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從前渴膚症發作,顧言薄都是一個人挨過來的,因為他生理上排斥任何人的靠近。

在接受心理治療時,醫生也嘗試過很多方式,但不論是誰,顧言薄都無法接受,最後只能接受藥物治療。

藥物不能治療渴膚症,只能緩解渴膚症發作時帶來的負面情緒,但現在想要靠近路覺舟的想法像是病毒入侵,顧言薄大腦有一瞬宕機,甚至想放任自己遵循想法。

直到床上毫無所察的人翻了個身。

顧言薄終是回過神,像是遇到洪水猛獸,猛地起身想逃離,卻因為動作太急踢到床腳。

——咚。

“怎麽,地震了嗎?”

路覺舟從床上驚坐起,一臉驚魂未定,頂着頭亂發,借着月光瞟見站在床頭的顧言薄。

“沒地震吧?”

“你站在我床前做什麽?”

顧言薄動作微僵,緊張到忘記呼吸。

路覺舟沒等到回應,正想說什麽,忽然想到什麽,“你、你不會夢游吧?”

“夢游是這個樣子的嗎?聽說夢游的人不會和人交流……”路覺舟自言自語又充滿好奇。

“怪不得你不和別人住,原來是……”

路覺舟話音未落,一道陰影壓了下來。

下一秒他被人緊緊地抱住。顧言薄離開被窩有點久,身上帶着涼意,路覺舟被侵襲而來的寒意凍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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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言薄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他的動作已經快過大腦。然而,路覺舟下意識的細微反應,在犯病時較為敏.感的顧言薄看來就是一種抗拒。

路覺舟讨厭他。

想到這個可能,顧言薄心底一沉。

不知道怎麽排解的煩躁和不安,情緒逐漸失控,他不想被路覺舟讨厭,也不想被他推開,眼底蓋上一層陰郁。

他控制不住想要躁郁心理。

“你很冷嗎?”

路覺舟不明所以,只覺得顧言薄身上很涼,手很冰,他遲疑了下伸手抱住了顧言薄。

“你要不要上來,我被窩很暖和。”

輕飄飄的一句話,猶如吹過的清風,吹散了空中密集的烏雲,像是一束光穿過雲層落了下來,瞬間變得明亮,還帶着暖意。

顧言薄像是被雲朵輕輕托住身體,糟糕的壞情緒全都消失,他只希望這個擁抱能夠維持得再久一些。

“你是不是做噩夢?”路覺舟心底各種猜測,掀開被子,讓顧言薄躺進去,“我還以為你夢游,吓我一跳。”

“幹嘛不說話?”

“抱我是什麽意思?”

路覺舟有好多問題,砸得顧言薄暈頭轉向。

“嗯,做噩夢了。”顧言薄順着路覺舟的話往下說,“有點害怕。”

“那你一個人住的時候,做噩夢了怎麽辦?”

這次再見,路覺舟險些被顧言薄的淡漠疏離給唬住,原來還是那個做了噩夢會害怕的小傲嬌。

顧言薄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把臉埋在路覺舟的肩上,熟悉的氣味讓他感到些許安心,可是他又不滿足于一個簡單的擁抱。

“你晚上經常做噩夢嗎?”

“沒有。”

顧言薄的聲音有些沉悶,不太想回答。路覺舟很喜歡玩他的頭發,脾氣很硬,可頭發很軟,摸着很舒服,軟軟的像是在摸小狗。

“抱我是因為害怕嗎?”

路覺舟還是有些不可思議,小時候的顧言薄害怕很正常,就是是大反派那也只是個小孩子,沒想到少年期的反派膽子也不見長。

“夢到什麽了?”

顧言薄又沉默,他根本就沒睡着,更沒有做夢,他只是借着路覺舟的心軟,偷到了一個擁抱。

很溫暖。

他不想松手。

路覺舟被他抱得不太舒服,剛開始沒覺得有什麽問題,現在氣氛安靜下來,就怪別扭。

“你能不能先松開我。”

顧言薄指尖微頓,很輕地應了一聲,但卻沒有下一步動作,路覺舟等了一會,“你這樣我沒辦法睡覺啊。”

路覺舟有點無奈,雖然顧言薄的親近令他很欣喜,可這樣的親近他遭受不住。

這也不是小時候,兩人身長腿長,抱在一起真的很難受啊!

“你要不要把枕頭抱過來?”

