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過往的春節,餘琛總是一大家子人坐在一起,後媽和幾個伯母聊家事,父親和他還有幾個伯伯談論公司的事,剩下他的幾個表妹表弟嘻嘻鬧鬧在一旁。

餘琛對此一直沒什麽過節的感覺。

此時此刻看着陸懷亭彎着身子給他夾菜,手忙腳亂地拿果汁和紅酒,餘琛突然生出一絲過年的喜悅來。

客廳的電視傳來春晚的歡慶聲,餘琛接過陸懷亭給他倒的紅酒,眉眼間滿是笑意地抿了一口,“……嗯,亭亭不要忙了,快吃飯。”

看着一大桌的飯都是陸懷亭做的,自己的廚藝只配打下手,餘琛微微眯起眼,“今晚要守歲呢。”

陸懷亭坐下來,夾了一塊排骨放進餘琛碗裏,“嗯!”

“今晚不吃藥了吧,我給你泡牛奶喝。”餘琛說着夾起排骨咬了一口,“說起來我給你準備了壓歲錢,待會兒你記得放進枕頭底下。”

陸懷亭點點頭,咬着一根白菜,雙眼發亮地看着餘琛。

“那我也給魚魚發錢!”他咽下嘴裏的東西,突然說道。

餘琛愣了半秒,笑道:“好呀,”他伸出手,掌心朝上遞到陸懷亭面前,“老板給多少?”

陸懷亭瞪大眼睛看着餘琛的手心,癟了癟嘴,委委屈屈地道:“……我沒有錢。”

餘琛剛要說“我只是逗你玩”,就聽陸懷亭認真地說道:“但是我有很多愛,全部都給魚魚!”

電視裏的歡歌笑語一時之間灌滿了整個屋子,餘琛微微擡起眼,有些出神地看着陸懷亭,覺得心口像被包裹在蜜糖中,泡得甜蜜發澀。

“……好。”餘琛應承道,脫口而出的聲音隐隐顫抖。

他在今天又一次收到了陸懷亭全部的愛。

這一次他會小心翼翼地收好,萬分珍惜地藏進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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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飯他抱着陸懷亭去浴室泡澡,兩個人鬧了一番,再出來時陸懷亭有些腿發軟,餘琛心裏想着怎麽就沒忍住呢,抱着陸懷亭就往卧室鑽。

“寶貝兒,困不困?”他替陸懷亭披上毛茸茸的棉外套,棉外套的後背還有個帶毛的帽子,陸懷亭往餘琛懷裏一窩,整張臉都埋進了帽子裏。

等了許久也沒人回答他,餘琛又問了一遍,陸懷亭才輕哼出一句,“不。”

屁股疼,才不困。他淚眼汪汪地想着,壞魚欺負人。

兩個人就這麽抱着貼在一起,好一會兒,陸懷亭扭過身子抱緊餘琛的肩膀,悶聲道:“魚魚,今天夢到你了。”

餘琛想起他中午小睡了一會兒,“嗯?”了一聲,“是好夢嗎?”

陸懷亭抿了抿唇,搖搖頭,“……你說我的愛一文不值。”

“……”餘琛頓住,掩飾着情緒笑了下,“所以是夢吧,我怎麽可能會說你的愛一文不值?我從來沒有說過這種話,也不會說,畢竟每個人的愛都是無價之寶,更何況是你對我的愛。”

陸懷亭輕輕點頭,“嗯,我很愛你,你不可以這麽說我。”

餘琛摸摸他的脖子,湊過去親了親,“不會的,我也愛你。”

兩人說着細細碎碎不着邊際的話題,電視裏的倒數聲傳入耳中,兩人不約而同地停下了聲音。

三……二……一……

鐘聲敲響,數以萬計的煙花光芒在窗外的天空中飛濺。

陸懷亭默默許了個願,餘琛聽見後偏頭親了他一口。

“會實現的。”餘琛說道。

因為陸懷亭的心願是餘琛永遠陪在他身邊。

兩人黏糊糊地膩在一起到大半夜,餘琛突然從床上坐了起來,他伸手壓下被自己動作帶起一角的被子,對陸懷亭望過來的視線回應道:“想起一件事,要出去一會。”

陸懷亭皺着眉頭,也半爬起身,“怎麽了?”

餘琛有些不好意思地眨眨眼,“我想起你送我的小魚挂件在哪裏了。”

牆上的挂鐘已經到了兩點四十分,陸懷亭穿好襪子坐在沙發上等餘琛給他泡牛奶,等出門的時候将将三點,陸懷亭捧着裝了熱牛奶的保溫杯,被餘琛背着下了樓。

“困不困?”餘琛開着車,問了一句。

陸懷亭捧着杯子喝了一口牛奶,舔了舔嘴巴上的一圈白色奶沫,“不困,你要去哪裏?”

