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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琛忙了一天，好不容易将手頭上事做得差不多，柳澄媛又以她父親的名字塞了個船舶的項目，餘琛看了眼時間，沉默地思考了一下，将這個項目推了。

利益雖然豐厚，但是等他處理完差不多就要等到下周了，陸懷亭的母親不一定等得了。

柳澄媛也沒說什麽，原因也沒問，只是聽餘琛說要趕淩晨的飛機，她挑了挑眉，“餘家有事？”

餘琛收拾自己的行李，頭也沒回道：“我的私事。”

“那什麽時候回來？這邊的項目光靠我可不一定能成哦學長。”柳澄媛順手幫他将整理好的襯衫放進行李箱。

餘琛想了想，“再看吧，不行就算了。”

柳澄媛聞言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餘琛沒說話了，将行李箱一拉，直接讓保镖來接自己。

陸懷亭每天從家裏到醫院兩頭跑，看着陸文秀的狀況并不好，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辦，聽醫生說到了後期昏迷的時間會比較多，這樣對病人來說也是好事。

他有時候盼着媽媽多睡一會兒，有時候又怕媽媽再也醒不過來。

低着頭握住媽媽的手，陸懷亭沉默地彎下腰輕輕将媽媽連着被子一起虛虛抱着。

餘琛下午落地，剛出機場就直奔醫院，到醫院樓下的時候他買了些新鮮水果，然後給陸懷亭打了電話去。

“喂？”陸懷亭的聲音透着沙啞的哽咽。

餘琛頓了一下，“病房號多少？”

那頭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緊接着是走路的聲音，陸懷亭驚喜道：“你來了？”

“嗯，我買了點水果，不知道阿姨喜歡吃哪種？要不你下來幫我一起挑挑？”他的語氣稍微放輕了一些，像是在安撫一只小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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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手機裏就傳來乘電梯的聲音。

然後是小跑帶起的風聲。

直到陸懷亭看見他，才放慢腳步，小聲地喊了他一聲。

那一瞬間，餘琛的心被細微的針戳了一下，疼得他的心瑟縮起來。

“你剛剛回來的嗎？”陸懷亭眼睛發亮地看着他，伸手就去接他手裏拎着的水果。

餘琛便松了手，說道：“沒有，昨晚回來的，休息了一晚過來的。”他怕自己表現得太過急切太過關心，又給陸懷亭生出莫名的心思。

陸懷亭點點頭，看了看手裏的東西，突然說道：“你買的香蕉果籃啊？我媽媽不可以吃這個。”

餘琛皺了下眉，伸手就要把香蕉拿起來丢掉，“不好意思，我以為香蕉比較好消化……”

陸懷亭連忙搖頭，“不、不是，留着吧，丢了浪費，你在這裏等等我，我去買點葡萄蘋果，醫生說多吃那些補充維生素。”

他說着便往一旁的水果店走，餘琛抱着一袋子香蕉在後面看着他。

等他買好了，餘琛伸手直接接了過來，“錢轉給你了。”

陸懷亭愣了愣，後知後覺意識到餘琛說的是買水果的錢，“……哦。”

餘琛看他發愣，湊近他一些說道：“走了。”

“嗯，好。”陸懷亭回過神，朝他笑了笑，沙啞的聲音低低響起，“你待會兒見了我媽，她如果說什麽奇怪的話你別和她生氣，她都是為了我……你也別當真就是了。”

餘琛在電梯裏拎着兩袋子水果，沒說話。

陸懷亭偷偷瞄一眼，看他沒怎麽生氣，放下心繼續道：“她總是會操心一些奇怪的事，不過都是為了我……你如果願意，可以的話，能不能稍微表現得愛我一些？我不是要你愛我啊，我的意思就是你看起來對我很好，很愛我的樣子，她就會放心了。”

餘琛偏頭看了他一眼。

陸懷亭低着頭沒敢看他，聲音失落道：“也不用裝多久。”

餘琛走出電梯，輕輕點了點頭，“嗯。”

“走吧。”他伸出一只手，握住陸懷亭的手，淡淡道。

陸懷亭沉默地跟在他身後，眼眶微微發紅。

“謝謝。”他悶悶地說道。

餘琛聽罷沒說話，徑直推開了病房門。

好像瘦了很多。餘琛握着陸懷亭的手心裏默默想道。

陸文秀剛挂完水，護士小姐正在和她說些什麽，病房門突然打開了。

“阿姨，您要少食多餐，吃不下也是要吃點的……”護士小姐說着看了一眼門口，便打了聲招呼，出去了。

陸文秀看着兩人握在一起的手，眨了眨眼，直到餘琛松開陸懷亭的手，陸懷亭回身關門，她才回過身來，笑道：“小餘來啦！來來來，坐那兒，亭亭啊，你把那折疊床打開坐吧，讓小餘坐椅子上。”她指了指陸懷亭平日裏坐的那把椅子，有些高興。

陸懷亭把自己守夜睡的折疊床搬出來，示意餘琛坐椅子上。

餘琛将水果放在床頭櫃，喊了聲“阿姨”才坐下來。

陸懷亭摸了摸他媽的手，又去翻了件薄外套給她披着。

“媽，你餓了沒？我給你洗個蘋果吧。”

“行，你去吧，我還想吃你上次買的糖，你下樓去買吧。”

