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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之所以多情,是因為人生短暫,需要用些許感情來充實平淡的經歷;相比較而言,妖怪的一生漫長而跌宕,幾乎再也無法承受多餘的重量,輕而易舉便會将全部弱點都暴露出來。

“将無限的生命投入到有限的回憶中是一件十分愚蠢的事情。”

貓咪老師不只一次舔着自己的小胖手如此說道,夏目也不只一次感受過它的沒心沒肺。

就比如接下來的日子裏,他時常會想起的場先生落寞的背影,暗自猜測着對方究竟遇見過什麽事情;而那只三色/貓咪卻一點反應都沒有,饅頭照吃,酒照喝,體重也照樣蹭蹭攀升。

學生的日子大體單純,兜兜轉轉不過學習和考試兩件事。然而對于夏目來說,可能還需要加上一件事情——與妖怪或者除妖師糾纏不清。

他在人生的某個時間節點再次遇見了熟人。

衣裝革履的不速之客看樣子已經在門口等候很久,見面的第一句話便是“哦呀,你回來得真晚呢”。而自己則只能通過一雙笑得宛如月牙般的眼睛,看到所有情緒都被主人巧妙地隐在裏面,藏得滴水不漏。

他忽然覺得眼前之人與那日在神廟裏見到的的場先生,簡直判若兩人。

“你讀了我的委托書麽?我來迎接你了。”

這句話讓夏目措手不及,不久前他确實收到過一封信,只是還未來得及查看,那封信便被一陣突如其來的風刮走。雖然這無疑是事實,自己總有種越解釋越心虛的感覺。

的場先生依舊笑着,一副不甚相信的模樣。兩人争論了一會,眼前的男人卻突然轉身離開:“我們借一步說話吧,我知道附近有個很不錯的地方。”

危機感在那一瞬間湧進大腦,他糾結良久,最後仍是抱着貓咪老師跟了上去。

的場先生口中“很不錯的地方”是位于森林某處的一座長亭。

那時正值夕陽西下,漫天的血色滲透進兩人之間,竟與眼前男人的瞳色逐漸融為一體。夏目盯着對方的眼睛,只覺得從瞳孔中倒映出的自己也開始變得妖冶起來。

“最近有實力的除妖師被襲擊的案件頻發,主犯似乎是被妖怪操控了的內部人士。”的場家的家主歪着頭,說話倒是開門見山,“我們打算舉辦一場集會,召集起所有除妖師,請你趁機找出隐藏在其中的犯人。”

他聽罷猛地擡頭,卻發現自己早已被籠罩在一片陰影中間,無路可退,“你會幫助我們吧?要不然明天我還會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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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目讨厭這種被緊緊束縛無法動彈的感覺,這只能讓自己想起兩人先前僅有的數次交鋒。的場先生明明每一句話都說的敬語,最終卻只會将他逼向崩潰的邊緣。

“我為什麽要接受這樣獨斷的委托?”他似是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一反常态地大叫道。

對方依舊一副笑容滿面的表情,吐出的話語卻像是一把鋒利的匕首,狠狠紮進少年的心裏。“那麽我便将你的能力、你的經歷全都告訴那對夫妻,就說他們沒有能力保護你,如何?”

這場談話以不歡而散告終。

夏目怒氣沖沖地朝森林外沖去,就連将貓咪老師落在原地都顧及不上。他奔跑的速度越來越快,仿佛這樣就能超越空氣流動的速度,将那句“明天正午我還在此處等候你”遠遠抛向身後。

道路兩旁依舊長有郁郁蔥蔥的植物,與神廟那條漫長階梯旁的樹木連接起來,似乎屬于同一片綠意。然而此時此刻,這樣的美景卻完全無法印入少年的眼簾。

他只覺得之前同情的場先生的自己,簡直愚蠢至極。

悶悶不樂的狀态一直持續到臨睡之際。

貓咪老師早已從森林深處慢慢晃了回來,吃飽喝足後坐在地上,一邊用胖乎乎的小腳撓着碩大的腦袋,一邊漫不經心地問道:“你想清楚了沒有?”

少年将頭埋進臂彎,沉悶的聲音從裏面斷斷續續傳了出來:“明天我可以不去麽?”

夏目确實不想去,畢竟任誰聽到這種半是威脅半是逼迫的話語,都不會心甘情願地照做。可是考慮到那些被聚集起來的除妖師很有可能會遭遇生命危險,他又開始猶豫不決。

“當然可以,”貓咪老師繼續歡快地撓着腦袋,仿佛壓根沒将這件事情放在心上,“不過是被那個叫‘的場靜司’的小鬼再次找上門來罷了。”

這句話讓夏目瞬間洩了氣。

常年東奔西走的經歷讓他早已嘗遍了人間冷暖,好不容易才有如今平靜如水的生活,卻又要被人伸手攪得渾濁。更何況藤原夫婦收養了自己這麽多年,他實在不願将這般善良的人們卷進光怪陸離的妖怪世界,面臨無法預測的危險。

少年自暴自棄地撲向床邊,用枕頭嚴嚴實實地遮住臉:“我們先睡覺吧,明天的事明天再說。”

迷迷糊糊之間,夏目似乎又做了一個夢。

在夢裏他能夠看見燦爛的陽光透過樹葉灑在地上,形成一片片斑駁的光影。偶爾有微風吹過,細碎的枝桠會随之一起輕輕搖晃。地上光影交錯,耀眼的光芒一不小心便閃了他的眼。

——這裏應該是一個自己從未到過的地方。

夏目正暗自下定結論,擡頭卻看見樹上坐着一個十歲左右的女孩。不對,更确切地來說,應該是一只擁有十歲女孩外貌的妖怪。此時此刻她正哼唱着一首不知名的童謠,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到他的來臨。

會不會是友人帳裏的妖怪暫時無法脫身,只能假借夢境來向自己讨要姓名?少年這樣想着,不知不覺便放輕了腳下的動靜:“那個……你好,請問你叫什麽?”

小妖怪始終無動于衷,只是唱着嘴裏的兒歌。而夏目也只能靜靜地聽,不知為何愣是從裏面聽出了幾分未盡的思念。

一曲終了,她卻突然從樹上跳下,輕飄飄的動作宛如一片樹葉落地。

“我叫山風,”對方的聲音裏仍然帶有孩童的稚嫩和柔弱,叫人無法輕易拒絕,“求你幫幫的場大人,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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