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異狀
主屋中, 琴兒在忙着收尾主子的入寝事宜,趙雪娥已準備就寝,靜坐妝臺前的她, 不禁默默想起今日的疑問。
總覺得某人與孩子相處的情形,不似尋常父子……
總覺得某人氣質過于幹淨,不經意間會展露些許嬌柔,不似尋常男子……
總覺得某人在某些時候, 總不夠自然, 似乎身上還有秘密……
她原本以為, 那人不過是心有牽挂不肯釋懷,如今她覺得, 事情不如自己所想般簡單。而她自己對那人,也從原本的抱有期待,變為存疑待解。
琴兒收拾完, 向她家主子請示:“小姐, 天兒不早了, 可要奴婢去催催姑爺?”
“催他做甚麽,我又沒在等他。”
心知她是嘴硬,琴兒暗地裏憋住笑,又道:“姑爺看起來大氣, 誰知道這麽不禁逗,小姐費了老勁才哄好的吧?”
雪娥怎會承認:“誰哄他了。”
“小姐,不是奴婢多嘴, 像您這樣有想法又強大的人,一般男人都不敢對您大聲說話, 姑爺昨夜竟敢沖您發火,可見氣着了……若他心裏還別扭, 您該想法子順順他的氣。”
這丫頭!趙雪娥偏頭看向她,眼神如刀,意思:你是過來人還是怎麽?說我太強勢不溫柔?
眼神是一回事,說出的話又是另一回事,所謂的心口不一:“你哪裏看出他還別扭?”
被問到點上似的,琴兒頭頭是道展開分析:“鐵定是!哪有嬌妻在旁還不為所動,大晚上的沐浴更衣磨磨蹭蹭,隔一會兒想起甚麽叫丫鬟進來一趟,就是不想與小姐您獨處一室嘛!他這樣只有兩種情況,要麽是心裏有事,要麽他不是個尋常男人。”
心口一道大贊:原來你也是這般感覺!
出口一聲輕斥:“多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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譴退琴兒,趙雪娥起了更深的想法,決定對某人做一番試探。
賈天海,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揣了何樣的心事,又或是怎樣一個不尋常的男人!
……
半個時辰,邱婉兒從偏房出來,帶着一身濕意,神情倒很清爽。回到房中,意料之內見趙千金靠坐床前靜待不語,想是屯足了耐心,做足準備要等她回來,說些甚麽。
實際上,她們雙方似乎都低估了對方。趙雪娥非是要說些甚麽,而是要做些甚麽。
“總算洗好了?夠慢的。”
“這麽晚了,雪兒怎還未就寝,不都說了,不必等我。”
邱婉兒甫一進門即被犀利眼光盯上,不自在地背過身去,倒了杯水,邊動作邊說,
“天氣實在悶熱,夜涼了泡澡才更舒服,這才耽誤了些時候。”
趙雪娥目光落在桌邊那道背影,燭火從自己這方映出去,暗影裏那人在做甚麽,瞧得不清楚,只知道那人在使勁磨蹭,拖延時間。對付這樣的人,千般周旋不如單刀直入,
“海,你心裏有事,還是心裏有人?”
婉兒愣住,一陣頭皮發麻:“沒有,都沒有,雪兒勿要多想。”
“既如此,你為何不肯與我圓房?”
“雪兒!”邱婉兒大窘,臉上霎時暈滿了紅,該是極其意外這女子如此直接。
“你該明白,我們成親以來太多的事情,我又三不五時負傷,有心也無力。”婉兒壓下雜餘思緒,專注演戲,轉身看向床前人的眼神,已變得羞窘而暧昧。
對方依舊不放過她任何一絲表情,厲諷道:“你有心?我還當你的心早已飛到天邊了。”
“怎會。”
婉兒執了水杯步上前去,不懼迎視那道含滿疑問與探究的目光,
“來,喝點水,我們聊聊。”
雪娥接過來,輕抿一口,問:“聊什麽?”
“聊你為何如此心急,我們難道不是來日方長?”
“可你給我的感覺,不像是來日方長。”
“雪兒何必想這些。”婉兒說着,接過雪娥手中的水杯,将杯中水一口飲盡,像是突然開了竅,一手扔掉杯子,另只手在對方的粉頰上輕捏一把,迷人的笑綻開,帶着滿身的魅惑的氣息挨近對方并坐床沿。
趙雪娥未及反應,突然開竅的人已伸手過來,慢悠悠扯她中衣的衣帶,邊扯邊笑,邊笑邊說:“今夜,我們就……歇了吧。”
因為這話或是對方的動作,又或是因為別的甚麽,趙雪娥登時臉燒如雲,在對方順利剝開她中衣露出她香肩美頸的瞬間,停住思考,眼前所有包括存在心裏的這張臉,逐漸逼近,又逐漸模糊……
次日醒來已是辰時末,趙雪娥掀開眼皮就發現同床之人依舊酣睡,随後覺出自己身上只着肚兜亵褲,紅了臉猛然坐起來,下一瞬掰開腦努力回顧昨夜睡前詳情。
昨夜等得太久,她心中有氣,向這人質問,與他聊到重點,之後……這人一反常态不再借故躲閃,而是……而是……
想不起來。
照自己身上這般狀況,是這家夥為自己寬衣?
然後呢?
雪娥的臉一陣陰一陣晴,有甚麽迫切想了解的自心口冒出,扯開輕搭于腰間的薄毯,甩到床內熟睡之人的臉上,打起精神細細檢查自己全身上下,并未發現有何異常。
床上人好似睡意正濃,被擾了夢,迷瞪瞪醒來還挂着一臉的不情願,扯開糊臉的薄毯,眯眼看向羞意明顯的趙雪娥,
“雪兒……”
“賈天海,你——你起來!”
