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二合一)

夏晚一夜爆紅。

以一種好笑又可愛的姿勢。

在無數人豔羨的目光中, 唯獨夏晚自己覺得,自己那次直播簡直是一場黑歷史。

尴尬到他恨不得用腳趾扣除一套別墅來。

本以為這場風波會很快過去,可網上卻鬧得越來越歡。

同時, 不少品牌商也紛紛通過平臺聯系到他,希望能夠達成合作。

其中各色零食, 餐飲食品自不用說,還有服裝, 飾品, 日化……, 林林總總,五花八門。

看着郵箱裏一份份合作邀請,夏晚莫名有種自己正在做夢的感覺。

蘇棠和付羚更是一左一右地将他按住:“一個月的午餐,拿來吧你。”

“一周行不行?”夏晚讨價還價,

“不行。”付羚無情拒絕。

“打賞收了那麽多,還在乎學校這點午餐?”蘇棠氣勢十足。

“那說不定還要還回去的。”夏晚說。

“誰家那麽湊巧, 一下兩個小孩子拿了大人的手機, 拿了就拿了, 還一個賽一個地有錢,有錢也不去別人那裏,偏來你這裏打賞?”蘇棠戳了戳夏晚的額頭, 總結道,“傻瓜。”

沈行倒是沒說話, 他坐在旁邊削蘋果, 聞言擡了擡眼皮,水果刀潇灑地在指間轉了個圈兒。

像是夏晚再不同意的話, 他就要殺人劫貨了。

“好嘛。”夏晚鼓了鼓腮。

請客請到一周時, 夏成章的最後一次化療到來了。

當天, 夏晚請假去了醫院。

夏成章身邊陪着張瑞成,看到夏晚出現在病房門口,他不由地愣了一下,手裏捏着的半只蘋果咕嚕嚕滾了下去,引來病房其他病人紛紛的側目。

“晚晚。”只叫了一聲夏晚的名字,夏成章的眼睛就紅了起來。

“對不起。”他輕聲說。

夏晚走過去,彎腰将那半只蘋果撿了起來,放在病床旁邊的小桌上。

張瑞成站起身來,拉上了病床的床簾:“你們爺倆聊聊,我出去抽根煙。”

“爸,”夏晚坐過去,握了夏成章的手,“我早就成年了,也比您想象的堅強。”

“我……”夏成章另一只手動了動,被夏晚眼疾手快地按住了。

那只手的手背上擦着針頭,細細的輸液管裏,化療藥一滴滴地正滴進他的身體裏。

“我不是責備您。”夏晚低聲說,“而且我也有事情瞞着您。”

“什麽?”夏成章的注意力一下被吸引過來,緊張地看住了夏晚。

“爸,”夏晚擡起一直垂在身側的左手,把自己無名指上的那枚戒指展示給夏成章看,“我和男朋友領證了。”

“什麽?”夏成章愣了片刻,臉上有點迷惘,像是聽不懂一般。

過了片刻,他的問題連珠炮般冒了出來:

“不是才談戀愛不久嗎?怎麽這麽快領證了?”

“你才多大?”

“他人怎麽樣?”

“他家裏人喜歡你嗎?”

“……”

來之前夏晚就計劃好了。

他和霍昱這件事,既然夏陽那邊已經知道了,那麽夏成章這邊,遲早都是瞞不住的。

與其讓他從別人嘴裏知道,不如自己趁着夏成章因隐瞞病情而心有愧疚時坦白出來。

這樣反而更容易接受些。

夏晚笑吟吟地等他把所有問題都問了出來,才将手機屏幕解鎖。

手機屏保赫然正是霍昱那天發過來的那張自拍。

那姿勢即便一看就沒什麽自拍經驗,可也擋不住屏幕中人的俊美逼人。

“長得可真好看。”夏成章下意識地用指腹撫了撫夏晚的手機屏幕,“外形上和你倒是很般配。”

“他叫霍昱,”夏晚說,“不僅長得不賴,人也很好,對我更是沒的說,什麽都讓着我,從沒對我說過一句重話。”

夏晚說一句,自己就忍不住在心裏吐槽一句。

自己嘴裏說的這個人,跟霍昱可一點都不像。

霍昱不僅嘴毒,還特別愛欺負自己。

“那也還是太倉促了些。”夏成章說,又忍不住擡眼往外看。

“他在國外呢,”夏晚笑起來,“過幾天等他回國,我帶他過來讓您看看。”

他頓了下又說:“不過我還沒告訴他您生病的事情。”

“你做得對,先不要告訴人家。”夏成章想了想,“才剛結婚,一方父母就生了大病,多少有點不好。”

