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我來管你 明明人這麽軟,說話怎麽這麽硬氣?
“你前面說是因為沒有條件所以才不能給我夫君治病,對吧?那意思就是,你們心裏其實是希望我夫君身體能夠好起來的?”
支棱起來的楚年立刻抓住江爹前面說過的話,反将一軍。
江爹的目光還在正往這邊過來的羅英卓身上,聽到楚年發問,他愣了一下。
這問的什麽玩意兒?站在自家大門口,當着外人的面,難道能說出“不希望兒子身體好起來”的話嗎?
脖子一梗,江爹粗着嗓門說:“你這不廢話嗎?”
聞言,楚年唇角不明顯地往上勾了一下。他微微擡起頭,夕陽西下,稀薄的餘晖映照天際,細碎的光融在他淡色的眼眸裏,看上去晶瑩燦亮。
江母右眼皮跳起來,不是跳一下,而是一下接一下地跳,她的臉色變得不太好看,踢踢踏踏地走到江爹旁邊,推了他一把,怪裏怪氣地催促:“先把年哥兒拽回來,咱們回屋再說話。”
女人的直覺最靈了,她覺得再在外面僵下去,保不準會發生什麽更讓她生氣的事情。
可羅英卓還差兩步就到門口了。
江爹有點惱火,羅英卓一個讀書人,看到人家家門口在吵架,不避開就算了,還跟個八婆似的湊過來,是有什麽毛病嗎?
可偏偏他是羅英卓,是村子裏德高望重的羅郎中的兒子,不是可以敷衍着打發走的鄰居,也不是可以直接甩臉子的某某某。
沒有辦法,江爹假笑着逢迎上去:“這不是羅童生嗎?這麽晚了是要去哪兒呀?”
羅英卓笑:“不去哪,專門來這的。”
江爹假笑堆在臉上,火氣卻蹭蹭往頭頂冒:什麽意思?專門來這看熱鬧?
羅英卓睨了一眼楚年,按照約定,悠悠對江家二老說:“我來說一件事,我爹雇了年哥兒給他抓蛇,要求每天都要過去交貨。”
話音落下,江爹冒起的火氣被驚愕給澆滅了,他以為聽錯了,确認一般問:“誰?雇了誰?”
“雇了我。”不等羅英卓開口,旁邊楚年接了話,看到江爹眼神裏的驚訝,他彎起眼睛,說:“我就知道你們是心疼夫君的,但是苦于沒什麽本事,所以我也不麻煩你們,自己掙錢給夫君看病,你們應該不會攔着吧?”
江家二老聽了這話臉都綠了,什麽叫沒本事?
江母直接炸了音,被羞辱到了一樣跳腳罵道:“小賤人你說誰沒本事呢?!”
楚年也不惱,無辜道:“有本事更好呀!有本事的話哪兒用得着我呀,你們一定有錢給我夫君看病吧?”
江母整個哽住,眼神像鋒利的刀子,狠狠紮向楚年。
再說羅英卓站在江家門口,一身紅裳招搖至極,楚年一身喜服更是惹眼,過路的村民見到了,有好奇放慢了腳步的,還有過來跟羅英卓客套的。
他們都聽到了這番話。
王婆不解地對江母說:“江家嫂子,你家年哥兒多體貼懂事呀,剛嫁過來就想着自己賺錢給夫君看病,這是多好的福氣,你怎麽還罵他呢。”
“江三那孩子,我都好久沒見他出來過了,病了也好些時候了吧,哎,可憐見的,怎麽就一直不見好,抓緊時間給他看看吧。”
“是啊,可憐了江三了,那麽俊的漢子,怎麽就病了。”
村民們你一句我一句,在江家門口唏噓起來。
人一多,引得左鄰右舍也出來了,還有家裏已經開飯了的,端着個碗,也加入行列,說:“老江家今年收成這麽好,肯定能給三子看病吧?”
江母恨恨掃了他一眼,真想呸他一口:飯都堵不住你的嘴!
向來好面子的江爹站不住了,這麽多雙眼睛看着他,這麽多張嘴都在說“三子三子三子”,好像三子病了是他害得似的!
握着鋤頭的手用力,江爹憋着火氣說:“都圍在這兒幹啥?不回家吃飯啊?快快散了!”
村民們呵呵的,看向一副看好戲表情的羅英卓,說:“這不是羅童生也在嘛,過來蹭蹭羅童生的福氣,也好帶回去給我們家小的蹭蹭,萬一蹭到了,将來也能考個童生呢,那多有面兒啊。”
言外之意,要不是羅童生在,誰稀罕來你們這鐵石心腸的人家!
楚年倒是沒想到局面會變得這麽熱鬧,他原本只是想借助一下羅家的威望,讓羅英卓出口告訴江家二老這樁生意。
讓羅英卓說和楚年自己說的不一樣的,楚年自己說的話,江家二老可能會駁回,會阻止,更可能直接動粗,把他抓起來關到江四屋裏受盡折磨,由羅英卓說的話,他們就沒那麽好拒絕了。
就是沒想到的是羅英卓魅力這麽大,居然能烏拉一下引來這麽多人,全部聚集在江家門口看熱鬧,把心虛的江家二老氣得臉上又綠又紫,讓楚年看得暗暗有點爽。
迎着江家二老憋屈的目光,楚年就像村民們說的那樣,貼心又懂事,賢惠又大義,說:“放心吧,我一定會賺錢給夫君看病的,你們二老不會不準吧?”
