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很香

霍昱上車時,夏晚正靠在椅背上邊看手機邊吃零食。

“在看什麽?”霍昱随口問了一句。

夏晚:“跟室友聊天。”

“和室友關系這麽好?”霍昱說着,咔噠一下将安全帶卡扣摁了進去。

伴着那聲卡扣聲,他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冷硬。

夏晚奇怪地看他一眼,他還沒介意他講電話背着自己呢,他倒責怪起他來了?

不過換位思考,他也能理解霍昱的戒備之心。

就算小白兔生活在這麽畸形的環境中,也得變大灰狼啊。

他沒說什麽,将牛肉粒倒在白嫩嫩的掌心裏,托到霍昱面前:“吃嗎?”

牛肉粒被彩紙包着,像一顆顆小小的糖塊,映得那只手更見白皙,透着淺淺的粉,在陽光下幾近透明。

霍昱靜了片刻,才從他手心裏捏了一粒,拆了包裝丢入口中。

很香。

小時候他倒是經常會吃,可從什麽時候再沒吃過呢?

他有點記不清了。

“好吃嗎?”夏晚的手沒有離開,見他吃了第一顆,忙又往上托了托。

霍昱沒有再拿,反而看向夏晚,“還有嗎?給我包新的。”

這是嫌自己的手髒嗎?夏晚忍不住腹诽。

他将手收回去,依依不舍地取了一包尚未開封的遞給霍昱。

原來還真有?霍昱忍不住失笑。

“你這背包這麽大,裏面都藏什麽寶貝了?”霍昱将牛肉幹接到手裏,略略往夏晚的方向偏了偏身。

夏晚忙将自己的包挪開,不讓人看。

霍昱也沒有非看不可,他很輕地笑了一聲,發動了車子。

從那通電話之後,霍昱的心情似乎就很不錯?人看着都活潑了一點。

夏晚半倚在車窗上,目光有意無意地掃過霍昱的側頰。

他的眼神明亮專注,搭在方向盤上的手偶爾會輕輕敲擊一下,有一種難得的輕松愉悅感。

或許燕蕤那邊已經定了?

夏晚忍不住有點出神,吃牛肉幹的速度都慢了下來。

他不太确定,該怎麽提醒霍昱才能自然又不露痕跡。

車廂裏嘩啦嘩啦剝包裝的聲音漸漸平息下來,霍昱側眸看了夏晚一眼:“中午想吃什麽?”

“你定吧,”夏晚說,“我都覺得很好吃。”

“吃火鍋嗎?”霍昱還是問,“沈家的連鎖店出了一款新鍋底,沈焰前兩天還說讓過去試試。”

“好啊。”夏晚眼睛亮起來,連身體都坐直了些,簡直覺得霍昱和他心有靈犀一般。

最近他吃了很多菜色,唯獨沒吃過火鍋,為此還在直播中特意念叨過幾次,網友們也為他推薦了火鍋的最佳搭配,他正等着一展身手呢。

火鍋的熱氣升起來,霧氣袅繞,攜着鮮香的氣息。

夏晚的嘴唇吃得紅豔豔,眼睫都被霧氣染上了濕意,白嫩的臉頰浮起一抹淺淺的粉來。

他将手機對準九宮格咔嚓一聲,随後滿意地發到了自己的視頻號上。

不過片刻,付羚的信息就闖了進來。

【小甜零:啊~~~~~】

夏晚還以為他怎麽了,吓了一跳,

【大碗甜茶:寶貝不哭,怎麽啦?】

【小甜零:我也想吃火鍋,還是九宮格。】

夏晚噗嗤笑了下,他想了片刻發出一條信息:

【大碗甜茶:回頭我請你們來吃,順便慶祝我脫單。】

【小甜零:能不能對單身狗仁慈點?而且你不是早就脫單了嗎?】

【大碗甜茶:不是那種脫單。】

【小甜零:?】

夏晚很想把結婚證拍個照發過去,但看了看對面正垂眸用餐的霍昱,他忍下了欲望,繼續打字:

【大碗甜茶:我結婚啦。】

【小甜零:啊~~~~】

夏晚正要回複,卻聽霍昱冷聲提醒道:“好好吃飯。”

“哦。”夏晚乖乖放下手機,他眼睛轉了轉,忽然問道,“知道我在和誰聊天嗎?”

霍昱眼皮子都沒動一下。

夏晚繼續道:“是我以前在老家的鄰居。”

“沒看出來你還挺長情。”霍昱不鹹不淡地說。

“他今天對我講了件事情,”夏晚說,又忍不住感嘆,“真是人心難測啊。”

霍昱看他又想說,又想讓人開口詢問的樣子有點好笑,便好心配合道:“怎麽個難測法?”

“你聽了也肯定會生氣,”夏晚精神了些,“我鄰居在縣政府工作,和他同單位另一位同事一直不和,去年秋裏,我鄰居的遠房叔叔要調到我們市裏管經濟了,調令還沒下來,他同事不知道從哪裏得到了消息,你猜怎麽着?”

霍昱吃東西一向不緊不慢,聽到這裏也不由放慢了動作。

一瞬間,他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怎麽着?”他問,看向夏晚的眸色不覺暗沉了幾分。

夏晚的話讓他意識到,自己在某些方面的布置尚有疏漏。

但夏晚說這話的時機又未免讓他心生疑慮與戒備。

“這個遠房叔叔被人聯手設計了,別說晉升了,仕途都毀了,”夏晚憤憤,像是絲毫沒察覺他的目光,“我鄰居今年也被現任領導找了個錯開除了,本來是好事兒,結果變成了壞事,你說氣人不氣人?”

