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相逢

如果這次妖怪闖入皇宮當真和十五年前那件舊事有關,那麽江言齊是一定要将其處理幹淨的。

畢竟,他今日所得的一切都要歸功于那件舊事。若是被捅穿出來,只怕他的好日子就要到頭了。

也因此,他今日才會親自出馬。

不過他也是真沒想到,自己不過是坐在山下喝個茶,順便等手下回來禀報他搜山結果,居然就能這麽着撞見了他要找的人。

雙方皆是微微一愣,好在江言齊雖然這麽多年養尊處優,當年的底子到底還是剩下一些的,很快便反應了過來,一句話也不多說,提起立在一旁的□□便朝度越刺來。

如今心裏頭有了牽挂,度越原本不想再動用妖力,無端損傷自己的身體,但眼下迫不得已,也只能化出長刀來生生擋下了江言齊這一擊。

電光火石的功夫,兩人便纏鬥在了一起。

擱置多年的功夫突然要拾起來,江言齊頗覺出了幾分吃力。但即便如此,度越的狀态卻比他還要差得多,只能堪堪應付,很快占了劣勢,身上多處被那□□帶出血來,看得木遠一陣陣心疼。

那個妖嬈女子以為自己就是來當擺設的,怎麽也沒想到還有如此近距離觀摩戰鬥的機會,早在一聲尖叫之後一翻白眼暈了過去。

木遠如今口中沒了毒針,身上也剩下沒有多餘的,只拔出一把匕首抵上那女人的喉嚨。

“住手!江統領,不想看到她的腦袋被我割下來的話,現在就放下武器!”

雖然早料到了這女子大約不過是江言齊衆多侍妾美姬中的一個,能夠有什麽震懾力的可能性不大,但他怎麽也沒想到江言齊居然只擡了擡眼皮,理都沒理他,大有一副你就是把她剁成餡都不關我事的模樣。

木遠暗罵一聲,看準了時機,匕首脫手而出,直飛向江言齊而去。

這回江言齊總算是有了點反應,像是沒料到木遠會突然出爾反爾,說好去割那女人的腦袋卻找上了他似的,匆匆躲開。

木遠突然的出爾反爾給度越争取到了一點時間,讓他終于找到了機會,一刀砍向江言齊小腿。

江言齊哀嚎一聲,終于跪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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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走,安廷衛可能馬上就要下山了!”

木遠知道度越現在狀态并不好,不敢多留,得了好處就收手,匆匆朝着皇城的方向奔逃而去。

皇城兩人是決計進不去的,只能先奔入附近一座小村莊中。

但青天白日的,度越如今渾身是傷,帶着一身的血腥味,就算是在村子裏也實在顯眼。他們無暇顧及太多,只能随便挑了一戶人家,翻入別人的後院之中。

前院似有微弱的談話聲傳來,木遠貼在木門傷聽了一會兒,判斷出這家只有一對夫妻帶着一個小孩兒,暫時應該不會到後頭來。

“沒人……都在前院呢。”他稍稍松一口氣,“他們來了再說。”

一家子人族,總要比安廷衛好對付。

度越臉色慘白,對木遠點點頭,靠着草垛坐下來。

木遠上前,将度越的衣服掀開一點,看到裏頭一片血肉模糊,登時一陣眼暈,只覺氣血上湧:“得去弄點藥。”

度越聞言,有氣無力地拉了拉他的手:“不……不用。我自己調息片刻,能好的。”

木遠不過一時情急才說出這樣的話,怎麽可能當真丢下度越一個人在這裏,自己出去找藥。

他又急又氣,卻又無計可施,用力回握了握度越的手,一邊思索喃喃道:“待在這裏不是長久之計。”

江言齊親眼看着他們朝這個方向逃跑,又知道他們一定進不了皇城,那就只能躲在這個還沒巴掌大的小村子裏。

村子不比山林,統共也沒幾戶人家。要真想搜,甚至連一個下午都花不了就能找到他們。

這個問題都還沒解決,前院那頭便有腳步聲朝着後院方向走了過來。

木遠簡直想仰天怒罵一聲,卻還是趕在那人進門之前輕手輕腳躲到了門後。

若是真有人進來,幹脆就将人打暈過去,省的麻煩!

