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以後不許

不知道為什麽, 霍昱這樣說,夏晚忽然就對這件事釋懷了許多。

他眼中的猶疑尚未散盡,笑意卻一點點蔓延開來。

“謝謝大少爺, ”他笑,仰着臉, 眼睛裏像落進了星星,亮晶晶的。

如果仔細看的話, 霍昱能從他眼睛裏看到自己略顯冷凝的臉。

其實還真挺可愛的, 霍昱忍不住想。

他将視線移開, 定格在夏晚發頂那兩簇不聽話的呆毛上,再次伸手壓了壓:“吃飯了嗎?”

剛和夏成章視頻的時候,夏晚吃了半包豆幹,不過不太頂事兒。

“沒有, ”他不自覺按了按胃部,“我餓了。”

“今天沒讓秦姨過來, 出去吃吧?”霍昱問, “想吃什麽?”

夏晚含笑偏頭:“大少爺吃什麽我就吃什麽。”

說到這裏他頓了一下, 又說:“今天我請客,謝謝大少爺介紹了帶貨的機會給我。”

霍昱聞言勾了勾嘴角,也沒客氣:“喜歡吃日料嗎?”

“嗯。”夏晚點頭。

“沈家的日料店最近有活動, ”霍昱看向夏晚,“去那邊?”

“好。”夏晚眼裏的笑意大了起來。

霍昱看他那副樣子, 也忍不住笑了一聲, 随即發動了車子。

夏晚喜歡熱氣騰騰的食物,所以點了和牛鍋。

霍昱又加了壽司和生鮮, 還點了夏晚應該會愛吃的香酥天婦羅以及豬排飯。

點到最後, 他象是忽然想起了什麽, 擡頭問對面坐得端端正正的小孩兒:“要喝酒嗎?”

“啊?”夏晚看向他,眼睛裏有一點驚訝,繼而便有些猶豫和戒備地托住了腮。

那天在霍家宴會上這人不是不讓他喝酒嗎?

他這不是在釣魚執法吧?

如果自己說喝的話……,夏晚腦海裏不由地浮現出了霍昱臭着一張臉的樣子。

他抿了抿唇,思慮再三後謹慎地問:“大少爺不是不讓我喝嗎?”

夏晚臉上小表情多的時候特別生動,霍昱不動聲色地看他片刻,笑道:“這麽聽話啊?”

他邊說邊擡指在桌上輕輕敲擊一下,随即做出要合上菜單的樣子:“那就不喝了吧。”

那怎麽行?

夏晚忙伸手,按住了霍昱放在菜單上的那只手,緊張巴巴地豎起一根手指來,在空中晃了晃,“喝一杯?”

霍昱早就選好了一款度數很低的甜口純米大吟釀,聞言他很輕地笑了一聲,将其加在了餐單上。

“這款度數很低,甜口,回甘也好。”他合上菜單對夏晚道,“适合你。”

“大少爺真好,”夏晚忙不吝稱贊:“謝謝大少爺。”

“不過自己一個人的時候還是不要喝酒。”霍昱想了想又補充道,“知道了吧?”

夏晚這會兒正高興呢,聞言萬分配合地點了點頭。

和牛鍋的熱氣在空氣中逸散開來,帶着食物的香氣,讓人覺得安逸幸福。

夏晚将涮好的和牛放進料碗裏沾了沾,放進了口中。

一口香噴噴的牛肉下肚,他又捧起酒杯來喝了一口。

清酒的味道确實如霍昱所言,清甜回甘,十分好喝,涼吟吟的一口下去,十分舒服。

“好喝,像飲料一樣。”夏晚忍不住彎了彎眼睛,“怪不得好多人都愛喝酒。”

“好多人?”霍昱好笑,順口問了一句,“你爸爸也愛喝嗎?”

“我爸爸不喝。”夏晚說,“他腿腳不太好,做的工作離不開針線和刀具,喝酒不太安全。”

霍昱的動作頓了下,這還是他第一次知道夏晚父親的腿不太好。

“你爸爸的腿,”他沉吟片刻,“還可以治療嗎?”