霍昱垂低眼睛,重新開始吃東西:“如果你是你鄰居的話,你會怎麽做?”

夏晚托了托腮:“我沒想過,如果是你呢?”

霍昱勾出一縷笑來,那笑意冰冷到近乎嗜血,在火鍋蒸騰的熱氣中一閃即逝。

“我也沒想過。”他說,随即擡起手來,招呼服務生又上了一份牛肉丸。

“牛肉丸你吃完了呀?”夏晚有些驚訝。

“你不吃還不讓別人吃?”霍昱晲他一眼。

他其實并不愛吃,但看夏晚只顧着聊天,就惡意地将他喜歡的肉丸全部吃光了。

見夏晚不服氣地鼓了鼓腮,霍昱笑了一聲:“這不又賞了你一份?”

霍昱回國已半月有餘,卻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這其中最難熬的莫過于霍培學和霍霖父子了。

尤其是霍霖。

他倒不擔心霍昱能翻出什麽浪花來,但他的回歸确實讓他身上來自方方面面的壓力驟增。

“你說他接觸溫韻之是什麽意思?”霍培學恨鐵不成鋼地問,“還不是想借薛家的勢?”

最近幾天,霍培學開始明裏暗裏地試探霍昱,可對方根本不接招,讓他有力都沒處使。

尤其今天,溫韻之車子抛錨,偏偏被霍昱趕上。

“也不知道他們同乘那一路上,有沒有達成什麽協議。”霍培學說。

“薛家的勢要是那麽好借還能輪得到他?”霍霖不太在意,“而且溫韻之的車子抛錨,他湊巧就從那裏經過,是不是過于巧合了?”

“那你有什麽看法?”霍培學眸光一閃。

“一早設計好的吧?”霍霖不自覺壓低了聲音,“像之前那件事一樣。”

霍培學陰沉沉地看他片刻,最後道:“那件事以後不許再提。”

“我看您老是杞人憂天,” 霍霖啧了一聲:“有時間您還不如看看我現在談的這個項目。”

“天上掉下來的也有臉炫。”霍培學哼一聲,但臉色卻好看了許多。

霍霖最近不知道走什麽狗屎運,好好一個項目砸到他頭上,好在他也機靈,接得準,現在已基本定性。

“就算天上掉的,也得我接得快才行啊。”霍霖得意地擡了擡頭。

半月又半月,霍家沒等來霍昱離開,卻等來了霍昱舅舅燕蕤的調令。

燕蕤被正式調任到京中來負責經濟工作。

得到消息,霍培學當場大怒。

不知道為什麽,這次燕蕤調任前一點風聲都沒傳出來,否則他們根本不會這麽狼狽。

他的眉心擰着,養虎為患這種事兒,從來不是他的風格。

一幅畫終于完工,夏晚在空白處署上自己的名字,一個小寫的“w”,随後上傳到網站。

最近有幾家畫廊對他伸出了橄榄枝,夏晚尚在比較,而他雖然人氣一路飙升,但也有自己的缺點,就是作品太少。

所以最近這段時間,他把大部分時間都放到了創作上。

寝室裏只有他一個人,夏晚伸了個懶腰,向窗外看去,夕陽将窗際染成一片殘紅,時間應該不早了。

夏晚頓了片刻,像是猛然記起什麽一般,忙從背包裏把手機掏出來。

屏幕上的未接來電足足有五個之多。

夏晚忙撥了回去,那邊接得很快,但霍昱的聲音卻不好聽,他很慢很沉地叫了一聲:“夏晚。”

“大少爺,”夏晚一手接着電話一手忙着收拾東西:“我就下去了。”

說完也不等霍昱說話,挂了電話直奔校門。

“大少爺。”夏晚氣喘籲籲地上了車,立刻道歉,“對不起,我手機忘開聲音了。”

霍昱唇角抿得平直,面無表情地看他一眼。

“以後你不用來接我啦,”夏晚被看得心虛,“我坐公交就行。”

霍昱倒是送了夏晚一輛車子,可夏晚只開了兩次就嫌停車太難給丢一邊了。

霍昱看他一眼,沒說送還是不送,一言不發地發動了車子。

行到半路,他才開口說了一句:“明天下課記得打開電話,我會過來接你。”

“明天?”夏晚怔了下,“明天下午有課的。”

他的時間安排的很明确。

如果當天下午有課的話,他會在學校留宿,下午沒課則回霍昱那裏,而周末,則是回去陪伴夏成章。

霍昱這樣說,應該是有什麽特殊狀況。

果然,霍昱說:“明天要回霍家一趟,參加個酒會。”

“你們霍家的鴻門宴可真多,”夏晚嘟囔,又湊近一點問,“我需要做什麽嗎?”

“你啊。”霍昱淡淡地掃他一眼,見夏晚滿眼期盼,不由地笑了一下,“明天帶你去買衣服,打扮的漂漂亮亮秀恩愛就行了。”

“這麽簡單?”夏晚懷疑。

霍家這次說是為霍霖慶祝,所以大宴賓客,但霍昱卻知道沒那麽簡單。

燕蕤調令一下,霍培學這邊肯定會有反擊。

不過兵來将擋水來土掩罷了。

而且他和霍霖為夏晚兄弟阋牆的事情外面還傳着呢,所以只要夏晚到場,就是對霍培學的重重一擊。

再不濟,還有他呢。

霍昱笑了下,很輕地”嗯“了一聲。

夏晚看他片刻,托了托腮:“大少爺,你不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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