他一塊磚頭已經舉在手裏,就等那個倒黴蛋推門。

誰知道那腳步聲原本分明一直勻速前進,到了門邊卻停在了那頭。木遠正微微詫異,便見一只腳狠狠踹出,直接将門踹得彈開,而那人還待在門那邊一點要過來的意思。

木遠一驚,只以為他們已經被發現,就要拿着轉頭其氣勢洶洶過去找事,卻在看清來人的瞬間楞在原地。

“張太醫?”

這人臊眉耷眼,一臉的不耐煩,身上邋裏邋遢随便罩了個髒兮兮的青衫,不是那日在宮中給度越診治的張太醫還能是誰?

“你……您怎麽會在這裏?”

一想到度越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大夫,木遠對張太醫的态度也頓時恭敬了不少。

張太醫廢了老大勁似的擡起眼皮看他一眼,從鼻子裏哼出一口氣:“這麽濃的血腥味和妖氣,我再要聞不到,這鼻子割了去算了!”

說完,他比看着比度越還要有氣無力似的朝度越走去,什麽話也不說,往他那神奇的袖裏一掏,就掏出了一卷紗布和治療外傷的藥。

木遠從木門往外看一眼,見那一家三口人早已不知被誰用什麽法子放倒了,這才走到二人跟前。他想要看着張大夫給度越包紮,可一看那血肉模糊的景象又心生退意,慌忙移開了視線。

大夫冷哼一聲:“這戶人家早被我用藥迷暈了,放你的心!”

“多謝張大夫。不知道張大夫這次又來幫我們是……”

“大皇子交待的。”

說完,他又補充道:“早年因為一些事情,得貴妃娘娘搭救。”

這個早年其實已經很早了,是貴妃入宮之前的事情。原本不是什麽大事,貴妃也沒将此事放在心上,實在是當時誰也沒想到後來會發生那樣的事情。

雖然除妖司與妖物勾結的事情并沒有直接牽連到這一對母子,但對她一個弱女子而言,失去皇上的寵幸有時候已經足夠致命了。

貴妃失寵之後身體越來越差,隔三岔五便要病上一病,宮裏太醫卻又都看着皇上的臉色,不大願意好好醫治。不知怎麽的,貴妃臨死前就突然回光返照似的想起了自己年幼時搭救過的那只羊妖。

她将蛟珠交給了大皇子,命令了大皇子想辦法去尋到那羊妖,将他安排在宮中。

一開始張大夫以為貴妃讓他進宮是要給她自己治病,到了貴妃床前才知,貴妃知道自己已經快不行了,這是擔心自己死後自己兒子日子不好過,這才挾恩求報,囑咐自己照顧大皇子。

“那貴妃當年……”

“被人下了毒。慢性毒,不仔細查查不出來。”老頭頭也不擡随意地說道。

四下一片寂靜。

難怪她要想辦法給自己兒子鋪路,大概也是有所察覺。而不管給她下毒的人是誰,又是什麽樣的目的,那個時候的她即便是成功解毒也未必能與之抗衡,反而讓對方愈發忌憚。

只有她當真毒發身亡,留下大皇子一個無依無靠的幼子,旁人才能放心。

“那天我運氣好,你們鬧起來的時候正好太醫院派了我出去采買東西,我就幹脆沒再回去。後來在外頭打聽了點消息,知道了這件事。”

說到這裏,他已經幫度越處理好了傷口,起身懶洋洋看一眼,道:“都是皮外傷,養養就好了。不過這傷容易好,外面那些安廷衛,你們打算怎麽應付?”

