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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正午,的場依舊站在長亭外,耐心等待着。

不遠處響起零零碎碎的腳步聲,他甫一擡眼,便看見了一臉憋屈的夏目。那只妖力強大的貓咪倒是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情緒,臉上滿是不悅的神情。

“你果然來了啊,”除妖師瞬間堆出笑容,仿佛對少年的到來一點也不覺得意外,“不過看起來心情好像不太好的樣子呢。”

少年憋屈的表情更甚,似乎是被說中了心事而因此感到難堪。他終是收起捉弄來人的心思,伸手做出一副邀請的姿勢:“事不宜遲,我們走吧。”

轎車行駛在蜿蜒盤旋的山路上,不疾不徐。路途颠簸的緣故,兩人偶爾都會來回搖晃。

或許是車內的氣氛太過沉悶,更或許是他對眼前的少年一向耐心,的場開始講起除妖師的故事。

“所謂‘的場一族’,其實最初是以的場家為主導的十一家除妖師,為了各家的利益而結成的組織。”他望向窗外萬木蔥茏的景象,繼續解釋道,“不過發展到現在,有的家族最終還是滅絕了。”

而坐在身邊的夏目則始終渾渾噩噩,一副完全沒有認真傾聽的模樣。

猜測到對方應該對除妖師的家族史不感興趣,的場識趣地閉了嘴。

旁邊的少年似乎這時才回過神來,猶豫良久終是選擇開口:“的場先生,我可以問你一個私人問題嗎?你……認識山風麽?”

山風?他不禁愣了神。仔細想來,自己好像很久未曾呼喚過這個熟悉的名字,也很久未曾聽見過那個小妖怪輕快的回應了。

時間仿佛已經久到足以讓全部經歷破碎又重組,而他在拼湊好所有回憶的碎片之後,依舊可以扯出一個風輕雲淡的笑容,裝出毫不在意的樣子。“認識,她是我以前的式神。”

“你如何得知山風的存在?”

的場回過頭,萬分滿意能夠在夏目的眼裏看到不露一絲破綻的自己。然而下一秒,對方的回複就好似一雙手,撕破眼前一切僞裝的假象——“我……我昨天夢見她了,她告訴我的。”

“哦?她和你說什麽了?”

其實不久前,他也曾夢到那只小妖怪。只是山風始終背對自己,怎麽也不肯轉過身來,當然更不肯開口說話。第一任式神寧願和不認識的陌生人說話,也不願意搭理他這個原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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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為何,的場忽然覺得有些諷刺。

“的場先生,”夏目卻猛地顧左右而言他,語氣也越發急促起來,“請你告訴我山風最後怎麽樣了?以及她現在在哪裏?”

這兩個問題問得可真是犀利,的場心想,此時此刻自己連扯出最後一絲笑容的興致都已經消失殆盡,更何況是給出答案。然而最後,他還是勉為其難地說了。

“山風麽……她逃走了。”男人的聲音漸漸變得缥缈而悠長,像是要飄蕩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再也無法乘風而歸,“後來被我的手下七濑處理掉了,以‘家族叛徒’的緣由。”

少年神情頹然地坐了回去。

一向安靜的別邸,因為除妖師的集會變得熱鬧非凡。兩人之間的談話,也因為目的地的到達而突然中止,宛若先前從未發生過。

夏目穿着黑色的和服,安安靜靜地跟在的場身後。路邊偶爾會有仆人停下朝家主俯首致意,卻在看清跟随着的“人形式神”時投來好奇的眼神。

少年對此很是不适,不停伸手觸摸臉上帶着的面具,再次小心翼翼地确認沒有露出真面目。他将一切盡收眼底,但也懶得有所反應,只是領着對方匆匆趕向會場。

木屐踩在地板上的聲音“啪嗒”作響,帶來的生機讓的場猛地産生一種恍惚的錯覺。恍若他們兩人早已在某處遇見,就連身上穿着的衣服都一模一樣,只是他們不曾得知罷了。

的場将這種突如其來的想法強行壓下,鎮定自若地說着千篇一律的開場詞。之後的集會倒是進行得異常順利,開始了相當一段時間,都不見有妖怪來搗亂。

夏目似是不太适應這種觥籌交錯的場景,早早溜了出去。他卻被客人纏身,只能在瞬間換上親切的笑容,嘴裏說着客套的話語,腳下卻不動聲色得悄悄拉開距離。

畢竟他一直明白,這些人眼裏看着的從來都不是本人。然而事到如今,就連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應該喜歡還是應該讨厭“的場家的家主”這個身份。

的場在會場外找到了消失已久的夏目,那時少年正靠在窗框上,不斷向外張望着。

“的場先生,我感覺到外面有一股奇怪的氣息。”看來哪怕排斥自己,也确實有在好好地工作呢。他随之看向外面,卻什麽都沒有感應到。

“對了,把手伸出來,我給你畫上護符文字。”的場像是突然想起了某件事,不由分說便抓起夏目的手,用沾滿墨汁的毛筆在上面塗塗畫畫。

他能明顯感覺到對方想要将手抽回,卻因為被自己緊緊握住,而不得不放棄掙紮。除妖師心滿意足得慢慢畫着,仿佛要将每一筆都印刻在那人的心裏。

那一瞬間恰好風起了,将夏目貼在臉上的符紙吹得劃拉作響,下方隐隐現出一張清秀的臉龐。也多虧了這陣風,自己這才能夠捕捉少年此時此刻的真實表情,有趣至極。

“如果遇到可疑的人,就用這個文字壓住他,妖怪的皮會自動剝落,”的場輕聲囑咐道,語氣裏滿是輕松,“有你在還真是方便呢。”

夏目咬住嘴唇,默默盯着手裏詭異的符號,半晌後終于有了動靜:“的場先生,我還有一個問題想問你。山風死後,你有想念過她麽?哪怕一次也好?”

他聽罷卻突然笑了——一只叛逃的小妖而已,自己為什麽要始終耿耿于懷?

你看,少年之所以可愛,是因為總對不切實際的事情抱有希望。人類也好,妖怪也罷,哪有那麽多多餘的感情勻給其他。

“很可惜,”的場将未幹的毛筆丢向旁邊伺候的式神,回頭看着對方眼裏的光芒一點點變得黯淡,“一次也沒有。”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章裏修改了一處地方:“重要麽?”眼前的男人又恢複了往常的樣子,語氣裏仍是風輕雲淡,“或許吧。”→“重要麽?”眼前的男人又恢複了往常的樣子,語氣裏仍是風輕雲淡,“沒有的事。”

當時碼這裏的時候還沒有把人物的性格和後面的情節想清楚,越寫越覺得不對勁,結果還是改了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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