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藩神的祝福
葉迦沙,摩揭陀國人。
上元節前自黔中道入唐,經劍南道過劍門關進秦川,乃是懷德坊婆羅門寺大祭司,與西市諸坊其它藩寺高僧,同在鴻胪寺登記備案。
因西市周邊諸坊坊衆皆有各國信仰,藩寺高僧在坊中地位崇高,受人尊敬,俨然成為坊中精神領袖。
金吾衛巡防各坊,宿衛長安,與各坊高僧均有聯絡,以便掌握坊中輿情,藩寺的僧衆也會自動将坊中異常相告。
然而,懷德坊祭司葉迦沙自上任之始便與朝中官司不與往來,連鴻胪寺的宴請也是遣派的副職前來。
婆羅門教前祭司的突然暴斃,給懷德坊更添了一層神秘。
盧祁沒想到,崔湃今日初探,居然就被袁醍醐歪打正着認識了人家妹妹,他們一行人直接被領到了難以得見的正主面前,得來全不費力。
袁醍醐果然是個福将。
因為是雅度拉的貴客,他們被安排在了最中央的長毯上。
葉迦沙開啓婆羅門祭祀禮,人們口誦經文,透過祭祀,使人和神可以直接溝通。
婆羅門教崇尚自然、歌詠自然,尤其崇拜神格化的自然神,三大主神各司其職,共同主宰寰宇一切。
信奉婆羅門的人崇拜主神賜給人們的生活。
西方,誕生婆羅門教的聖地。
空中一片彤雲,緋紅如火燒,層變的雲好似烈火中燒出淡淡的紫焰,日已西沉,懷德坊撒紅節的慶典即将開啓。
遙遠的鼓聲響起,驚醒了美景下的袁醍醐,長安到了關坊門的時刻,此刻就要離開嗎?
可是她想參加撒紅節的慶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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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辦?坊門要關了。”
袁醍醐扯了扯一旁崔湃的袖子,崔湃淡淡回她:“無妨。”
無妨?
馬上宵禁了,坊門一關就只能留在懷德坊內,任何人踏出坊門就是犯夜,按唐律鞭笞二十。
袁醍醐可不想被鞭笞。
盧祁在一旁嘲笑她,“你忘了你身邊站着的是誰?”
袁醍醐一拍額頭,是了,她怎麽忘了巡防長安的是金吾衛!她身邊站的可是金吾衛中郎将!
“不怕被鞭笞了?”崔湃也在揶揄她。
袁醍醐傲嬌說道:“我身邊站着的可是一只大老虎!”
所以她可以狐假虎威,穿行無阻。
這只小狐貍!
崔湃失笑,倒是很貼切。
————
樂鼓聲起,慶典拉開帷幕。
裝扮浮誇的樂人魚貫而入,頃刻間激活了懷德坊坊衆的熱情,坊衆随樂起舞,腳下踏響節奏的步點。
西域諸樂本就吸收天竺古樂甚多。
袁醍醐打着拍子很快就掌握了婆羅門舞蹈的訣竅。
雅度拉衆人把他們圍在中央,高文珺別別扭扭被袁醍醐拉起來跟上步點,盧祁倒也學得快,只有崔湃尴尬站着不動,貌似放不開顏面。
袁醍醐圍着崔湃又是聳肩又是轉圈回眸。
崔湃輕哂,終于放下架子,展開雙臂,打着響指跟上她的節奏。
舞姿舒展,蒼勁有力,身姿潇灑。
“你居然會跳舞!”
袁醍醐靠在崔湃背上,側過頭無比驚喜。
“軍中兒郎也會擊缶而歌。”
崔湃的唇邊挂着笑意,一轉身便和她面對面。
“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大風歌,大氣磅礴,氣勢恢宏,屬于軍中男兒的戰舞!
繁星掠影,是誰的笑顏嵌入眉眼,墜落心間,忘卻時間。
另一邊,尬舞的高文珺終于忍不住抱怨盧祁,“你踩了我很多腳了!”
盧祁很抱歉,卻沒有停下腳下步點,“我不會跳舞。”
“不會還瞎起哄。”高文珺無語。
盧祁圍着她轉了一圈,“做人嘛,開心最重要。”
“……”
樂鼓變換了節奏。
摩揭陀一衆女子簇擁着雅度拉、袁醍醐和高文珺來到中心祭壇,她們身着華麗衣裙,原來是扮演祭祀中的吉祥天女。
葉迦沙在中央祭壇前宣布,将由現場的勇士用金箭點燃場中各處的火祭,而點燃火祭最多的勇士将能得到神的祝福。
一列信徒呈上無數金箭和強弓,在中心祭壇站成一圈。
火祭點散落在場中各處,坊衆中站出數名男子,他們望着祭壇上吉祥天女,有人在默默地愛慕。
崔湃的目光落在一身異域風情的袁醍醐身上。
一颦一笑,美得挑不出毛病。
她也在看他,你不來嗎,你不想得到神的祝福嗎?
不,我只想得到你的祝福。
崔湃邁步一躍登上祭壇,場中響起驚呼,是個英武的郎君!
