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解毒

狐王身為狐族之王,時常要防着度越和木遠的刺殺,說不定還有別的什麽人。那麽和狐王同等地位的度越,想來大概也該是同樣的待遇。

于是木遠一見度越那種仿佛活見了鬼的樣子,立馬清醒了過來,脫口便問:“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誰知道他這一聲一出口,活見了鬼的度越的第一反應居然不是去拔刀應對黑暗中可能存在的危險,而是仿佛危險就是躺在他身旁的木遠一般,猛地朝着旁邊躲了一下。

只可惜,旁邊是一堵牆,度越這一躲失敗地撞到了牆上。

“王上?”木遠試探着問道。

他看不清度越隐入黑暗的眼神,只看到度越靠在牆上,像是廢了極大的功夫才突然冷靜下來一般,長長舒了口氣,擡手擦了擦額頭:“無妨,睡吧,明早還要趕路。”

經過了這麽一趟吓,木遠哪裏還睡得着,正要再問,度越卻突然起身,越過他想要下床去。

“王上?您要去哪裏?”

“去練刀。”

木遠:“???”

木遠的疑惑簡直要突破腦門往外冒。

正常人誰沒事大半夜睡得好好的的突然跳蚤似的跳起來,然後跑出去練刀?

他一把拉住了度越,不問出原因誓不罷休:“王上,到底發生什麽事了?你怎麽了?”

這一握住度越的手,木遠才發現,度越手上的溫度居然有點高,不由有些擔心。他可不知道妖族要是病了應該怎麽照顧。

“無妨,一點老毛病。很久沒發作過了,沒想到這個時候突然發作。我出去練一會兒刀就沒事了。”

老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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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病了?什麽病是練一會兒刀就能好的?”

看他不依不饒,度越只好解釋道:“不是病,是毒。本王很小的時候,曾經身中劇毒,一直都沒有找到解藥。後來雖保住了一條性命,卻也留下許多麻煩,這毛病就是其中之一。時不時便會發作,大多數時候是在早晨,沒想到今日深更半夜突然會這樣。”

木遠更好奇了:“你可是狼王,不應該是在重重保護中長大的麽?小時候居然還有過這樣的經歷?話說你這個中毒的體現到底是什麽?做噩夢?還是怎麽?光練練刀就行了?”

度越卻不大想說的樣子,像是有什麽難言之隐一般,半晌也不開口,只輕輕推開木遠便要下床去。

不管他中了什麽毒,發作的時候不好好躺着休息,跑出去練刀是什麽毛病?

木遠當然不可能這個時候放度越出去,再伸手去攔,可這一回卻伸手便碰了個尴尬——黑暗中沒看清,但他清清楚楚地感到自己的胳膊碰上了度越跨過他身子時不小心懸空了的,什麽東西。

度越:“……”

木遠:“……”

有點燙手。

度越這回沒有再說什麽都要出去練刀了,維持着這麽一個尴尬的姿勢道:“就是這樣,這就是毒發之後的症狀。”

木遠:“這……是因為中毒啊?”

度越的語氣很嚴肅很認真:“是。”

“………………”

這個語氣,聽起來還真不像開玩笑。

雖然這話怎麽聽怎麽像是狼王為了維持自己平日裏性.冷淡的形象故意扯出來的謊話,但木遠就是莫名覺得他不像是會開這種玩笑的人,壓下了心頭詭異的感覺,盡可能用探讨醫學問題的嚴肅語氣試探着問道:“你是什麽時候中的毒?你這個……中毒的症狀又是什麽時候開始有的?”

“十歲那年不慎中毒,這個症狀是中毒四五年後才有的。”度越坐在了床邊。

“……所以是哪個大夫診斷過之後,告訴你你這樣是因為你小時候中過毒的?”

“鐘叔說的。他說,這應該是當年毒素被壓制了的原因,所以才沒有立即發作,但是這麽多年過去,毒素沒有被清除,所以才會這樣。每次發作的時候只要練一會兒刀就能好。他說等我長大,自會教我解毒之法。但是他現在年紀大漸長,似乎早已不記得這件事。”

木遠:“…………”

越聽越覺得度越沒有在開玩笑。

他突然覺得度越有點可憐,比中了狐王那個莫名其妙的毒的自己還要可憐。

突然之間同情心泛濫的木遠心念一動,有點想幫度越解決這個“麻煩”。

“王上,這種毒我以前見過,雖然不一定能夠完全根治,但是或許可以幫您緩解一下症狀,不用練刀也不用洗冷水澡。您要不要試試?”

度越在黑暗之中沉默了半晌。

不管木遠是不是真的會解毒,患處在如此一個隐私的地方,他總覺得不是很想讓別人知道。

可木遠看起來很堅定的樣子,抓住他手腕的手力道很大,拇指在他腕上輕輕摩梭着,無端帶起絲絲的癢意,大有今天不會放過他的意思,度越只能壓下了心頭的窘困,盡量平靜問道:“當真?”