明明剛說完出門就一定要跟着,結果去哪裏也不清楚。餘琛眉梢微微上揚,看着陸懷亭的眼睛充盈着柔軟的愛意。

“去我們一起住過的房子裏。”他這麽回答,雖然不指望對方能記起什麽,但是看着陸懷亭得到答案乖乖點頭應聲的模樣他覺得心口又松動了一些,變得暖和起來。

當初只是因為聽保镖說了一句陸先生在賣房子,一絲猶豫也沒有直接就以朋友的名義買下了。

買下來的用處他從來沒想過,如今想來……興許是懷念那段和陸懷亭同居的日子。

屋子的裝潢和物件擺放都同原來一樣,陸懷亭走進去四處張望着,回過頭來朝餘琛說道:“這是我家。”

餘琛跟着打量屋子,那段時間的事情密集而又湊巧,他也未曾來過。

“嗯。”

陸懷亭走進書房,這裏原先擺了他的書桌和電腦,整個牆面貼滿了他給小貓拍的照片,他擡眼看着,四周空蕩蕩,牆壁幹淨地一絲痕跡也沒有。

“小貓照片不見了。”他嘟囔一句,伸手摸了摸牆壁,試圖找出一絲照片存在過的印記。

這是陸懷亭的心結,餘琛不知如何安慰,只能貼近他,小心翼翼地抱着他,輕輕開口道:“我幫你找回來。”

“嗯?”陸懷亭偏頭來,“小魚挂件嗎?”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陸懷亭岔開了話題。

餘琛怔愣了半秒,跟着換了話題道:“是啊,已經記起來在哪裏了,很快就能找到。”

他走出書房,直奔卧室,想要快一些找回來,這樣興許能讓陸懷亭高興一些。

不再去想那一只永遠也回不來的小貓。

“說起來,津京說今天白天要來家裏拜年,待會兒回家路上順便去買些菜吧。”餘琛刻意提起話題,他怕陸懷亭沉浸在情緒中,于是碎碎念起來,“前兩天我讓齊韻給你買的蛋糕好吃嗎?說是什麽國內市場非常受歡迎的連鎖甜品店,你要覺得好吃,我下次去談一家來送給你怎麽樣?”

“感覺你還挺喜歡蛋糕之類的……”極輕微的聲響傳入餘琛耳中,他微微頓了頓,停下了說話聲。

陸懷亭捧着保溫杯有些不明白他為什麽停下來,跟着走了一步,餘琛突然轉過身來。

陸懷亭下意識朝他笑,餘琛卻瞪大眼睛,猛地向他撞來。

沒關上的保溫杯掉在地上,發出一聲清脆的巨響,裏面裝着的牛奶撒了一地,陸懷亭被餘琛猛地推到地上,呆了一瞬,再擡起頭時瞳孔猛然收縮,他掙紮着要爬起來。

餘琛被陸懷亭身後舉着刀的男人一刀砍在後肩,拉拽着又在背肌劃了一刀,疼得餘琛倒抽氣,擡手擋着那陌生男人再一次捅過來的刀。

陸懷亭被餘琛濺出來的血染了一臉,呆愣愣地坐在地上,餘琛擋着刀給了對方一腳,怕陸懷亭吓到,他偏過頭來看了一眼陸懷亭,飛快地說了一句,“不要害怕。”

陸懷亭眼神沉了沉,有些痛苦地擡手扶了下額頭,餘琛的血在臉頰上變得冰冷起來,陸懷亭用手背擦幹淨,這才恍惚地從地上爬起來。

餘琛一個頂肘撞膝将陌生男人狠狠壓在地上,後背的血順着衣服下擺流在地上,他怕陸懷亭受刺激,回頭迅速看了一眼陸懷亭,見陸懷亭呆呆地望着他,他想要說些什麽,被地上翻起的男人打得一個趔趄,頭重重撞在了桌角上。

有一瞬間他痛得整個後背抽搐不停,聽到雜亂的腳步聲和陸懷亭害怕地喊他,他咬咬牙抹掉臉上的血,腎上腺素促使他繃緊了身子,一腳踹飛了對方手裏的刀,俯沖過去的時候擡腿踢中了對方的脖子。

“……”餘琛重重喘息着,看着對方癱軟在地上,一小灘血從陌生男人的身體下擴散開。

餘琛看着陸懷亭恍惚的神色,還有眼底的驚慌,估摸着受了驚吓一時難以平複,他走過去輕輕親了一口陸懷亭的嘴角,這才抖着手報警,給自己叫救護車。

失血造成的一陣陣發黑讓餘琛喘不上氣,陸懷亭像是才反應過來,青白着臉伸手抱住他,觸手的感覺是溫熱的血,“餘琛!餘琛,你還好嗎?”

餘琛渾身使不上勁,趴在他懷裏,身上發冷,忍不住蹭了蹭陸懷亭的脖子,“亭亭,不要害怕。”

他的語氣輕微又虛弱,陸懷亭驚慌失措地扶着他,“……你不要閉眼,”

餘琛心道亭亭吓壞了啊,一直在發抖,可他實在沒力氣,只能蹭着陸懷亭的衣服,小聲安撫道:“不要害怕,亭亭,沒事的。”

窗外的警笛聲和救護車聲由遠及近,陸懷亭紅着眼睛半蹲下身子坐在地上,将餘琛小心翼翼地放平在腿上,盡量避免壓着餘琛的傷口。

“亭亭。”餘琛突然喊了一聲他的名字。

陸懷亭喉嚨發緊,“醫生在上樓了,我聽見聲音了,你不要死。”

餘琛彎了下嘴角,無奈地笑了一聲,費力地從口袋裏摸出一個小魚挂件伸到陸懷亭面前,“找回來了。”他小聲地說道,滿含着笑意。

陸懷亭抿了抿唇,眼淚突然掉在了餘琛的手背上,警察開門的聲音傳來,餘琛動了動手,将小魚挂件放在陸懷亭的手心。

“沒事的。”餘琛安撫他,“醫生來了,沒事了,你把這個……收好,等會兒給我。”

陸懷亭深深吸了口氣,“嗯。”

他用力地将小魚挂件攥在手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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