“嗯。”夏晚點點頭,知道夏成章想得多。

“爸爸,我現在已經有力為您治病了,您什麽都不要想,只管安心治療,”夏晚再次握住夏成章的手,“醫生都說您的情況很好,我們都要有信心。”

“你上哪裏有能力去?”夏成章只當夏晚是在安慰自己,忍不住笑了笑。

之前之所以瞞着夏晚,就是因為這孩子自幼就自卑懦弱。

一是怕他接受不了,二是怕他心生恐懼,畢竟他自幼就什麽事兒都依靠自己。

現在見他這麽堅強,夏成章心裏反而比自己病情沒那麽嚴重這件事兒還要覺得欣慰。

“是真的,”夏晚說,“昨天我剛和一家畫廊簽了合作合同,第一筆錢就數目不菲了。”

他笑起來,眼睛彎彎的:“足夠您的醫療費,還有剩呢,而且畫我還可以再畫,您什麽都不用想,以後那些活兒也都丢開吧,現在該我養您了。”

“真的?”夏成章有點不相信。

夏晚的成績不錯是真的,但他心裏也有譜兒,讓畫廊看上來談合作還不至于。

“我騙您幹什麽?”夏晚說着把相冊裏拍下的合同副本展示給夏成章看,“您自己看。”

夏成章默默地看了一會子,眼眶忍不住發紅發燙。

“我們晚晚什麽時候長大了,我都不知道。”他喃喃說。

“我還沒完全長大呢,”夏晚眼睛也有些發熱:“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每一步都需要爸爸扶着呢。”

夏成章有些哽咽,重重地點頭:“爸一定會好好治病,好好陪着你走下去,不随随便便把你扔下。”

十八年前,他在車站撿到了這個哭得小臉通紅的孩子。

那時候他心灰意冷,甚至沒對這個孩子懷有多少善意,可在往後的日子裏,這個孩子還是成為了他一生中最重要的存在,也成為了他生命的支撐。

他絕不想讓這個孩子再如十八年前那樣,再哭一次。

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照進來,打在靠牆而立的一幅畫上。

那是一輪夕陽,半邊已沒入海水,将深藍的海水染成了蕩漾的赤金色。

晚霞和夕陽相接,在天空與海水中蔓延,一眼望不到邊,愈發襯得靠近岸邊的海水藍到近乎發黑。

整幅畫色彩秾麗,和此刻窗外的夕陽糅合在一起,讓霍昱一時分不清自己是站在畫廊裏,還是正伫立在大海邊。

“怎麽樣?”李躍湊過來,“這幅畫還不錯吧?”

“嗯。”霍昱點點頭,目光仍凝在畫中那天與海交接的盡頭處。

不像大部分人對夕陽的刻畫,多少會帶點蒼涼與沒落感。

這幅畫筆觸間勾勒出了夕陽的另一面,絢爛,天真,溫暖……

讓人覺得心頭無微暖,情緒平和。

“這就是你之前提的那位?”霍昱沉思了片刻,“天賦型畫手?”

“可不是?”李躍說,“一回國我立刻就約了他,否則說不定就被別人搶了先。”

“怎麽樣?”他說着忍不住有點得意洋洋,“我的眼光還不錯吧?”

霍昱點了點頭,在作品右下角看到了畫手的簽名,一個小寫的“w”。

大概是畫手的姓,他想。

再看了片刻,霍昱忽然偏頭對李躍說:“讓人把這幅畫包一下。”

李躍愣了一下,不說別的,霍昱本身就畫技超群,收購廊橋之前,他的畫就已經賣得火熱了。

雖然收購廊橋後,他不再怎麽動筆,可也沒往家裏收過畫。

“你這是要帶回去自己看?”李躍試探地問,“還是要送人?”

“自己留着。”霍昱淡聲道:“你算算,該多少就算多少。”

“我哪能跟老板算錢?”李躍說,“就當送老板的新年禮物吧?”

霍昱斜晲他一眼,忍不住勾了勾嘴角:“這才春天。”

“那送前面幾年的吧,”李躍忙說,“聽說前幾年你在國外,別的店都送了新年禮物,咱們店一直沒表示也不好,都算一起吧。”

“你倒會賣乖。”霍昱忍不住笑了一聲。

李躍這邊已經張羅着人把畫搬過去包好。

等待的時候兩人又聊了幾句。

“你今天這一出,姓李的那邊能願意?”李躍問。

他說的是霍霖的舅舅李勝,之前由他和霍霖一起打理燕愉,不過霍霖心思不在那上邊,所以燕愉基本上是李勝一個人的地盤。

霍昱昨晚回來,今天直接到“燕愉”開了一天會,把該砍的砍了,該裁的裁了。

當然該添的也得一點點慢慢添回來。

“由不得他。”霍昱淡聲說。

“你這手段啊,”李躍感嘆了一句,“我信。”

他說着把咖啡推到霍昱面前:“喝杯?”

