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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一向無夢的夏目難得做了一場夢。

夢裏自己和的場先生都穿着黑色的和服,穿梭于某棟古老的建築前。大概是一時半會無法很好适應木屐的緣故,他險些不小心滑倒,卻被對方緊緊抓住了手,這才得以保持平衡。

那一瞬間恰好風起了,将懸挂在門口的符紙吹得劃拉作響。曼妙的聲音順着流動的空氣,逐漸蔓延至耳廓附近。

但他卻只聽到了自己心髒直跳的“怦怦”聲,以及一句驟然響起的低沉話語——“夏目君,還是小心為妙”。

夏目在這一刻突然驚醒。

胸腔裏的器官依舊激烈跳動着,仿佛在告訴主人這一切遠不只一場夢境那般簡單。此時此刻外面恰好有微風吹來,将窗簾撩得四處紛飛,不知不覺也把心中的燥熱帶走幾分。

他環顧周圍,卻看見貓咪老師在一旁睡得四仰八叉,發出的呼嚕聲和窗外的蟲鳴聲配合在一起,竟然意外得和諧。

夏目重新躺下,将被子高高覆住臉龐,鼻息裏立刻充滿了好聞的味道。他不停地暗示自己不要自作多情,就這樣胡思亂想着,最後竟是一夜無夢,安穩度過了一個晚上。

漫長的階梯長滿了青苔,兩旁是郁郁蔥蔥的綠意。路途的盡頭矗立着一座向來無人問津的神社,默默隐匿在寂靜中。如果從下方拾級而上,往往會有種正在穿梭時空隧道的錯覺。

當夏目還是個孩子的時候,他便時常有這樣的想法。即使多年之後行走在此處,感覺依舊如故。只不過與衆不同的是,今天的自己似乎格外吃力。

“貓咪老師,”好不容易爬到終點的他氣喘籲籲,“你最近是不是又長胖了?”

“不可能!只吃饅頭的我怎麽可能長胖!”三色/貓咪在肩上拼命跳腳,讓瘦弱的少年無法站穩險些倒下,“我看你這個小身板,倒是要加強鍛煉才對。”

“是是是,貓咪老師你說得都對……”話音未落卻猛得一轉,“的場……先生?”

憶起昨夜的夢境,夏目忽然感到有些不自在。他從未想過會在這裏遇見的場,畢竟對方給自己的印象,不像是個會寄希望于神明的人。

然而那一身黑色和服和細長的辮子,卻是他人永遠不會擁有的打扮。

殿前的男人聽見動靜回了頭,皺着眉頭沉默片刻,最後仍是開了口。低沉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又好像只不過近在耳旁——“好久不見,夏目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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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喚起了夏目腦海深處一些十分不妙的記憶。

似乎在不久以前,的場先生也曾抓着他的手,在耳邊說出這句話。而他當時唯一的情緒便是驚慌失措,以致于大腦一片空白,直到現在都對眼前的男人充滿警惕。

貓咪老師蹲在他的肩上沒有說話,但已然換成了防守的姿勢,仿佛正在耐心等待一個攻擊的時機。

妖怪和除妖師一向不對盤,更何況對方還曾對他們出過手。夏目心想,此時此刻自己的表情大概也好不到哪裏去。

“你的貓咪居然也在?”

的場這般說着卻突然轉移了話題,仿佛只是在單純解釋自己為何會出現在這裏,“昨晚夢見一個故人,想着許久未曾見過她,便來此處轉轉。”

許是聽出來者沒有敵意,貓咪老師在一旁坐了下來。盡管如此,一雙眼睛依舊滴溜溜地轉着,無論如何都不願意從男人的身上移開半分。

相比而言,夏目則是瞬間卸下防備。參拜完畢之後,在心裏一邊默念着“平安順遂”,一邊小心翼翼地抽出神簽。的場或是覺得新鮮,也跟着抽了一根,至于有沒有許願,他便不得而知了。

看着手裏鮮紅的“吉”,少年默默松了口氣。

正待将神簽挂到樹枝上,卻見身旁的的場将手裏的簽放了回去。從他的角度望去,隐隐可以看見上面寫着一個“兇”字。男人見狀宛若無事發生,只是将所有表情都藏在散下的頭發裏。

盡管貓咪老師曾無數次同自己強調“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夏目仍是有些心軟:“的場先生,你沒事吧?”

“無事,”那人扭頭,臉上沒有半分異樣的神情,“即使抽出‘大吉’,也沒有人能夠完成我的心願。”

他想起之前的場先生提及來到此處的原因,“這個心願……與‘她’有關麽?”

靈力強大的除妖師聽後卻突然笑了,那個笑容與他之前露出的種種笑容都不同,不再是除妖時胸有成竹的把握,而是經歷了許多事情後聽天由命的無奈。

一切怕是早已顯而易見。夏目猶豫半晌,卻仍是接着問了下去:“那個“她”,對你來說很重要麽?”

“重要麽?”眼前的男人又恢複了往常的樣子,語氣裏仍是風輕雲淡,“沒有的事。”

的場說完轉身便走。

黑色的身影在一片綠意盎然中逐漸變得渺小且死氣沉沉,輕風攜卷着地上的落葉在那人的身上擦來擦去,他卻毫無反應,只是不斷加快離去的步伐。

這是夏目第一次目送旁人在這條幽靜的小道上越走越遠,直至不見。從始至終他都會思索如果有人看着自己離開的背影,将是怎樣一種心境。

可惜神社裏的守護獸不會開口說話,所以他也無法得知是否所有人的背影看上去都是這般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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