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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面妖怪的事件平息不久後,的場家的家主再次出了一趟門。恰好路過的七濑感到有些奇怪:“當家的,最近除妖師裏又出現了什麽不對勁的情況麽?”

“沒有,”他轉身回答老人,“我只是想去森林深處看看,有沒有什麽可以利用的厲害妖怪。”如此這般說着,卻仍然空着一雙手,連随身武器都沒有攜帶。

的場再次來到了那座神社前,望着長長的階梯陷入深思,半天沒有動靜。時不時會有微風吹過,撩起他的長發,擋住左眼的視線。

不知為何,這裏的時間宛如被凍結了一般。

漫長的階梯依舊長滿青苔,兩旁仍是郁郁蔥蔥的綠意。矗立在路途盡頭的神社照樣無人問津,默默隐匿在寂靜之中。如果從下方拾級而上的話,會有種正在穿梭時空隧道的錯覺。

那是的場在森林深處尋找妖怪時偶然發現的,因為沒有信奉的神靈,他也很少前來祈求許願。原本以為只有自己才得知這個隐蔽的地方,可是從最近發生的事情來看,無意中闖進來的人似乎不只他一個人。

可是也沒有秘密場所被發現了的不悅和惱怒。

當初如若不是夢到那只小妖的原因,的場想自己應該不會第二次踏入這個地方,當然更不可能遇見夏目。

那時他向神靈許了什麽心願來着?好像是能夠再見到山風一面吧?

不過想想也知道,那只小妖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經死去,後來更是連自己的夢裏都不肯再入。所以這個如此荒唐的願望又怎麽可能會實現?

好在那個少年告訴他,山風并未完全消失不見,還曾托夢祈求幫忙。恐怕也只有這樣,的場深藏在心的慚愧和不安這才能夠稍稍消減幾分。

那麽這一次應該許下什麽心願呢?讓夏目以後不再生自己的氣如何?

他抽出一根神簽,卻在看到上面鮮紅的“大吉”字時露出了自嘲的笑容。仔細想來,下一步的舉動應該是将神簽挂在樹枝上?

的場當然不會跟着照做。雖說心裏有寄托,人會因此好受很多。然而失望什麽的,之前有過一次已經足夠了。思及此處,他仍是選擇将神簽放回去。

恰逢起風之時,樹枝上挂着的衆多神簽碰撞在一起,發出輕微摩擦的聲音。盡管如此,他仍是懷疑究竟是否聽到了一聲轉瞬即逝的“的場先生”。

的場回過頭,卻發現自己并未産生幻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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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爬了階梯的原因,此時此刻夏目正彎腰不停喘着粗氣。那只三色/貓咪依舊端坐在少年的肩頭,看過來的眼神說不清是友善還是敵對。

“夏目君,”他慢慢開了口,低沉的聲音通過空氣的延伸,漸漸傳至那人的耳邊,“真是好久不見。”

對方的表情在那一瞬間變得迷惑,似是不太明白明明只是短短幾日,為何卻被自己說成了“好久”①。他則漫不經心地笑着,一副不願多做解釋的樣子。

“的場先生……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相比較而言,這一次自己好像還真沒有什麽出現在這裏的理由。碰上如此難以回答的問題,他索性一言不發,轉身離去。

木屐踩在石頭鋪就的路上,發出“啪嗒”的聲音,敲擊着兩人的耳朵。的場就這樣不停歇地走着,狀若目視前方,餘光卻一直瞥着路旁欲言又止的夏目。

果然就在他們擦身而過的瞬間,他聽到了一句輕飄飄的話語,如同羽毛般擦過心房,引起一番悸動——“如果不是心懷希冀,是不會來到這裏的。”

“希冀麽?”除妖師終是停下了腳步,“或許吧。”

的場家的家主曾對身邊的人和妖說過太多真真假假的話,然而此時此刻他卻突然感到心疲力盡,全身上下再也沒有一絲說出謊話的力氣。

“的場先生,我想你應該明白這個道理——妖怪沒有那麽絕情,人類更是。”他回過頭,在少年的臉上看到了毅然決然。不知為何,自己突然有些懷念那個年紀的些許情緒。

“可是夏目君,你知道麽?很多事情從一開始就早已有了确切的結果,無論中途再怎麽努力,最後都無法扭轉結局。”

就好比出生在的場家的自己,哪怕再不喜歡現在的生活,也必定會被家規和責任束縛一生,無法對妖怪手下留情;再好比追求自由、熱衷和平的山風,在被他召喚為式神的那一天起,就注定會叛逃、落得粉骨碎身的下場。

他們又何嘗沒有抗争過,想要尋找一條出路。但跌跌撞撞了許久,最終卻發現不過是在作困獸之鬥罷了。

他與夏目兩人如此拼命地想要說服對方,可他們之間的距離那般遙遠,又何止是明白“妖怪和人類沒有那麽絕情”的道理就能夠彌補的。然而眼前的少年到底年輕,不明白這個殘酷的事實。

的場微笑着,最後到底還是沒有告訴夏目,自己最近做過的一場夢。

夢裏他們都穿着黑色的和服,穿梭于某棟古老的建築前。大概是一時半會無法很好适應木屐的緣故,他看見那人險些摔了一跤,立刻上前緊緊抓住對方的手。

那一瞬間恰好風起了,将懸挂在門口的符紙吹得劃拉作響。曼妙的聲音順着流動的空氣,逐漸蔓延至耳廓附近。除此之外,似乎還有一些其他說不清道不明的聲響跟着混了進來。

他想,這樣美好的夢境果然還是适合保存在心裏,不要讓外人得知得好。

原本停下的步伐再次銜接了起來。

盡管沒有回頭,的場也知道此時此刻那個少年必定會目送自己離去。然而可惜的是,他并不确定對方是否會發現什麽異常,畢竟不清楚自己的背影看起來會是怎樣一種狀态。

木屐踩在石路上依舊會“啪嗒”作響,微風攜卷着地上的落葉在他的身上擦來擦去,發出輕微的聲響。眼前發生的一切都好似與夢裏連接起來,就連傳來耳邊的聲音也是。

所以那個時候究竟是風動的聲音,還是其他什麽東西動的聲音?的場無從得知,卻也不想得知。

作者有話要說:

①“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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