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疑問
狼族的未來,度越當然想過。
他很早就知道,自己是一個活不久的人。雖然解藥實實在在地存在于世上,但是老天留給他的時間,根本就不夠讓他去找到。
所以從很早的時候,他就有意為自己培養了一位繼承人。他沒有孩子,但是他從未覺得狼王一定得是他的血脈。
有韓穆在,有林黎在,還有他那麽多信任的部下在,他們定會好好輔佐他們新一任狼王。
但面對着木遠,面對木遠這樣懇切的眼神,他說不出這樣的話。
木遠想讓他活下去,他知道的。直接告訴木遠自己其實早已準備好了一切,這話太過誅心。
于是他含糊地和木遠讨價還價:“三十天。十天太短,什麽都做不了。”
“我們已經來人界十天了,你還要三十天!這耗的是你的命啊祖宗!”
兩人不依不饒地争執半晌,總算折中——再待二十天,待滿一個月,要是還沒有結果,那就回去。
雖然大家各退一步,各自妥協,木遠還是氣得心口發疼。
一個月,那就是一年的壽命!
度越耗的像不是自己的命一般,一臉的無所謂,看得木遠愈發恨,恨度越不惜命,也恨自己如今變得這樣沒出息。
不想和這個氣人的家夥再多待,木遠兀自推門走了出去,打算去探聽探聽,看能不能探出點什麽消息來。
度越沒有攔木遠,思索片刻,也跟着推門而出,正打算去找林黎和韓穆說幾句話,便看到了那邊回廊盡頭的大皇子。
看那樣子,大皇子應該站在那裏有一會兒了,木遠大約是走的急,沒看到。
度越皺了皺眉,象征性地朝着大皇子虛虛行了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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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皇子臉上依舊挂着溫和的笑,像是一點不在乎似的,見度越看到了自己,便幹脆朝着這邊走來。
“大皇子,您有事?”和主子說話也這樣不卑不亢,換了別的主子,必然早生氣了。
好在大皇子最不缺的就是對他态度不好的人,相較之下度越已經算比較和顏悅色,于是也不和他計較,商量似的問道:“焦嬷嬷領月錢去了,小媛剛才洗了衣服,但是個子不夠,挂不到晾衣繩上。我原本想幫她,但是前些日子不小心傷着了胳膊。你能不能去幫幫她?”
主子做到這個份上确實有些可憐了,這一點連度越都覺察了出來。哪怕他們今日見到的那個不知名的人族,恐怕都用不着自己動手做這些事情。
于是他也不言語,跟着大皇子便朝後院走去。
日頭有些烈,屋子裏悶得慌,大皇子便搬了椅子在廊下看書。此刻有度越過來幫忙,那小丫頭得了閑,樂不可支,看着度越面相兇卻又不敢上前搭話,便只拿了扇子在一旁給大皇子扇風。
大皇子笑她:“我哪裏就這麽金貴了,這還沒到夏天呢,沒那麽熱,你歇着吧,也不嫌累得慌。”
小丫頭卻閑不住,睜着一雙大眼睛眨巴眨巴:“那……那我給大皇子拿些糕點來!”
大皇子忙拉住她,勾起唇角,眼裏似乎閃着光。那模樣總算是有了幾分這個年紀的少年該有的活潑勁,拉住那小丫頭的袖子:“原本也不多,你愛吃就都留着給你吧。”
小丫頭聽了這話,一張小臉紅撲撲的,低着頭笑着謝恩。
這會兒的功夫,度越也晾好了衣服,朝着這兩人走來。
小丫頭有些怕度越,見他過來立刻斂了笑意,怯生生的,像是想躲。
度越看她一眼,再去看大皇子,忽地問道:“你想娶她做你的妻子麽?”
這人從來都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平日裏只驚木遠一個人,今天沒有木遠看着,着實把大皇子和小丫頭吓得不輕。
大皇子手裏的書驟然被捏出了褶,小丫頭登時瞪大了眼睛,不一會兒眼裏便蓄滿淚水,漲着通紅的一張臉半晌什麽話也說不出來,不多時便吧嗒吧嗒掉起眼淚來,轉身便要跑。
大皇子見狀忙将人拉住。
小丫頭轉過身來,先是氣勢洶洶想要說些什麽,看到度越那張臉氣勢便登時去了一半,末了只濕着眼眶弱弱哼唧出一句:“你……你胡說八道!我……我才不嫁人!”
大皇子也責備似的看了度越一眼,哄那小丫頭道:“方才風大,我什麽都沒聽清。他說什麽了把你招成這樣?好端端的怎麽掉眼淚了?對了,之前焦嬷嬷給我做的桃酥,我不愛吃,還沒吃完呢。你去我屋裏嘗嘗,要是喜歡就給你拿去吧。”
小丫頭像是不敢相信似的擡頭去看大皇子,見大皇子一臉淡然,像是真的什麽都沒聽到一般,這才抹抹眼淚,匆匆離了場。
度越不知自己哪個字戳到了小丫頭的淚腺,看着她離開,這才問道:“你不想娶她?我說的不對?我見你對她很好,她似乎也格外喜歡你。”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大皇子也看出來這個不卑不亢的太監似乎有些缺心眼,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于是無奈地嘆一口氣:“她還小呢,還是個孩子,又是個女孩子,無論如何你也不應該當着她的面說這樣的話,平白叫她難堪。”
度越莫名:“為何會難堪?男女之間兩情相悅,難道不就應該結為夫妻?”
