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不動聲色
袁醍醐不辱使命,守着崔湃準時出現在了崇仁坊球場。
因為崔湃的指點,巧工女社分組對抗的效果可謂立竿見影,無論是從排兵布陣的戰術上,還是走位卡點的意識上,都得到顯著的提高。
巧工女社對袁醍醐請來崔九郎做執教的汗馬功勞,贊不絕口。
人都是這樣的,越得到贊揚,就越想把這件事件做到極致。
為了在有限的時間裏得到崔湃的充分執教,高文珺将蹲守崔九郎的重任慎重托付給袁醍醐,力保崔湃不會因為一些非公務的原因無法到場。
袁醍醐當然明白高文珺,她是怕柳善姜從中作梗,擊鞠競賽的時間日益臨近,每一次訓練都很珍貴。
自此,永興坊的金吾衛官署多了一道奇特的風景,衆多将領都看到汝南袁氏的貴女每天準點來金吾衛報道的身影,專程來接中郎将下值後去擊鞠。
中郎将親自打了招呼,再也沒有人敢攔袁醍醐,她一到王參軍便請她到內側院稍作休息。
崔湃真的很忙碌,時常奔波于南北衙諸衛開會議事,他不在金吾衛的時候也将阿水特意留下來接待袁醍醐,怕金吾衛這些大手大腳的軍士怠慢了她。
當崔湃在金吾衛內處理公務,袁醍醐就會在一旁安靜的等他,自己安排打發時間。
只是,袁醍醐驚喜的發現阿水越來越善解人意,每日的點心一直不重樣的換着,有各種各樣的雜馃子(guǒ zǐ)和花式糕點,一應俱全,任人挑選。
東市張家店的水晶龍鳳糕(糯米棗糕)、玉露團(酥糕),更有西市人氣紅火的“花糕員外”定制款,金糕糜和木蜜金毛面在長安城裏都是響當當的名點心。
跟第一次來的簡陋招待相比,絕對是翻天覆地的變化。
袁醍醐邊吃美食邊感慨金吾衛的餐食都配的這般好嗎?還真是懂得享受啊。
————
“吃了嗎?她可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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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寧坊崔府內苑書房內,崔湃手邊還有一疊文書待批,忙碌的空隙詢問前來複命的阿水。
阿水點頭如搗蒜,“吃了吃了,這幾天都吃了,連誇金吾衛的點心美味呢。”
崔湃手中的狼毫筆頓在手中,他想了想又對阿水囑咐道:“明日去西市飲子鋪多選幾款來讓她選。”
阿水唱“喏”,退身出去帶上房門。
于無人時,崔湃的嘴角終是彎成一個好看的幅度,他連夜處理着公文,如此,才能抽出白天下值後的時間前往崇仁坊執教巧工女社擊鞠,才能有更多的時間跟她在一起。
月夜無聲,長安城宵禁後只有在各坊外巡夜的金吾衛穿行。
九連盞連枝銅燈上跳躍的燭火之光,映在崔湃的側顏,是無人見過的溫柔。
————
袁醍醐震驚得看着眼前托盤上列隊擺放的各類飲品,這是把飲子鋪整個搬回金吾衛了嗎?
第一排是以扶芳葉為青飲,楥禊根為赤飲,酪漿為白飲,烏梅漿為玄飲,江桂為黃飲的五色飲子。
第二排是以沉香飲,檀香飲,澤蘭香飲,耳松香飲,丁香飲組成的五香飲子。
有色有味,囊括所有種類。
“這?是給我一個人準備的?”
袁醍醐有些受寵若驚,這怎麽使得,又不是在她自己家裏。
“不用這麽麻煩。”
阿水一聽,生怕袁醍醐不喝了,連忙辯解道:“貴女莫要誤會了,中郎将尤愛喝這家的飲子,每每去西市我都要帶些回來。”
“……”
袁醍醐無語,沒想到崔湃一個大男人在生活上這麽享受,啧啧,鋪張浪費。
“他一個人喝的完嗎?”
看來只有她來幫他一起解決了。
袁醍醐喝着飲子配着雜馃子糕點,在金吾衛等待崔湃的日子過得十足惬意。
“他一個人喝得完嗎?”
阿水模仿着袁醍醐的質疑的口吻,崔湃莞爾,“她還說了什麽?”
阿水道:“貴女說太鋪張浪費了,只有她來幫郎君一起解決。”
崔湃揉着鼻梁,點點頭,“就照着這些款式,繼續。”
“……”
阿水擡眼偷瞄一眼自家的郎君,“喏。”
最近文錢開銷如流水,九郎在阿水心中從來就不是一個無度奢侈的人,雖然他并不缺這些小錢。
————
內側室裏有書卷案牍,大多是些枯燥無味的各道輿圖和府兵資料,袁醍醐等得實在無聊就會找幾本出來翻一番,時不時的打量同在內側室處理公文的崔九郎。
着緋袍官服的崔湃真是好看呢。
握狼毫筆的手指修長,低垂的臉上長眉入鬓,鬓角處理得很服帖,青絲挽做單髻,插着一根不起眼的烏木簪。
袁醍醐回憶起來這根簪子在碎葉人牧馬場那天見過,難怪看着這麽眼熟。
這麽一說,好像崔湃也沒有幾根簪子。
“你在看什麽?”
