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一條手帕而已。”夏油傑渾不在意地說道, 比起丢了一條手帕,摯友當街欺負小妹妹還将人欺負哭了這件事更嚴重。幸虧這裏是個小村子,剛才路邊的人不多。

“不行, 傑的手帕得拿回來!”五條悟站起身,想要向小妹妹跑走的方向追過去,但被夏油傑伸手拉住後衣領, 毫不客氣地給拉了回來。

“不用拿。”夏油傑的語氣變得危險起來,“比起手帕, 我更好奇的是,你到底說了什麽将她給氣哭了。”

聽最後那句狠話就知道了,剛才那個小姑娘, 看上去可不是一個柔柔弱弱的性子。

“這個啊, 我只是跟野薔薇說了幾句忠告而已。”五條悟一臉無辜地眨了眨眼睛,“比如,織田信長不是合适的對象, 他們注定沒有結果,換一個吧。”

夏油傑:“…………”

跟一個小姑娘較勁你還有理了是不是!

雖然無奈, 但夏油傑能說什麽, 一天天不惹事就不是五條悟了。他倒是沒對五條悟的學生說法質疑什麽,五條悟的理想職業是老師,雖然聽着離譜, 但多聽兩次也就習慣了。

剛才那個小妹妹,氣掉了眼淚的時候,咒力在湧動。

顯然,那是一個小咒術師。

“對了, 那孩子姓什麽?”

“釘崎。”五條悟笑眯眯地說道, “是釘崎野薔薇哦。”

他可愛的學生。

雖然現在的釘崎野薔薇小朋友可能并不會領情這句稱贊。

***

回到濱松市, 在醫院附近的餐館了吃了一頓午飯的夏油傑和五條悟還看了一場熱鬧。

一個用藍色發帶綁出了沖天鳳梨頭的男孩雙手叉腰,操着小奶音對着祢木和彥和祢木真紀兩兄妹一頓咆哮輸出。

“爸爸,你怎麽能單獨行動呢,要不是加茂先生來家裏找你,我都不知道你是一個人去執行任務!”

“爸爸,你都一把年紀了,能不能不要跟好朋友動不動吵架冷戰啊。”

“姑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啊,不要再去那些地方恐怖直播了。不管姑姑能不能看到,姑姑也是我重要的親人,你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啊,抱歉啊,利久。”祢木兄妹同時露出心虛氣短的表情,他們齊齊雙手合十,一連串地跟個頭還不如他們腰高的男孩道歉。他們兄妹在白砂村待的時間不長,身體又一向健康,在斷開供血鏈接後,他們在醫院檢查了一遍,連住院都不需要,回家多吃點有營養的東西補補氣血就行。

“下次不會了,利久。”

“我現在就退出社團,以後再也不去那種地方搞恐怖直播了。”

見兩個大人老老實實地道歉了,祢木利久緊繃的表情總算是緩和了一些,但他的雙手繼續叉着腰,說道:“知錯就要改,這可是你們一直教我的。”頓了頓,“等一下,那兩個救了你們的咒術師先生到了之後,一定要認真道謝。要不是他們,我這個黑發人就要送你們白發人了。”

“利久啊。”祢木和彥戳了戳兒子的手臂,弱弱地說道,“老爸我和你姑姑還風華正茂,沒有白頭發呢。”

在祢木利久的眉毛差點又豎起來的時候,祢木和彥連忙道:“來了來了,五條先生和夏油先生已經來了,兒子,給你老爸和姑姑一點面子啊。”

圍觀多時的夏油傑:“……”

原來,他們兄妹還有面子剩下嗎?

