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擊鞠競技

女團率先賽出進入決賽的隊伍,素心女社和巧工女社不負衆望,分別拿下女團決賽的兩個入圍名額。

決賽必然有決賽的儀式感。

凝雲閣球場中的門框已經換做首刻金龍下施蓮花并加以彩繪的豎木,高丈餘,守門處有衛士二人手持小紅旗唱籌,判定進球與否,場中再設一裁判。

場周已擺好日月旗架記分,每進一球,插一旗。

球場東西兩廊中教坊龜茲部鼓樂伎人全部到位,擂鼓以助威。

袁醍醐、高文珺和柳善姜兩方人馬分立球場東西兩側,臉上都是一副長安貴女舍我其誰的模樣。

面對實力非凡的柳善姜,袁醍醐和高文珺背水一戰,連月的努力終于到了檢驗的時刻,勢必拼盡全力。

柳善姜輕蔑一笑,任你們如何,放馬過來便是。

閣樓上骠騎大将軍來到扶手邊宣布決賽開始。

場中裁判将彩球高高抛起,彩球于空中極速翻滾下墜,駿馬奔騰,衆貴女持杖相對,開啓正面交鋒。

開場幾輪互攻互守打得高潮疊起,比賽形式轉換極快,雙方你進一球我也進一球,引來在場觀衆陣陣喝彩。

閣樓看臺上的武将們未料到貴女圈中竟有如此擊鞠技巧,排兵布陣嚴密,出手果斷,實在讓人刮目相看,不禁連連稱贊。

不管是自小跟他們一起擊鞠的柳善姜,還是在禦馬坊練球的袁醍醐,呂二都是親眼見過的,他并不驚訝。

瞄見身旁專心觀賽的老友,呂二感嘆道:“都是自己親手教出來的好徒兒,九郎內心想誰贏下比賽?選誰呢?糾結的很啊。”

被呂二突然提及姓名的崔湃冷冷掃他一眼,聽懂了呂二話裏有話的刺探。

崔湃輕嗤:“你倒是不糾結,從來就沒得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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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二被崔湃怼得啞口無言,摸摸鼻子。

得,我其實羨慕的很。

聽不懂潛臺詞的部分武将,經人提點這才曉得不只禦馬坊的袁醍醐是崔九郎教出來的,場中素心女社的柳善姜更是從小跟崔九郎一同練球。

如今長安城中最炙手可熱的女郎倒是都和崔九郎有了關聯,着實讓他們望塵莫及,追趕不上。

————

女社對抗打到精彩處,讓在場邊回廊中休息的男社團隊都忍不住自發鼓掌。

弘文館的朱修丕站在盧祁身邊贊道:“這回防意識,巧工女社整條防線紋絲不亂,很沉得住氣啊,讓攻擊力強悍的柳善姜也找不到突破口。”

“畢竟是崔湃親手調|教過的隊伍,全場戰術打得頗有章法。”

盧祁在賽場上看見高文珺在中場鎮定指揮的身影,鐵樁布陣讓善于進攻的柳善姜倒顯得有絲焦急。

心道高文珺私下裏毛毛糙糙,擊鞠場上卻像變了個人,破有大将之風。

同樣打入男團決賽的賓貢生隊伍也在圍觀女團決賽,尤博力震驚于巧工女社短時間之內的巨大進步,他跟袁醍醐、高文珺在禦馬坊是交過手的,而此刻場中的巧工女社仿佛脫胎換骨。

這是崔湃的傑作。

從巧工女社的排兵布陣能窺得一些端倪,弘文館的隊伍同樣也經過了崔湃的手。

尤博力召集來隊伍中的骨幹現場開始研究,并發現巧工女社成員都在拱衛以袁醍醐和高文珺為主的核心力量。

尤博力眼中閃過一道光,弘文館也有自己的核心。

————

賽場中球若流星疾飛,比分膠着,往往是素心女社才進球,巧工女社便還以顏色,立刻回敬一球。

柳善姜眼見時間流逝卻拉不開比分,選擇帶隊壓上,攻擊幾輪發現強攻不下,任憑她如何突進都無法撕扯開巧工女社的防線。

她原本想贏得漂亮,想全面碾壓似的勝利,想一舉摧垮對方的信念。

現實并沒有她預料中那麽容易,巧工女社的确變了。

抵擋住一波又一波強力攻擊,袁醍醐掃了一眼場周旗架上的明月旗。

很好,一直緊緊咬着素心女社的比分。

大比分差距一定會讓女社隊員內心直接崩盤,她們在實力上的确不如素心女社,只能穩中求勝,還留有一絲希望。

閣樓看臺上,手中握着羊皮水袋的崔湃關注着賽場中的及時動态,每當袁醍醐攔下柳善姜的強力進攻,崔湃都會輕輕搓揉手中的水袋。

時間一刻刻過去,比賽記時的三炷香馬上就要燒完最後一段,決出勝負的時刻就要到來。

高文珺在中場斷下了球,袁醍醐騎着黃棕金箔駒沖進素心女社的包圍圈為自己的隊友吸引火力,給她留出進擊的空隙。

這是最後扳平比分的機會,如果扳平便能将比賽拖入加時賽。

柳善姜策馬急奔拼命回防,直追高文珺,在柳善姜防守下的高文珺沒有自己攻門,選擇一記長傳将球打給另一側的袁醍醐,袁醍醐屏住呼吸,高高舉杖于空中直接擊打,彩球揚起一道弧線直往球門而去。

緊張時刻,閣樓看臺上的觀衆紛紛起身,所有人目不轉睛盯着它最後的結果,也是女團決賽最後的結果。

球,往球門飛去。

球,狠狠地擊打在門框上,反彈出去。

素心女社的貴女們爆發出歡呼聲,她們贏了!

