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請求賜婚

次日韓昱白派人将軒轅洛然送回宮,另附書信給宸軒帝。

書言:“太子乃儲君,宜善訓導。”

軒轅洛然一步三回頭地離開将軍府,深恐韓昱白又派人将衛绮雲抓回來。

“衛小姐不願嫁你,韓将軍赫赫戰神,不會為難一介弱女子吧?”在出門之前,他忍不住出言相激。

韓昱白面無表情,不予理會。

軒轅洛然咬了咬唇,一跺腳跟着左副将秦昊出了将軍府的大門。

韓昱白想做什麽,哪裏是他能攔得住的,昨晚死纏爛打拖延一夜,已是極限,想來衛绮雲已經遠離盛京。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以他的腦子,想不了太長遠太複雜的東西。

“派人去查明此事。”看着消失在門口的軒轅洛然,韓昱白吩咐身邊的右副将陳越。

衛家小姐逃婚之事,很快傳遍大夏。

衛家家主親自趕到盛京城,誠惶誠恐地給韓昱白賠禮道歉。

韓昱白只冷冷回了句,“韓某并不願強人所難。”

宸軒帝收到韓昱白的書信,下令将軒轅洛然禁足在宮中。

軒轅洛然不甚在意,禁足這種懲罰,三天兩頭就來一次,他已習以為常。

軒轅洛然并未受到實質性的懲罰,宸軒帝明顯不知道他犯了多大的事。

韓昱白竟這般輕描淡寫地放過他,甚至都沒向皇帝告狀。軒轅洛然尋思,或許韓昱白是不想把事情鬧大,以免鬧出更大的笑話來。

一日,他與好友閑聊,假裝不經意道:“韓将軍真是心胸寬廣,這等奇恥大辱都不予追究。”

莊千霖切了一聲道:“他們這種人都是表面一套,內裏一套,不知道怎麽來陰的呢,你等着瞧,這衛家絕對沒有好下場。得罪誰不好,得罪這大夏的殺神,真是不知所謂。”

軒轅洛然不由惴惴,莊千霖并不知道他才是始作俑者。這衛家沒好下場,自己豈不更要屍骨無存?

莊千霖鄭重道:“殿下招惹誰都好,千萬要離這韓将軍遠點。”

軒轅洛然假笑兩聲以為應承。他招惹得大發了。

莊千霖有些酸溜溜道:“不過這衛绮雲一走,其他世家都躍躍欲試,削尖了腦袋想要和韓家聯姻呢。”

這些年來,即使有衛绮雲霸着韓家未來媳婦的位置,依然不斷有人要給韓昱白送妾室。

如今衛绮雲主動挪了位置,給韓昱白說媒的人,更是從将軍府一直排到了城門口。

軒轅洛然劍眉緊蹙,觊觎韓昱白的人實在太多了。

尋思了半晌,他突然雙眸一亮。

別人能給韓昱白說親,他為何不可?

早朝尚未結束,早春的風是一把溫柔的冷刀,刮得人疼得酸爽,軒轅洛然在禦書房門前來回踱步。

這世上還有誰說親,比皇帝賜婚更管用?

想了個絕妙的法子,他一刻也等不得,一大早便在禦書房守株待皇帝。

帶日頭完全冒出東山時,軒轅洛然終于看到那一身明黃的身影,身邊只跟了總管太監李德。

他小跑着迎上去跪下行了大禮。

宸軒帝看到他微微皺了皺眉,撇開目光,冷淡道:“起身吧,太子有何事?”

軒轅洛然咬了咬唇,拳頭在袖中握緊,聲音微啞道:“兒臣有事和父皇商議。”

外人都道皇帝對太子千恩萬寵。

只有軒轅洛然自己知道,他父皇一點都不想看到他。

母後因生産血崩而死。

在父皇心裏,他就是害死母後的罪魁禍首。

如非必要,他也不喜歡出現在皇帝面前,每次見面都提醒他自己有多讨人嫌。

軒轅洛然低着頭跟在皇帝身後進了禦書房,皇帝坐在書案前,他坐在右下首的太師椅上。

皇帝翻開奏折,頭也不擡随口道:“太子有何事與朕商議?”。顯然他并不覺得軒轅洛然能有什麽要緊事。

軒轅洛然絞着袖子,腦子糾結成麻花,半天不知如何開口,一時也忘了在意皇帝對他的态度。

“如若未想明白,就先回去想清楚了,再遣人來告知朕吧。”皇帝果斷下逐客令。

軒轅洛然忽地站起來跪下,“兒臣懇請父皇給韓将軍和皇姐賜婚。”

