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廊道的窗戶開了條小口,夜風飕飕,偶爾也能聽到其他包間裏嘈雜的歌聲。
施盼漆黑如墨的瞳仁緊緊地盯着許湛,突然被他吻了一下,整個人都有點呆住了。半晌,說:“我好冷。”
其實也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嘴巴裏突然就蹦出來這個詞,總感覺這樣的他有些許陌生。
廊道裏的光線不算明亮,五光十色的耀眼光線從包間的廂房裏透出來時,已經暗下不少。
斑斓的亮光合着窗外清冷的月色,落在許湛的眉眼中,他的神色很淡。施盼的目光落在他的唇上,似乎還能感覺到微涼的觸感。
許湛又輕輕吻了下施盼,而後順手揉了揉她的發頂,他的語氣很溫潤,“冷了,我們就回去。”
她被許湛攬在懷裏,視線落在他的脖頸處。
今天他穿的是一件黑色大衣,裏面搭着件白色襯衫,領口松了兩粒扣子,露出一截鎖骨。
她被攬在懷裏,還能聞到淡淡的煙草味,不算難聞,卻也說不上喜歡。
施盼從他懷裏出來,眼神落向窗外,柔聲說,“許湛,你別騙我。”
他以為她說的是抽煙這件事,笑着應了聲。
施盼也沒再多說些什麽,可能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想表達什麽。是不要騙她抽煙這件事,還是不要騙她。
夜裏的溫度是真的冷,她小碎步地跺腳,從口袋裏摸出手機給宋枝打了個電話,但是以她那醉鬼的樣子估計也是接不到的,打過去就是讓周霁接的。
電話打過去沒多久就接了起來,隔着一串電波依稀也能聽到宋枝說的胡話,她簡單地和周霁交代了些事情,便挂斷了。
許湛牽着她的手,說:“好了,我們回去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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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廣場口,街上似乎已經見不到人影,即便偶有車流穿梭,夜也是真的落下了。
許湛去停車場将車開過來,施盼站在臺階處等待,雙手插兜,涼風将她額前的小碎發吹得到處亂舞,她眯眼伸手撥了撥,最後索性不管了。
許湛朝她走來時逆着光,路燈将他的身形拉長,成為一道高大的影子。
施盼恍了神,笑着小步跑上前,一腳踩在他的影子上,眉眼裏都是笑意。
“走吧。”她拉開副駕駛座位,鑽了進去,坐好後朝一旁的許湛看了一眼,示意他快點。
他無奈一笑,繞了過去。
窗外光景飛逝,玻璃車窗映着一片淺淺輪廓,施盼的目光一直落在上面,其實她是在悄悄地看他。
許湛手裏打着方向盤,此時恰巧馬上就要紅燈了,他把手搭在方向盤上,側目看向施盼,笑着說:“看什麽呢?”
“沒什麽。”
其實她從玻璃的反光上看見了他手上戴着的那枚婚戒,又垂下目光看了眼自己手指間的那枚婚戒,突然間軟下了神情。
施盼擡眼,黃燈變綠還需三秒,她說:“走啦。”
而後側過身子,目光又望向窗外飛逝的光景,只不過手心卻無意識地摩挲,最終露出淺淺的笑意。
別墅院裏還是一地的雪,年前挂上的燈籠綴上綿綿雪花,紅白相間,在暖黃的燈圈下一片溫柔。
施盼走到家門口,卻沒進去。彎腰伸手攬了一片雪,團成一個小圓球。
她轉身望了眼許湛,手裏的雪球就這麽砸了過去,碰上他的大衣碎成一小塊一小塊的雪塊,還有一些落在他脖頸上。冰涼的雪觸上溫熱的肌膚,很快就融化了,消失不見。
他眉目溫柔,笑着看施盼,她碰上他的視線,很快又不自然地瞥向別處,将雙手背在身後,手指無意識地繞在一起。
許湛走到她身前,将她藏在身後的手拉出來,笑着說:“你怎麽跟小孩子一樣,永遠長不大。”
她反駁道:“哪有。”
只是臉卻凍得紅撲撲的,施盼屬于受凍體質,一到冬天就容易凍傷,許湛給她看了看手,發現已經凍得發紫,斂了臉上的笑,将她拉着進了屋。
小太陽重新插起,一圈圈暖黃的熱度包圍着她,許湛起身去電視櫃那拿醫藥箱。
“你坐好,別亂動。”
醫藥箱裏有凍瘡膏,許湛拿棉簽擠了點藥膏在上面,低着頭,神情專注地給她塗抹。
施盼稍稍低頭便能看見他纖長的睫毛,不自覺地眨了眨眼睛。
她的手被許湛握在手心,能感覺到他手心裏的涼意,她緊了緊被握住的手。
許湛沒擡眼,細致地給她将藥膏抹勻,“嗯?”