夏晚剛出現在霍霖身邊時,霍昱有讓沈焰查過他,但沈焰并沒說過他父親的健康情況。

只知道他和父親相依為命,家裏過得也不太容易,全靠父親做手工皮鞋勉強糊口。

“不能了。”夏晚說,倒沒有傷心難過的意思,“我爸年輕的時候出過事故,一雙腿都廢了,好在命保住了。”

他說得那麽平淡,霍昱一時反而說不出話來。

倒是夏晚笑着寬慰他:“其實沒什麽,我爸爸什麽都能做,不比普通人差的。”

“嗯。”霍昱應了一聲。

夏晚對他笑一笑,随手捏了一塊壽司。

壽司外面滾了滿滿的明太子,一口下去口齒染香。

配上清酒的清甜,更覺回味悠長。

一瞬間,夏晚有點後悔說只喝一杯的事情了。

霍昱吃肉很少,肥牛也只吃了幾口,倒是生鮮刺身吃的多一點。

夏晚不太習慣吃生的,便專注于熱騰騰的肥牛鍋。

兩個人在吃上倒是界限分明,說好聽點是十分互補。

一時間,餐桌上便只剩了餐具碰撞的輕微聲響與肥牛鍋咕嚕咕嚕的滾沸聲。

過了好一會兒,夏晚忽然發聲。

他的聲音有點綿軟黏糊:“大少爺,你這次國外之行還順利嗎?”

夏晚很少問霍昱這樣的問題,無論是公事上還是私事上。

霍昱有些奇怪,不由地擡起眼來。

隔着薄薄的,流動的蒸汽,夏晚的雙頰染了一層淺淺的紅。

像蒙在薄薄的頭紗裏一樣,有種別樣的緋麗。

他托着腮,一雙眼如染了一層水霧般,看起來顯得溫柔又多情。

而那雙眼正安靜地睨着霍昱,像是在等他的答案。

霍昱頓了片刻,擡手将他面前的酒杯取了過來。

酒杯不大,酒水還剩一個杯底。

“你醉了。”霍昱說。

“我才沒醉,我爺爺和哥哥喝酒可厲害了,我怎麽可能會醉?”夏晚不服。

霍昱笑了下,只當他在說老家裏的親戚。

夏晚執着地想要把自己的酒杯取回來,一只手從桌對面伸過來,軟綿綿地握了霍昱的手腕:“還給我。”

他的手心潮濕,指腹溫軟,觸在霍昱手腕上沒有什麽力氣。

可霍昱卻莫名覺得,酒精似乎順着那只手傳進了他的血液裏,被握住的那塊皮膚隐隐發燙。

不該給他喝酒的,霍昱想。

只是他還從沒見過喝十度清酒都可以一杯倒的人。

“還你。”在夏晚的堅持下霍昱沉聲道,“等我再幫你倒點。”

“好。”夏晚乖乖點頭,雖然放開了他的手腕,手卻沒有抽回去。

霍昱将酒杯裏的酒水倒淨了,換了一杯大麥茶遞給他:“喝吧。”

“謝謝。”夏晚說,眼睛裏難掩愉悅,一臉十分容易滿足的樣子。

霍昱看他片刻,忽然說:“還不錯,”

說完又補充了一句,“這趟去國外還算順利。”

“恭喜你。”夏晚說,看起來又不像太醉的樣子了。

他說着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根本沒嘗出來裏面已經換了料。

确實醉了,霍昱失笑。

“大少爺。”夏晚看着他,十分認真地說,“我不會讓你輸的。”

霍昱雙手交叉,微微偏頭看向夏晚:“是嗎?”

