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治病 要好好心疼你家夫郎

楚年覺得, 讓馬志成直接在江自流面前宣判病情,是一件很殘忍的事情。

江自流病得很重,這一點明眼人都能看出來, 江自流自己心裏應該也跟塊明鏡似的。

但, 自己清楚是一回事,由專業的郎中當面說出來又是另一回事。

楚年一直認為,人類這種生物是很奇妙的,人類的心靈和意志既脆弱又堅韌。同一個人,同一件事,在已知結果和不知結果的兩種情況下, 往往會産出兩種截然不同的結果。

所以, 楚年不希望馬志成用嚴肅的底色如實告訴江自流實情,對他說他的身體現在有多麽多麽糟糕, 想好轉起來有多麽多麽困難。

就告訴江自流他一定會好起來就可以了。

所以楚年把馬志成拉到了一邊,讓馬志成先告訴自己。

馬志成跟着過去, 把情況都說給了楚年聽:

“本來不是什麽大毛病,幾帖子藥吃下去,養一養就能好, 可這麽一拖再拖, 三耗四耗, 鐵打的人都得垮掉。”

“不治,活不過這個冬天, 治了, 能活,但...遭罪。哎, 治的晚了, 根除是沒可能了, 可不就得遭罪,需要一直用藥吊着。”

“就算是用藥吊着,将來也可能會反反複複,橫豎是一輩子都要當個病罐子了。”

一字字,一句句,彙總在一起,就是一個大寫的慘字。

即便做了心理準備,楚年聽完後還是狠狠地同情了一把江自流。

馬志成:“要是生在什麽地主老爺家,那也無妨,一輩子過去就過去了,生在這麽個家裏......”

楚年不抱什麽希望地确認:“真就沒有其他什麽辦法了嗎?”

馬志成看着楚年,兩次張嘴,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擺擺手,略帶遺憾地說:“華佗來了都難治。”

要想江自流活下去,就只能靠藥續命,這一點是沒錯,但馬志成也有話沒說完:除非買到白鶴靈芝。

可白鶴靈芝,這是什麽東西?別說是這種窮鄉僻壤,便是在京城那樣的天府,那麽多個達官顯貴,也不是想買到就能買到的。

注定搞不到的東西,等同于不存在,說了也是白說,沒必要說。

楚年嘆了一口氣。

雖然,楚年一開始想給江自流治病,只是為了刷好感度,是為了讓江自流身體恢複一些,有自主能力跟自己和離。

但不知不覺的相處中,漸漸就變成了真心希望他可以好起來,希望他可以長回翅膀,像只鳥兒一樣,飛出樊籠,重獲新生。

馬志成說:“年哥兒,這種無力回天的事,你好好考慮考慮吧。”

楚年聞言苦笑。

他不是聽不出來馬志成有幾分勸他知難而退的意味,可關鍵在于...他其實也沒得選。

楚年問:“那馬叔,怎麽才能讓我夫君恢複得快一點呢?他現在太虛弱了,連話都說不出來。”

馬志成搖頭:“他不是因為虛弱才說不出來話,而是肺髒和喉管傷到了,得治才行。”

楚年一愣,随後說:“那就治吧,好歹治得能說說話吧,不然...這活得也太煎熬了。”

馬志成凝視着楚年,半晌嘆了口氣。

都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楚年對江自流這麽深情一片,他是萬萬沒想到的。

“至于錢的話...”看病開藥自然少不了錢,楚年知道還得賒賬,很是不好意思,斟酌着開口:“馬叔,你看大概需要多少?我能不能先賒着?”

馬志成無奈:“雖說可以,但這也不是長久之計啊,你自己過的都......總不能一輩子搞點錢都花在買藥上吧。尤其你這公婆,馬叔是外人,不好說閑話,但......”

馬志成說說停停的,但他相信楚年能聽懂他的意思。

楚年确實是聽懂了的。

難得有人這麽真情實感地為自己考慮,楚年心中流過一絲暖意,苦中作樂,發自內心綻出一抹笑來:“謝謝馬叔關心。”

這孩子!怎麽還笑得這麽開心呢!

馬志成無語。

馬志成右腿有疾,每逢變天都會疼,不宜久站,該說的他都說了,便準備走了:“我就先回去了,你要不随我一起吧,先抓兩副藥回來吃着。”

“好。”楚年點頭,答應下來。

馬志成的藥箱還在小破屋裏,兩人先回了小破屋。

馬志成收拾他的銀針,楚年幫不上什麽忙,便來到床邊,扶江自流躺下,掖好被子,然後對他笑了笑,說:“夫君,有馬叔給你治病,你可以放心了,我現在就跟馬叔過去拿藥,等吃了藥,你就會舒服多啦。”

江自流靜靜看着楚年,一雙眼睛沉得像墨,夾雜着難以分辨的情緒。倒是沒看出來有什麽特別高興的感覺。

楚年心說也是,畢竟馬叔之前又是搖頭又是嘆氣的,連自己看了都忐忑,江自流作為第一當事人,又不是個傻的,能不多想麽。

“夫君,你不要勞神,好好休息,等你身體好點,咱們去院子外面曬太陽。”楚年只能哄他,試圖讓他安心一點。

但說完又覺得這話的分量不太夠,想了想,又補了一句,給江自流畫餅:“我看你今天吃餅子吃的挺開心的,等你身體好點了,我們一塊出去,我再買餅給你吃!”

