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竊案

曹大夫火速抵達， 當場驗出結果，是下在鍋中的普通迷藥，那鍋水， 專為送到大小姐房中。如此一來，趙氏母女更是篤定，府中出了家賊。

“豈有此理！查！”

趙夫人氣得不輕。他們趙家對下人從未苛待，工錢待遇更是全城皆知的優厚， 竟不知再美再肥的差事， 仍防不了人心。

廳中氣氛陷入沉怨， 趙夫人氣着，趙雪娥也不自覺散發氣場， 其餘人更是靜立不語，很不意外的把小小人兒吓住，死命往爹爹懷裏鑽，

“唔， 木兒好怕， 爹爹咱們走吧。”

“……”

邱婉兒見勢，把話說了：“娘，雪兒，木兒年幼， 且從未與我分開過，如今出這檔事着實把他吓着……我想，這幾日還是讓木兒住回東院， 我帶着他睡，等賊人落網事情了了， 再議往後不遲。”

“罷了，就按你說的吧。木兒， 乖乖聽爹娘的話，等賊人捉住了，姥姥再帶你。”

“嗯！”

趙雪娥不及反駁，她娘親既已拍板，她也就無話可說。人家父子團聚，她還能惡意強拆不成？

“娘，竊賊一時半會兒也揪不出來，女兒先回去洗漱，稍後再過來。”

婉兒也跟腔：“天海也先回去梳洗更衣。”

趙夫人颔首允了，目送他們兩大一小離開。把孩子帶走也好，有孩子在，她還不好板臉發作，

“來人，把昨夜值守的護院和後廚所有人都叫來。”

……

這頭趙夫人處理失竊糾紛，那頭一家三口回到東院，趙雪娥由丫鬟伺候洗漱更衣，邱婉兒也牽着兒子進房，簡單梳洗。等她們都整理完畢，已是日頭高挂，也都腹中饑餓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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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廚房現下無人，邱婉兒自告奮勇：“今日這早膳，就由我來做吧。雪兒木兒，可有想吃的？”

小娃兒聽了最是激動：“木兒想吃煎餅！”

趙雪娥睨他們，對這爺兒倆的自然互動更感好奇。至于吃甚麽，她說：“想喝你熬的山藥蓮子粥。”

“這有何難，只管等着便是。木兒，要不要随爹爹去廚房？”

“要！”

小家夥脆聲應答，他有多久未曾嘗過娘親的手藝，有多久不曾見過娘親動手下廚的利落英姿，他要飽嘴福也期待飽眼福！

趙雪娥藏着心思，不假思索道：“我也去吧，從未見過男人下廚，去開開眼界。”

婉兒囧：“雪兒說笑了。其實這不算甚麽異事，你若喜歡，往後我嘗嘗為你下廚，見多了就不奇怪了。”

嘴甜不需成本，不會損些甚麽，邱婉兒張口即來。倒是雪娥聽來不會再似從前般輕易被撩動，看向她的眼神，也并入旁餘意味，

“好，這話我可記下了。”

……

一家三口就往趙府後廚去了，後頭跟着小姐和小少爺的丫鬟及婆子，一行人瞧着頗壯觀。

邱婉兒心內很無奈，趙雪娥故意帶這許多人來圍觀她下廚，不知存的哪門心思。當然，只要不叫木兒和此人獨處，她都能安心自如地走好每一步。

趙府失竊的消息已內部封鎖，并未向外透露。這麽大一座府宅管理得井井有條，多年來不見有大纰漏，可見趙夫人本事。而今次府中失竊不止，可恨賊人還且下藥迷暈她女兒，把她滿腔的雷霆怒火勾出來。若真揪出是家賊所為，她已想好自己該用何樣手段嚴懲之。

府中下人自是個個清白，在夫人親自逐一問話後，都已了解事情大概，心底亦展開猜測，回想他們周圍是否有可疑之人，又或是哪些可疑跡象曾有顯露。

阖府上下，每個人都極配合，卻很遺憾，一無所獲。

堂堂振威镖局趙大當家的府宅竟遭竊賊，說出來都是恥辱，更不提這盜賊之狡猾，費他們全府之力仍未抓獲。

趙夫人惱恨非常，暗下又令二管家徹查府中人的近況，看是否有人近來手頭缺錢，一一排除縮小範圍，直至鎖定目标……

這是了無頭緒的情況下較為可行也較為有效的做法。

可這法子，似乎難以幫助她找出嫌犯。她哪裏知道，近來急需用錢的府中人，計劃周密，且從未現出任何意圖。

……

趙雪娥去後廚，并非臨時起意或者如她所說般去瞧個熱鬧，那廚房已清晰劃分獨成一院，落于趙府東北方位，離她的院子最近，平常想吃點甚麽差人去安排，總也能很快送來，而她自己，倒是極少踏足此地。

“雪兒在想什麽？”

趙雪娥冷靜而睿智，她冥思的樣子，顯得更為精明，邱婉兒就怕她想出甚麽來，找話打斷她思路。

“我在想，這個時辰，後廚早該備下我們的早點了，海哥哥何必多此一舉親自下廚呢？”

婉兒半笑侃半認真的，說：“我已不放心廚房送來的食物了，昨夜的事如今想想都是一身汗，若那賊人下的不是迷藥而是毒物……我怎能不後怕，怎能叫我妻兒再置身不明險境之中……”