柳善姜贏了!

柳善姜單手舉起球杖在賽場中心巡場,接受四方對勝利者的朝賀。

崔湃的手輕輕按在胸口,在袁醍醐最後單騎突圍的那一刻,他心如擂鼓,竟是比他自己親自上場還緊張。

隔着賽場的距離,他完整地經歷了她的喜她的悲。

崔湃遠遠地望着場中靜立的背影,想起那日大雨中的落寞的身影。

勝負乃球賽常事,可他心中卻有幾分說不出的疼。

不要難過。

此刻,他想擁抱她,想把她納入他的羽翼下小心護着,他想說不要怕,我在。

高文珺策馬走到袁醍醐身邊拍了拍她僵直的背部。

袁醍醐側過臉,松了一口氣,“我們拼過了,沒有遺憾了。”

崔湃望見袁醍醐沉穩的小臉,汗水浸染了抹額。

她沒有哭,面對逆境,面對不如意,變得更堅強。

展翅的雛鳥,在風雨中終是學會了飛行,遠方更遼闊的天地等着它萬裏翺翔。

觀衆們都在鼓掌,長安城貴女社團首次亮相擊鞠競技讓人們眼前一亮,競技比賽有輸有贏,贏得意氣風發,輸得不輸氣質。

袁醍醐最後一刻的奮力絕殺驚豔衆人,突出重圍一騎馳騁的潇灑身影映在所有人的記憶裏。

這是汝南袁氏的女兒。

————

女社決賽看得弘文館的少郎們熱血沸騰。

“走,該我們上場表演了。”

朱修丕摩拳擦掌招呼着。

鼓樂奏響,弘文館和賓貢生踏着鼓點昂首進入賽場中,被世家子弟們反複議論的兩支隊伍終于正面交鋒一較高下,最精彩的對抗拉開帷幕。

衆多弘文館出身的南北衙諸衛武将起身鼓氣,呂二郎扯着嗓子在閣樓二層就開始起哄,“盧三!打不贏揍你!”

盧祁遠遠地在場地中比了一個讓他們安心的手勢。

女社的隊伍退到場地邊緣的回廊圍觀男團決賽.

高文珺一看盧祁得意的模樣,一撇嘴角,“喲,盧祁以為他自己是崔九郎呢!”

袁醍醐瞄了一眼高文珺,笑道:“人家盧司直本來也不差啊!”

晃眼又望見對面國子監助陣的隊伍中坐着端端正正的袁光逸,袁醍醐即刻對着盧祁大喊道:“盧祁!盧祁!所向披靡!沖呀!”

盧祁大笑,感受到熱情助威。

高文珺啞然盯着袁醍醐,又發現對面氣得不行的袁光逸。

哦,袁光逸身在國子監,袁醍醐偏偏支持弘文館,這對姐弟也是沒誰了。

賓貢生隊伍代表國子監出征決賽,這也是他們第一次組隊參加擊鞠競技。

賓貢生均來自藩國外邦,現下跟代表長安世家子弟最高水平的弘文館生徒比賽,透出些超出比賽本身的意味。

賓貢生們不發一言出場,尤博力握緊手中球杖,擡頭望向熱鬧助威的閣樓看客。

他們要将這些門閥世家不可一世的驕傲,當衆撕碎。

————

在皮鼓擂動的助威聲中,雙方風馳電掣,争擊球子,又是背手側擊,又是遠射入門,一系列高難度動作,看得人眼花缭亂。

盧祁坐鎮中場,朱修丕出擊在前鋒,賓貢生一看對方陣型果然是尤博力分析的核心戰術,私下裏交換個眼神,圍了上去。

閣樓上觀賽的呂二一拍大腿起身,“他娘的!他們在封殺盧祁!”

崔湃不置一語看着。

尤博力發現了弘文館團隊的戰術,全力封堵核心盧祁和朱修丕,殺得弘文館措手不及,眼看已經接連丢失三個球,比分拉開。

“這些小子!手上不幹淨!”

周遭的武将憤然起身,男子擊鞠對抗激烈,難免手上過過招數,多年擊鞠他們又怎會看不懂盧祁吃了暗虧,盧祁一個文官哪裏應付得了手上的花招。

盧祁在圍剿中奮力拼殺,想着不能再失球,非要從賓貢生堆裏硬奪,才一揚杆就被争搶的球杖擊在小手臂上,頓生震痛。

那球杖沒有減速朝着盧祁額角穴位而去,盧祁擡手生生擋了一下,仍舊被打中,鮮血直流,瞬間模糊了右眼。

朱修丕同一時間一杖擊在賓貢生頸側,生生将其打下馬去。

四周一陣驚呼。

雙方人馬一擁過來開始在推搡,球場四周候場的隊員往裏沖,前去拉開雙方人馬。

“盧祁!”

高文珺驚叫一聲,已經和袁醍醐沖向混亂的人群。

只看見盧祁一手的血捂着半張臉跌坐在地上,高文珺趕緊撕下鞠袍的衣角給他捂住冒血的額角。

袁醍醐揮舞着手中的球杖推開纏鬥的男人們,大喊:“退開退開!瘋了嗎你們!”

在混亂人群中拼盡全力保護受傷盧祁的袁醍醐,被一股大力握住球杖,她兇狠的瞪向來人,正正對上崔湃從容的眼眸。

“不要怕,我在。”

袁醍醐慌亂中這才看清楚崔湃領着一群武将瞬間制服了纏鬥的兩方。

他來了,她安心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他來了,他來了,他帶着好粗的金手指走來了。

中二時期想過寫一篇足球競技故事核的言情,所以完全是按照足球的戰術在寫擊鞠,也算圓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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