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小醜竟是我自己 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有一說一,原生原态的山間景致是真不錯,不是現代景區可以比拟的。
未進深山,兩側的樹并不密集,金色的葉子鋪滿山路,腳踩在上面,發出嘎吱嘎吱的細響,清晨空氣極好,穿行在其間,仿佛沐浴在天然氧吧,讓人神清氣爽。
楚年肚子餓,身上沒啥力氣,暫時不貪圖深山裏的好東西,想着在山口摘些野果就行。
畢竟這個季節,山裏最不缺的就是野果。
往東幾裏地就有幾棵野棗樹,楚年想搞些野棗墊墊肚子。
但村子裏的人都知道山裏有野果,大人沒有功夫,小孩們便結隊過來摘着吃,所以下面的野棗幾乎都給摘光了,剩下高處的,挂在枝幹上搖搖擺擺,誘惑着楚年。
原身在家裏日常挨餓,營養跟不上,所以瘦弱還矮,十六的人了,才一米五六,根本碰不着高處的野棗。
楚年是會爬樹的,但他不想冒這個風險,萬一爬到樹上,一個頭暈眼花摔下來,豈不是涼涼。
于是他去附近尋找,從地上撿了些還算長的楊樹枝,握在一起,回到樹底下敲敲打打,把高處的野棗敲下來幾顆。
紅通通的野棗滾在金黃的落葉上,像黃絲絨上鑲嵌的紅寶石,可愛又顯眼。楚年把它們撿起來,在身上擦了擦,吹了吹,便送進嘴裏吃了。雖然覺得有些不衛生,但條件有限,只能将就将就。
咬開野棗後,齒尖都是酥脆,酸甜的口感炫在嘴裏,什麽将不将就的想法全都被抛諸了腦後。
好吃!
楚年一口氣解決完了它們。
幾個棗下肚,楚年意猶未盡,再接再厲,繼續打棗,又打下來二十幾顆才收手。
他當然是想多打點下來的,奈何脆弱的身體不允許,額頭上的傷口有些發疼,頭也隐隐有些昏重感,确實不能再打了。
楚年坐在樹下休息,又吃了三四個棗。他胃口小,飽腹感上來了,便沒再吃,把剩下的捧在一起,裝進喜服的內兜裏,帶回去給江自流吃。
淺淺休息了一會兒,楚年起身往回走。
下山的時候,薄霧開始消散,楚年老遠看到了山道上有個人影。人影移動的速度很慢,走得近了些,才看清楚是個頭發花白的老頭。
這麽大年紀,腿腳都不利索了,也跟自己似的要上山來謀食?
生活也太艱辛了吧。
楚年不免多看了老頭幾眼。
離得更近後,楚年發現老頭身上穿的衣服不太一般。
老頭身上的衣服,顏色雖然是樸素的深棕,質地卻一點也不樸素。
混跡娛樂圈那麽久,楚年對服飾還是有些了解的,這料子光鮮,一看就知道柔軟,普通的村民可穿不上這種料子。
能穿得起這樣的衣服,還需要大清早上山謀食打拼?估計只是上山來轉轉的吧。
楚年頓時卑微了,默默在心裏槽了一句:小醜竟是我自己。
兩人擦肩而過時,楚年突然回頭,叫住腿腳不便的老頭,提醒了他一句:“老爺子,東邊山路難走,你要是進山,可以走西邊的。”
老頭聞聲頓下腳步,轉過身,問楚年:“你是從東邊下來的?”
楚年點頭:“嗯,我剛從東邊下來,東邊的山路窄還不平,灌木也多,西邊要平坦些。”
“你怎麽頭上有傷?”老頭注意到楚年額頭上的腫塊,咦了一聲。
被問到痛處了。
楚年嘴角微抽,擡手摸了摸額頭,說:“...一言難盡。”
“這還穿着喜服呢?”老頭看楚年的眼神變了變。
楚年:“......”
這老頭!就非得把自個兒的痛處一個一個點破了說出來呗!?
趕緊擺擺手,楚年說:“老爺子你自己注意安全,我還有事,先下山了。”
“哎你等等!”老頭叫住楚年。
楚年:“......”
好家夥,這還是個有社交牛比症的老頭?
老頭往回追了楚年幾步,解下腰間挂着的布囊,打開,手伸進去從裏面掏東西,說:“這個給你。”
說着,他掏出來了兩株厚葉子的草植。
這草一看就是剛□□沒多久的,根莖底下還沾着新鮮的土。
楚年納悶,問:“這是幹什麽?”
老頭把兩株草遞給楚年,說:“這個你拿回去,把葉子摘下來,磨碎了,然後草汁敷在頭上,能消腫的。”
居然是草藥?