這番話，說得含情含理，後頭幾個随侍的丫鬟婆子盯着說話的姑爺又是兩眼汪汪，心下直嘆她們小姐有福。

她們小姐可不似她們膚淺，整件事疑點重重，賈天海整個人也疑點重重，她深信自己意志堅定，不會再被此人三兩句不走心的甜言蜜語所動。

“對了，今日怎不見小六子？”

趙雪娥不想接那句暧昧的話，就改了話頭，一旁琴兒回道：“小六子昨日回來就告了兩日假，姑爺準的。”

“不錯，他說家中有急事，我就允了。”邱婉兒淡定自若半真半假編着話，那小子在這局中可是有着一定分量的棋子。

“也罷，這兩日府上不安寧，你們爺倆兒就別往外跑了，實在要出去，我安排個武藝好的護院跟着。”

這女人，好是心思缜密，邱婉兒不得不感嘆：太可怕了！

“也好，這天氣我可不愛出門，是不是呀木兒，爹爹和娘親整日都陪着你好不好？”

“好！”木兒其實想說，只要你這個娘親陪就好了。

廚房的确不遠，幾人邊走邊說沒一會兒也到了，趙雪娥快速環顧一圈這頗感陌生的空間，大致了解過布局，心中有了數，與琴兒耳語幾句，才踏步進去。

“雪兒，你們若不嫌油煙，只管在旁邊看着，我手腳笨，動作起來有何不入眼的可別取笑。”

邱婉兒說着，撸起袖子綁上圍裙，散發也撩到後背去，一身優雅氣質頃刻變得幹練無比。趙雪娥還未接話，木兒興奮的口吻不加掩飾冒出一句，

“木兒來幫忙擇蔥！”

小小的人兒也學了大人，熟練地撸起自己的衣袖，蹬蹬蹬去搬了竈邊的凳子過來，等待大人給他配任務。

衆人見之，新奇感再增，那群汪汪眼又嘆：小小的娃兒竟會這些，此前該是多麽苦的日子哦！這麽看來，姑爺會下廚倒沒啥稀奇了……

“诶喲小少爺！”

李嬸最有經驗，鄙視那群看呆的小丫頭，上前拉住小主子：“這可不是您幹的活兒，來，婆婆給弄，小少爺到你娘那兒去。”

“不要！”木兒扁扁嘴，脫口而出：“木兒想吃娘做的煎餅！”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到趙雪娥身上，而焦點趙雪娥也一瞬愣住，盯住木兒和他爹不錯眼。然後她得了些內容：小的一臉的做錯事，大的一臉的尴尬，随後恢複鎮定。

“木兒，你娘親十指不沾陽春水，怎會做煎餅，爹爹給你做。你也不用幫忙，去玩兒吧。”

木兒自知說錯話，蔫蔫兒的十分乖巧：“嗯。”

搶在趙雪娥開口前，婉兒再行吩咐：“你們幾個，沒事的話幫我去把這些個鍋碗瓢盆洗洗，再打兩桶水進來。”

安排下去，人也譴得差不多，婉兒就開始逐一挑選食材，并不與趙雪娥對視。後者也不閑着，心底再劃出一道疑問，終于忍不住問出，

“海，有一事讓我很不明白，木兒從小未曾見過他的生母，可為何他對娘親如此依戀，該不是你還有其他妻妾吧？”

“……”

邱婉兒聽得臉一僵，暗暗搖頭：小姑娘你可真能想！

“除了木兒的生母，我只有你這一個妻子。木兒雖年幼，心思卻很敏感，我的成長已是極不美滿，所以想方設法讓他童真無慮。他沒有娘，我只能既當爹又當娘，時時在他耳邊提起他生母的事，久而久之，他對那個毫無記憶的娘，也生了感情……”

又是一段瞎話，邱婉兒摻了些情緒，說得極其真實，見雪娥睨着她若有所思，繼續道：“雪兒你別多想，我……我并非心裏還有她。木兒自從來了趙府，和你相處得不錯，他孩子心性，對你産生依賴也屬正常，你別怪他為難你，他是想親近你……”

“你覺得煎餅于我是件難事？”

“呃……不難？”

“既然你篤定木兒口中的娘指的是我，那麽為他煎個餅，并不為難。”

邱婉兒松口氣，眨眨眼換上好奇臉色：“你會下廚？”

趙雪娥答得理直氣壯：“不會，你會。你教我就是。”連木兒都能打下手，她一個大人還學不會做菜了？

事實證明，她堂堂機敏聰慧的趙千金，文商武藝樣樣精通，就是遺憾在沒有做料理的天賦。

袖子挽上了，圍裙也勉強系上了，卻對板桌上一幹食材用具無從下手。木兒說想吃甚麽來着？煎餅？哪裏有餅？

邱婉兒早已備妥她熬粥的所需食材，丢給丫鬟清洗處理，這會兒得了閑，抱臂旁觀，好整以暇瞅着這位大小姐，想知道她打算沖着這些東西幹瞪眼到何時。

也只是小半刻，趙千金挫敗地回過身，見她家夫君正滿臉笑意望着她，窘迫登時襲來，

“你笑甚麽？讓你教我你就呆着不動！”

邱婉兒就動了動，靠近她：“我想知道，雪兒你是否從未沾過廚藝二字？”

“那你可誤會了。我趙家開镖局，我也自小學藝，打野味生火燒烤不在話下。”

“依我看，你只是打打野味，生個火烤烤熟，其餘的嘛……”

雪娥很不服氣：“你敢小瞧我！”

“不敢。我的雪兒如明珠一般星輝燦爛，誰都想把你捧在手心，誰會狠心叫你做這些粗活？”

“你兒子就會。”

“是我們的兒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