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蓮臺驚魂
馳馬飛奔的崔湃,甲胄覆身。
亂戰之中,他拔出腰間三尺橫刀,鋒利的刀刃反射出森冷寒光,映在他如鷹隼的犀利目光中。
鳳栖原會場一片火海,淪陷為戰場,崔湃單槍匹馬深入其中,必然成為衆矢之的。
長巾裹面的歹人振臂高呼:“殺掉金吾衛中郎将!!!”
亂戰中的歹人在崔湃前進的路線上亮刀等他。
“中郎将有危險!”
看臺上的袁光逸滿頭大汗,他身旁的盧祁單手持弓站在看臺邊緣,目光随着崔湃的身影移動,深知崔九郎過硬的本領。
裹面歹人抱着必殺之心,而崔湃躲也不躲直沖向蓮臺,歹人一擁而上。
崔湃揮舞橫刀,手起刀落,于圍剿中生生殺出一條血路。
歹人紛紛倒地,身首分離,擋者皆死,崔湃一刻未停。
血液灌滿橫刀血槽,四處飛濺,血濺眉間而面色不改。
突破圍剿的青骢駒身上刀傷成片,鮮血淋漓,卻似他主人一般毅然向前。
馬上男子殺紅了眼,猶如地獄羅剎屠戮人間。
駿馬破風疾馳,蒼色的大氅在崔湃身後獵獵飛揚,一路所向披靡,氣勢如虹。
歹人受崔湃氣勢震懾不敢再逼近,撩開袍角,抽出綁在大腿上的短弩,對準策馬的崔湃。
“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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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光逸大喊,于貴賓看臺的一片混亂中,盧祁沉重開弓,瞄準分散在各處的□□手,凝神聚氣,擊中一人。
他人看見曉得不能再等,立刻扣動弩機,短箭從四面八方朝着崔湃這個統一的标靶射去,讓他避無可避。
看臺上袁光逸心驚膽跳,只覺中郎将命懸一線。
盧祁于看臺上再開弓,會場中只見身陷箭陣中的崔湃單手解下大氅振臂揮舞,将周遭射來的□□盡皆打落馬下,散成一地。
□□手駭然而驚,未料到崔湃竟有如此身手。
盧祁的助攻幫崔湃贏得了時間,□□手躲避飛箭的同時,金吾衛的增援已至,弓箭手于會場高處瞄準場中歹人,為崔湃清除障礙。
到底是什麽原因?竟然能讓金吾衛中郎将只身犯險。
駱駝上的沙漠來客,亂戰中的歹人,看臺上避險的葉迦沙和組織撤離的庫爾麥、尤博力,紛紛轉頭望向崔湃疾馳的方向,投以探究的眼神。
所有的焦點彙聚在一處,會場中烈焰焚燒的紅蓮塔臺。
葉迦沙的目光銳利如刀。
袁光逸心急如焚,只盼崔湃快一點,再快一點。
————
底層蓮葉的火勢随風而起,愈燃愈烈,轉眼就燒上蓮瓣,空竹在烈火中發出噼裏的響聲,炸出焦黑的濃煙。
濃煙滾滾包裹住蓮心的舞臺。
眼見竹梯已然下不去了,藤原大德望着一片火海煉獄,悲怆慨然。
保命要緊,已顧不得許多,袁醍醐于慌亂中拉住藤原大德的手臂,躲在一片最內層的蓮花瓣下,并阻止他取下傩面。
“今日歹人攻擊的目标是你,藤原大德萬萬不能取下面具,暴露身份。”
混入群演的歹徒都以為九色鹿優伶身亡,已然完成刺殺藤原大德的使命,只要想辦法從火海中逃離,沒有人會關心蓮心舞臺上兩個樂人的死活。
很好,袁醍醐冷靜下來,勢必要抓住一線生機。
藤原大德于混亂中盤腿坐下,口誦佛經,超度衆生。
怎麽辦,如何才能逃出高大的蓮臺?