要知道古代醫療水平是很有限的,一點小病都能把人搞得要死要活,最主要看病很貴,藥材很貴,所以很多人生病了都不舍得去看,看了也不見得就舍得買藥。
江自流就是最好的例子,江家二老寧肯他病死在床上,也不舍得給他看病抓藥。
楚年不知道老頭是啥意思,沒敢接,只說:“老爺子,我沒錢買藥的。”
老頭聽了一下子笑了,滿臉的皺紋堆在一起,看上去還挺慈祥。
他把草藥塞到楚年手裏,說:“誰說要收你的錢了,這東西遍地都是,不值錢的,你拿回去用吧。”
真的?
還有這種好事?
楚年将信将疑。
老頭又囑咐了一句:“最好回去就敷起來,哥兒家家的,別留下了疤痕。”
啊,居然還有留疤的事。
楚年只覺得頭疼,倒沒想過會不會留疤。怎麽說他也是靠顏值吃過飯的人,要是在額頭上留一塊疤......确實挺膈應的。
“那就多謝老爺子了。”楚年接過了草藥。
想到自己帶了野棗,楚年又說:“老爺子,我也不能憑白收你東西,我剛剛在山上摘了野棗,要不我拿野棗跟你換吧?”
老頭笑着說:“不用,都說了,是不值錢的東西,滿地都是,你直接拿去用吧。”
目光竟然感覺有點慈愛。
楚年抓了抓頭。
兩人別過後,楚年再下山,特意對兩邊的地上注意了一下。
究竟是不是滿地都是,楚年不知道,反正他是沒看見跟老頭給的長得一樣的草植。
估計這就是有錢人的大方吧!這趟山上得可忒值了。
快回到江家的時候,楚年聽到前院裏有聲音,是江家二老要出去務活了。于是楚年躲到外面的茅草垛後面,準備等他們走了再溜進去。
江家二老顯然不知道楚年偷偷溜出去的事,江母尖利的嗓門一個勁地在罵:
“那小東西真是壞透了心,到了我們家之後就一直堵着門,要我說,把門踹壞踹開算了,修門是要錢,但為了大胖孫子,這個錢咬咬牙,花就花吧!”
江母之後,江爹也說了什麽。
只是江爹聲音沒江母那麽大,也沒那麽尖,楚年在外面,聽不清江爹說了什麽。
但光是江母的話就足夠楚年感到厭惡了。
這還不算,江母還交待留在家裏幹活的大兒媳:“注意着後院的動靜,小東西餓了一天一夜,肯定受不住了,只要他開門讨吃的,你就把他綁起來,送到四寶屋裏去,曉得了吧?”
楚年:“......”
等江家二老離開家,走得沒影了,楚年輕手輕腳溜回江家,回到了江自流的小破屋裏。
“夫君,我回來了。”楚年去床邊看江自流。
江自流平躺在床上,臉色比昨天還要蒼白,兩片薄唇又幹又燥,像皲裂開來的白瓷。
聽到楚年的聲音,他掀開眼皮,視線望過去,黝黑的眼眸漆着一點光,盈盈閃閃的。
真是又漂亮又可憐。
被病恹恹的美人這麽盯着,誰能頂得住啊。
楚年拿出了自己從山上帶回來的戰利品:“夫君,我摘了野棗回來,可脆可甜了,你嘗嘗。”
屋裏有布,楚年用布把野棗擦擦,然後放到床頭,扶江自流坐起來。
江自流挺配合,只是視線并不在野棗上,而是在看楚年進門後放在桌上的兩株草上。
楚年讓江自流靠在床頭,喂他吃野棗。
江自流乖順地把棗兒含進了嘴裏。只是野棗畢竟是脆的,得用牙咬,江自流咬起來費力,一個棗兒吃老半天才能吞進肚裏,甚至就連低頭吐棗核都費勁。
看到江自流這狀态,楚年真是完全沒法理解江家二老。
虎毒尚且不食子,江家二老之狠毒,連老虎見了都得甘拜下風說一句是在下輸了。
由于吃起來太費勁,江自流吃了一個棗兒後就不願意再吃了。
可是不吃哪行,都病成這樣了,再不吃點東西,要怎麽熬的下去?
楚年只得哄他:“夫君,這是我辛辛苦苦跑到山上,撿樹枝敲棗樹才敲下來的,就為了帶回來給你補補,你再吃幾個!”
江自流看向楚年。
楚年從他的眼神中,解讀出一種“你是不是在為難我”的意思。
楚年:“......”
“有了,夫君你等等,我給你把棗子弄成棗泥再喂你。”棗子是死的,可人是活得嘛,江自流吃不動,那就變通呗。
弄棗泥需要碗和工具,小破屋裏沒有,得出去拿,楚年還得溜出房一趟。
想到江母的那些話,又想到江四的嘴臉,楚年握着野棗兒,看向江自流,壓低嗓音對他說:“夫君,你一定要堅持住啊,我既然嫁給你了,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這輩子只能做你一個人的夫郎的。”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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