皇帝擡起頭,看着殿下俯身跪着的軒轅洛然,“這是誰的主意?你的、你皇姐的、還是韓将軍的?”聲音平靜,卻帶着一股威嚴。

“父皇,韓将軍持有重兵,是國家社稷的功臣,但是對于皇室也是個威脅,如果皇室能與韓家聯姻,這個威脅便消弭于無形,于國于家都是天大的好事。”軒轅洛然沒有正面回答皇帝的問題,而是一口氣說了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

韓家先祖和大夏開過皇帝是一對結拜兄弟,攜手打下江山,這大夏的皇權歸了軒轅家,而天下的兵權卻一直在韓家手裏,韓家的權利并不比皇家小,政權在皇家手裏,軍權卻全由韓家掌控。毫不誇張地說,只要韓家願意,來一場軍事政變,這天下恐怕就要易主了。這樣的韓家,怎麽能不讓皇室如鲠在喉?

“父皇雖不是慈父,但也不會犧牲女兒的婚姻來拉攏臣下。”宸軒帝聲音冷肅。

宸軒帝心下盛怒,太子真是被慣壞了。往時他胡鬧些,他只當是孩子心性,雖沒治國平天下之能,但好在本質仁善,不想看似單純的孩子,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竟要出賣自己姐姐的婚姻。

往時太子沒野心,他心下憂慮,現知他不擇手段又有些心寒。

子不教父之過,其實太子變成如今這般,自己有推卸不掉的責任,宸軒帝在心中嘆了口氣。

自從皇後難産而死,他一面心裏愛着她給自己留下的這對兒女,把他們當成天下最貴重的珍寶,一方面又心生怨怼,這矛盾的感情,折磨得他寝食難安,在給他們庇護、財富與地位的同時,又選擇性地忽略他們。

“皇姐從小就喜歡韓将軍。”軒轅洛然慌忙把手解釋。

“洛汐喜歡韓将軍?”宸軒帝狐疑的反問。他女兒居于深宮,未曾與韓昱白接觸,如何會喜歡他?

軒轅洛然信誓旦旦道:“韓将軍這樣的大好男兒,全京城的女子都喜歡,皇姐也不能免俗,她打小就暗戀韓将軍,只是因為害羞,一直未曾表露。”韓昱白對自己那麽壞,自己卻那麽喜歡他,一定是受到雙胎姐姐的心靈感應,軒轅洛然堅決不承認自己犯賤。

“确實是全京城的女子都喜歡。”皇帝眯起眼睛。

皇帝所想卻與軒轅洛然不同,他想的是這天下的權貴都想拉攏韓昱白。柳家不就極力拉攏韓昱白嗎?

柳家乃文官之首,韓家為武将之首。兩家權勢滔天,對皇室是極大的威脅。他如今在位,皇室還能壓得住,軒轅洛然卻是沒有這個能力。

若想讓軒轅洛然坐穩皇位,在他有生之年,這柳家和韓家必定要除掉。

可是想要除掉這兩座大山,談何容易,他們要是聯起手來,可能一不小心,自己就被他們除掉了。這兩家都是開國功臣啊,自己可能要落下個暴君的罵名。

柳家現任當家柳期年是柳貴妃的同胞弟弟,如果選擇軒轅辰亦為儲君,與柳家聯手,除去韓家将事半功倍,軍權就能回歸皇室所有。可是軒轅辰亦一旦登基,又哪裏還有軒轅洛然和軒轅洛汐的活路。

北境和南疆虎視眈眈,韓昱白這戰神還有大用,作為一個皇帝應該極力籠絡他。

可是作為一個父親,他有什麽辦法呢,只能為孩子除掉所有障礙。

軒轅洛然忙點頭,“所以不能便宜了外人啊。”若非韓昱白太過搶手,他用得着這般着急嗎?