楚年是笑着說這話的,他笑起來時,唇角的小梨窩格外引人注目,像一汪又柔又暖的春水。

江自流慢慢斂下了長睫。

倒是一邊收拾好東西的馬志成突然說:“不可,他現在最好不要吃太硬的東西,還是多吃點軟飯比較好。”

“......”

楚年心說馬叔還是沒有真正了解自己的情況,還軟飯呢,米都沒有,輪得到挑揀軟硬麽!

不過面上還是笑着,跟着說:“夫君,你聽到馬叔說的話沒有,就算是為了早點再吃到餅子,咱們也得努力養病啊!”

馬志成看着楚年燦然的笑容,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

他有心想要嘆口氣感慨,但氣到嘴邊,好險是忍住了。

沒有辜負楚年的用意,馬志成也對江自流說:“你呀,總之就好好的安心吃藥養病吧,等以後身體好了,可記得一定要好好心疼你家夫郎。”

楚年:“......”

雖然感謝馬叔幫忙安撫病美人情緒,但,也不用說得這麽那個吧!

江自流輕輕點了一下頭。

見此,楚年剛邁出去要走的腳一頓,不禁愣了一下:

嗯?

病美人的這個點頭,是幾個意思?

待楚年反應過來,發現病美人的視線仍然在自己臉上,那樣好看的一雙眼眸,暗光流轉,其中諸多的情緒不知什麽時候盡數散了,此刻靜谧的如同一潭黑水,卻清晰可見自己的臉龐。

楚年呼吸一緊,被江自流的這種眼神看得有些不得勁。

“好了,知道你們感情好,但還是先随我回去抓藥吧。”馬志成背上藥箱,呼喚楚年。

楚年穩了穩,沒事人一樣對江自流笑了笑:“夫君,我先出去啦。”

但一轉過身,跟着馬志成一塊兒往外走時,笑容立刻就消失了。楚年忍不住撓頭,還在想江自流那個點頭...是什麽意思?

是...點頭答應不胡思亂想好好養病?

還是...點頭表态以後好了要好好心疼夫郎?

楚年:“......”

——

楚年是在江家二老憎惡的目光中跟馬志成一塊出去的,鬧到這一步,他也懶得多費口舌,直接無視了他們,上了驢車,走了。

馬志成抓藥和開藥都是在羅德山那裏拿的,他師從羅德山,雖然獨立給人問診治病,卻又不是完全獨立,和羅德山的關系,說是師徒,亦親如父子。

對此楚年很能理解,畢竟羅老爺子跟親生兒子關系不好,照顧他的一直都是馬志成。

馬志成先開了三天的量給楚年,讓他拿回去先給江自流吃吃看,三天後他再過去問診,根據情況決定要不要調整。

楚年掂着手上的藥,先是道謝,後又詢問價格。

馬志成擺擺手,說:“這賬是你跟師父賒的,至于藥錢,也還是問師父的好。”

楚年沒懂。

藥錢難道不是明碼标價的嗎?按理說,就算最後錢是要給羅老爺子的,馬叔應該也是能跟他說個數的吧?

但既然馬叔這樣安排,楚年便聽從了。只不過這個點正是羅老爺子午睡的點,不方便過去打攪,要等下次問。

拿了藥後,楚年沒有急着回去。

先不說回去了未必能用得着廚房,就算能用,怕是也沒有煎藥的器具。

無奈,楚年只得又跟馬志成求助。

馬志成比楚年更加無奈。

他知道楚年日子處境不是很好,但沒有想到比他想象中的還要不好!哪有人抓了藥後都沒辦法帶回去煎的?

最後,楚年是在羅老爺子家,用羅老爺子家的砂鍋和火,将藥煎熬完成後,倒進碗裏,放入食盒,提溜回江家。

楚年:“......”

看病看到這份上的,整個大羅村估計都獨此一份了吧。

提溜着食盒回江家時,楚年在道上遇到了兩個人。

是江家的鄰居,一對夫夫。他們跟江家二老一樣,帶着一架板車,板車上是一袋袋裝好的玉米,漢子在前面賣力拉車,夫郎則跟在後面,幫忙推車。

楚年認得他們兩個,不僅是今天中午,上次跟江家對線時,他們也出來吃瓜來着。

楚年有意多結交村裏的村民,便主動跟他們打起招呼:“兩位哥哥好呀,你們這是要出去嗎?”

前頭哼哧拉車的漢子沒開口,後頭的夫郎笑着回答楚年:“是呀,這天要下大雨,趁下雨前,我們想趕緊趕去鎮上,把玉米給賣了。”

要去鎮上?

楚年一聽這話,腦子裏轉了一下,有了點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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