五條悟眨了眨眼睛,祢木利久,上輩子追随傑的詛咒師,原來是有着這樣一個咒術師父親和普通人姑姑啊。

祢木和彥的資料,他有聽一耳朵,是他改革了咒術師等級評級制度後從二級咒術師升上的一級,普通家庭出身,毫無疑問,他之前一直處于被打

壓的處境,至死都是二級咒術師也不是不可能。

若是在上一世,祢木利久這個姑姑也在如月車站中失蹤,父親去找,結果一去不複返,孤身一人的小咒術師日子可不會好過。

而這個時候,祢木利久已經拉着父親和姑姑來到他們面前,認認真真地跟夏油傑和五條悟道謝。

夏油傑忍不住笑了笑,他看着跟父親和姑姑站在一起都不忘死死抓住他們袖子的男孩,溫聲道:“不客氣哦。”

“小事而已。”五條悟勾住夏油傑的肩膀,大剌剌地說道。

他現在已經不再想着攢小朋友趕走佐伯俊雄這一美好願望了,傑家裏的孩子不能再多下去了。

看夠了熱鬧的夏油傑和五條悟準備離開的時候,五條悟忽然停下腳步,笑嘻嘻地問祢木利久,“小鬼,你以後想做什麽工作?”

“當然是咒術師。”祢木利久毫不猶豫地回答,眼神堅定,“我以後要像爸爸一樣,拯救很多很多人。”

祢木和彥的心情一下子就煎熬了,他雖然高興兒子想要向他看齊,但當着五條悟這樣真正意義上的特級咒術師說他救很多人,簡直是班門弄斧,即使祢木和彥早就明白自己跟特級咒術師之前的差距,但聽到這樣的話也忍不住臉紅。

祢木利久不覺得自己的宣言有什麽問題,他是這麽想的,以後也要這樣做。

五條悟打了個響指,笑着說道:“那就加油吧,小鬼。”

坐回到轎車裏,五條悟看向夏油傑,眨了眨眼睛,“傑為什麽這麽看我?”

“哦……”夏油傑拖長了嗓音,揶揄道,“我還以為未來的Great Teacher Gojo要再招一位學生呢。”

“诶,這個可以有!”五條悟單手握拳,高興地說道。将傑養的孩子統統變成他的學生,看誰敢不聽話、不尊師重道!

夏油傑翻了個白眼,幼稚鬼。他靠坐在椅子上,在輔助監督發揮出了百分百實力的車技下,轎車穩穩前進,坐在後車座上的夏油傑的眼皮漸漸變得沉重起來。他的頭一點一點,努力保持的清醒終究沒能戰勝睡意,他的身體一歪,倒在了五條悟的肩膀上。

在夏油傑倒過來的那一刻,五條悟擡起手,扶住夏油傑的腦袋,慢慢将人從肩膀移到大腿上。

這麽靠着睡不舒服,慷慨如他,當然願意借出他的大腿。

膝枕诶,這可是來自摯友愛的膝枕。

可能是因為太過疲累,也可能是因為太過熟悉五條悟的氣息,五條悟這點小動作完全沒有驚醒夏油傑,反而在躺在五條悟的大腿上後,身體稍微舒展了一些,他睡得反而更沉了。

五條悟低頭看着乖巧躺在他腿上,安安穩穩睡着的夏油傑,唇角止不住翹了翹。他伸出手指,輕輕戳了戳夏油傑紮起來的丸子頭,戳得不少碎發自丸子縫隙中支棱着翹起來時,又用手指輕輕卷着那縷黑發。

一下,兩下,五條悟樂此不疲地重複着這個動作,仿佛這是什麽有趣的游戲一樣。

沒忍住用眼角餘光瞥見這一幕的輔助監督心髒差點驟停,他死死地抓住方向盤,努力将全部精力投入到開車中,生怕這車開得不夠穩,大魔王那雙瘆人的眼睛就會幽幽地看過來。

夏油傑這一覺睡到了轎車都開回了米花町。

他似乎夢見了什麽,但又什麽都想不起來,感覺要醒來的時候,臉上忽然癢癢的。

夏油傑閉着眼睛,躲了一下。但癢癢攻擊連綿不絕,不管他怎麽搖頭總是能搔到臉上,半夢半醒中,夏油傑的喉嚨中不禁發出一聲惱怒的咕哝,他猛地翻過身,不管不顧地将臉往旁邊硬中透着軟的東西一埋。

