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此花非彼花
巧工女社有了汝南袁氏女的重磅加入,其實高文珺暗暗歡喜了許久,有友如此,如虎添翼。
素心女社從來自持高雅,長日以來總是貶低他人粗陋不堪,愛用品味做長矛,專事挑釁,巧工女社從前可是吃了不少敗仗。
高文珺在柳善姜面前屢屢吃癟,憋了好長一段時間的悶氣。
今日袁醍醐首戰亮相即非同凡響,不經意間就讓巧工女社揚眉吐氣,女社衆人自此方才全心接納袁醍醐入社,并高度認可了高文珺的套路。
智商不夠,情商來湊。
終得一員猛将,巧工女社前景一片大好,照此勢頭,雄霸長安貴女圈指日可待。
申時一刻(15點過)。
日光打在地面有了斜影,筵席小食之後,活動漸起,曲江池畔,女社之中不絕嬉笑之聲。
春來萬物複蘇,游戲應了時節,大唐民衆尤愛鬥花。
所謂鬥花,就是在踏青之時,賽一賽誰發髻間佩戴的鮮花名貴。
有時女子為了在鬥花中取勝,不惜重金購買當時的稀有花種,使得游宴除了風景宜人之外,美麗的少女和嬌豔的鮮花也相映成趣。
可是北方不比得嶺南道、劍南道,京畿所在的關內地界,早春之花一雙手也能數的過來。
大家拿出花來盤一盤大多是些木蘭、蓬萊紫、杏李、海棠諸類,袁醍醐玩了一會兒就覺得索然無趣,她望了望素心女社那頭,不知柳善姜可有什麽特別珍藏?
事實是,柳善姜要是有什麽珍品花卉早就上門鬥花挑釁,怎會沉寂無聲。
河東柳氏也慣出美人,柳善姜長得柔柔媚媚,能力壓高文珺多年,想來也絕不是什麽簡單人物。
袁醍醐摸着腰間海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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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合就敗下陣去,多沒意思,她還等着柳善姜的反擊呢。
袁醍醐蹙眉想得專心,目光直直打量着人家,落在兩方女社衆人眼中,這分明是挑釁啊!
柳善姜立刻回瞪她一眼,随即又高傲地扭過頭去,視而不見你別得意太早!你給我等着。
“……”
袁醍醐回過神,我可什麽都還沒做呢。
————
曲江池中,進士團舉辦主宴的豪奢樓船中觥籌交錯,名流會聚,于筵席間也玩起了鬥花之戲。
進士團的玩法是派出探花使者前往各個名園采摘名貴花卉,飲酒贊花,重頭戲在賦詩,以優勝者詩中的花卉選做今日花魁,
名為鬥花,實則賽的是贊花詩背後新科進士的學識。
雖然沒有實質獎賞,卻能在曲江大會中搏得美譽,揚名長安。
幾輪激烈的吟詩作對,船宴上擊鼓喝彩,喧鬧陣陣,熱鬧的氛圍感染到曲江池岸邊沿線,衆人都明了,是終于賽出了花魁。
大家翹首以盼,花魁是哪家才俊?
奪魁者将在進士團和賓客的簇擁下,步出船閣,登上樓船甲板接受大家的祝賀,并以這樣榮耀的方式在曲江池畔萬千民衆面前公開露面。
樓船鼓點密集而起,收到信號的民衆已向曲江池邊聚集,筵席中的貴賓也起身來到岸邊。
袁醍醐打起十二萬分精神,因為謝潺承諾讓她見到渤海郡王之子的機會來了。
她的五哥哥只說了三個字,鳶尾花。
高文珺咧嘴,發表出個人意見意見,“選花魁嘛,什麽文采不文采,模樣好看才是關鍵。”
“……”
此花非彼花好不好,袁醍醐無語。
樓船甲板之上,已聚集一幹人等。
在一群袍袴中,袁醍醐努力尋找幞頭上簪着鳶尾花的男子,誰奪得花魁其實她并不關心,也不在意。
進士團将其中一位郎君推上高高的船頭。
湖風揚起他的袍角,他挺直脊梁,昂首而立,幞頭的軟角拂過他的臉,郎君擡手捋過軟角,露出白皙的面容,那面容上只讓人記得一雙細而長的眼。
那是一雙眼中現着傲骨的鳳目。
高文珺像絕大多數人一般愣神站在原地。
“這,這哪裏是好看,這分明是美若天仙啊!”
這樣的一張臉,比起一般女子都要媚上幾分。
鳳目的主人微微側過身向着曲江池畔的一個方位看去,展露明媚笑顏。
就是這微微的側身,讓袁醍醐看清男子幞頭上簪的花朵。
正是鳶尾花!
此刻,甲板上的謝潺向袁醍醐的方向看來,他們目光相對,謝潺含笑點頭。
哥哥不曾失信吧。
現下這個樣子,不勞煩你老人家,我也能看見了,因為所有人都看見了。
鳶尾花的主人是渤海郡王之子。
進士團正式宣布本屆花魁乃新科進士尤博力。
————
筵席中人,有人于日光陰影中冷哼:“尤薄利,渤海郡王世子,今日算是高調亮相了。”
另有一人慢道:“每一個優伶登臺,都以為自己才是主角。”
大唐長安喲,就是這世間最大的舞臺。
————
曲江大會衆人還在驚嘆渤海郡王世子的美顏,一艘輕舟從樓船旁劃水而出,徑自朝着岸邊一個回灣方位劃去。
袁醍醐立刻與高文珺交換眼色,高文珺皺眉。
不好,那是素心女社的筵席方位。
當着岸邊在場之衆,舟人抵岸後将手中一大束鳶尾花獻到柳善姜身前。
高門貴女嬌羞低首,接過鳶尾花束,向着樓船方向輕輕做禮謝過。
鳶尾花、尤博力、柳善姜。
花魁、才子、佳人。
什麽時候發生的事情?為何素心女社都沒有聲音傳出來?難道是柳善姜故意壓着,就等着今日釜底抽薪,徹底斷了巧工女社想贏的念想。
高文珺跺腳大怒!