袁醍醐機敏的觀察四周,尋找一切有利的事物,她扯過一截空竹表皮燃斷的紗布,用力一撐,斷掉了。
不行,烈焰溫度太高,紗布遇火即燃,不能承擔成人的重量。
空竹燃爆聲再響,越來越近。
蓮心舞臺震顫,袁醍醐一個趔趄,趕緊伸手扶住就近的支架,那支架上的空竹捆綁的節點已經散落,整個蓮心舞臺将呈四分五裂之态。
腦海中精光乍現,袁醍醐找到逃離的方法。
縱然危險,也只有搏命一試。
她轉過頭朝着藤原大德的方向興奮高呼找到了逃離之法,卻突然刷白了臉色。
蓮臺上一道暗影矗立中央,已然控制了臺上打坐的藤原大德,不知何時從燃燒的花瓣中攀爬而上。
暗影頭戴傩面,一身西域仆從打扮,袁醍醐反應過來這是經變戲的群演。
群演站在花瓣陰影後,取下傩面,露出一張大唐少女的面容。
“我叫桑吉,中郎将布置在西市的暗樁,調查槃多婆叉案,你們可是藤原大德和袁氏貴女?”
因為崔湃的秘密調查,槃多婆叉案沒有幾個人知道,可是,壞人知道,袁醍醐很猶豫,難保她不是為了騙取他們的信任而說自己是暗樁。
桑吉看袁醍醐不為所動,坦誠道:“我的哥哥桑秦,是通儀坊的武侯,現場處理了當日何家飲子鋪的慘案,四條人命,也處理過袁氏和朱氏的少郎在漕渠拱橋上的鬥毆。”
經此一說,袁醍醐方才相信她所言非虛,松了一口氣,整個人從防禦狀态中軟下來。
濃煙四起,蓮臺劇烈抖動。
桑吉向下望向攀爬的竹架,已經大面積坍塌,壞了,她本想帶領他們逃離,眼看不行了。
桑吉望向袁醍醐,“貴女适才可想到逃離之法?”
袁醍醐于搖晃中站穩,朗聲道:“紗布難承重量,高臺竹架已松,我們人手握住垂直的支撐竹杆,借助竹子的延展力,用自身的重量蕩開珠杆,壓向地面,如此可迅速逃離火海。”
險中求生,袁醍醐的竹杆方案得到其他兩人的認可,為保藤原大德周全,桑吉主動要求他倆互換傩面和衣衫。
群演的裝扮就算落入會場中,也不會引起歹人的注意。
袁醍醐即刻領會,兩人逼着藤原大德換了裝扮。
時不我待,率先讓他抓住竹杆第一個離開,藤原大德知道此時他不走耽誤得是三條性命,迅速抓住竹杆蕩出去。
竹杆因為人身體的重量與蓮臺架子分離,藤原大德挂在竹杆上順利從高處落向地面,到地前團身前滾,毫發無傷。
桑吉和袁醍醐來到蓮臺邊緣,同時抱住竹杆,耳邊卻傳來凄厲大喊:“迦毗羅人屠戮摩揭陀人,驅逐婆羅門信衆,将槃多婆叉帶到世間,追随迦毗羅國教的人,都該死。”
大火中的蓮花花瓣一層一層隕落,蓮心臺的邊沿攀爬上一只獠牙傩面的鬼面狼人,他扔掉傩面,露出鬼魅的笑容。
皮膚黝黑的摩揭陀人單手攀在欲傾倒的竹架,單手高舉連發□□,對準蓮臺邊的兩個樂人,
“藤原大德,必須死。”
最後一刻,袁醍醐想到這個摩揭陀歹徒竟然知道藤原大德不在經變戲的優伶中。
————
噴火的紅臉傩面人和鬼面狼人屠殺完蓮葉舞臺上的群演,血流成河,再轉身殺向貴賓席看臺上四處逃逸的慌亂世族。
他們手腳靈活的攀爬上高層看臺,與看臺卡點的守衛近身拼刀,招式狠辣,看臺上鴻胪寺的守衛轉瞬潰敗。
庫爾麥将轉移人群的重任交給尤博力,轉身撥刀,領着鴻胪寺剩下的守衛迎戰追殺而來的鬼面狼人。
兩方血戰,鬼面狼人拼死搏殺,終是占了上風。
孤軍奮戰的庫爾麥一步不退,看臺邊緣的盧祁看在眼中,朝着天空射出彩煙飛箭。
無數道利箭破空而來,逼退了進攻鬼面狼人。
身披金甲的北衙龍武軍沖入會場,截殺歹徒,将鬼面狼人圍死在看臺上。
一身戎裝的呂二闊步前來與盧祁遠遠交換個眼神。
庫爾麥瞬間明白,他們早有埋伏,一直未動就是等着将鬼面狼人引入圈套,進而全殲!
而貴賓席上的世家大族正是最佳的誘餌。
會場中冒充百戲的歹徒已被金吾衛全面擊退,看臺上的狼人亦被圍剿,場面上的一切都在預先設計的控制中。
遠處歪斜的蓮塔臺上,一人抱着竹竿蕩下,團身落地後朝着看臺上的龍武軍瘋狂揮手大喊:“救人!快救人!”