江母忍不住了,上前就想把楚年拽回家裏去,但江爹眼疾手快,提前拉住了她,還瞪她一眼,示意她許要說話,然後皮笑肉不笑地當着大家夥的面回應楚年:“怎麽會不準,你對三子這麽上心,爹高興還來不及。”
“娶到年哥兒真是好福氣啊。”
“可不,可要對年哥兒好點才是。”
村民們紛紛搭腔。
屁的福氣!對他好點個屁!
他娘的救個屁的三子,抓個屁的蛇,萬一上山被蛇咬了,又他娘的多一個賠錢貨!
江爹拉着臉,還是勉強的笑,實則內心已經想好等人散了,進屋一定要把楚年狠狠罵一頓,最好抓起來一頓打。
看鬧得差不多了,羅英卓乏了,主動散局,說:“沒意思,我走了。”
“羅童生這就走啊?不進來坐坐了嗎?”江爹早在心裏罵了他八百句,看他終于舍得走了,恨不得他能長了翅膀瞬間飛離自己眼前,但臉上還是堆着假笑,佯裝客氣。
羅英卓怎麽會不知道江爹真意,興味地瞥他一眼,笑說:“舍不得我走啊?沒事,我明天還來。”
“啥?”江爹登時卡住,腦門上青筋都快蹦起來了。
為什麽明天還來!?還來幹什麽!?
羅英卓:“還是頭一次聽說有哥兒能抓蛇賺錢給夫君看病的,我覺得很新鮮,明兒個我帶幾個有家室的朋友過來,跟年哥兒一塊上山,既能有個照應,也能感受感受這份深情,沒準将來我還能把這段佳話寫下來,編成個什麽戲文,不施為美事一樁。”
村民們豎起大拇指:“不愧是羅童生!”
江爹頭大如鬥:“.........”
你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挨千刀!
楚年聽到,略有些古怪地看向羅英卓,不知道他這又是唱的哪一出。
不過這是好事。
羅英卓說了這樣的話,要是自己明天因為什麽“原因”不能上山了,或者人都出不來了,等羅英卓帶人過來,江家父母還得想說辭搪塞過去。
江母也許不會管這麽多,可江爹這人愛面子,多少會顧及點的。
楚年也擔心過這一點,怕就算羅英卓來說了,江家二老也答應了,等人走了,門一關,真要是發了狠不當人,來個生米煮成熟飯什麽的,那也涼涼。所以楚年才要把手上的竹葉青帶在身邊,至少能多一道保險。
沒想到羅英卓會來這麽一出,讓楚年有些驚喜。
只是...
楚年默默收回目光,希望羅英卓這樣做真的是出于興趣,而不是到了明天,告訴他說這是另外的價錢。
目的達到了,羅英卓等人也都要走了,楚年笑得乖巧,跟村民們打了聲招呼,先一步進了江家大門,回去了小破屋。
沒一會兒,聽到江母和江爹争吵的聲音,吵得動靜很大,還能聽到摔東西的聲音。
楚年貼在門上細聽,大概聽到些內容。跟他預想的差不多,江母想要生米煮熟飯,江爹暫時不同意,于是起了争執。
夫妻倆都憋了一肚子火,自然就吵得兇了些,吵着吵着,還從楚年身上吵到各種陳芝麻爛谷子上面去了,越吵越兇,吵到後面,不知道怎麽了,江母嗷嗷地鬼哭狼嚎起來,甚至隐約還混着江四的哭叫......
總之,楚年就算看不到,也能大概想象到場面有多混亂。
楚年的心情跟外面完全相反。
江家人這麽壞,又壞又惡毒,吵哭了算什麽,就是打起來他都只會鼓掌叫好。最好耽誤了收成勞作,讓他們事後再哭一場!
抵好了門,把裝着毒蛇的麻袋放好,楚年愉快地上了床。
床上躺着什麽都不知情的小可憐“夫君”,兩眼瞅着門的方向,靜默之下帶點微弱疑惑。
楚年爬到床上後,江自流改看向楚年。
楚年對他笑:“夫君別怕,外面沒出什麽事,就是打雷了而已。”
江自流:“......”
江自流生着病,楚年不想告訴他外面發生的糟心事,躺下後,笑着對他說:“夫君,特大好消息,明天開始我就能賺錢啦,保底能賺到三十文。”
聞言,江自流纖長細密的眼睫動了動。
楚年心情極好,想着正好趁機刷一波好感度,說:“夫君,等我賺到了錢,就請郎中來家裏給你看病!”
江自流一震,烏暗的眼瞳裏飛快劃過一抹異色。
楚年揚着唇角,近距離欣賞美人的美貌,又說:“江家不管你,我來管你!”
說的那叫一個豪氣沖天。
江自流斂下眉眼,神色莫名。
餘光卻能看到小哥兒線條柔和的下颚,再往上一點,還有一只梨渦,小小的,柔柔的,甜甜的。
江自流:“......”
明明人這麽軟,說話怎麽這麽硬氣?
“晚安夫君。”美滋滋地刷完好感度,楚年翻了個身,背朝着江自流,閉上眼睡了。
于是小小的梨渦從視線裏消失了。
江自流垂下了長睫。
晚安。
對着單薄的後背,江自流在心裏默默回了一句。
作者有話要說:
軟不軟得抱到了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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