見霍昱端起來抿了一口,李躍又問:“李從萌老師能回來嗎?她如果能回來,我覺得就穩了一半兒了。”

李躍是霍昱留學時的同學,全家都生活在國外。

這些年國內發展越來越好,恰巧霍昱收購了廊橋,需要一個明面上的負責人,李躍便借機回了國。

霍昱能把生意交到他手上,自然對他十分信任。

“李老師過兩天就能回來,”霍昱不自覺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戒指,“還有一位國外設計師,下個月也能過來,設計部現在能留的不多,其他人再去各高校,設計展或者比賽上慢慢找吧,不着急。”

“下個月你舅舅是不是也該過來了?”李躍順着霍昱的目光看下去,話音猛地一頓,“操,你戒指怎麽戴無名指了?”

“我結婚了。”霍昱說,“還沒來得及給你說。”

“你結婚都不請我?”李躍不由地有些憤憤,“太不夠意思了吧?”

“沒辦酒席呢。”霍昱漫不經心地笑了一下,過了會兒又說,“如果辦的話當然請你。”

什麽叫如果辦?

李躍有些不太理解。

“李總,霍總,畫包好了。”年輕的工作人員額角染了薄薄的汗,朝氣蓬勃。

這人和夏晚長得其實一點都不像,可不知為何,霍昱猛然想到了夏晚。

“我先走了。”他站起身來,“其他的事兒回頭再聊。”

這家店離美院不遠,開車十幾分鐘就能看到那邊的建築。

有學生陸陸續續出來用餐,兩邊的小路上也擺滿了小攤,食物的香氣随着傍晚的風四處飄散。

霍昱停穩了車子才想起來,自己還沒給夏晚打過電話。

昨天下午夏晚沒課,他本以為回到家就可以看到他。

誰知推開房門,裏面卻一片漆黑,空空蕩蕩,連餐桌都布了一層薄薄的灰塵。

顯而易見,他出門的這半個月裏,夏晚根本就沒回來過。

按理說,夏晚不回來也沒什麽,甚至更好。

以他這些年的戒備之心,除了秦姨之外,他不能接受任何人在他不在的時候到他家裏去。

可不知道為什麽,真正意識到夏晚并沒回來後,他心裏又十分不快。

說不上來什麽感覺,只是隐隐有些生氣,像是夏晚是不顧家的丈夫,讓他心生怨怼一般。

但随即,他又覺得這種想法十分荒唐。

夏晚的電話很快接通了。

“大少爺。”電話裏他的聲音有點模糊不清,“你回來啦?”

“嗯。”霍昱淡淡地應了一聲,有點冷淡。

“哦。”夏晚若有所思地應了一聲,就沒了下文。

“哦什麽哦?”他走了這麽幾天,夏晚顯然都快把他這個人給忘記了,霍昱臉色沉了沉,“我在學校門口。”

電話那邊随即傳來一陣嘩啦啦的聲響,夏晚的聲音聽着終于精神了點:“你等我一會兒啊,我剛和爸爸視頻呢。”

霍昱頓了片刻,說:“好。”

夏晚的确在和夏成章視頻。

從兩人開誠布公地談開之後,夏晚幾乎每天都會和夏成章聊一會。

看他吃了什麽,做了什麽,身體今天恢複的怎麽樣……

直到霍昱的電話進來,他才把視頻切斷。

夏晚把東西收拾了下,和蘇棠打招呼:“我要回家了。”

“霍昱回來了?”蘇棠把耳機摘了,眼睛笑眯眯地望定了他。

“嗯。”夏晚将背包背上,随手戴上帽子。

“啧,”蘇棠感嘆一聲,“看你這火急火燎的動作,果然是小別勝新婚啊。”

夏晚:……

他是怕那大少爺等急了給自己臉色看好嗎?