路覺舟的床只有一個枕頭,擺在正中央,兩個人躺在一個枕頭上,連呼吸都纏繞在一起,兩個直男這麽抱着睡也很奇怪。

反正路覺舟上高中後就沒和誰親近到要躺在一張床上,還緊緊貼着。

“你不覺得這樣的姿勢有點……”

顧言薄收回手,路覺舟退開了一點,終于重獲新鮮空氣,“好點了沒?”

路覺舟半開玩笑地問:“還睡得着嗎?要不我給你講個睡前故事?”

“……好。”

黑暗中,顧言薄低沉的聲音落下,路覺舟絞盡腦汁,終于扒拉出一個童話故事,“白雪公主和七個小跟班。”

“換一個。”顧言薄沒有糾正他不是小跟班而是小矮人,他對這個故事不感興趣。

不喜歡聽跟班的故事。路覺舟若有所思。

“惡龍和公主的故事聽嗎?”

“換。”

路覺舟:“……”還真把他講故事的工具人。

“你想聽什麽?”

“上次那本小說,你看完了嗎?”顧言薄指的是他借給路覺舟那本醫生和警察聯手探案的小說。

“看完了。”

路覺舟雖然沒看過,可是他聽顧言薄講過這個故事,複述一遍他還是會的,“你這麽喜歡這本小說?”

“嗯。”

“好吧,那我從第一個案件開始說。”

路覺舟講故事比顧言薄有意思多了,繪聲繪色,如果不是躺在床上他還想站起來演。

小說劇情顧言薄早就倒背如流,明明是熟知的劇情,可聽路覺舟說起來又是不一樣的感覺。分類是懸疑恐怖類的小說,聽在顧言薄耳中卻是安心又和煦。

路覺舟不知道顧言薄的詭異想法,他越說越覺得心底發毛,為什麽會有人把懸疑小說當成睡前故事聽。

“安景鎖上房門,忽然一陣敲門聲……”

——咚咚咚。

路覺舟整個人都快從床上彈起來了,他睜大了眼,看向門口,“你、你聽到了嗎?”

顧言薄蹙了蹙眉,敲門聲清晰地傳到卧室,路覺舟這才反應過來,是真的有人在敲門。

“大、大半夜的誰呀?”

“不知道。”

顧言薄眨了眨眼,又朝路覺舟肩膀靠了靠,壞心眼地說,“這是宿舍樓,大半夜哪有人會來敲門。”

一句話成功把路覺舟吓到清醒。

“這不是你的宿舍嗎?”

“現在也是你的宿舍。”顧言薄語氣平淡地說。

路覺舟:“……”

“顧哥,顧哥。是我!你睡了嗎?”

熟悉的聲音讓路覺舟冷靜下來,好像是程炀,可是他半夜不睡覺,叫魂啊?

路覺舟剛吓得差地把頭埋進顧言薄的懷裏,一臉怨怼地摸出手機,看了眼時間,淩晨兩點半。

“他半夜敲你門幹什麽?”路覺舟還是很郁悶,“不知道半夜只有鬼敲門的道理。”

“你說得對。”

路覺舟:“?”

顧言薄沒吃藥,一個簡單的擁抱,已經讓顧言薄恢複正常,還有多餘的心思逗一下路覺舟。

他附和一句:“鬼敲門。”

路覺舟剛放松的心情瞬間又緊張起來,很快又把自己安慰好了,這是乙女攻略游戲,不會發生靈異事件,但是……

“你怎麽不害怕?”路覺舟狐疑地看着顧言薄,“你剛不是做噩夢了?”

顧言薄頓了下,“我又不怕鬼。”

“人比鬼可怕多了。”

路覺舟一時間不知道怎麽接話,又聽顧言薄解釋,“我小時候差點溺水……”

顧言薄甚至不用往下說,路覺舟就知道了,他也見過顧言薄從噩夢中醒來,面色蒼白,整個人看起來脆弱得像個瓷娃娃。

只是在後來的日子裏,路覺舟很少見到顧言薄這麽失态的樣子,也就下意識以為顧言薄已經不再恐懼。

卻沒想到,顧言薄還會夢見小時候溺水的事情。

“你別怕,你現在不是都會游泳了,不會溺水的。”

“你怎麽知道我游泳?”顧言薄問。

“程炀說的。”路覺舟頓了下,又把程炀當成萬能的借口,“那什麽,程炀大半夜找你,是不是有什麽急事?”