陸懷亭頓了一下，回頭看了一眼餘琛，餘琛道：“去吧，我陪阿姨一會兒。”

陸懷亭應聲，又給他媽掖掖被子，這才一步三回頭的離開。

陸文秀看着他那模樣，忍不住嘆了口氣，餘琛安靜地坐着，聽陸文秀終于開口道：“你和亭亭在一起多久了？”

他道：“一年多。”

“我聽說你們高中就一塊兒？”陸文秀笑着問道。

餘琛愣了半秒，不明白陸懷亭怎麽連這個都和他媽說，還是老老實實點頭，“嗯，他總被人欺負，幫過他幾次，我嫌麻煩，就走哪兒都把他帶着了。”

陸文秀輕輕點頭，“是啊，他念書那會兒總被人欺負，還有一次回家一邊哭一邊吐，我帶他去醫院檢查他才說是被人從樓上推下來了。怪不得後來沒怎麽聽他說過被人欺負，原來是你幫了他啊。”

餘琛喉嚨裏哽了一下，含糊不清地應了一聲。

“小餘啊，你覺得亭亭怎麽樣啊？”

“一包糖，一罐葡萄汁，多少錢啊老板？”

“八塊五。”

“好的。”

“挺好的。”餘琛答道。

陸文秀頓了頓，突然低聲道：“我這病也沒幾天好活了，直接跟你說了吧，你是真的喜歡亭亭嗎？”

餘琛心底有個聲音在說，喜歡吧，是喜歡的。

所以他半點猶豫沒有，“喜歡的。”

“我兒子我最清楚，他怕是很喜歡你了，我清楚你和他身份懸殊太大，以後也許你會丢下他……但至少，在我離開以後的一段時間，你陪陪他。”其實這話說得有些強硬了，聽起來讓人很不舒服。

但是餘琛只是點點頭，“我知道的，阿姨你別擔心。”

“如果不是要死了，我還想多陪陪亭亭呢。”陸文秀長嘆一口氣，無奈地笑道：“亭亭沒什麽朋友，從小到大我只聽他說過你，小餘，喜歡一個人的表現是能夠看出來的。”

餘琛錯愕了一瞬，以為陸文秀說的是他喜歡陸懷亭的事。

陸文秀繼續道：“他好像在用他擁有的所有去喜歡你，不過也不奇怪了，亭亭缺愛，我和他父親并沒有給予多少的親情給他，他生性敏感，是能感受到的。”

“我有好幾年甚至刻意忽視了他，一轉眼他便長大了……後來我一直在後悔，他是我的孩子，我卻那樣待他，再去彌補他已經缺失了的那部分，我如何也補不回來了。”

餘琛張了張嘴，為陸懷亭辯解了一句，“……他明白的，他很愛您。”

“他在情感的感知方面是有問題的，所以可能會給你在一定程度上造成困擾，你能感覺得到，對嗎？”

餘琛啞然，輕輕點頭。

陸文秀深吸一口氣，“我沒辦法，他上大學那幾年我試圖糾正過，但是沒用，他的思維扭轉不回來，他甚至可能以後會因為情緒沖動而做出不好的事。”

“……不會的，他很努力了。”餘琛試圖回想陸懷亭與人相處的模樣，平靜地說道：“他和同事們的關系都很不錯，還會給大家帶便當，您知道的，他做飯很好吃，大家都很喜歡他。”

陸文秀的眼睛微微紅起來，“真的嗎？他一直都一個人，我很擔心。”

“……嗯，大家都很喜歡他，他和大家相處得很好。”餘琛答道。

陸文秀“哎”了一聲，輕笑道：“那可能是喜歡你之後被你引導的吧？”

餘琛也不知道，只好說：“是他自己做出的改變，他比高中那會兒勇敢多了。”和對方的母親說起這種話，餘琛總覺得像是在說幼兒園的小朋友，他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道：“他如果還有問題的話我會監督他去看醫生，您不用擔心的。”

陸文秀連聲說好，“亭亭就拜托你了，以後不喜歡他也沒關系，他會長大的。”

怕是看出來了自己對陸懷亭的冷淡，餘琛心裏默默想道。

“阿姨，別擔心，我和他認識這麽多年，就算不在一起，也是很好的朋友。”他輕聲細語地安慰她，“更何況，我們現在還在一起。”

陸文秀擡頭看了眼病房門上的那扇小玻璃，陸懷亭的半張臉一晃而過，她眨眨眼，笑着點點頭。

“麻煩你。”

陸懷亭推開病房門，第一時間去摸摸他媽的手，覺得柔軟溫暖便笑着把糖拆開，給他媽剝一顆，“媽，吃完糖我給你削個蘋果好不好？”

陸文秀摸摸他腦袋，“好。”

他就高興地站起身，将手裏的葡萄汁遞給餘琛，快遞到餘琛手裏的時候，他手腕突然一陣抽痛。

葡萄汁直接掉在了地上。

他想起來了，餘琛是不愛喝葡萄汁的。

他連忙撿起來道歉，“不好意思，我給忘了，我給你倒杯水吧？”然後将撿起的葡萄汁随手放在床頭櫃上，他去找杯子給餘琛倒水。

餘琛伸出一半準備接東西的手悄無聲息地縮了回來，指尖微微有些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