“這……”大皇子驚詫于居然有人問得出這樣的問題,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只道:“女孩子家,面皮薄,什麽婚嫁的事情,當然不該這樣随意地說出口!”
婚嫁是不能當着女子的面說的話?度越皺眉,想起了某個把以身相許嫁不嫁人的挂在嘴上說的“女人”。
可見人族和人族之間,差距也是很大的。
暫且把那位奇女子放到一邊,度越緊着要緊的事情問大皇子:“你們……咱們男子是不是可以三妻四妾?”
他原想說你們人族男子,轉念硬生生吞回肚子裏,改成了咱們男人。
大皇子假作沒有注意到他這個生硬的轉換,答道:“雖然是這樣,但我從都覺得,只要能夠遇到一個人,一個讓我可以傾心的人,我便再也容不下別的人,再也用不着別的人了。我不求三妻四妾,只求能和我傾心之人攜手,共度此生。”
這個人族倒是和別的人族不同,和他的父親更是天壤之別,度越不由對他高看一眼。
“那若是一個人,他口口聲聲說喜歡另一個人,卻不願意給這個人一個名分,甚至還把這個人關在一個地方不許他出來,會是為什麽?”
這話他原本是想問木遠的,但是一想到他們在那間宮室之中的時候,想起他們一起躲在床下聽到的那些聲音,他就莫名有些不知道該怎麽和木遠開口。
聽着那個男人的慘叫,他一方面覺得有些像他們平日裏審問俘虜的時候的動靜,可另一方面有覺得好像有什麽區別。區別到底是什麽,除了環境不同,行刑的人态度不同,那兩人之間的氣氛不同之外……似乎還有些別的什麽不同。
總之,很有可能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樣。但究竟是哪樣,他想不明白。
對着木遠開不了口,只能來問問大皇子。
大皇子思忖片刻,探究似的看着度越:“你……是不是和小玉子吵架了?”
度越的目光陡然淩厲。
大皇子頗有些尴尬:“方才……我在你們門外的時候,其實不小心聽到了一點動靜。但是我那時候離得遠,沒太聽清。你們似乎很少這樣大聲地和彼此說話,我就沒有走近,在那裏等了一會兒,就看到他氣沖沖地走了出來。所以發生什麽事了?”
沒有得到度越的回答,大皇子只好嘆口氣,按照自己的猜想分析道:“像你說的這種情況,比較特殊。因為這樣的事情說出去,畢竟還是一件……不那麽容易為世人所接受的事情,何況還是……這樣的情況。所以那個人如果不願意給一個名分,也不是那麽太難理解。這件事若是為衆人所知道,那麽兩個人都有可能會為千夫所指。可能……不是所有人都承受得起讓自己聲名掃地吧。”
大皇子話說得像是打了補丁,東一塊西一塊,度越壓根沒太懂,卻還是從那四個字中聽出了問題的嚴重性:“千夫所指?”
所以狐王為什麽要送一個可能被千夫所指的人到皇帝身邊?送一個能當妃子的不是更方便?
想不明白,他打算問點別的:“那若是兩個人,他們關系很好,但是又……又似乎不那麽好。那他們待在一起,關上門,脫了衣服,躺在床上……”
“你……大白天的,你說什麽!你們……自己關起門來做什麽也就算了,有什麽好說出來的!”
度越的畫面描述還沒有說完,便被突然不知為何漲紅了臉的大皇子生生打斷。
他莫名其妙地看着大皇子,便見大皇子做賊似的朝着四周四下看了一圈,半晌才看回他來,壓低了聲音:“你這人平日裏木讷也就罷了,怎麽這樣的話也随随便便往外說?光天化日之下,真是……有辱斯文!你當真不懂禮義廉恥嗎?”
度越皺皺眉:“這話不能說?那我日後不說便是。我只是想問問你,若是如此,這兩個人在做什麽。”
大皇子不知度越是真傻還是裝傻:“自然是……做只有夫妻才能做的事情!”
度越不依不饒:“不對。若是結為夫妻,兩人應當彼此相愛才是。可是其中一個人,聽起來似乎很痛苦。”
大皇子愈發瞪大了眼睛:“聽起來?你……你去聽了誰的牆角!”
這裏可是皇宮!整個皇宮之中,除了偷偷摸摸對食的太監宮女,能這麽大張旗鼓被人聽到的,還能有誰?
度越當真是不怕死麽?聽了也就罷了,還說出來?
他有些怕惹禍上身,只道:“這件事你不要再和任何人提起,也不要再随便到處問了!”
可是度越還沒有得到答案,問了這麽多反而更不明白了。
大皇子簡直怕了他:“就是夫妻之間的事情!那才不是痛苦!那是……那是……”
他也未曾經歷過什麽,很多事情也都只是一知半解,是了半天也是不出個什麽來,只說:“那其實是高興的!夫妻之間行周公之禮,都是這樣的!兩個人都是高興的!”
作者有話要說:
度越:就很搞不懂你們人族。
感謝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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