案幾前的崔湃忽而停下手頭的事務,擡頭與她對視。
她知不知道自己已經看了很久了,已經影響到他的心緒了。
在看你呀,袁醍醐心底回答,口頭上可不敢這麽說。
“呃,我在看,看輿圖啊!”
袁醍醐立刻拿起手中的卷軸揚了揚。
崔湃掃了一眼她手中的卷軸,似乎不相信她,“你看得懂行軍輿圖?”
輿圖,承載四方地物之圖,行軍輿圖在制式上卻不大相同。
怎麽這麽瞧不起人!
袁醍醐起身,走到崔湃身前,将手中卷軸平放在案幾上。
“我自幼長在洛陽,輿圖乃行兵打仗必備,我外祖父可有一屋子大唐輿圖呢。”
崔湃想起袁醍醐的外祖父,開國重臣陳郡謝公,在這樣的家庭裏耳濡目染,不得不承認袁醍醐的确有這個本事。
可是袁醍醐覺得崔湃依舊不相信她,沒有把她的話當回事,覺得她只是在逞能,她怎麽可能容忍這種輕視。
袁醍醐将随意抽出的行軍輿圖攤開在崔湃眼前,準備給崔湃好生講解一番。
崔湃将雙手分放在輿圖兩邊,“願聞其詳。”
這是一張劍南道的輿圖,圖上标注山川徑流,城郭安防,袁醍醐看着輿圖開始分解。
“太宗年間改益州為劍南道,治所位于成都府。因位于劍門關以南,故以此命名。”
她在圖上準确找出劍門關所在,比劃着關隘周圍的山脈。
“長安與巴蜀之地間隔重山,危峰林立,層巒疊嶂,攀登艱難。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可仍有數條道路穿山越嶺。”
崔湃不禁挑眉問道:“你知道哪幾條?”
“以涪陵郡為起點的子午道,有路通于巴郡的米倉道,其路險峻,三日而達山頂,絕高處謂之孤雲兩角。”
袁醍醐說得頭頭是道,好似能在輿圖上看見并未畫出的山脈與路徑。
劍門關,壁立千仞,一夫當關萬夫莫開,自古以來便是兵家重鎮。
袁醍醐居然曉得繞開劍門關的古蜀道。
崔湃的手指敲擊在案面,身為一個嬌養在氏族大家裏的貴女,從未離開過家族的保護,遠走異鄉,竟然将山間隐道了解的這樣詳盡,她所知道的細節足以支撐一場軍事突襲。
讓崔湃刮目相看,不得不承認,“你說的很準确。”
聽到崔湃口中的肯定,袁醍醐欣慰道,“當然準确啦!”
“涪洲産的貢品荔枝,叫人從産地連着枝葉摘下,以竹筒盛裝,馬脖上系鈴铛,老遠都能聽見,快馬加鞭,日夜兼程,由達州取道西鄉入子午道至長安才三日,香味、顏色仍就未變,晶瑩剔透,甚是鮮美!”
“……”
崔湃贊賞的語句還在嘴邊,他看着袁醍醐侃侃而談的小臉,失笑。
原來如此,原來是為了吃荔枝才了解得這般清楚,倒是小看了她專研的決心。
阿水在門外禀報,崔湃讓他進來。
只見阿水手中提着一個編織精巧的漆竹圓籠進來,放在案幾上。
“這是什麽?”袁醍醐很好奇。
崔湃不慌不忙撩起罩住竹籠的幔布,籠內見了光,一只小小絨絨的黃雀張着翅膀拍打自己圓滾滾的身體,叽叽喳喳格外興奮的叫着。
袁醍醐俯身靠近,湊近了看它,“是只小可愛!”
崔湃瞄了一眼她的臉,不動聲色道:“養在家裏照顧得不好,想來拿到這裏,能看顧得緊些。”
阿水在一旁腹诽:家裏兩大兩個女侍輪班照看,哪裏照顧的不好了……
小黃雀抱着了袁醍醐戳它的手指,跟她玩鬧着。
“它叫什麽?”
“小黃雀。”崔湃道。
“……”袁醍醐不滿意,“它沒有名字嗎?”
這麽可愛難道不配擁有姓名?
“……”崔湃無言。
袁醍醐将小黃雀從籠中取出,放在掌心輕輕撫摸,開心的親它一口,小黃雀叽叽喳喳叫得更響了,似乎在感慨命運讓它遇上了一個熱情的朋友。
袁醍醐杏眼一轉,伶俐道:“就叫它圓滾滾!”
小黃雀撲騰翅膀,似在回應。
“好。”崔湃同意了。
阿水:“……”
這算什麽名字?
袁醍醐在金吾衛中不僅有了美食佳飲,還有了一只活潑的小夥伴。
崔湃端坐在案幾前,重新投入到繁重的事務中,只是,偶爾擡頭,便能看見她守在一旁,乖巧的等他。
他願意靜處的時光長一點,再長一點。
作者有話要說: 1、古米倉道遺跡在四川光霧山上,每年10月是光霧山最美的季節,整個大巴山脈的彩林換了顏色,跟日本的紅楓有得一拼。直接有高速到山下,路況很好,山上有五星級別墅酒店,夏天也可以去避暑。
2、劍門關去了兩次,高聳絕壁上留有飛鳥棧道,除了古棧道,地面遺跡都是翻修的,四川陝西交界,路過可以去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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