敲了半天門,終于被想起的程炀在瑟瑟的夜風中發抖。

“你、你也沒睡啊?”程炀看見路覺舟從顧言薄身後探出個腦袋,到嘴邊的話忽然頓住。

“那什麽……其實也沒什麽事。要不,我明天再說吧。”

路覺舟懂了,是不能讓他知道的事,又是關于那個人?

到底是哪個小妖精?

“已經被你吵醒了。”

路覺舟沉着臉,直接把程炀拽進門,“反正都醒了,進來聊聊。”

程炀把視線轉向顧言薄,眼神充滿求助:“我,我給你發微信了,但是你沒回,我……”

他知道顧言薄經常整夜不睡覺,所以才敢在半夜敲門,可他沒想到路覺舟也沒睡,原本發個信息就好,顧言薄沒回,又有些急,他才直接上來的。

屋子裏三個人大眼瞪小眼,最後還是顧言薄打斷了沉默:“說吧。”

“可以說?”程炀看了路覺舟一眼,見顧言薄點頭,“就是,那誰剛到A市,半小時前在機場,我在徐佳盛的朋友圈看見,他們好像在酒吧,離咱們學校很近。”

“現在去,能堵到人。”

路覺舟眉頭挑的老高,雖然他不是什麽好學生,但是午夜翻牆離校他還是沒幹過,“半夜兩點半去酒吧?”

程炀只當周小少爺是個乖寶寶。

“你要去?”

“他和你有仇?”

“沒仇。”顧言薄後半句話是和程炀說的,“不去。”

“啊?”

程炀詫異,前段時間聽說那人要回國,顧言薄還特意問過,明顯是要去堵人,怎麽一個晚上不到,突然就改主意了?

“嗯。”顧言薄神色微斂,“不想知道了。”

程炀不确定顧言薄是真的不想知道,還是因為路覺舟在場才這麽說,“真不去?那、那我回宿舍了?”

虧程炀還換好衣服,做好随時出發的準備,“真不去?”

“嗯。”

“那我回去打游戲了?”

顧言薄下巴一點,程炀一臉懵逼地離開了。

人一走,路覺舟安耐不住好奇,可到底沒有問題,知道顧言薄不會告訴他,可到幾天後,他還是見到那個人。

原以為是什麽顧言薄的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的那種。直到看見那個清俊的少年人,帶着頂帽子,笑容明媚和煦。

這不像是仇人。

“周時了。”

少年先喊的不是顧言薄的名字,而是路覺舟。

“你認識我?”路覺舟詫異。

“算是。”

少年眉眼彎彎,又看向顧言薄,“顧哥,好久不見。”

顧言薄神色冷淡,眼睫都懶得擡。

“你這樣我還怪不習慣的,每次見面你都纏着我不放。”少年好笑地說,“吓得我每次回國都不敢讓人知道。”

這話聽起來很有歧義。

路覺舟多看幾眼,又覺得這人的眉眼有幾分眼熟,可他确定是不是認識的NPC。

“怎麽連你也這麽看着我?”少年理了理衣服,似乎對路覺舟也充滿了好奇。

“聽說顧哥身邊出現了一個人,我還挺意外,看見你我又沒那麽意外。”

路覺舟:“?”

“你長在我的審美點上。”少年忽而一笑,“是我見過除了我之外,最好看的人。不對,還得算上顧哥。”

路覺舟:“……”這是在誇他還是誇自己?

“要不要喝點什麽,我請你們。”

路覺舟還沒說話,顧言薄拒絕,“不用。我們還有事。”

少年頓時哭喪着臉,“你怎麽這樣,需要我的時候天天纏着我,不需要我了又把我丢一邊。”

路覺舟本來無所謂,但又起了點看戲的心思,他開始好奇這少年是誰,竟然還能讓顧言薄纏着他,不會在亂說吧?

少年的手還沒伸過來,顧言薄退了一步躲開,他不喜歡別人碰他。

見顧言薄不理他,少年又把目标轉向路覺舟,眼巴巴地看着他。“時了哥哥,我能請你喝奶茶嗎?”