誰知床上人翻個身,含混一句:“不要,好困。讓我再睡會兒。”
雪娥氣煞,抄起自己的外衣披上,怎麽想都覺奇怪,昨夜自己和這人……
“不許睡!你起來!昨夜我怎麽就睡下了,你給我說明白!”
面牆而睡的邱婉兒,勾了勾唇角,做出無辜狀:“我也不曉得,好端端的你竟突然犯困,倒在我懷裏睡過去了,然後……然後我也突感困乏,然後……就不記得了……”
趙雪娥為這敷衍答案泛起薄怒:“胡說!好端端的我怎會犯困,定是你使了手段!”話畢,忽而憶起一些線索,一個念頭起:“我問你,昨晚給我喝的水,是不是有問題!”
“嗯?甚麽水?”
床上人這才懶洋洋爬起來,還是困頓不堪。趙雪娥看她臉色,一時對自己的懷疑猶豫起來,
“昨夜我喝過那杯水,之後就昏睡過去,若不是你……”
“奧!對!就是那杯水!雪兒抿了一小口,我可是喝了大半杯,難怪我如此困乏……”
邱婉兒幽幽說着,應景的打個哈欠,末了還對趙雪娥不好意思笑笑,緩了半天換上清醒的眼神,
“水怎麽會有問題?難道是有人做了手腳?”
“是不是有人動手腳,一查便知。我只希望,此事與你無關。”
趙千金也不是好糊弄的,地上還躺着那只杯子,扔杯子的這人昨夜可是反常得很,一張惹人偏愛的俊臉,一雙懵懂無辜的眼睛,不足以消除嫌疑。
此事不小,絕不能輕易斷之,雪娥沉下心想了想,喚人:“琴兒。”
房門應聲而響,琴兒入得屋來,見主子并不如常的情态,循着主子的視線,瞄了瞄床上衣衫不整的姑爺,臉一熱,腦子裏止不住開始亂編畫面。
然而不等她再想,她家主子下令:“地上的杯子和桌上的水壺,拿去驗一驗看可有問題,廚房供水源頭也查一查。另外,派人查探府裏尤其我們院子,有無失竊。”
琴兒聽了險些跟不上思維,這情勢轉得忒驚人。好在她向來得力,主子的吩咐照着去辦,總能圓滿交差,
“是,奴婢這就去安排。”
……
這勢頭,邱婉兒心下大呼恐怖又過瘾,與趙千金過招可謂棋逢對手!當下事态都朝着自己預計的方向穩步發展,也就好把戲做下去,
“雪兒!我們趕緊去看看娘和木兒!”
語畢,邱婉兒跳下床,急急忙忙套上衣物,臉都顧不上洗,拉着雪娥快步趕往主院,迫切想知道她的兒子有無不妥。她這副難得的慌張模樣,倒讓雪娥更信一分,暗暗祈禱是自己多心。
是多心吧!她是無法接受這樣一個魅力無窮的人使些下三濫的招數,不論出于何種緣由。
萬幸,趙夫人與木兒安然無恙。她們趕到時,木兒正活蹦亂跳與幾個丫鬟玩鬧,趙夫人則坐在棚架下笑吟吟看着,一派天倫和樂的景象。
孩子自然又是第一個瞧見院門處的至親,哪裏還管院中其他人,拔腿撲上去,
“爹爹!”
“兒子,你沒事就好。”
趙夫人也看過來,見這夫妻二人同一副驚惶落地的神态,不免疑惑:“出了何事?你們兩個才起?”
當爹的抱了兒子,心神稍安的樣子,先于趙雪娥給出回應:“娘,府裏怕是遭賊了。”
随後,她把事前事後一五一十交代明白,趙夫人聽下來,大怒不止,當即下令徹查。
沒等她們再深入讨論,琴兒那邊與二管家及護院首領帶了調查結果匆匆而來,
“夫人,小姐,姑爺,府裏有賊人潛入的痕跡。小姐姑爺的新房,和姑爺住的偏房,丢了銀兩和一些貴重物品。此外,小姐房裏的水壺和後廚昨夜燒水的鍋爐都提了出來,已經差人請曹大夫過來查驗。”
趙夫人臉色變得難看,說:“傳我吩咐,府裏下人今日禁止出府,先讓他們忙自己的。”
“是。”趙二應完,帶着人又匆匆離開。
邱婉兒懷裏抱着兒子,并未發表言論。趙雪娥極快領會自己娘親的意思,十分贊同:“看來娘也覺得是內賊所為。”
“極有可能。想我趙家堂堂開镖局的,人脈廣臉面大,府裏戒備森嚴,何曾出過這等事?且還能準确摸到你的院子,先從你的飲水下手……這是外人能做到的?就算是外賊潛入,八成是有內賊接應。”
“……”
大人們的推斷言論,把木兒整了個懵,他只隐約理解小部分,心生駭意:“爹爹,是不是有人要來偷走木兒了?木兒害怕!”
婉兒一驚,顯然對孩子的敏感出乎意料,忙不疊把人圈緊,輕聲安撫:“木兒不怕,有爹爹在,有娘親和姥姥,還有這麽多人,沒有人能偷走你,不怕。”
爹爹的安撫十分湊效,木兒算是定下心來,可依舊窩在爹爹懷裏,不複方才的活力與精神。他是怕了,東奔西走躲躲藏藏這許久,好日子才過沒幾天,要偷他的人若真來了,那可怎生是好!
……
父子二人的對話頗為怪異,本就心存有疑的趙雪娥望向他們,眼神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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