下一秒,那硬中透着軟的東西就開始顫動起來,緊接着,五條悟那似乎憋不住的笑聲在他的耳邊響起。

夏油傑猛地睜開了眼睛。

眼前一片漆黑。

……不對。

夏油傑的腦袋猛地後仰,他瞪大眼,驚愕地看到五條悟正在努力憋笑。大概是見夏油傑醒了,之前憋着的笑聲頓時變得肆無忌憚起來,他哈哈地笑着,笑得小墨鏡都滑了下來,彎起的蒼藍眼眸甚至還沁出了一點水滴。

夏油傑的臉黑了。

他已經完全意識到了自己的狀況,他擡起手,毫不客氣地一巴掌拍在了他剛剛将臉埋住的地方,也就是五條悟的小腹,沒好氣地說道:“硌死了。”

只要他不覺得尴尬,那就不尴尬!

這件事,翻篇。

聽到了,悟,翻篇!

“哈哈哈!”五條悟毫不客氣地猖狂大笑,一點翻篇的意思都沒有。他的手中還抓着一根白色羽毛,不知道是從哪只倒黴鴿子身上拔的。

夏油傑:“……”

夏油傑果斷将自己躺了五條悟大腿一路還将臉埋在對方小腹處的羞窘抛之腦後,他大喊一聲“五條悟”,他就沖過去用手臂勒住了五條悟的脖子。

“有什麽好笑的啊!”夏油傑大叫,耳垂通紅。

五條悟反手就将夏油傑按在後車座上,兩人在狹窄的空間裏開始噼裏啪啦地拳腳相加,顧忌着這可憐的轎車,兩人沒有使用咒力和術式,但饒是如此,在他們停戰的時候,前排駕駛座的靠背已經被不知誰的拳頭砸出了一個窟窿,座椅整個塌陷,連帶着轎車的一個輪子都爆了胎。

——遠遠看着,誰不得感嘆一聲這車裏面的戰況真激烈。

車主輔助監督站在遠處散發着微弱光亮的路燈下,蚊子在他的身邊嗡嗡地叫着。他叼着一根香煙,一臉滄桑地看着心愛的轎車在噼裏啪啦的聲響中不斷震動、震動……震個屁啊。

不愧是咒術界的大魔王!

不愧是能夠跟大魔王狼狽為奸,連大魔王的腿都能安安穩穩躺一路的……大魔王二號!

在這輛倒黴轎車即将報廢之前,夏油傑和五條悟停戰了。他用力地哼了一聲,捋了捋自己亂糟糟披散下來的黑發,綁丸子的皮筋不知道崩到哪裏去了。他一巴掌拍開門,見這輛車就停在五條宅門口,他毫不猶豫地就向自家大門走去,堅定地将車裏那個異常嚣張的笑聲抛在身後。

三分鐘後。

“五條悟!”夏油傑沖出了家門,他的喉嚨中發出一聲壓低的咆哮聲,直奔靠在車邊轉着那根羽毛的五條悟。

五條悟咧嘴一笑,在車燈營造出來的光亮中,他那一口整齊的小白牙白得都快反光了。

夏油傑的身後,一只漆黑的利爪撕開了一道裂縫。

竟氣到要振臂一揮率領咒靈小弟圍毆五條悟的地步!

卻見車燈的亮光下,夏油傑額頭上,赫然是一個用黑色馬克筆寫的“王”字。

這種幼稚又能夠在他全無戒備下的情況下做出的惡作劇,除了五條悟,還能是誰幹出來的!

