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英年早婚 “怎麽就這麽癡情呢”
天空說陰沉就陰沉, 半點不由人。
江家二老這幾天忙得跟卸磨的驢似的,好不容易把地裏的玉米都收完了,趕着中午回家, 想着吃完了飯就拉去鎮子上賣, 誰知被楚年這一耽誤,根本就沒來得及吃上飯,就眼看着變天了。
無奈,暴躁得要死,也只能空着肚子先去裝玉米。
一袋袋玉米都扛到板車上摞好後,江家二老才緩了一口氣停下來。
江母怨毒地看向小破屋門口, 抱怨道:“老娘早跟你說了他能抓到蛇, 你非不信,現在好了, 真把郎中引到家裏來了,你說怎麽辦好吧?”
“...他咋請來的郎中?就這麽兩天, 他就是把山上的蛇抓絕了也湊不到這麽多錢啊。”
“老娘不管,反正得把他手裏的錢都收上來。”
“你沒收?老子那天就讓你去收了,你沒收嗎?”
“...你現在是在怪我?”
兩個人都是一肚子的氣沒處撒, 三兩句話裏火.藥味漸濃, 吵了起來。
可吵吵又有什麽用, 本來就餓肚子,鬧起來更覺得餓了。
“沒用的婆娘, 滾去弄點幹糧, 老子去把他手裏的錢收過來。”說完,江爹帶着一身火氣往小破屋走。
楚年看到江爹氣勢洶洶又目标明确地朝自己這邊走來, 就知道這糟老頭子又要作妖了。
但郎中都已經看上病了, 他再不爽, 還能怎麽着?
江爹到底還算是個要臉的人,有外人在,且是跟着馬郎中一起來的外人,即便黑着臉,還是稍微收斂了一些,只粗噶着嗓子悶聲問楚年:“你哪來的錢請郎中?”
楚年輕笑:“不勞你費心。”
“你!”江爹一噎,太陽穴狂跳。
瞟了一眼旁邊憨厚的車夫,江爹咽了口唾沫,突地說:“膽子不小!難道你不知道沒分家之前私藏錢的行為最遭人唾棄,是要挨鞭子的?這事要是捅出去了,以後可就別指望左鄰右舍再對你有好臉色了!”
糟老頭子壞得很,居然想吓自己。
楚年狀若驚訝:“我那天當着那麽多人的面說這錢掙來就是給夫君看病的,村子裏的人都知道,你也同意了,哪裏來的私藏一說?”
旁邊車夫才是真正的驚訝:“大哥,你這兒子,到底是不是親生的啊?”
“???”江爹被問的臉色都變了。
楚年正好對此起了疑心,他沒想到車夫這麽勇,直接就問了出來,更沒想到江爹的臉色直接就變了。
所以...病美人真的不是親生的?
楚年的眼神微微變了變,只覺得病美人實在是有點可憐......
這時小破屋裏傳來聲響,聽動靜應該是馬志成要出來了。
楚年莫名地就有點緊張。
楚年是沒有親人的,現在沒有,以前也沒有,所以沒有什麽陪護他人去看病的經歷,許是江自流過分小可憐了點,作為他名義上的“夫郎”,莫名生出了幾分相依為命的感觸來。
而就在這樣的心境下,江爹還在哔哔賴賴錢不錢的什麽的。
楚年瞥了江爹一眼,抖了抖衣兜。衣兜裏文錢碰在一起,叮叮當當地響着聲。
江爹一下子就閉了嘴,盯緊了楚年的兜。
楚年冷笑,也不知道這糟老頭子怎麽想的,盡然覺得能從自己手裏搞走錢?
小破屋的門被推開,馬志成從屋內走了出來。楚年二話不說,把兜裏掏出來的錢全給了馬志成。
忽然被塞了一手的錢,馬志成愣了一下,用眼神詢問楚年:不是說好了先賒賬嗎?
楚年邊順着門縫往裏面瞄了一眼,邊說:“馬叔,這裏是四百四十一文錢,你先拿着,剩下不夠的,我再補給你。”
“多少?”江爹嘴巴都張大了,怎麽也想不到幾天的時間裏,這弱不禁風的小哥兒能賺到四百多文錢?
“怎麽可能呢?就算在鎮上當一天短工也才能結三十文工錢,你哪裏搞來的四百多文錢?”
偷的吧?!
江爹眼睛一斜,不客氣道:“給三子看病是要緊,但你可不能偷錢啊!”
楚年無語,剛要說什麽,卻被馬志成搶了先:“這些錢都是年哥兒在師父那賺來的,其中一部分還是我親自結給他的,你怎麽可以憑白污人清白?”
江爹:“......”
馬志成說完,打算先把錢還給楚年。
楚年見狀連忙推脫:“馬叔,我知道這些不夠,但你先接着,剩下的我過幾日再還上。”
說話間他對馬志成眨了下眼,用餘光瞥向江爹。
馬志成是個聰明的,反應過來了楚年的用意,遂沒再什麽,在江爹肉痛的眼神中把錢收進了自己的袖袋裏。
楚年呵呵。
江家人無下限的不要臉已經不能驚訝到他了。他們不是想收錢嗎,那他偏就要當着他們的面,把所有的錢都交到郎中手裏,讓他們想要也要不到,氣死他們。
反正,楚年還有一只小肥兔不動産。
江爹這叫一個氣啊,可再氣,也不好對人人尊敬的郎中發脾氣,想罵兩句楚年吧,又想到剛剛馬郎中一個勁在替楚年說話......
