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甕中捉鼈
桑秦抱起故去的桑吉,在武侯的護衛下離開。
藤原大德取下傩面的沉靜面容喚醒了袁醍醐在蓮臺上的恐怖記憶。
最後刺殺者臉上的詭笑,欲将人拉入幽冥深淵的瘋狂執念,讓袁醍醐忍不住輕顫,她從記憶中回神,正好看見葉迦沙望向藤原大德的晦暗眼眸。
這個人是威脅。
關注到她失血的面色,崔湃扶住她的手臂,指下一片冰涼,她需要休息。
崔湃将一身殘破幂籬的她扶起身。
袁醍醐在他耳邊壓低聲音道:“最後的刺殺者是摩揭陀人,他指責迦毗羅國教的追随者是帶來惡鬼的人,将一切信衆和藤原大德都視為槃多婆叉!”
崔湃拍了拍她的手臂示意他知道了,阿水領着女侍上前攙扶過袁醍醐。
金吾衛和龍武軍的将士已經開始在會場內各處滅火,盛世奇景面目全非。
蓮臺殘骸下,一幹人等候金吾衛中郎将的指令。
最後的刺殺者跟婆羅門大祭司葉迦沙脫不了幹系。
在男子墜落蓮臺失去傩面的一瞬間,崔湃認出了男子的臉,正是懷德坊撒紅節當晚第一個張弓射箭點燃祭壇的勇士,他還記得勇士虔誠地跪在葉迦沙腳下的仰視。
葉迦沙就是他的神祇。
崔湃與白袍大祭司對視,終是沉聲發令:“拿下婆羅門大祭司葉迦沙。”
身着重甲的金吾衛軍士行走間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上前圍住白袍大祭司,葉迦沙一動不動,毫無懼色。
在場衆人望向崔湃,大祭司葉迦沙暗地裏幫金吾衛解讀信息,清算了教派分支,立場可是站在金吾衛一邊的,為何反倒要拿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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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解卻沒有人敢阻止崔湃。
崔湃因為攻擊他的女人而要與自己翻臉?
葉迦沙站直身體,理順白袍,冷笑。
“我乃聖人親封懷德坊婆羅門大祭司,豈能就憑中郎将一句話說拿下就拿下,你可有罪名和抓捕文書?我倒要好好看看,南衙金吾衛如何按唐律辦案。”
袁醍醐蹙眉,最後的刺殺者墜入火海,化為焦炭,死無對證,崔湃手上的确沒有最有力的證據。
藩教大祭司雖非大唐官職,但在居民坊中聲望極高,在北北民衆心中極有威信,若是不能一擊即中,反倒會讓對方握住不敬的把柄。
如何才能拿下葉迦沙?
衆人聽懂了葉迦沙的威脅,場面陷入尴尬,都在心裏賭崔九郎會不會與大祭司硬碰硬。
冷笑在葉迦沙高鼻深目的臉上加深。
站在核心內圍的呂二心裏透亮,崔九郎一向喜歡将對手殺個措手不及,兵出奇招。
場面對峙一刻,崔湃從懷中摸出一塊炸眼的金牌,手掌大小,于陽光下熠熠生輝,光彩奪目。
衆将士瞬間跪下,只留下看不懂內涵的白袍大祭司和袁醍醐。
葉迦沙心裏才覺不妙,崔湃手握金牌,不怒自威的低沉嗓音清晰傳來。
“禦賜金牌,見此金牌者,如見聖人親臨。”
袁醍醐震驚,難怪能見到呂二領兵而來,有此金牌號令北衙禁軍,負責宮城內苑的北衙龍武軍前來相助也就不足為奇了,原來他們早有謀劃。
葉迦沙閉上眼睛,知道今日在劫難逃。
崔湃擁有絕對權力只道拿下他,沒有命令拿下雅度拉,已算手下留情。
他不再掙紮,對貴賓看臺上人群中的雅度拉微微搖頭,示意按兵不動,無須救他。
此時動手,只剩魚死網破,沒有意義。
雅度拉淚流滿面,咬着唇望着被押解的哥哥。
她明白哥哥的意思,他要獨自面對危險,一力承擔,關鍵時刻扛下所有的罪名,為長安城中的信徒換來生存的空間。
潛藏在百戲人群中的婆羅門信徒們,最終沒有得到大祭司放手一搏的信號。
————
白袍大祭司俯首就擒,算是金吾衛對今日鳳栖原上的騷亂一個交代,衆人以為到此時就該各自散去,眼看崔湃穩穩立于會場中并沒有發話。
難道還有誰人涉案?