夏油傑氣死。

他剛進家門,Zero正坐在客廳裏。看到夏油傑時,Zero先是詫異然後就開始憋笑的模樣,夏油傑還有些莫名其妙。等他意識到什麽,沖到衛生間一看,哈,他看到那個“王”也覺得有趣,但前提是,腦門上被寫了“王”的倒黴蛋不是他!

夏油傑和五條悟再度掐成一團,可憐的轎車在不斷的壓迫下發出不堪承受的聲響,而這聲響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當深夜原本應該安安靜靜的居民區不知從何處傳來一聲暴躁的犬吠聲,正跟五條悟死磕的夏油傑如夢初醒,緊接着,他就發現自家窗口,澤田弘樹小朋友大半夜不睡覺,正扒在窗口目光炯炯地往這邊看來。

隔壁佐伯宅,佐伯俊雄一手畫板,一手

畫筆,一副很想沖過來一起加入戰鬥的樣子。佐伯太太擡手掩唇,露出來的眼睛笑盈盈地彎起。

不想教壞孩子也不想影響鄰居休息的夏油傑不得不放棄在五條悟的臉上也畫一個“王”的目标,不怎麽甘願地放過五條悟。

不過,在夏油傑甩開手,氣鼓鼓地往家裏那邊走去的時候,今晚嘚瑟了好幾回的五條悟叫住了夏油傑。

“傑,等一下,”

夏油傑原本不想理五條悟的,最起碼,未來的十分鐘裏,不想搭理五條悟。但他回家的腳步還是慢了下來,然後慢慢站住腳步,轉過頭,狹長的紫色鳳眸斜睨五條悟。

要說他多生氣,其實沒有,就是……悟這家夥都趁機在他臉上作畫了,作為摯友的他,怎麽能不将這一手還回去呢。而且,這大貓都開始蹬鼻子上臉了,不好好教訓一下怎麽行!

要不是不想大半夜鬧出太大動靜,吵醒家裏的孩子和附近的鄰居,夏油傑才不要就這樣放過五條悟。

夏油傑:他勸對面的五條悟好自為之!

從來不知道“好自為之”這四個字怎麽寫的五條悟卻拿出了犯罪兇器馬克筆,特意在夏油傑面前晃了晃,笑嘻嘻地說道:“诶呀,傑,不要氣了嘛,我可以讓傑畫回來哦。”

夏油傑心中一動,但他面上表情卻不露分毫,只冷哼一聲道:“呵,當我跟你一樣幼稚嗎,悟!”

話是這樣說的,但夏油傑的腳卻像是生根了一樣,依舊死死站在原地。

五條悟歪了歪頭,宛如天空概念無限延伸的蒼藍眼眸很是無辜眨了眨,以着很天真的語氣說道:“不要畫嗎,傑?”

夏油傑:“……筆拿來!”

夏油傑到底沒能忍下馬克筆的誘惑。

就五條悟術式的特殊性,只要他不想挨畫,就是夏油傑将人按在地上都沒有用,「無下限」的停止之力實在是太犯規了,他總不能為了在五條悟臉上畫只小烏龜報複回來就特意去找禪院甚爾借天逆鉾吧?

他沒有那麽強烈的報複心,又沒有真的在生氣。

現在,五條悟主動自覺地讓夏油傑畫回來,雖然不是他憑武力值獲得的機會,但講道理,他也是因為睡着了才會毫無防備地被五條悟畫花了臉。

他的腦門上頂了一個“王”,好醜的樣子。

夏油傑接過五條悟遞過來的馬克筆,他将那支筆在指間轉了一圈,然後慢吞吞地拔掉筆帽。

五條悟十分配合,墨鏡早早地推上了發頂,他還故意來了一個雙手捧臉,過分配合的樣子總讓人懷疑哪裏有陰謀。

夏油傑虛了虛眼,他握着筆,将筆尖慢慢地抵向五條悟的臉。

五條悟沒有動,也沒有用「無下限」阻止水潤的筆尖落在他的臉頰上。他只是翹着唇角,蒼藍色的眼眸直直地看向近在咫尺的夏油傑,在這個無星無月的夜晚,他的眼睛裏卻仿佛盛滿了星星。

