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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見過餘琛之後，陸文秀一病不起，大約是徹底放下心來，所以松了那一口氣。

陸懷亭整日整夜地陪着，他舍不得離開媽媽半步，家裏的兩個小家夥他實在沒心力去照顧，本來打算聯系相熟的寵物店寄養一陣，餘琛卻說他先幫着養養。

陸懷亭不置可否。

［要我帶飯過去嗎？］餘琛發消息問道。

陸懷亭安靜地坐在病床邊，手機振動的聲音傳來，他只是伸手摸了摸媽媽的手，覺得有些涼。

餘琛等了一會兒見他沒回，将手機放到一旁的桌上，伸手去拿櫃子裏的貓糧和狗糧，小貓跟小狗圍着他打轉——大約是他身上有陸懷亭的氣息，所以小家夥們很親近他。

中午他打包了兩份餐廳的飯菜去醫院，陸懷亭正提着開水瓶從樓梯間走出來，撞見餘琛時他下意識想笑，但是嘴唇一直在發抖，忍不住抿了抿，像是在哭。

餘琛愣了幾秒，走過去一把抱過他，摸摸他的頭發，小聲安慰道：“不要難過。”

陸懷亭将臉埋進他懷裏，餘琛懷裏的熱度傳來，他垂在身側的左手無意識地輕輕握攏。

“餓了嗎？我給你帶了午飯。”餘琛伸手摸摸他的臉，并沒有意想中的濕漉漉，他收回手，拍拍陸懷亭的肩膀，拉開一些距離，“阿姨吃了嗎？”

陸懷亭站直了身子，搖搖頭，“媽媽還在休息。”

兩人走進病房，陸懷亭給他倒了杯熱水，自己也捧着一個茶杯，他将位置讓給餘琛坐，自己站在一旁。

餘琛看着病床上削瘦的人，想安慰兩句，半天也沒找出話來，他看了一眼陸懷亭。

陸懷亭眼也不眨地看着床上的人，捧着茶杯的手微微發顫。

因為每天都會去樓下買鮮花，病房裏的消毒水味很快就被花香氣蓋了過去。

“……吃點東西吧，你累病了阿姨會擔心的。”餘琛起身将帶來的盒飯打開遞給陸懷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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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懷亭眨眨眼，有些呆愣地看了他一眼，突然說了一句，“我以前如果能多陪陪她就好了。”

餘琛默然，他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他的母親去世時他并沒有什麽感覺，也許是因為母親不愛他。

“吃飯吧。”餘琛說道。

陸懷亭閉上眼，複又睜開，朝他笑了一下，“嗯。”

家裏的貓狗離不開人，餘琛晚上又去了他家，因為實在不方便，他只好在陸懷亭家住了下來。

公司的事他基本要到晚上才能處理，堆積的事情壓在一起，餘慶安又打電話來催促他。

餘琛端着牛奶坐在沙發裏看文件，小貓蹭到他的懷裏，“喵～”

小狗也蹲在他的腳邊，乖巧地望着他。

餘琛忍不住伸手摸摸小狗的腦袋，“你是叫小愛，對吧？”

“陸懷亭取名字也太難聽了。”他這麽說道。

陸文秀離開的前一天大約是她這一個月來最清醒的一天。

她看着陸懷亭趴在床邊，一個人瞧起來好孤單。

她昏睡的時候能夠感覺到她的兒子在陪着她，小心翼翼地和她說着話。

她伸手摸摸陸懷亭的腦袋，萬分不舍地喊了聲亭亭。

“別睡了，陪媽說說話。”

想着還是将這個笨蛋兒子弄醒了。

陸懷亭睡得很不好，幾乎是陸文秀摸他腦袋的時候他就醒了，聽見媽媽的聲音，他一個激靈，連忙擡起頭去摸媽媽的手。

媽媽的手很溫暖。

輕輕呼了口氣，陸懷亭看着陸文秀笑着看他，還俏皮地捏捏他的手，“媽看你這麽傻都舍不得走了呢。”

陸懷亭抿了抿嘴，平複了一下心情，試圖笑了一下，但是沒笑出來。

“別說這種話。”

陸文秀伸手摸摸他的臉，嘆了口氣道：“媽是不是變醜了？”

陸懷亭搖搖頭，“你最漂亮。”

“哈哈，臭小子，盡瞎說。”陸文秀笑了一聲。

陸懷亭垂下眼，給陸文秀掖掖被子，小聲道：“媽。”

“嗯？”

“媽。”他還是喊了一聲。

陸文秀道：“怎麽了？”

“……不要走。”

“……”

輕輕嘆氣，陸文秀用柔軟的眼神看着他，突然伸手抱了抱他。

“亭亭，你要勇敢一點。”

“媽媽這輩子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媽媽走了之後，你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努力地去愛你自己。”

她還有好多好多的話想和陸懷亭說，叮囑他別總是一個人，要多交些朋友，多和朋友出去玩，吃飯要按時吃，別總是吃涼的，也別随随便便糊弄，胃又不好。

到最後她卻只是摸摸陸懷亭的頭發，輕聲道：“你和小餘要好好相處，如果以後你倆不在一起了，也別難過。”

“他有他的路，你也有你的路，不要求着人家，不要輕賤自己，媽媽舍不得。”

“媽媽只希望你未來平平安安，健健康康，不想你受委屈，也不想你難過。”

“聽到了沒有？陸懷亭。”

陸懷亭閉着眼睛，深吸一口氣，控制不住地哽咽道：“你不要走。”

陸文秀沉默了兩秒，低聲道：“媽媽也不想走。”

陸懷亭泣不成聲，感受着陸文秀撫摸他頭發的手溫，他的心抽搐成一團，全身都在發抖。

“以後一個人要好好照顧自己。”

“你不要走……”

“我給花花織的毛衣還有袖子沒織好，你有空學學織毛衣吧？把它織完了。”

“不要走，媽，不要走……”

“別哭啊，媽媽以後就換個地方看着你了，你有空就帶花花來看媽媽。”

“不……”

“家裏的錢我都存在那張藍色的工行卡裏了，密碼是你生日，你都知道的，媽媽走了以後，那套房子就可以賣掉了，你多存點錢，以後有點事肯定要用上的……亭亭，別哭了，你這樣媽媽看了心裏難受。”

陸懷亭擡起頭，痛苦地抿緊唇，他止不住地顫抖，想要再多看一眼陸文秀，眼裏朦胧的淚浸透了他的眼簾。

陸文秀心疼地給他擦擦眼淚，眼底也浮起一片氤氲，她實在是舍不得，她的兒子一個人實在太孤單了。

突然想起住院前陸懷亭說想吃她做的麻辣香鍋，她伸手拿過手機，同陸懷亭道：“麻辣香鍋很好做的，媽媽把方法寫給你吧。”

陸懷亭眼淚登時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