木遠聽了這話一驚:“外面?什麽外面?他們這麽快就……”

“你們進了村沒多久,就有一幫安廷衛把村子圍了起來,大概不久就要開始搜查了。我這裏倒是還有幾顆大皇子之前給我的蛟珠,但恐怕沒什麽用。”他一邊說着,一邊遞了一顆蛟珠給度越。

木遠明白張大夫為什麽說沒用。

他們幾次三番順利逃脫,妖氣也總是時隐時現,江言齊很可能已經猜到他們大概有什麽辦法可以隐藏妖氣,這回搜村必然會将每家每戶仔仔細細地翻查過去。

就算蛟珠可以幫度越隐藏妖氣,他這個一身傷的樣子也實在是太過明顯,讓人一看就能認出來。

他們逃不出去。

木遠皺了皺眉,沉思片刻,卻突然放松了下來,輕輕将度越扶起:“沒事,只要有蛟珠,他們就找不到我們的!”

度越看他:“你想到辦法了?”

木遠點點頭,将一旁的草垛挖開:“待會兒你就躲進這個裏面,他們查探不到妖氣,必然不會想到你會躲在這個裏面!”

度越将信将疑地看木遠一眼:“這未免太……那你呢?”

張大夫也掀起眼皮看了木遠一眼。

“這個草垛太小了,躲不了兩個人。你先躲起來,我和張大夫去隔壁。”

度越似乎有些不大願意和木遠分開,回頭看看木遠方才挖出的只有一人大小的凹陷,雖然總覺得不大靠譜,但看木遠那自信的樣子,最終還是聽話地躲了進去。

木遠忙拾起旁邊散落的稻草,将他人整個埋了起來。

“你小心。”悶悶的聲音從草垛裏傳出。

木遠一愣,旋即應道:“放心吧。”

他說完,有些戀戀不舍地看了那草垛一眼,這才拿起一旁方才包紮時度越脫下來的外袍,和張大夫一道翻入了隔壁家的後院。

“有件事,想問一問您。”才出院子,木遠便攔住了張大夫。

“你不是打算躲草堆裏頭嗎?還不趕緊?問什麽?不怕安廷衛這就進村搜查!”

木遠卻笑笑,沒有答他這個話。

張大夫嘆一口氣,隐隐明白了他的意思,道:“什麽話,問吧。”

“有什麽辦法可以長事件保存人的血液嗎?”

“你問這個幹什麽?”張大夫擡眼看他,卻還是答道:“有。”

他說着,從袖子裏掏出一只葫蘆來,“這葫蘆壁上抹了牛妖肺裏頭取出來的靈精。人血要是放在這個裏頭,就能一直保持新鮮。你要用啊?”

木遠點了點頭:“抱歉,張大夫。我現在身上沒什麽錢,也不知還有沒有來日,不便給您許諾什麽,也就只能用大皇子一點面子求您把這個葫蘆送我了。我得給度越留點我的血。”

張大夫皺眉看着他,手上卻很大方地将葫蘆遞了過去。

木遠道過謝,便毫不留情地劃破了自己的手,開始朝葫蘆裏頭注血。

半晌,張大夫終于有些看不下去了:“差不多得了,你也不怕把自己流幹,小心待會兒路都走不了!”

木遠晃了晃葫蘆,估摸着這些該夠度越一年的份了,可又總擔心萬一就差那麽一兩滴怎麽辦,萬一中途遇到什麽意外度越某一兩個月忘了喝需要從頭再來怎麽辦,萬一灑了又該怎麽辦,便總想再多留一點。

他方才說的那些話是騙度越的,他知道他們這一次怕是躲不過去了。

江言齊清清楚楚知道他們就在這個村子裏,就算一遍找不到也一定會再找第二遍,掘地三尺也不會放過他們,躲在草垛裏根本就不是辦法。

只有一個辦法讓江言齊不要再繼續盯着這個村子,那就是讓他覺得,他們已經逃走。

“行了行了!喂牛都夠了!”張大夫一把将葫蘆從木遠手裏奪走,蓋上蓋子,問道:“然後呢?你還打算幹什麽?”

木遠頭有些暈,險些站不穩腳步,堪堪穩住身形:“待會兒安廷衛走了,還要勞煩張大夫把這個交給度越。還有……您能不能給我一顆蛟珠?”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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