明明沒有多少重量的馬克筆在夏油傑的手中忽然輕輕地顫了一下,這讓水潤的筆尖在五條悟的臉頰上蹭出一個并不圓潤的點。

五條悟依舊沒有動,配合得都不像是那個無法無天的五條悟。

夏油傑忽然覺得喉嚨有些幹,他用力地抿了一下嘴唇,在五條悟臉上畫小烏龜的想法倏然間就降到了谷底。

就在這時,五條悟開口了。

“怎麽了,傑,是不是看我長得太完美,所以不忍心下筆破壞啊。”

夏油傑心底那一點莫名的情緒一下子就消散了,他呵呵了兩聲,手腕輕動,刷刷了兩下,然後将馬克筆往五條悟口袋裏一塞,果斷地道:“畫好了,收工。”

五條悟眨眼:“收工?”

夏油傑面無表情:“我的意思是,各回各家,早睡早起,晚安。”

撂下這一句話後,夏油傑果斷轉身,大步向夏油宅走去。

“可傑你之前睡了一路诶。”

夏油傑:不聽不聽!

開門,進屋,關門,再鎖門,一氣呵成。

五條悟有些詫異地看着夏油傑過分利落的動作,片刻後,他擡起手,指尖精準地在臉頰上描繪出夏油傑剛剛用馬克筆畫上去的……普通圓圈,低聲嘲笑道:“完全沒有我畫的‘王’威風呢,傑。”

他抻了個懶腰,溜溜達達地走回家裏。

庭院中,池塘中的睡火蓮靜靜地綻放着。

***

夏油傑站在自家客廳裏,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擡起手,随意地拍了拍臉,自語道:“果然這樣的惡作劇不适合我,怪幼稚的。”

他轉頭鑽進衛生間裏,刷牙洗臉。

五條悟在他額頭上畫的子雖然黑了點,但他用的是水性馬克筆,很容易就洗幹淨了。

夏油傑飛快洗臉,就當将那些亂七八糟連他自己都搞不清楚的思緒一起洗了個幹淨。他看了一眼時間,晚上22點,他和五條悟坐上輔助監督的車時明明才下午13點,這都晚上22點了,過去八個小時了。

等等,從靜岡縣的濱松市到東京的米花町,兩百多公裏的距離,一般開車也就四個多小時吧?哪怕輔助監督先生為了求穩,開車稍微慢點,六個小時,不能再多了。

刨除他跟五條悟打鬧的時間,他一覺醒來的時間極有可能是21:30,所以,他們的車子極有可能在好幾個小時前就開到地方,只是悟沒有叫醒他,任由他在車裏睡到自然醒?

意識到這點,夏油傑怔了怔,他擡起手,有些不自在地揉了揉耳垂。

難為悟一直忍到他自然醒的時候才用羽毛搔他的臉。

話說,悟的腿沒有被他躺麻了吧?

嗯,悟出腿的時候很有力,應該沒有麻。

好像,忽然有種理虧的感覺。

夏油傑的目光漂移了一瞬,他擡手揉了揉臉。睡得太飽,一點都不困,反正明天是星期日,沒有課。

夏油傑回到卧室裏,他想了想,決定先放出今天剛收服的特級咒靈出來看看。

黑色的咒力自夏油傑的指尖飄出,彙聚到他面前的地板上,很快就凝聚出了類人的形态。

特級假想咒靈,化身玉藻前,有過明确記錄的特級咒靈,據說曾在栃木縣一帶游蕩,沒想到會出現在靜岡縣中,其生得領域還跟其他咒靈的生得領域拼在一起,就是不知這個融合是哪一個特級咒靈主導的。