“嗯,”木遠聽着度越嚴肅認真的聲音,不好表現得太過過分,也不好拆鐘老的臺,于是生生把笑意全部憋回了肚子裏,回以嚴肅認真的聲音:“當真。”

聽了木遠這話,度越的語氣裏竟真帶上了一絲欣慰:“沒想到鐘叔沒辦法的事情,你居然能有辦法解決。既如此,那便麻煩你了。”

他說完,果然老老實實躺了回去,靜待木遠給他緩解症狀。

木遠伸手,正要解開度越的衣帶,卻突然之間又起了歹念,眼底閃過一絲掩不住的笑意,幸而黑暗中度越并沒有看清。

他從來都自認不是什麽好人,此時作起惡來更是輕車熟路。

“王上,”他開口道,“我需要把燈點起來,需得仔細看清您的患處才行。”

這話用平淡中帶着一絲擔憂的語氣說出口,竟然真的像是在讨論什麽嚴肅的話題一樣。可一向冷靜得沒有一絲多餘的表情的度越卻在聽到這個話的同時沉默了。

雖然很多事情他不懂,但起碼的羞恥心還是有的。傷在隐私的地方,怎麽好讓一個女孩子去看?

可木遠只是想要幫他治毒而已,他若是不允,豈不是顯得很奇怪?

或許在醫者心中患者身上的任何地方都只是一塊死肉呢?

度越在黑暗中攥緊了拳頭,一顆心在胸膛裏飛速跳躍。他感覺自己活這麽大,從來沒有遇到過如此讓人進退維谷的情況。

木遠忍着笑意,在黑暗中等了半晌沒有得到回應,心道自己這一番怕不是逗弄得過了頭,生怕度越一個不高興寧願去練刀也不願意讓他緩解,正要說一句其實不看也可以,便聽得度越低低地開口:“那便……點吧。”

橙黃的燭火在黑暗中竄起,照亮了床帏方寸之間的天地。

木遠忍笑忍得辛苦,度越心裏可比他還要苦。

“王上,”木遠故作嚴肅,“我學過一套按摩之法,可以幫王上把毒素排出。”

按摩?怎麽按摩?

度越隐隐猜到了什麽,難以置信地看着木遠:“定要如此?”

木遠一臉嚴肅認真地點了點頭。

好一番內心自我鬥争之後,度越才終于點了點頭。

木遠勾唇一笑:“那待會兒,要是王上覺得有什麽不适之處,一定要及時和我說!”

度越微微一怔,張了張嘴,正要答話,木遠的手上卻已經開始施展他的解毒之法。

度越一下子便什麽聲音都掐滅在了嗓子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一張臉鮮紅得像是能滴出血來,偏過頭去看也不看木遠,雙唇緊緊抿在一起,羞忿得恨不能一頭紮進枕頭裏似的,不住在心頭自我催眠,安慰自己這是為了解毒。

木遠突然覺得,世上怎麽會有這樣單純的人,這麽可愛的人。

他單手撐在了度越頸側,就着燭火幽微的光線看着度越的臉色越來紅,看着他緊閉的眼睛上睫毛不住地輕顫,看着他緊抿雙唇,死死忍着一點聲音也不發出。

木遠的唇角一點一點揚起,竟是完全控制不住,完全收斂不了,在臉上勾出一個動人心魄的弧度。

他突然很想聽見度越的聲音,想聽到度越說點什麽,或者僅僅只是張一張嘴。于是他一點一點俯下身去,目光在那雙緊抿的薄唇上流轉片刻,靠近了度越的耳邊:“王上,感覺怎麽樣?”

度越沒有理他,依舊維持着那個偏頭的動作,只微微皺了皺眉。

木遠略有不滿,可是狼王的忍耐力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一點都不為他所動,從頭到尾就只偏着頭一動也不動。

不知過了多久,度越只覺得自己的靈魂都仿佛被抛到了高高的空中,半晌落不下來,一點踩不到實處。他躺在那裏緩了不知道多久的勁,意識才終于回籠,一睜眼便看到了跪坐在自己身旁,正拿着一方手絹擦手的木遠。

他的目光在木遠的手上停留了一瞬,也不知究竟在心虛什麽,慌忙轉開了目光。

“這……毒素……排出來了?”

度越的聲音裏帶着一絲沙啞,在這樣的氛圍下有種別樣的動人心弦的意味,撩撥得木遠不禁有些心癢。

木遠就着燭火看向度越,見他臉上紅暈未褪,往日裏刀鋒一般蒼白的雙唇豔紅一片,一雙黑眸仿佛蒙着一層霧氣,竟有種懵懂可憐的感覺。

狐王給他下的毒好像有些蠢蠢欲動,看來待會兒等度越睡着之後,他需要獨自出去一趟了。

不過眼下……

木遠看着眼前眼神飄忽的人,就算要忍着自己的不痛快,也不想這麽輕易離開。

他于是調整了一下坐姿,看着度越一臉嚴肅道:“不知道,我還需要檢查檢查。”

度越又沒了聲,讓木遠莫名有種欺負誘拐了良家少年的罪惡感。

只可惜,這樣的罪惡感并不能讓木遠停手,反而讓他有些變本加厲。

于是乎,在檢查過後,木遠很是遺憾地對度越道:“可能是中毒太久了的緣故,毒素還沒有排幹淨。王上,我可能還需要再幫您解毒一次。”

度越:“…………?”

雖然沒有證據,但是度越感覺自己好像瞥見了木遠微微上揚的嘴角和眼底閃過的愉快的光。

作者有話要說:

鐘邁:實不相瞞,這些年來我一直有種什麽事沒做完的感覺,但就是想不起來。

感謝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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