崔湃慢慢擦幹淨橫刀,重新入鞘,方才肅容說道:“拿下鴻胪寺今日在場官吏。”
會場嘩然。
适才同仇敵忾的隊伍,轉眼兵戎相見,金吾衛铿锵拔刀與鴻胪寺的守衛對峙。
縱然組織此次鳳栖原百戲的鴻胪寺禮賓司對騷亂負有一定責任,也不至于像抓捕兇徒一般。
身披血袍的庫爾麥上前行插手禮,“我等乃朝廷命官,失職渎職須得三司會審,中郎将私自綁了我們,其中若有差錯,便是金吾衛渎職,望中郎将三思而行。”
崔湃不置可否,盧祁張弓射出信號箭。
哨箭破空而出,發出尖銳哨鳴。
随着哨鳴聲起,又一波重甲騎兵奔襲入場,騎兵中只見緋袍大員打馬而來。
袁醍醐定睛一看,來人正是她謝家哥哥無疑。
南衙左骁衛護衛禦史中丞現身鳳栖原會場。
謝潺端坐突厥駿馬上,望着庫爾麥為首的鴻胪寺官吏,朗聲宣布:“兵部郎中已招供自身罪行,為鳳栖原騷亂同夥傳遞消息,百戲會場布防信息皆出自鴻胪寺禮賓司,衆位若有冤屈,還是到了三司會審再談吧。”
袁醍醐的腦海中晃過馔坊那晚筵席上的蔡姓官吏。
他努力跟崔湃套近乎,打聽崔湃手上的任務。
原來在那個時候,崔湃身已經在布餌了,難怪他說他陪她角色扮演,這才是崔湃和盧祁前往馔坊的真實目的。
庫爾麥愣在當場,猶如晴天霹靂,今日騷亂可不止失職渎職這麽簡單,始作俑者居然在鴻胪寺裏有內鬼。
謝潺揮手,冷然道:“拿下鴻胪寺在場官吏!”
禦史臺的大員下令,鴻胪寺守衛抛刀不再抵抗,禮賓司的官吏驚慌失措,大喊冤枉,喧嚷間已被金吾衛捕下。
會場次序在崔湃的指揮下逐步恢複,金吾衛組織會場中的百戲技人,和散亂躲避的百姓有序離開場地。
龍武軍守衛的貴賓席看臺上也井然有序,騷亂中受賓貢生保護的貴賓們紛紛朝他們插手作禮。
站在賓貢生隊伍中的尤博力閉着眼睛,深吸一口氣,鳳栖原上飄蕩着無處不在的血腥味道,灌滿胸腔。
窮奢極欲的長安,烈焰焚燒下的妖冶畫面,映在心中久久不能散去。
恢弘壯麗的大唐帝都,燃燒之後也不過殘垣斷壁。
只是,長安人都活在盛世美好的夢中,不願醒來。
————
崔湃在繁忙的中心,袁醍醐只能遠遠與他匆匆告別,由阿水領着随從護送至會場出口處,與謝梵境彙合。
她遠遠地看見一臉狼狽的袁光逸陪在自己母親身邊,混亂中是他在守護母親。
鳳栖原離開的人流中,逆向奔襲一隊人馬,于人海中四顧張望,艱難前行。
自在大明宮驚聞鳳栖原之變,就算聖人再三寬慰已派遣龍武軍相助,又着崔九郎臨陣指揮,幾十載朝堂風雲,堂堂大唐左仆射什麽驚濤駭浪沒見過,今日看臺貴賓席和日本遣唐使都是餌,鳳栖原百戲不過甕中捉鼈罷了。
一場秘密的棋局,一切盡在掌握之中,可是袁訓就是無法安心。
出了皇城,他沿着朱雀大街一路馬不停蹄往鳳栖原趕來,道不出的心慌意亂。
直到他親眼看見人潮中聚在一起袁醍醐、袁光逸和謝梵境都完好無恙的站着,這一刻他突然體悟到他們才是他的一切。
穿越密集的人海,謝梵境與駿馬上身着紫袍金跨的袁訓遙遙相望,目光中是害怕失去的恐懼和失而複得的喜悅。
袁訓翻身下馬擠開人潮,來到他們身邊,無須更多言語,一把将兒女和妻子擁入懷中,都在就好。
他不再是擺弄命運、站在權力巅峰的大人物,他只是一個唯願妻兒平安的普通男人。
袁醍醐撲入家人的懷抱,生死之際,她才驚覺歲月平凡的可貴,所有的恐懼、後怕、委屈統統傾瀉而下。
袁光逸第一次感受到自己被這個家庭接納,成為了真正的一員。
這是他從小到大深埋在心底的夢。
————
駱駝載着的西域樂人們主動拉下面紗,露出來自大漠戈壁獨有的風吹日曬的臉龐。
他們經過金吾衛軍士的查驗,除了樂器,并無異樣。
制作精致的銀制馬頭酒壺引起金吾衛軍士的注意。
其中一位西域樂人将它取下遞給金吾衛,“此壺為薩珊波斯手工藝人所作,雖然有些年頭,在長安城內也算少有,倒也值得幾貫文錢,軍爺喜歡拿去便是。”
金吾衛軍士盯了樂人一眼,他心裏雖喜歡,這個節骨眼決計不敢收下。
無事獻殷勤,他謹慎地将銀制馬頭酒壺打開湊近聞了聞,确認的确是葡萄酒,又将壺蓋塞好還給西域樂人,朝同伴大喝一聲:“放行!”
駱駝載着五人樂隊與正在登奚車的袁氏一家錯身而過,朝着回長安城的方向行去。
銀制馬頭壺的主人仰頭飲下一口葡萄酒,竟喝出幾分血腥味來。
甕中捉鼈,的确小瞧了金吾衛中郎将。
婆羅門青焰派和鴻胪寺的暗樁已經折損,崔湃抓了葉迦沙和庫爾麥,好,很好,這說明剩下的人會很安全。
而剩下的人才是毀滅槃多婆叉的核心力量。
棋盤之上,要比的是執棋者誰的籌謀更加深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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