24

大年初三這天,許湛有點事外出了,施盼一個人悄悄地回了趟施強那。

那天外婆對她說的話,她其實都聽在心裏。只不過隔了那麽多年,她心裏始終懷有芥蒂。

施強住的地方離這其實并不算遠,施盼去那也沒花上多長時間。只是等她回過神,人已經站在樓道下了。

院角的槐樹已經長得粗壯無比,枝桠零零碎碎抖落碎雪,薄薄一層。

施盼看着忽然間又恍了神。

初一那年,她剛剛放學回家。因為考得還不錯,臉上笑意濃濃,背着書包想着如何告訴他們這個消息,讓他們也高興高興。

只是腳步還未踏進樓道,那些閑言碎語如洶湧的浪潮将她漸漸吞噬。

“那姑娘真可憐,爸媽要離婚了,你說她可怎麽辦。”

“那男人真是個人渣,吃着碗裏的還看着鍋裏的,老婆孩子都有還出去找小三。”

“你小聲點,等會被聽見就不好了。”

……

離婚、小三……她已經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小孩子了,但那時候施盼大腦一片空白,什麽也想不到。

她躲在槐樹的後面,瘦小的身子掩在其中。槐樹一并遮擋住的還有她家客廳的窗戶。

只是視野被遮住,言語卻無法。

噼裏啪啦,是玻璃碎裂的聲響;言詞激烈,是女人不堪入耳的辱罵;歇斯底裏,是感情破裂的宣告。

小小的她,呆呆地望着天空發呆。她想不明白,為什麽昨天一切都還好好的,今天就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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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盼也不清楚那時候的她究竟發了多久的呆,只知道等她回去的時候,一切又恢複了原樣。

施強笑着問她今天學習怎麽樣,累不累,就像是每個父親關心孩子的樣子。夏梅臉色難看,卻還是笑着關心。

一切變了,又好像什麽也沒變。

平靜的湖面投出一塊石子,會泛起輕微漣漪。湖面平靜,并不是風浪結束,而是在醞釀下一場風暴。

風暴劃開湖面,将澄澈的水攪得渾濁。

徹底在施盼面前撕破臉皮,是在施強帶着方婷登堂入室時。

他笑着對施盼說,以後她就是媽媽了。

可是她有媽媽了,夏梅在他眼裏又算什麽呢?

她讨厭施強,讨厭這個四分五裂的家。最終她被判給了夏梅,在時間的沉澱下,已經學會很好掩飾自己。

只是施盼沒想過,夏梅對施強還是有情的。離婚後,她竟然成了喋喋不休的怨婦,在施強來看施盼時,她止不住地辱罵他。

在施強離開後,她竟然将怨氣撒到施盼的身上,她從來沒真正見過這樣子的夏梅,一個人縮在角落裏,被吓的淚水都不敢流出來。

夏梅時而正常,時而瘋癫。一會對她噓寒問暖,一會像變了個人,對她破口大罵。

她也曾偷偷的跑去施強那,想要他跟媽媽和好,這樣一家人就可以好好的了。只是那都是她的妄想,她成了兩邊都不要的拖油瓶,因為方婷懷孕了。

施強對她的關心以及那點父愛都如數傾注在那個還是胚胎的孩子裏,她……成了多餘的了。

原來舊事是不能重提的,想多了,淚水便不受控制。

手指停留在門前,最終還是沒有敲下去。

屋裏的笑意與溫情都是不屬于她的,又何苦讓自己難受。這麽些年過去,她對方婷心中始終是讨厭的。

落雪無聲,腳步卻是沉重的。

施盼離開這,身後的樹枝桠顫顫,枯木逢雪,留下一片白銀。

鑰匙落在玄關櫃上,心才算有了着落。

許湛坐在沙發上,鼻梁架着副金絲邊框眼鏡,想來是在工作,畢竟空閑了這麽多天。

他敲了敲鍵盤,眉眼松動,話語說得缱绻,“回來了。”

“嗯。”

“你怎麽了?”許湛放下電腦,那雙桃花眼似乎是含着情意,染着份關心,“我回來的時候你不在,你去哪了?”

“出去随便逛了逛,晚上你想吃什麽?正好我閑着沒事做,準備再嘗試一下。”她答得随意,面上卻是笑着的。

他似乎是有點嫌棄,“你還是算了吧,今天我們出去吃。”

施盼辯駁,說:“那怎麽行,而且這大過年的,有幾家餐館在營業,我們還是在家自己動手吧。”

許湛定定地看了一會,最終笑了下,說:“行。”

幾盤菜,施盼磨了許久才弄完,期間許湛說要幫她,她愣是拒絕了。

客廳的光是暖色的,整片收攏在橘色的光輝下,袅袅餘煙。

屋外風雪還在,燈籠、春聯……她有着屬于自己的家,再也不用小心翼翼地等待誰了。

施盼手撐在餐桌面,歪着頭問:“這次怎麽樣?”

“比上次有進步了。”許湛道。

她頓時眉眼彎彎,“是吧,我就說。”

許湛輕笑一聲,說:“你嘗嘗自己做的,不能便宜我一個人啊。”

“便宜你了。”她嘗了一筷子。

……

“行了,我來收拾,你快去追你的劇。”許湛挽起一截襯衫衣袖,從施盼手中接過碗筷。

廚房和客廳是兩個截然不同的空間,只是流轉的氛圍卻融洽至極,互不打擾卻又讓人格外心安。

她從沙發處探出個頭,朝廚房裏的許湛喊到,“許湛,我vip過期了,你給我登一下你的!”

他聽見聲響,擦了擦指節上挂着的水珠,不急不緩道,“你直接拿我手機看,密碼你知道。”

“哦。”

上次拿他手機看劇,看得正精彩,結果突然彈出廣告,她忍不住抱怨了兩句,結果他直接沖了年vip。

“你今天晚上還有事嗎?”

“沒,怎麽了?”許湛回得很快,怕她有什麽事,“有什麽事你就說。”

“沒。”她收回腦袋,靠在軟枕上,盯着天花板發呆。

許湛走過來拉住她的身子,順手揉了揉她的腦袋,“都要掉地上去了。”

她這才直起身,手裏拿着他的手機,心思卻不在看劇上了。

“嗯?不是要看劇嗎。”

“有點困了,想睡覺。”她懶散着靠在許湛的肩上,話說得有氣無力。

許湛揚了下眉,語氣無奈道:“困了就睡覺,又沒人不讓你睡。”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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