路覺舟:“……別問我,問他。”

見說不動路覺舟,少年又将視線轉向顧言薄,“你當時問我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不過我最近聽說了一件事,我覺得你會想知道的。”

顧言薄無動于衷,少年覺得奇怪,“你怎麽不問了?是關于顧厭的。”

路覺舟:“?”怎麽還和他有關了。

“要不一起喝杯奶茶?”路覺舟這下真好奇了,他扯了下顧言薄,“他請客,不要讓弟弟傷心嘛。”

少年瘋狂點頭,還沒說什麽,就聽顧言薄冷聲,“你知道他多大嗎,你就喊他弟弟。”

路覺舟:“……看着不是特別大。”

“他比你大。”

路覺舟驚訝地多看了一眼,少年眨了眨眼,“一歲兩歲算什麽差,我就願意給時了哥哥當弟弟。”

顧言薄冷冷地掃了他一眼,少年識趣地轉移話題。

“哦,我還沒自我介紹。我叫陸遇,在國外上學。我在國內沒什麽朋友,以後可以找時了哥……時了弟弟一起玩嗎?”

陸遇?

路覺舟确定沒聽過這個人,陸遇大概是個自來熟,沒人理他他也能自說自話。

【系統:陸遇,主角之一,游戲創作初期,最被偏愛的角色。】

主角之一?

系統突然的提醒,路覺舟又多看了幾眼。

【系統:長得好看,性格也好,會撒嬌還粘人,身份是個大學生,且家世優越,喜歡弟弟款的玩家必選的攻略角色。】

【系統:這款攻略游戲的四個主角,各有特色,是經過市場調研,最受歡迎的男主人設:高冷霸總,傲嬌大明星,純情學弟和科研大佬。】

路覺舟又不攻略他們,系統介紹那麽詳細幹嘛?

但是……

這兩人看起來不像有仇,關系算不上親近,可也遠不到和顧言薄對立的程度。

難道是後來鬧翻了?

察覺到路覺舟在陸遇身上停留的視線過久,顧言薄不耐地蹙起眉頭,“看什麽?”

“啊?”路覺舟眨了眨眼,半開玩笑的胡謅一句。

“這位哥哥看起來眼熟,像是在哪裏見過。”

哪知,陸遇眸色瞬間亮起,一臉興味:“說來可巧,這位弟弟我瞧着也熟悉。”

顧言薄臉色沉了沉,“好好說話。”

路覺舟倒覺得自己和這陸遇挺志同道合,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陸遇要是現實中的人,他倆肯定很有話題聊。

“這就是相見恨晚。”陸遇才不管顧言薄說什麽,點點頭附和。

“對了。”陸遇瞥了眼顧言薄,忍不住問:“他這個臭脾氣,你是怎麽能忍受的?”

話音剛落,顧言薄視線猶如利箭穿過,陸遇非常有眼力見地躲在路覺舟的身後,雖然他不太清楚兩人之間的關系,但他覺得有路覺舟護着,顧言薄不會拿他怎麽樣。

“我跟你說這個人蠻橫、霸道又無理,從不聽別人說什麽……可讨厭了。”

路覺舟滿頭問好,這和他認識的顧言薄是一個人嗎?

要說這次再見,顧言薄初期不太好接近,但真處起來,他又覺得其實和以前變化不大,真沒看出哪裏有黑化的趨勢。

可他問過系統好多遍,黑化值停留在20%,一動不動。

如果眼神能殺人,陸遇早就被虐殺好幾次。顧言薄面無表情地打斷陸遇,“我們還要晚自習,買完奶茶就回去吧。”

“啊?”路覺舟并不想上什麽晚自習,他現在對陸遇特別好奇,說不出為什麽,就有種……總覺得能通過陸遇知道點什麽。

關于顧言薄,也關于這款全息游戲。

陸遇買完單坐到顧言薄的對面,他把小票遞給路覺舟,“可累死我了,等會你去取餐吧。”

“我腳酸,顧……”路覺舟看向顧言薄,他一句話沒說接過票根,徑直地走到取餐口。

顧言薄一走,路覺舟收起了賣慘的表情,正色看向陸遇。

“我還不知道你們怎麽認識的,可以和我說說嗎?”

路覺舟狀似不經意地問,他覺得陸遇比顧言薄好套話。也如他所想,路覺舟随便一問,陸遇張口就答。

“第一次見面在Y國。”

“我大概十三四歲吧,是一個月黑風高的雨夜,我走在回家的路上,忽然感覺有人在跟蹤我。”

陸遇的停頓,使得路覺舟發散思維,“然後呢?顧言薄英雄救美幫了你?”