“你的手好冷。”她如實說道。
他輕笑出聲,“嗯。”
施盼目光落在他的手上,指節修長勁瘦,指甲修剪平整,冷白膚質,只不過在小太陽的照耀下增添了抹暖黃的光暈。
她小聲呼:“嘶……”
許湛聽見了她這聲低呼,估計是藥膏抹到她手上凍開的口上,又涼又癢。
許湛:“你別抓,忍一下就好了。”
施盼目光和他的目光交彙,委屈巴巴的。
他唇角不自覺翹起一抹弧度,松開握着的手,瞥開視線不再去看她。彎身給她将取暖器溫度調低,避免溫度過高,會讓皮膚烤得幹燥,而後說:“好了,烤火去吧。”
像是哄小孩子一樣的語調,她聽着暗自诽腹,只不過不過她還沒見過許湛哄孩子是什麽樣的。
她将松開的手重新握住,掌心裏的溫熱傳遞給許湛,他指節上戴着的那枚戒指硌在她的指縫中,冰涼的,漸漸變成溫涼。
……
晚上沒吃飯,感覺也不是很餓,烤着火困意就上來了。
施盼窩在被子裏呵欠連天,夜裏睡得迷迷糊糊,伸手往旁邊摸了摸,發現許湛不知道去了哪裏。
一時間瞌睡醒了一半,她迷迷瞪瞪睜開眼,從枕頭裏拿出手機看了一眼,現在是淩晨一點。
她掀開被角,披了件厚外套,趿拉着拖鞋走出了卧室。
“許湛。”
“許湛?”
她摁開客廳的小燈,又伸手揉了揉眼睛,模糊的視線才逐漸清明,只不過一時間還不能适應光線。
她連着喊了幾聲,都沒有人應,夜裏房間空蕩蕩的,她瞬間清醒過來,又突然變得心慌。
她朝外望去,發現落地窗外有個身形。
她警惕地緩步移過去,發現竟然是許湛。
陽臺外,他正蹲在雪地裏,腳邊堆着兩個雪球,還沒完全現出輪廓,但是施盼已經明了他是在做什麽。
夜裏寂靜,微小的聲響都會被放大,許湛正在給雪球塑造輪廓的手頓住,撩起眼皮順着聲源處望過來。
月光下,他的眉眼清冷,下颚線條流暢,穿着淺藍色的毛衣,如水的月華将美好贈予他,少年氣息濃烈。
冷白如玉的手指間還捏着綿綿絮雪,在極冷的溫度下,它一時之間也沒有融化。
他看見施盼只披着件外套,襪子也沒穿就這麽出來了,眉頭蹙了起來,放下手裏的雪球,站直身子。
他的身形高大,施盼落下的影子和他糾在一起,最終被它包裹。
他說:“你怎麽醒了。”
施盼低着頭,說:“我沒找到你。”
“是我不好。”他的語氣裏似有歉疚。
施盼縮在外套裏,小小一團,許湛伸出手想把她攬到懷裏,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麽,又放了下來,只是給她緊了緊外套。
大底是夜晚的風實在刺骨,施盼忍不住打了個噴嚏,鼻頭紅紅的。許湛将她拉進屋裏,倒了杯熱水給她,讓她煨手。
施盼:“大半夜不睡覺,你這是在幹嘛啊?”
說完,朝外面輕揚兩下頭示意。
“沒什麽。”他難得地紅了臉。
許湛:“快點去睡吧。”
“那你呢?”她反問。
“我等會。”
她固執道:“我等你一起。”
“走吧。”
“去哪?”
他似乎拿她沒轍,說:“睡覺。”
“哦。”
可是她清醒之後雖然有困意,可是躺在床上卻睡不着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躺在她身側的許湛輕輕移開攔在她腰際的手,起身披上外套開了門,而後又輕輕地關上了。
施盼在此時立馬睜開眼,而後套上外套跟了出去。
許湛蹲在雪地裏,在捏雪人。
她這次沒開燈,躲在牆角處偷偷伸出頭看着,外面月色皎皎,撒下一室光輝。
明明很冷的天,她穿着單薄卻感覺不到冷意,大概是心思完全沒注意在此處吧。
她又偷偷看了幾眼,發現許湛就要起身,立馬小碎步跑回卧室,裝作什麽也不知道的樣子。
許湛躺下的時候,被子裏的熱意還未完全散盡,只不過他摸到施盼的手還有點冰涼時,不禁有點納悶。
可是也沒握住她的手,而是等自己的體溫變熱才将她攬了過來。
而她,裝作不經意翻了身,往許湛的懷裏拱了拱,然後就不動了。
施盼閉着眼睛,卻怎麽也睡不着了。想起了他手上的那枚婚戒,又想起了夜色下他堆雪人的樣子。
她悄悄睜開一只眼睛看了一眼許湛,又悄悄地閉上了。
許湛攬着她,閉着眼睛。
庭院的兩個小小的雪人依靠在一起,和夜色一起晚安。
天氣預報說從明天起就要開始升溫了,這一地的雪估計慢慢要開始融化了,也許天亮以後,它便不再是純白的雪了,冬逝春來,細數一年光景。
作者有話要說:還有些小細節,到時候再填充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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