夏油傑坐在床邊,黑發披散在腦後,他的雙手放在膝蓋上,微微睜大的深紫色鳳眸期待地盯着逐漸顯露身影的特級假想咒靈。

化身玉藻前的長相當然不好看,好看的咒靈才是咒靈界的稀缺種,畢竟是誕生于人類的負面情緒中,想想那種東西創造出來的咒靈也應該醜到讓人頭皮發麻才是。

化身玉藻前一個特級假想咒靈,自然也不能免俗。

除了烏黑的姬發式看上去發量優質,身上的十二單足夠華美,化身玉藻前長着一張很有狐貍特色的臉,兩對狐貍眼平行分布在臉上,沒有鼻子,只有一張時刻咧到耳根的大嘴。

雖然醜,但是很強。

夏油傑忍不住翹了翹唇角。

收集癖真的是每一個寶可夢大師都無法抗拒的誘惑。

當他看着化身玉藻前的時候,饒是他向來佛系養生,也不由生出一種要多多積攢特級咒靈,以後拉出去組個特級小隊一定超威風的中二想法。

“玉藻前。”夏油傑開口,原本他是想要讓眼前這個特級假想咒靈稍微展示一下術式,他好跟着一起研究一下,看看對方的術式精度到什麽地步了。

是被「咒靈操術」收服的咒靈,實力會在那一刻定格,使用術式的精确度也不會增進,不得不說,實在可惜。

然而,夏油傑剛喊了一個名字,就見眼前的玉藻前擡袖掩唇,之前被他和悟圍毆時不斷【嘻嘻嘻】的特級咒靈輕笑了一聲,然後以着曼妙動人的聲音笑盈盈地開口道:【這是誰家的郎君啊,竟生得如此俊俏。】

夏油傑:“???”

玉藻前微微傾過身,它伸出手,輕輕按在自己的顴骨處,慢慢用力。

讓人瞠目結舌的事情發生了。

玉藻前竟然用那只手推動着自己的顴骨,慢慢将整張臉旋轉着推到了頭頂。

夏油傑:“!!!”

那張極具狐貍與咒靈特色的醜陋面容被玉藻前整個推到了頭頂,上面的兩對眼睛和嘴巴還能動彈,發出細小的【嘻嘻】聲。而推掉了這宛如面具一般的臉龐後,下面竟然還是一張臉。

這張臉就比額頭上那張臉漂亮多了,或者說,更符合人類的審美。膚白如雪,眉目如畫,眼尾上挑的狹長眼眸很有狐貍魅惑的特色,比起之前的未開化大狐貍裝人,這才像是狐貍精本精。

玉藻前的唇角彎起,笑容魅惑中又帶着一股天真爛漫,它凝視着夏油傑的眼睛,以着一種歡欣的語氣說道:【原來是妾身的……夏油大人呀。】

然後,它裙擺輕動,就想要依偎進夏油傑的懷裏。

夏油傑:“…………”

夏油傑幾乎是雙手雙腳并用,一下子竄到了床的另一邊,與玉藻前隔床對峙。

玉藻前明顯沒有預料到夏油傑會做出這樣的行為,它微微瞪大一雙美眸,旋即笑彎了眼,笑聲清脆悅耳。

【啊呀,夏油大人,您的反應真是好可愛呢。】說着,玉藻前的手按在床鋪上,似乎想要從床上爬到夏油傑的身邊,【妾身好喜歡。】

夏油傑斷然道:“站住!”

玉藻前扁了扁嘴,低聲道:【好嘛。】它、或者說,她,果然沒有再向前,她只是用一雙美眸委委屈屈地看向夏油傑,柔和的嗓音略帶低落,【非常抱歉,夏油大人,是妾身太過孟浪了。】

夏油傑沒有說話,他只是皺着眉看向玉藻前,忽然,他像是看到了什麽,眸光微微顫動了一下。

好半晌,夏油傑沉聲道:“你是怎麽回事?你……”他緩步繞過床,走到玉藻前的面前,他審視着這個将醜臉當做面具別到臉側的特級假想咒靈,對方靈動的眼神和言談時的語氣,讓夏油傑不禁生出了一些懷疑。

他下意識放輕了聲音,低聲道:“玉藻前,你擁有完整的智慧,對嗎?”

