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頭發絲到腳指尖都要關注到

阿姨已經離開,桌上的飯菜還尚有餘溫。

兩人相對着吃了飯,夏晚忙搶着去洗碗。

他現在熟練了許多,幹起家務來有模有樣,霍昱便也不跟他争。

洗完碗出來時,霍昱已經上了樓,夏晚便坐在沙發上邊看書邊吃零食。

第一次在廚房看到零食架的時候,他還曾經經腹诽過,霍昱這種性子竟然愛吃零食。

但現在他卻知道,霍昱确實不愛吃零食。

但不知道為什麽,阿姨卻堅持為他準備着,結果倒是便宜了夏晚。

書看了沒有幾頁,門鈴就響了起來。

夏晚穿着拖鞋踢踢踏踏走到門邊,湊近貓眼看到了沈焰的臉。

“小……小嫂子。”沈焰還沒适應霍昱真的結婚了這件事,尤其對方還是夏晚。

和大部分人一樣,在沈焰眼裏,夏晚是配不上霍昱的。

別的不說,只家世一條,夏晚就摸不到霍昱的邊兒了。

更不要說他還跟過霍霖一段時間,這種感覺就更加微妙。

“你好。”夏晚禮貌地沖他笑了一下,又往樓梯的方向看了一眼,“霍昱在樓上。”

“我上去找他。”沈焰忙說。

夏晚點點頭,重新返回沙發看書。

如果他沒猜錯的話,霍昱此刻應該是在三樓的書房裏。

除了剛搬來那天,霍昱曾帶他在家裏熟悉了一遍外,夏晚再沒上過三樓。

畢竟霍昱的戒心很重,而他的身份又過于敏感。

雖然原書中并沒說明霍昱的經濟來源,但夏晚也知道,他背後肯定有自己的産業。

否則只憑霍家那點零花錢,他有什麽資格跟霍培學鬥到最後?

對于這些,如果霍昱沒主動讓自己知道的話,夏晚覺得還是敬而遠之比較好些。

夏晚邊看書便握着筆在上面寫寫畫畫,腳趾也跟着一翹一翹,正投入時,他的電話響了起來。

手機屏幕上的名字讓夏晚有些意外,竟是夏陽的母親趙成芳。

這個女人可從沒給過原主一個好臉,更是縱容她妹妹趙成嬌的兒子張昊調戲原主的元兇。

夏晚蹙了蹙眉,還是接了起來。

“嬸嬸。”他叫了一聲。

“晚晚啊,”趙成芳一反常态地帶了些笑,“明天你上午是不是沒課?”

明天上午夏晚确實沒課,他“嗯”了一聲。

“你爸爸身體不好,明天我親自下廚做個湯,過去看看他,”趙成芳說,“再讓阿姨做幾個大菜,你要是沒課就回家來吃飯,學校餐廳能有什麽好吃的?”

夏晚抿了抿唇。

他不樂意夏家這些人再去接觸夏成章,尤其在夏陽拿夏成章的病情威脅他之後,讓他徹底意識到,夏家這些人比冰冷的毒蛇還冷上幾分。

事出反常必有妖。

這個時候趙成芳去看望夏成章,除非別有用心,不然他找不出別的理由。

樓梯上傳來腳步聲,以及低低的交談聲。

夏晚沒再多思考,倒不是貪圖那口吃的,而是他不放心夏成章單獨和那些人相處。

而且霍昱這裏離他家也不算遠,過去很方便。

“好,”他說,“明天我回來。”

樓梯上的腳步聲頓了一下,夏晚偏頭過去,正對上霍昱的眼睛,而沈焰則跟在他身後。

夏晚笑了一下,将書收了,準備上樓睡覺。

“晚晚,”霍昱叫他一聲,“等我一起上樓。”

“呵……”沈焰擡手摸了摸鼻子,意味深長地笑道,“那我先回去了,不耽誤你們辦正事兒。”

“去吧。”霍昱淡淡地說。

等門關上,霍昱才走到夏晚身側,低聲問:“明天去哪裏?”