江爹:“......”
簡直嘔死,馬郎中為什麽對小混蛋的态度這麽好?
把江爹收拾了後,楚年需要面對的就是江自流的病情了。
雖然忐忑,可是無法回避。
江爹也很關心江自流的病情,他問:“那馬郎中,三子的病怎麽樣,還有的治嗎?”
楚年三人都瞅向江爹,其中車夫的眼神最直接地表達着不解,不明白這冷酷無情的老頭怎麽忽然又關心起不被待見的兒子了。
楚年冷笑了一聲。
別人不知道,他還能不知道麽。糟老頭子被自己氣了個半死,現在肯定是想聽到一個好消息緩解緩解郁悶。
而對糟老頭來說,最好的消息自然是江自流不行了沒救了。
被問到這個,馬志成的表情又變得嚴肅起來。
他搖了一下頭。
見狀,楚年心裏登時咯噔了一下。
江爹恰恰相反,他之前的氣急敗壞瞬間蕩然無存,黑灰的臉上驀然煥發了光彩,連眼珠子好似都亮了幾分。
然後便聽馬志成帶着幾分薄怒說道:“十幾歲的好漢子,風華無雙,怎麽能被你們蹉跎成這樣?先用藥調理着吧!”
楚年:“......”
楚年:“???”
楚年:“!!!”
嗯?先用藥調理着?
那也就是說,有的治!?
楚年反應了一下,短短幾息的時間,宛如坐了一輛過山車。
真是...
馬叔說話怎麽還大喘氣呢。
而聽到這話,江爹一下子沒反應回來。等感覺到好像不是自己想的那樣,仿佛一桶水澆了下來,張了張嘴唇,結結巴巴地問:“馬、馬郎中,你、你這麽說又是啥意思?”
馬志成沒什麽表情地看他一眼,側首對楚年說:“情況很複雜,進去坐下我慢慢跟你說。”
聞言江爹脖子一梗:“我是三子的老子,這難道不先跟我說嗎?”
車夫幽幽地來了一句:“大哥,外面那板車是你的吧,你另一個兒子爬上去了。”
江爹一怔,扭頭去看。
一看,好家夥,好不容易被江母哄好了的江四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出來了,正往板車上爬呢!
那板車上都堆滿了裝袋的玉米了,哪還裝得下江四這麽大一個人,于是江四連蹬帶扔,把玉米袋往下踹。
因為是放在板車上的,所以玉米袋的口子都沒怎麽系太緊,被江四一踹,松松垮垮地開了,往邊上一斜,一根根綠色的玉米撒了一地。
江爹:“.........”
江爹一下子就毛了,叫喊道:“我的兒啊,你在幹什麽呦!”
叫完拔腿就往板車那跑,邊還在罵:“秀芳!你死哪去了?不是讓你看着四寶的嗎!”
秀芳正是大兒媳的名字。
聽到喊叫,在廚房裏忙活的江母待不住了,舉着鍋鏟子就跑了出來,茫然地問:“怎麽了怎麽了?我的心肝又怎麽了?”
“你管的好兒子!你看看他都在幹什麽!”
當真是雞飛狗跳,沒個消停,讓車夫嘆為觀止。
對此,楚年和馬志成都很冷漠。
馬志成看到江家二老的注意力都去了江四那邊,微微搖頭,嘆了一口氣。然後把楚年剛剛給他的文錢拿了出來,重新放到了楚年手上。
楚年擡頭:“馬叔?”
馬志成肅然着一張臉,問:“你是真心要給江三看病嗎?”
楚年被問得眼皮一跳:“...馬叔?”
馬志成掃了眼楚年身上的喜服,開了開口,想說什麽,卻到底沒有說出口。
醫者父母心,哪怕病人只剩一口氣了,只要家屬不放棄病人,他這個做郎中的,斷然不可能說出不救人的話。
但江自流的“家人”們明顯是放棄了他的,剩下一個楚年攢着勁地想救他,卻是個才嫁過來幾天的夫郎......
世人都說姻親不及血親,到了江家和楚年這,卻好像反過來了。
馬志成輕嘆一聲:“你這個傻孩子。”
楚年聽到這話就沒底,攥着手心裏團成一團的文錢,認真說:“馬叔,你放心給我夫君看病,我會抓緊掙錢的。”
馬志成把手搭在門上,說:“那進來細說吧。”
楚年跟了兩步,忽地伸手拽住馬志成衣角,說:“馬叔,等等。”
馬志成疑惑地看他。
楚年眼眸幾閃,略微猶豫了一下,抿了抿唇,說:“我們去旁邊說吧,今天這麽一折騰,我夫君肯定累了,我想讓他好好休息會兒。”
車夫在旁邊聽得都快哭了。
這麽好的哥兒,人好看,心地更是善良,哪哪都好,簡直挑不出半點不是來,怎麽就英年早婚許配給了這家人呢!
馬志成看到楚年的表情,猜測他是不想讓江自流聽到自己的病情。
思及此,馬志成更加感慨了,看楚年的眼神掩飾不住愛憐:“傻孩子,怎麽就這麽癡情呢。”
楚年:“......”
嗯?
小破屋內,一直能聽到外面聲音的江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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