連之前同為特級咒靈的青女房,都不如眼前的化身玉藻前靈動。

化身玉藻前笑盈盈地颔首,柔聲道:【按照人類的說法,是的,夏油大人。妾身是……】她歪頭想了一下,然後說道,【脫離了一般咒靈低級趣味的,有思想有覺悟有理想的可愛咒靈!】

夏油傑:“……可你之前在跟我和悟戰鬥的時候不是這樣的。”

他和五條悟争相恐後圍毆的,明明是一只只會【嘻嘻嘻】的特級假想咒靈,對術式和領域的使用都透着一種野生動物狩獵時的兇猛。

雖然他和悟要更兇猛一些。

【那是因為妾身在成為夏油大人的咒靈後,才覺醒了自我的思想覺悟和理想。】玉藻前理直氣壯地說道,然後用柔柔弱弱的眼神看向夏油傑,語帶哀婉地道,【夏油大人,您可以原諒妾身之前的無禮嗎?】

夏油傑胡亂點頭:“原諒了。”

內心:「咒靈操術」還有這本事?不過,這些年被他收服的咒靈,确實蠻詭異的。對他好感度高,他可以視作「咒靈操術」對它們忠誠的束縛,但每出場必表白就很莫名其妙了。

玉藻前露出一個如釋重負的笑容來:【太好了,妾身真的一點都不想被夏油大人讨厭。】

夏油傑:“……”

夏油傑微微垂下眼,他想了想,幹脆将之前收服的特級假想咒靈青女房召喚出來。

很快,烏發白臉豆豆眉外加一口黑齒的青女房出現在卧室的另一邊。她手握着一面梳妝鏡,又驚又喜地看向夏油傑。

【夏油大人!】青女房小碎步沖向夏油傑,歡欣不已,【您終于召喚妾身陪侍了。】

剛向夏油傑跑出兩步,青女房就被優雅上前一步的玉藻前擋住了。

【你是誰?!】青女房頓時一臉敵意,【為什麽出現在夏油大人的卧房中!】

【連妾身是誰都不清楚,你有何資格成為夏油大人的屬下?】玉藻前笑容不改,擋住青女房道路的身體卻是不移動分毫。

夏油傑眼睜睜地看着玉藻前和青女房就這麽争吵起來,言辭犀利又不失文學修養,玉藻前向青女房扔出一句充滿諷刺意味的俳句,青女房當即就能清唱一首短歌來回怼。

夏油傑目瞪口呆。

上一次放出青女房的時候,對方還很符合他其他咒靈收藏的行為模式,即将夏油傑的存在編入她的誕生模式中,因青女房的傳說本就與苦等的未婚夫相關,所以才會認定夏油傑就是她一直等待的那個人,反反複複就是那麽兩句話。

但現在?

夏油傑可不覺得青女房能在沒有自我智慧的情況下吟唱一首從未聽過的和歌來怼玉藻前。

所以說,「咒靈操術」到底是一個什麽玩意兒啊!

最終,夏油傑在青女房和玉藻前互怼無勝負,同時一嗓子【夏油大人】想要讓他評評理時,果斷将她們一起收回到咒靈空間中。

将她們扔回咒靈空間後,夏油傑還心虛了一秒,他雖然不知道咒靈空間到底是一個什麽樣子,但他目前收服的咒靈共有1023只,沒有智慧只有本能的咒靈,擠在一起,夏油傑完全不覺得這有什麽問題。但其中多了兩只擁有自我智慧的咒靈,這好像不太人道,啊不,靈道?