“回家。”夏晚說,“剛剛夏陽媽媽說明天要去看我爸,我有點不放心。”

霍昱沒見過夏成章,夏晚也從沒向他提過夏成章的情況。

在他印象中,對方現在應該是最能擔事兒的年齡才對。

“你爸這麽一個大活人有什麽好擔心的?”他問,“倒是她讓你回去,不知憋了什麽壞主意。”

“說不定有好事呢?”說這話的時候,他們剛剛上到二樓,夏晚一轉身,邊倒退着往後走便揚起臉來沖霍昱調皮一笑,“說不定她會拿錢羞辱我呢?”

“如果這樣的話,”他偏了偏頭,靠在自己的卧室門上,做出一副暢想未來的樣子,“那我不介意讓她多羞辱幾次。”

明明是不好的事情,夏晚說出來卻格外輕快。

只是,這次霍昱并沒有笑。

夏晚皺了皺鼻子,轉身推開房門:“晚安,大少爺。”

下一刻,一只玉雕般的手按在了他的房門上,阻住了他關門的動作。

尚留的一線縫隙間夏晚訝異擡臉。

隔着門縫,霍昱的聲音聽起來很低:“我聽說趙成芳最近一直和霍霖的母親組牌局,輸了不少錢給她,霍霖那邊的項目給了夏陽一點邊角。”

夏晚明白過來,趙成芳之所以來這一手,或許是替霍家探口風。

“我明白了。”他說。

霍昱的目光隐在暗處,很沉,很深,片刻後他說:“晚安。”

霍昱家的床又大又軟,比夏晚自己家以及學校裏的都要舒服很多倍。

房間裏上到電子産品,下到牙膏牙刷,霍昱都為他配得整整齊齊,窗邊還放了一臺跑步機,如果夏晚願意的話,他可以邊跑步便看窗外的風景。

夏晚不是個存心事的性子,除了第一晚在這裏睡得不太适應外,其他時候都是黑甜一覺直到天亮。

清晨下樓的時候,阿姨已經準備好早餐打掃完衛生,正準備離開。

“秦姨,”霍昱的聲音遠遠傳來,很淡,但卻莫名帶了點溫度,“早餐一起用吧。”

夏晚在樓梯上頓了頓,微微彎腰往下看去。

霍昱正側身站在廚房門口,腿上穿了條黑色仔褲,從這個角度看去,一雙腿更是修長筆挺

霍昱這人還挺有人情味,夏晚忍不住想。

“不了,”秦姨擦擦手,笑道,“家裏老頭子做好飯了。”

霍昱沒再客氣,而是遞了包東西給阿姨。

“喲。”阿姨笑了,“又勞少爺破費了。”

“秦姨早。”夏晚噔噔噔跑下樓。

“小先生也起來了。”秦姨笑着,“快吃飯吧,等會兒涼了。”

“謝謝秦姨。”夏晚嘴甜地道。

秦姨的手藝很好,菜色也搭配得科學健康,四菜一湯,兩葷兩素,另外還搭了一碟堅果蜜餞和一盤水果。

不過堅果蜜餞和水果大都進了夏晚的肚子,霍昱很少動。

住進來半個月裏,夏晚發現了很多違和的地方。

比如霍昱對誰都很冷淡,卻唯獨對秦姨十分尊敬,

再比如,霍昱對蜜餞堅果看似毫無興趣,但秦姨卻每餐都要準備,

包括廚房的零食架,也是一樣。

霍昱洗個手的功夫,夏晚已經在捏着碧根果仁在咬了。

他似乎很愛吃這種酥酥香香的,開心果那種比較硬的就會吃得少一些。

霍昱拿手指輕輕彈了彈桌面:“吃獨食?”

夏晚仰起臉來,嘴角還有堅果的碎屑:“你又不吃。”

“誰說我不吃?”霍昱淡淡地晲他一眼,捏了枚大杏仁丢進自己嘴裏。

“哎,霍昱,”夏晚與霍昱處久了,名字也叫得越來越順口,“秦姨是你家親戚嗎?”

霍昱疑惑:“怎麽這麽問?”