“你覺得韓将軍是那麽好擺布的人嗎?不管是哪家小姐看上了他,還是洛汐看上了他,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韓将軍看上了誰。”皇帝頓了一下,又繼續道:“或許他誰也沒看上?”

皇帝很了解韓昱白,他就是件冰冷的兵器,沒有感情,這樣的人連自己都不愛,他能愛誰?也正因為這一點,打消了他曾經打算把女兒嫁給他的念頭。韓昱白并不是會耽于兒女情長之人。聯姻控制不了他。

韓昱白桀骜不馴,對皇室根本沒有他祖父和父親那般忠心。

既然無法掌控,那只能除掉。

“他沒有理由看不上皇姐,他只是沒有機會和皇姐接觸。”軒轅洛然低聲反駁,更像是說給自己聽。

大夏唯一的公主,聰慧娴雅,容顏傾城,身份尊貴,天下有哪個男兒能拒絕?

軒轅洛然自知韓昱白百般瞧不起自己,卻堅信韓昱白一定會拜倒在他姐姐的石榴裙下。

皇帝挑眉,不知道自己的太子為何對韓昱白如此執着,看他這表情倒像是自己急着要嫁出去。

皇帝反問道: “那你想怎麽樣?讓朕強行賜婚,然後韓将軍拒絕?還是讓你皇姐主動去追求韓将軍?”

軒轅洛然咬了咬唇,按照韓昱白高冷的性格,等他主動,恐怕黃花菜都涼了,自然只能他們主動。

“父皇可否問一下韓将軍?”

皇帝皺眉,冷聲道:“胡鬧,若是韓将軍拒絕,皇家的顏面何在,朕的顏面何在,你皇姐的顏面何在?”  、

宸軒帝心下震動,他忽然想到韓昱白婚禮第二天派人将軒轅洛然送回宮一事。當時他只以為軒轅洛然又胡鬧,在婚禮上醉酒失儀。如今想來,衛小姐逃婚一事竟和太子有關。

他一直當軒轅洛然是還沒長大的孩子,如今這孩子竟悶不吭聲做下了這等大事,且還不叫他知道。

宸軒帝心下自責,其實只要自己多關注孩子一點,肯定不會像現在這般一無所知。

他不由出了一身冷汗,若是韓昱白有了反心,他的太子恐怕就不能全須全尾地回來了。

“父皇!”軒轅洛然委屈巴巴地喊了一聲,但又不知道說什麽。

皇帝看着不自覺撒嬌的兒子,微微嘆了口氣。軒轅洛然的容貌與他母後一般無二,生為男子,這容顏太過柔美,失了君王的威儀,此時微微撅着唇,雙眸水潤,仿佛一個未長大的孩子。這樣的太子,如何承擔起這江山社稷?

“朕就不多說什麽了,你回去自己好好反省反省。”皇帝揮了揮手,結束這個話題。他怕再看着這張和愛人一模一樣的臉,他可能就會忍不住答應軒轅洛然那荒謬的請求。

軒轅洛然心下委屈,往時他父皇雖然不樂意和自己父慈子孝,但好歹有求必應,如今自己這般苦苦哀求,不答應也便罷了,竟還被訓斥了一頓。

他輕哼了一聲,表示不滿,轉身準備離開。

“慢着,讓太醫來給你看看再走。”宸軒帝疑心韓昱白對他的太子做了什麽手腳。

軒轅洛然警惕地看向宸軒帝,“兒臣沒有不舒服。”他早産出生,先天不足,自小沒少延醫問藥,現在是看到太醫就怕。

宸軒帝不容他分說,讓太醫把人從頭到腳檢查了一遍,見沒什麽異常,才揮揮手讓人退下。

軒轅洛然莫名其妙出了禦書房,心裏琢磨着,如何才能使韓昱白乖乖就範,最好能夠讓他主動提親。

宸軒帝望着門口,軒轅洛然已沒了蹤影。太子已經十七歲了,自己私心想讓他平安喜樂,無憂無慮,但總有一天,他要面對風雨。就讓他在十八歲之前,再逍遙一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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