“是呢,”他對蘇棠笑,“我都快想死他了。”

“想誰啊?”付羚推門進來了,“你家那口子回來了。”

“嗯。”夏晚又回答一遍。

“那……,”付羚的目光不自覺移到了夏晚腰部,“小別勝新婚,今晚注意着點啊,別閃了腰,明天上午還有課呢,千萬別搞到下不來床。”

“人生幸福重要還是上課重要,”蘇棠騰一下從床上坐起來,不服道,“晚晚,別聽他的,給我沖。”

夏晚實在懶得理這倆人,背起書包沖了出去。

打火機的蓋子被推開又蓋上,咔噠直響,霍昱的目光始終盯着門口,等得有點無聊。

遠遠地,夏晚一陣風一樣吹了過來。

他戴着棒球帽,外加一副口罩,只一雙眼睛露在外面。

那雙眼睛很漂亮,水潤清澈,霍昱遠遠地就認了出來。

看他一副全副武裝的樣子,霍昱不自覺想到了那場讓夏晚爆紅的直播。

心頭的燥郁盡數消散,他再次控制不住地笑了起來。

“大少爺,”夏晚氣喘籲籲地爬上車子,“你回來啦。”

他說着話摘了帽子和口罩,頭頂的發被帽子壓得翹了起來,霍昱擡手幫他按了一下。

“昨天就回來了。”霍昱說。

“昨天回來今天就來接我啊?”夏晚有點受寵若驚的樣子,“你可以先忙自己的事情,不用着急。”

“我是不着急,”霍昱語氣涼了涼,“不過是怕別人又借題發揮。”

也是,夏晚想,畢竟盯着霍昱的人那麽多。

“那你可以告訴我嘛,我自己回去就可以。”

“告訴你你自己回去?”霍昱淡笑一聲,“我是怕你不認識回去的路,畢竟這麽久你連一次都沒回去過。”

夏晚有點莫名,明明他是考慮到他戒心重,所以才沒回去的,怎麽這人還跟他鬧起脾氣來了?

大少爺陰晴不定慣了,夏晚也沒放在心上。

不行就哄吧,霍昱好像不是特別難哄的那一挂。

“大少爺不在家我回去幹什麽?房子那麽大,空蕩蕩的我害怕,”夏晚乖巧仰頭,“你在家裏我才有安全感。”

夏晚覺說這話時,自己雞皮疙瘩都快起來了,但神奇地,霍昱看他的目光卻柔和了下來。

像是不想再跟他計較,又像是真的接受了他的說法。

夏晚怔了怔,一時沒移開目光,與那雙深邃的眼睛對視片刻,幾乎被吸進去一般。

還是霍昱輕笑一聲,擡手再次按了按他的發頂。

“今天怎麽這種打扮?”霍昱心情好了,便開始打趣夏晚。

即便夏晚不說,他也知道原因。

想起那場直播,他眼睛裏不由地又蘊了笑。

果然,夏晚戒備地看他一眼:“你是不是看我直播了?”

夏晚其實已經這樣打扮了好一陣兒了。

因為那場直播後,幾乎每次出門,都有人認出他來。

要麽過來和他搭讪要簽名,要麽遙遙地笑着對他指指點點。

雖然大家都沒有惡意,但他仍然覺得有點不适應。

那場直播後,他連直播頻率都降低了。

一是确實有點不太好意思,

二是他現在比以前更忙,每天關注夏成章的情況不說,手上還有許多品牌的合作邀請,初篩後還需要再仔細篩選一遍。

零零碎碎的工作量很大。

“沒有。”霍昱強忍住笑,“怎麽,你的直播見不得人?”

夏晚抿了抿唇:“看你笑得這麽不善良,我怎麽就不信呢?”

“我看了微博上別人截取的直播片段。”霍昱說着笑了起來,頗為不懷好意地逗弄夏晚道,“恭喜你火了。”

夏晚确實火了,雖然他最近一直沒怎麽直播,但粉絲卻呈幾何級增長。

今天霍昱還點進去看過。

他的粉絲已經上了百萬,這是其他主播求都求不來的。

可夏晚卻好像不那樣想。

“還笑!”他瞪了霍昱一眼,臉頰染上了一層薄薄的粉。

霍昱垂眸,将嘴角的笑意抿了抿。

片刻後,夏晚有點不太确定地問:“那天,我是不是有點傻?”

霍昱本想再逗他幾句的,可看他這麽認真又小心翼翼的樣子,不覺心軟了下來。

仿佛夏晚臉上的粉意直直燙進了他的心裏,他連語氣都變得溫和柔軟了許多。

“沒有,”他說,“你很可愛。”

“真的嗎?”夏晚有點驚訝,連霍昱這麽最嘴毒的人都說他可愛?

與太陽從西邊出來簡直沒有什麽區別。

“真的。”霍昱說完其實有點別扭,可看夏晚滿臉猶疑,他不得不再次認真注視他,“超級可愛。”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是會說好話的大少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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