夏晚夾了筷子熘肝尖,鹹甜鮮香俱全:“因為她很疼你啊,不像普通的阿姨。”

“你才來幾天,就能看出來別人疼我?”霍昱似笑非笑地問。

“他為你準備堅果和果盤,還為你準備零食。”夏晚有理有據。

“就因為這個?”霍昱看他,像是有點好笑,随後又道,“就知道吃。”

夏晚不想再理霍昱了,他垂下眼去,鼓着腮小口小口吃飯。

片刻後,霍昱忽然很輕地道:“以前,秦姨是照顧我爸媽的。”

夏晚擡起眼睛來,連咀嚼的速度都慢了下來。

他抿抿唇,聲音都低了:“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要問的。”

“沒什麽,”霍昱的神色很平靜,他靜了一會兒,似乎是在回憶過去的事情,“很久的事情了,久到很多事情我都記不太清了。”

霍培風和燕葳出事時,霍昱不過剛剛五歲,正在讀幼兒園中班。

那一天他們出去之後,再見面就是兩幅黑白的遺相,他被大人們引導着跪在地上對着兩幅遺相磕頭。

從此以後,他的人生也仿佛變成了黑白色。

往後很多年裏,他努力想要記住五歲前那些零星的溫暖記憶與瑰麗色彩,可随着時間流逝,即便他刻意地一遍遍加深,可它們還是離他越來越遠。

現在剩下的,也就只有秦姨和這套老房子了。

秦姨也老了,就快六十歲,好在身體很好。

霍昱有心讓她安享晚年,可秦姨不放心,這些年只要他在國內,老人家都會自發擔起照顧他的責任。

堅果,零食,都是他小時候的習慣。

這些年他早就不吃了,可秦姨還是堅持為他準備着。

夏晚看霍昱垂眸吃飯,長長的眼尾微微上挑,平日裏略顯淩厲的線條此刻卻拉出了一痕落寞。

他托了托腮,覺得餐桌上的飯都不香了。

“你還有舅舅啊,以後他老人家過來,你身邊還是有親人陪伴的。”夏晚雙手環着湯碗,讓它在手心裏默默轉圈。

霍昱擡眸看他一眼,意味不明。

燕蕤的事情,霍昱一個字也沒有和他提過,他也是看到了燕蕤的正式調令才真正放下一顆懸着的心。

他本來不想主動提,可晚上就要去參加霍家的宴會,這種事兒總不能假裝不知道。

“我聽說,你舅舅要調過來工作了。”夏晚慢慢喝了一口湯。

霍昱勾了勾嘴角,看向他的目光犀利了些許:“聽誰說的?”

“蘇棠。”夏晚毫不猶豫地甩鍋蘇棠,又問,“是真的嗎?”

霍昱垂眸。

有時候他覺得夏晚天真爛漫,是最簡單的那一種人,但有時候,他又覺得他有點深不可測。

這種感覺有點好笑,也有點不可思議。

“你還挺關心我。”他說。

夏晚聽出來了,這話來者不善。

“我當然應該關心你,”他将湯碗在手心裏轉圈圈,“我們是夫夫,應該從頭發絲到腳指尖都要關注到才對。”

霍昱安靜地看他片刻,嘴角勾出一點淺淺的弧度來,眉目間的落寞與戒備也慢慢散盡。

他将餐具放下,往後靠了靠身體,似笑非笑地看住了夏晚。

燕蕤這件事,他的确應該跟夏晚交代,如果夏晚連這件事都不知道,那麽他們之間的關系在外人眼中就耐人尋味了。

之所以等到調令下來他都沒有說,還是因為他想看看夏晚究竟什麽時候才會沉不住氣。

那天火鍋店裏,夏晚一番話,在霍昱眼中,始終是過于巧合了。

即便明知道他對自己沒有惡意,可當年那件事之後,他的戒心就從未降低過。

“如果我們不互通有無的話,”夏晚捧着湯碗擋住自己半邊臉,“晚上在你叔叔家露出馬腳不就壞了。”

“嗯,”霍昱唇角微翹着向夏晚勾了勾手指,“來,我們來互通下有無。”

夏晚抿了抿唇,戒備地看他一眼。

“互通一個從頭發絲到腳指尖的有無。”霍昱補充了一句。

作者有話要說:

自己給自己挖坑,爽嗎,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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