夏油傑一巴掌拍在臉上,什麽人道靈道的,他看自己腦袋是睡缺氧了,盡想一些亂七八糟的問題。

……算了,等下次放出玉藻前或是青女房,稍微問問她們咒靈空間是個什麽樣子好了。

【化身玉藻前當前好感度:90】

【好感度描述:啊,是妾身可愛的主君呢。】

【...】[可展開]

【青女房當前好感度:90】

【好感度描述:夏油大人一定是妾身一直等待的……主君!】

【...】[可展開]

夏油傑盯着好感度系統彈窗界面上特意标注了[可展開]的【...】,好感度系統增加新功能了?什麽時候更新的,他怎麽不知道……等等,不會他之前那麽困還睡了那麽久就是因為好感度系統在更新吧?

夏油傑謹慎地點開玉藻前的【...】,緊接着,一份數據信息在他的眼前展開,并同步印入他的腦中——

【名稱:化身玉藻前】

【來源:人類對于歷史與傳說中一切與九尾妖狐相關的負面情緒】

【實力:特四級】

【術式:狐夢】

——[極之番:白夜夢回]

【生得領域:堕天為界】

——[領域效果:幻化特殊陣地,具現相關生靈為己方使魔,其實力等級最高為化身玉藻前的實力上限。]

【攻擊:S】

【生命:A】

【防禦:B】

【速度:B】

【幻術:SS】

另有一張表格,以着

無比細節的方式将各項數據中從F到SSS之間的等級差異描述區分了一番。

以往夏油傑在收服咒靈後,他也能夠通過「咒靈操術」締結的聯系了解對方的實力,但那個了解并不夠直觀,需要夏油傑将對方的能力試驗一遍。

而這份數據詳細分析了咒靈的實力,清晰直觀。

夏油傑又看了一遍青女房的數據分析,她的實力顯示為特三級。

顯然,即使是特級咒靈,她們之間仍有一個高低之分,而玉藻前的實力要比青女房強大。

好感度系統居然能給他搞出這樣一個體檢功能,它出息了。

剛想到好感度系統,他的眼前就彈出了一個半透明的屏幕。

夏油傑更驚訝了,被他自己随便稱呼為好感度系統的東西,它有主界面了!

可惜的是,它沒有給一份夏油傑自己的體檢報告,主界面上空空蕩蕩,只有一個榜單功能。

夏油傑嘀咕兩句,心念一動,戳進了榜單中。

只一眼,夏油傑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系統總共列出五個榜單,其紅色、黃色、綠色、金色以及黑色的底色昭示着它們正對應着那五種不同的感情,以卷軸的方式展開,只顯示各自榜單的前一百名,但往下拉動卷軸,只要還有人,就能夠繼續往外顯示出人名。

五個榜單中,以象征着友情的綠色人名和象征着愛情的紅色人名最多,以象征着親情的黃色人名最少,同一個人名還會登上不同的卷軸榜單中,有着不同的排名。

但這些不是重點,重點是!五個卷軸排名的榜首,顯示出來的都是一個人名啊!

夏油傑目瞪口呆地看着愛情、親情、友情、信仰以及仇恨的榜單之首高高懸挂着【五條悟】這個大名,後面顯示的數字還都是【100】,這合理嗎?!

等夏油傑終于扶起險些脫臼的下巴,他撓了撓頭,“啧”了一聲,嘀咕道:“不愧是六眼,不愧是系統認證的人形bug。”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搞一個【愛恨同等,百分愛意與百分恨意】算什麽,其他榜單上,五條悟這家夥也是一騎絕塵,将其他人遠遠地甩在後面,還個個都拿了絕無僅有的滿分成績。

系統再更新算什麽,面對悟的時候,還不是照樣出bug。

夏油傑撇了撇嘴,揮手将系統關閉。他将自己往床上一扔,睡覺睡覺。

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烙了一會兒煎餅,夏油傑睜開眼,盯着黑黢黢的天花板,幽幽地想道:

悟對他,為什麽會有那麽深沉的負面情緒呢?

果然還是好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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