陸遇一臉“你在說什麽鬼故事”的表情,“顧言薄在你眼裏是這麽樂于助人的嗎?弟弟,你是不是被他給蒙騙了。”

路覺舟:“……”

“那一定不知道,跟蹤我的人就是顧言薄吧。”陸遇想到那一晚,有些無語。

“那段時間正好惹了幾個社會上的人,顧言薄不聲不響地跟在我身後,我都以為他要殺我滅口,再毀屍滅跡,已經準備好臨終忏悔。”

路覺舟沒忍住笑出聲,陸遇說得繪聲繪色還有點搞笑。

“不是,你笑什麽?”陸遇莫名其妙,“我說的是認真的,我當時吓飛了,你知道嗎?”

“我知道。”路覺舟點點頭,配合地斂去笑意,“然後呢?”

“我一轉頭就看見顧言薄。”

陸遇其實記不大清顧言薄當晚是什麽表情,印象中是不太友善,有些陰沉,渾身濕透,雨水順着發梢往下淌,真特別像雨夜裏的少年殺人犯。

“你懂嗎?就那種……路上一個人都沒有,又下着暴雨,風很大,路燈下只有你和身後人的影子。”

路覺舟想象了一下,大概似乎确實有點吓人。

“他找你幹嘛?”

“盯着我看了幾秒,莫名其妙地說了句:不是。”陸遇忍不住吐槽,“你說像不像來尋仇,但是找錯人了?”

路覺舟忍着笑。

“然後呢?”

“然後他就失魂落魄地離開了,我還以為遇到神經病了。”陸遇想起來又覺得好笑。“本來以為沒有什麽交集,結果沒過幾天我在家裏看見了他。”

“誰能想到,我爸竟然認識他,還把他帶回家,說是朋友的孩子。”

路覺舟留心多問了一句,“你爸認識顧言薄他爸?”

“準确的說是認識顧言薄的爺爺。”陸遇說、“就其實我也不太懂……還鬧出了誤會,我媽以為我爸在外面有私生子,顧言薄說是我爸帶走的顧厭。”

“顧厭就是顧言薄的哥哥,顧家收留的養子。”陸遇以為路覺舟不知道顧厭是誰,多解釋了一句。

路覺舟終于知道那種熟悉感從哪裏來,借陸乘離開顧家的那天,他看過陸遇的照片。

“我有個兒子和你差不多大,不過他比你更鬧騰一些。”

“看,是不是和你有些像?”

……

“那……後來呢?”路覺舟覺得喉嚨有點酸澀,也笑不出來了。“後來怎麽樣?”

“我媽氣得連離婚協議都拟好了,最後還是顧爺爺出來說清這件事。我爸就是不肯說顧厭去哪裏了,我就更不知道了。”

陸乘當然說不出顧厭的下落,因為顧厭已經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但從陸遇的口述中,像是不知道“顧厭”已經車禍身亡,那顧言薄一直都有在找他嗎?

“顧言薄不信。”

“他認定是我們把人藏起來。”陸遇快郁悶死了,“那可是一個大活人,我們還能藏哪去?顧言薄太偏執了,從早到晚地跟着我們。”

“他也不進門,就在門口蹲着,有人出門他就跟着。勸不動又趕不走。”陸遇沒有說的是,顧言薄看着面無表情,可那雙眼睛看起來像是要哭了。

零下好幾度的天氣,顧言薄固執地站在門口,不見到顧厭不肯離開。

路覺舟開始後悔當時留下的那些信。

顧言薄找不到他,卻又總能收到他的來信,說着無關緊要的話,只字不提自己在哪裏,而他信中編造的生活近況,已經是不攻自破的謊言。

路覺舟說不上什麽心情,但他知道顧言薄一定不好受。

明明找不到他,不知道他的下落,而那些信幾月一封準時送到顧言薄手裏,時時刻刻提醒顧言薄,他就在那,卻又壞心的不讓顧言薄找到他。

陸遇還想說什麽,顧言薄已經從取餐口走了回來,張了張口又把那些話咽了回去,揚起一抹笑意。

“謝謝啊。”

顧言薄沒有應聲,把另一杯遞給路覺舟,溫聲:“走吧,回去晚自習了。”

“……好。”路覺舟想着總能找到機會問話,也不急于這一時,“謝了,改天我請你吃飯。”

“好呀。”陸遇提到吃可有興致,眼看還想在聊個幾句,被顧言薄截住話頭。

“不是要幫班長帶東西?再不走來不及。”

“哦,對。”

路覺舟收拾好情緒,裝作不知道那些隐秘的過往,顧言薄不喜歡讓人瞧見他脆弱的樣子,更不喜歡別人多問,所以他要裝作不知道。

不知道顧言薄去找過他,也不知道他在顧言薄的心底原來這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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