蓮塔臺搖搖欲墜,最高處的邊緣挂着兩個樂人。
盧祁緊急招呼呂二領着一隊龍武軍沖向會場,沿途扯下所有的紗布類會場裝飾,在蓮塔臺下方鋪開。
熊熊烈火中的蓮臺上,兩個樂人懸在竹架邊,一個鬼面狼人高舉連弩準備射死他們。
飛奔而來的崔湃,肝膽俱裂,他起身站立于奔馳的馬背上,拉開背負的強弓,三箭齊發。
鬼面狼人被三只利箭穿胸而過的同時,連弩擊發,兩只無羽□□飛向傩面樂人。
狼人中箭的身體從高聳的蓮臺上跌落入無盡的火海,只消一瞬,崔湃看清了狼人的臉。
他見過這張臉,已來不及細想。
蓮臺轟然坍塌,萬幸兩個樂人抱着竹竿蕩出了蓮臺,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墜入下方鋪開的層層紗布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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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湃策馬趕去,臨了縱身飛撲入層層紗布,撈出深陷紗布的樂人。
指尖止不住的顫抖,害怕面對最殘酷的現實,崔湃咬緊牙根,取下樂人頭戴的傩面,露出一張驚魂未定的小臉。
一瞬間萬語千言都融在了崔湃有力的擁抱中。
劫後餘生,崔湃埋首在袁醍醐的頸項間,感受她跳動的脈搏,确定沒有失去最珍貴的寶貝。
崔湃的用力讓袁醍醐痛轉過神,她猛然推開崔湃,爬向不遠處一動不動的另一個樂人。
她撥開樂人的傩面,崔湃才看清是面無血色的桑吉。
怎麽會是桑吉?!
盧祁、呂二、庫爾麥、葉迦沙領着一行軍士從遠處趕來,埋伏在百戲中裝作技人的武侯桑秦看見妹妹熟悉的身影,瘋了似的沖進紗布堆。
“桑吉!桑吉!”
“桑吉?!”
袁醍醐将桑吉抱着懷中,一摸卻是滿手臂的鮮血。
暗紅的血跡侵染少女纖弱的後背,崔湃蹲下将桑吉側身,少女的背心處中了兩箭,箭頭深埋只露出兩截極短的箭尾。
原本射向兩人的□□,被桑吉以身擋住。
她的命是桑吉給的,自己并沒有見過的桑吉,桑吉說她是崔湃的暗樁,桑吉攀上蓮臺救她和藤原大德,桑吉是在替崔湃保護她。
豆大的淚珠從袁醍醐的眼眶中滴落,落在桑吉的緊皺的眉宇間。
桑秦爬過來握緊妹妹的手,“桑吉,哥哥來了,不要怕,不要怕……”
說到最後,大哭不止,他已知曉妹妹回天乏術。
桑吉點頭,拍了拍哥哥的手。
“哥哥你要好好生活……”
因為妹妹不能再照顧你了。
桑吉深深吸了口氣,鮮血從嘴角溢出,嗆得她咳嗽一聲。
崔湃沉重說道:“你還有什麽未了的心願,崔某拼盡全力也要助你達成。”
桑吉從懷中摸出一只錦囊遞到崔湃身前,崔湃接過打開,動作頓住。
桑吉望着崔湃好看的眼睛,“你……可知道我的名字?”
“桑吉。”
輕輕兩字以崔湃低沉的語音念出,“我一直知道你的名字。”
他知道她的名字,這是第一次聽見他親口道出,也是最後一次了。
眼淚從桑吉眼角滑落,視線越來越模糊,桑吉伸出手探向天空。
清河崔氏的九郎是她少女夢中的星辰。
她在他的生命中來過,少女嘴角挂着笑意。
星辰隕落。
桑吉的心,袁醍醐明白。
因為想守護他,從而守護她。
錦囊中是一條五彩絲線編制的長命縷。
袁醍醐拿出長命縷将它綁在崔湃的手腕上,這是桑吉最後的願望。
願他平安無恙,長命百歲。
藤原大德取下傩面,口誦經文。
會場中所有人都沒有料到藤原大德身着群演優伶的裝扮。
作者有話要說: 我的媽呀,佐藤康夫的尺八演奏《一聲一世》,氣鳴音聽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QQ音樂免費,适合當這章BG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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