成為目光焦點的崔湃一手挽起圓領袍長袖,露出肌肉線條清晰的手臂,展臂将強弓拿起,一撥弓弦便開滿弓。
當崔湃張弓的第一時間,盧祁就知道其他人沒有機會了。
在崔湃試弓的時候,其他人已經開始朝火祭射箭。
火祭一處一處被點燃,每燃一處,場中便爆發一聲歡呼。
袁醍醐手心微微冒汗,雖然她知道崔湃實力強勁。
崔湃瞄見她略焦急的臉,扯動嘴角,慌什麽。
場下坊衆對一直不動手的崔湃略微有些失望,英俊的男子往往好看不中用的。
待場中火祭已經被點燃一半,崔湃終于搭箭張弓。
三箭連發,一擊必中。
剩下的火祭在崔湃一次又一次的三箭連發中,幾乎同時被點燃,再也沒有留給其他男子任何機會。
懷德坊的坊衆爆發山呼海嘯似的歡呼,經久不散。
崔湃持弓站在中央祭壇,英姿勃發如神祇睥睨,他是全場點燃火祭最多的男人。
崔湃一步一步走向吉祥天女群,氣場全開,所向披靡。
以雅度拉為首的摩揭陀女子微笑着自覺退開,在袁醍醐和崔湃之間讓出一條筆直的路。
霓裳舞衣,衣袂翻飛,翩翩起舞。
你是誰?
我是佛國派來收服你的小仙女。
崔湃來到袁醍醐面前,她緊張又開心的望着他,崔湃單膝跪下,虔誠說道:“我想得到吉祥天女的祝福。”
我的小仙女。
“喂喂,我現在該怎麽做?”
袁醍醐一臉慌亂,無數坊衆看着他們,自己并不知道婆羅門的風俗,只好向崔湃小聲求助。
崔湃牽起袁醍醐繪滿彩繪的手尖,親親吻了上去。
柔軟的唇印在指尖,暖在心上,袁醍醐驚慌失措,“那、那祝你幸福!”
坊衆朝中央祭壇的空中撒出聖潔的花瓣,漫天飛舞,勇士得到神的祝福。
摩揭陀女子笑着議論道:“我看他們并不只是好朋友。”
雅度拉望着滿天星辰,故鄉的方向,“我也想有一個這樣的好朋友。”
中央祭壇的火焰照亮白袍祭司五官深邃的面容,處于明和暗的交界,忽暗忽明。
————
噔噔噔噔噔 噔噔 噔
噔噔噔噔噔 噔噔 噔
土生木釀水中火
金樽玉液小乾坤
一白忘憂再消愁
三碗同天競風流
大甕一揚傾江海
飲日吞月胸中來
大夢一場三千載
悲喜穿腸莫挂懷
大風翕張浪形骸
疏狂放歌死便埋
大瘋一趟兩相忘
不知東方天既白
美酒佳釀盡上,玉液瓊漿斟滿,坊衆互相敬酒,空氣中彌漫着節日的沉醉,慶祝一年初始,萬物新生。
摩揭陀的女子圍着袁醍醐和高文珺大飲慶賀酒,銀制高腳杯一杯又一杯,袁醍醐笑着嚷着飲不下了,快饒過她。
雅度拉不讓。
崔湃一手接過摩揭陀女子手中的高頸壺,舉過頭頂,一口飲盡。
人群起哄,好酒量!
盧祁在一邊看着,覺得崔湃絕對是拼了!
高文珺将自己的酒杯遞到盧祁面前,“你不幫我喝嗎?好朋友。”
盧祁:“……”
長嘆一口氣。
擡神巡游,坊衆簇擁着神座在懷德坊四方游|行。
巡游之衆摩肩接踵,坊街兩旁的閣樓上撒下五彩香粉,香粉撲身才能得到神的祝福。
袁醍醐一行人行在隊伍中,被前方互抛香粉的人擠了一下,差點摔倒。
崔湃護住她的腰,才讓她保持平衡,還沒等她重新站好,一大捧香粉朝他們襲來,崔湃迅速将袁醍醐的臉按在懷裏,以身來擋。
袁醍醐揮手散開粉末,擡頭一看,崔湃一頭一臉的粉紅,想都沒想,便大笑着伸手去幫他擦,“你不是身手很好嗎?怎麽都沒躲得開?”
崔湃:“……”
哪裏料到沾了五彩粉末的手越擦越花,袁醍醐看着崔湃一臉冷峻配着滑稽的五花臉,“好像唱傩戲的天王。”
崔湃也不惱,勾下脖子任她搗騰。
因為人流太亂,崔湃只能一路護着玩鬧的袁醍醐在自己身前。
夜已深,星辰似海。
————
人潮中一個晃身,高文珺和袁醍醐已經被人流擠散。
空中彌漫粉末,人們從頭到腳全是五彩的顏色,更是難以分辨尋人。
高文珺嘗試着喊了幾聲,被粉末嗆着,盧祁阻止了她繼續,“她跟崔九郎一起的,不用擔心。”
“那我們怎麽回去?”
高文珺很擔憂。
盧祁拍着臉上的粉末,“各走各吧,我送你回家。”
望了一眼遠處消失的相擁身影,盧祁帶着笑意回轉過身,耳邊仿佛聽見袁醍醐盡興玩鬧的尖叫聲。
他暗自覺得自己在崔湃記賬長卷上消除了大大的一筆人情債!
懷德坊公共馬廄裏,盧祁對阿水和袁家的随從說他們走散了,袁醍醐自然由中郎将親自護送回家,不用等了。
盧祁朝門吏亮出大理寺司直的魚符,所有人都跟着他一路出了懷德坊坊門。
阿水哼唱着撒紅節慶典的祝酒歌,他從來不操心自家郎君的決定。
大甕一揚傾江海
飲日吞月胸中來
大夢一場三千載
悲喜穿腸莫挂懷
作者有話要說: 注釋:
1、撒紅節——胡裏節,印度傳統新年,源于著名史詩《摩诃婆羅多》,在每年2、3月間舉行,人們互相抛灑用花朵制成的紅粉,迎接春天的到來。
2、大氿(gui)歌——蕭憶情版(b站出的國風歌,可以聽一下感受懷德坊露天蹦迪的氛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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