花魁和渤海郡王世子的風光竟然都給柳善姜做了轎輿,如今柳善姜已經被無限風光高高擡起。
很好!柳善姜憋得大招,原來在這裏等着。
袁醍醐攏了攏帔帛,旋身坐回席位,她纖細的玉指頭摸摸革帶上的海珠,這樣才有意思嘛。
巧工女社的貴女們羨慕嫉妒恨雜糅在一起,洩氣的各自歸位。
侍從上前來禀:“清河崔氏的崔九郎遣人拜見袁氏貴女,求取美食。”
清河崔氏,在場貴女露出驚奇的眼神,是那日波斯食肆的中郎将啊。
靈光一閃,袁醍醐即刻吩咐将人帶上來,當她打開阿水帶來的食盒,看見裏面的一盤烤梨,開心不已。
高文珺搞不懂這烤梨也不是什麽稀罕物,有什麽值得高興。
只聽袁醍醐開口問道:“清河崔氏的九郎如何?”
衆貴女愣愣回答:“富貴金命,人生贏家。”
可謂高度概括了崔九郎的人生。
“若是跟渤海郡王世子比呢?”
“這還用說!崔家九郎執衛禦前,乃是最年輕的南衙十六衛中郎将,誰能拿下上國柱家的崔九郎,才算長安貴女翹楚。”
袁醍醐滿意點頭,“我偏就選他了!”
高文珺傻眼,“你要做什麽?”
“當長安城的貴女翹楚啊。”
袁醍醐俏皮的眨眨眼睛。
曲江大會還沒散,今日的回合就不算完。
袁醍醐收下崔湃的烤梨,又着人打包好一份加量的婆羅門輕高面放入食盒中。
她将阿水喚到身邊,拿出手中香墨小箋,“務必交給你家郎君。”
滿臉笑意,梨渦淺淺。
阿水的眼皮居然不由自主的跳了一下。
————
禀報完袁氏女放言拿下崔九郎的侍從退了出去。
筵席之間,在座賓客都較崔湃與盧祁年長許多,女社的大膽言論雖然聽來霹靂,也知道不過是小女兒之間的談笑之語。
長安城內世家大族的女郎一慣嬌養,女子不入學堂,亦從小熟讀女戒教書,只是,讀書知禮是一回事,嬌養女兒又是另外一回事。
如今大唐淑女大開爽朗之風,倒也是另一派風情,顧盼回眸之間,盡現靈動。
雖是小女兒談笑,從中又透露出崔九郎在貴女圈中的人氣,關注者繁多。
“九郎生得風姿潇灑,又夙懷韬略,年輕有為。”
蘇恩泰兩手一攤,“奈何,老夫沒有女兒!可惜可惜啊!”
衆人附和道:“中郎将實乃佳婿良配。”
盧祁掩着嘴偷偷笑。
自小與崔湃混在一起,弱冠之後崔湃又被聖人欽點入千牛衛,宿衛禦前,想來本該是鳶鳶燕燕纏身之人,卻從未聽聞他有什麽風流韻事,實在浪費了一副好皮囊。
餘光瞄見盧祁的讪笑,崔湃從容道:“諸公見笑了。”
就算此刻于野外席地而坐,着翻領長鑲邊袍袴的崔湃依舊氣宇軒昂,一身門閥子弟的貴氣與生俱來。
以天下第一盛門清河崔氏的顯赫門第,就算是尚公主,皇家也得問問清河崔氏願不願意。
蘇恩泰盯着盤中那塊婆羅門輕高面,想起放言拿下崔九郎的女娃娃,不禁莞爾,汝南袁氏的女兒跟崔九郎,這一雙小兒女倒是登對。
只是,只是怕過不了太|祖大長公主那一關。
右龍虎軍将軍蘇恩泰食下一口婆羅門輕高面,在心裏品着,崔九郎的婚事怕是沒這麽容易。
崔湃将香墨小箋悄然收入衣襟,與諸公閑聊間隙,喚來親信阿水。
阿水附耳上前靜聽郎君吩咐半晌,一臉嚴肅,似有緊急軍情。
崔湃說完,默了一遍,想了想沒有什麽需要再補充,只道:“速去速回,務必辦好。”
“喏!”
阿水領命,絕塵而去。
紗織螺钿石榴裙,簪花步搖倭堕髻,衣香鬓影,倒映湖面,競逐風流。
在一群曳地寬裙中,回鹘女裙者獨獨顯眼。
崔湃的目光落在遠處湖邊的伶俐小人兒身上。
淡暈眉眼,額間一點花钿,那翻折領連衣窄袖長裙上,巧妙的系了一條綴海珠的革帶,此乃袁醍醐是也。
回鹘高髻正中只插螺钿齒梳一枚,縱然全身未有金銀裝飾,螺钿、海珠卻于日光下流光溢彩。
數千裏外,遠海之物,高貴得巧妙。
崔湃失笑,這袁氏女所花的心思,只怕不輸在場任何一位盛裝出席的貴女,身上全是烈焰燃燒的勝負欲啊。
筵席上,盧祁狡黠的眸子在崔湃與袁醍醐之間來回打量,斷言今日必有大事發生。
作者有話要說: 關于男子簪花,唐詩作證,而宋代更為流行。
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
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
——唐·王維《九月九日憶山東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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