仗着夏晚醉了,他看他的眼神毫不掩飾。

那雙深邃的眸子裏有一點微不可察的笑意,也有着濃濃的審視。

連他自己都不敢保證一定能贏的仗,夏晚卻說不會讓他輸。

有點好笑。

“嗯。”夏晚點頭,眼睛裏汪着笑。

霍昱看着他,明知道他在說醉話,也明知道他沒有那個能力,可對上那雙含笑又自信的眼睛,他心頭還是慢慢變得柔軟溫熱了起來。

眼睛裏的審視慢慢轉淡,笑意繼而轉濃。

“還要吃東西嗎?”霍昱嘴角勾起一點弧度,低聲問。

“嗯。”夏晚點頭,“不好夾。”

霍昱起身,拿了新的餐碟,為夏晚涮了些和牛肉,又為他放了幾塊壽司與豬排,生魚片上擠上檸檬,才推到他面前,溫聲道:“吃吧。”

随後他将自己的手擦拭幹淨,安靜地坐在對面等着。

看夏晚一點點将面前的食物吃淨後,才又問:“還要嗎?”

這次夏晚搖了搖頭,他彎着眼睛看他:“謝謝哥哥。”

霍昱頓了一下,含笑問道:“哥哥?”

“嗯。”夏晚看他,随即站起身來,隔着餐桌向他彎下腰來,那姿勢讓霍昱不由地悄悄捏緊了手指。

像是,一不小心他就會親過來。

而夏晚卻只附在他耳側,很輕地笑:“哥哥給的紅燒肉真好吃。”

“哥哥”兩個字伴着溫熱的氣息與甜甜的酒香掃在耳畔,讓人整個耳廓都忍不住發麻發癢。

夏晚第二天醒來,是在霍昱家自己的卧室裏。

床很柔軟,被褥舒服得恰到好處,只是他的頭隐隐有點作痛。

不會吧?難道昨晚喝醉了?

夏晚隐隐有點疑惑,就那麽點酒,還不至于吧?

他掀開身上的薄毯,看到自己身上穿着幹淨的睡衣,頭發和皮膚都幹淨整潔。

夏晚盤腿坐在床上,不由抿了抿唇,不會是霍昱幫自己洗的澡吧?

随即,他立刻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霍昱怎麽可能會為自己洗澡?

收拾好下樓時,霍昱已經吃完了早餐,正坐在餐桌旁邊拿PAD在看新聞。

聽到腳步聲,他側眸向樓梯方向看來。

“醒了?”他淡淡地問。

“嗯。”夏晚來到餐桌前,有點不确定地問,“我昨晚是喝醉了嗎?”

“要不然呢?”霍昱似笑非笑地擡眼,“難道是失憶了?”

夏晚:……哼!就知道這人不會好好說話。

“你不知道你喝醉了多麻煩,”霍昱似乎想起了什麽,“上車的時候死活不系安全帶,還非要抱着我……”

他說到這裏忽然頓了下來,重新把目光投到平板上去。

靠!

夏晚驚了一跳,抱住霍昱摸肌肉什麽的,他覺得自己确實能幹得出來。

他咬了咬嘴唇,一雙眼期待又略帶躲閃地看住了霍昱。

但霍昱不說,他也不太好意思深問。

“看我幹什麽?”霍昱已經浏覽了一條經濟新聞,擡眼見夏晚還在定定地看着自己。

“我還幹什麽了?”夏晚忍不住問。

“自己慢慢想。”霍昱不冷不熱地說。

想起來還用問你嗎?夏晚有點憤憤然。

“那……,”他猶豫片刻,“不會也是你幫我洗的澡吧?”

聞言,霍昱握平板的手驀地緊了一下,片刻後淡聲道:“你自己洗的。”

“我這麽厲害啊。”夏晚放下心來,開始吃早餐。

餐具輕微的撞擊聲中,他沒聽到霍昱淡淡的哼笑聲。

澡确實是他自己洗的。

霍昱在浴缸裏放了水,就在外面等着,生怕他把自己給淹死了。

好不容易人出來了,浴袍卻大咧咧地披在身上,幾乎讓人一覽無餘。

霍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折騰下來的。

總之最後為這人穿好衣服吹幹頭發蓋好毯子關好燈,他覺得自己都虛了。

“夏晚。”

夏晚正認真吃東西,冷不防聽霍昱叫了自己一聲。

“嗯?”他用叉子叉在溏心蛋上,溏心從破口上溢出一點來,“怎麽啦,大少爺?”

霍昱把平板放下,看他片刻道:“以後不許喝酒。”

作者有話要說:

晚晚:我好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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