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這倆手機有點配
1.
陶藝室裏,安歌一邊調着釉,一邊發呆。
她能看得出來顧澤的認真和急切,也以為,照這樣看來自己很快就能再見到他,卻沒想到,那天之後,他再也沒來找過她。正因如此,她也就沒有辦法去了解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她放下手裏的東西,拿起手機,翻到了某個號碼,然後停下。
這是陶爾琢借手機那天留下的,如果沒錯的話,應該是顧澤的手機號碼。
“那個什麽合作的……要不然,先答應下來,再找機會打探?”安歌想着,不一會兒又否決自己,“不行,不行,都不知道是些什麽事情,在弄清楚之前還是謹慎些更好。”但又存着幾分僥幸,“說不定不是多嚴重的東西,先答應着……可是,我突然轉變這麽大,他說不定也會懷疑吧……”
思路像是被堵住了,她越是心急越是在意就越想不出來。也許在黑影出現的那一刻,顧澤對她的意義就已經改變,不再單單是曾經仰望的男神,更是目前為止,她所能看見的、自己見到家人的唯一的希望。
所以……要接受他提議的合作嗎?如果這樣才能夠得到自己想知道的信息的話。
她長長地嘆了一聲,像是有些無力。
坐下、起身反複了無數遍,依然理不清頭緒。安歌撓了撓頭,剛想放下手機,手機就忽然響了起來,上面的備注是「導演」。
安歌眼睛一亮:“有了!”
2.
與此同時,另一邊的顧澤正困在郊區的樹林裏,無數個黑影将他團團包圍。
如果是在平常,做這樣的事情,他會用另一張臉,而不是「顧澤」。那樣,一是可以掩飾身份,二是只有在換上那張臉的時候,他才能夠使用自己的能力。
但是現在他無法變臉,這種情況只有一個原因——他已經虛弱到沒辦法再使用能力了。
像是被安歌反噬的那一天,也像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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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黑影如同龍卷風,帶着吞噬一切的狂暴,它們将顧澤與外界隔開,把他封在一個密閉而狹小的空間裏,連個透氣的小孔都沒有留下。
顧澤倒在地上,死死地捂住傷口,他分明已經沒有力氣反抗了,面上卻是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半點兒不像是落于下風的人。
這時候,腹部一陣抽痛,像是被刀攪了一番,那裏滲出血色,顧澤卻只是微微皺了個眉頭,立刻平複過來,沒事人似的:“怎麽,我已經不具備威脅了,還不出來嗎?”
這些黑影只是那個人的手段,沒有思想,說了它們也聽不懂。他這句話,是在問它們背後的那個人,也就是他要找的人。
那個人,是傳說中KHI的高層,也是在他們那個世界裏,攪出一陣血雨腥風、組織內部最大的叛徒。
顧澤的任務,就是找出負傷潛逃至此的他,并将他帶回去,繩之以法。
“怎麽,就算我變成這樣也還是不敢出來?”
話音剛剛落下,顧澤就感覺到黑影之外的氣息變弱,看來那個人離開了。顧澤苦笑一聲,想必自己真的要死了,不然那個人也不會走得那麽放心。
那個人,沒有人知道他長什麽樣子,沒有人知道他到底有多強大。而來到這裏抓捕他,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夠接下的任務。
畢竟是穿梭時空、突破空間壁壘去往異世,還要消耗能量抓捕那樣的大人物,這樣的強度,不是每個人都能夠承擔得住的。
可顧澤從接下這個任務,到如今,已經六年了。他在這裏待了六年,六年裏,他沒有回去過一次。
瞥一眼身前圍着他高速旋轉着,快得幾乎呈現靜止狀态的黑影,顧澤稍微坐起來了一些,小心翼翼地調動自己的能量,卻只能感覺到一團散氣,他苦笑了下。
原以為可以完成任務,沒想到還是一敗塗地,還可能會死在這裏。想一想,也挺不平的,虧他前幾天還以為找到了幫手,還和那個女孩談什麽合作……
心神一晃,在這一刻,顧澤的眼神驟變。
等等……那個女孩……
忽然想到一件事,他嘴角輕揚,眼睛裏有光微微亮——
也許,現在還不用死。
3.
陰了許久的深秋,今天終于出了太陽。
走在街上,伸一個懶腰,安歌看上去有些累。但是眼睛裏卻是神采奕奕的,臉上也帶着淺笑。
果然,誰說一定要接受那個什麽合作才能接近他?用別的辦法一樣可以啊!
雖然那時候是為了報酬才接下這個難當的技術指導,但現在看來,真是幸好沒推。不然,她怎麽可以和導演提議培訓,然後借着這個「培訓指導」的名義,去接近顧澤,找機會問他話呢?
不過……
她捶捶肩膀,打了個呵欠。
那個導演還真是麻煩,什麽都要問什麽都要提,還那麽嚴肅,一點都不好糊弄。不過,想必也是因為對這部電影的認真和重視吧。
這時候,天邊忽然飄來幾絲黑煙,它們穿過低矮薄雲,從人群中游來,直直鑽進她的口袋。
安歌一驚,下意識向口袋摸去,那個地方安安靜靜地躺着一塊石頭形狀的小東西。她趕忙拿出來,卻看見,不同于之前的半透明,此時的它周身漆黑,上面浮現出一層青灰色霧氣,看得人心裏發沉。
突然,躺在她手心裏的石頭,振動了一下。
那一下的振動,吓得安歌差點把它丢出去。
隐隐約約之中,有一種直覺,指使着她将那東西湊近耳邊,似乎這樣就可以聽見什麽。
不得不說,第六感這種東西,真的是很靈的。
安歌聽見裏面有一個聲音,是顧澤,他在向她求救。
安歌站在原地,像是怔住了。但那也只是片刻,回過神後,她立刻把那東西收進口袋,跑。
她不知道他現在是什麽狀況,也沒有時間過多地去考慮那個地方是不是有什麽危險。她只知道,那裏等着她的,不只是她的男神,更可能是唯一知道她父母的線索的人。
這麽多年,安歌始終不曾有過別的奢求,她一直很小心,願望也只敢許一個,那就是希望家人團聚。她不敢祈求更多,生怕自己随意許的哪個願望靈了,會占掉她祈禱的份額,讓她這輩子都再見不到自己的父母。
安歌就是這樣,一邊努力保持着開朗和樂觀,一邊又小心翼翼地害怕和擔心,她就是這樣長大的。
而顧澤,安歌到現在也還是疑惑,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麽人、什麽身份,卻有一點,是她再清楚明白不過的。那就是,他是她等了這麽多年、找了這麽多年,能見到家人的唯一希望。
所以……
計程車後座上,她緊緊地握住那塊石頭。
“一定,一定不能有事……顧澤。”
4.
跟着那塊石頭一樣的東西來到郊區的時候,安歌隔着老遠就看見樹林裏的一團黑氣。于是飛快叫停了司機,付了錢就往那個地方跑。她完全沒注意到身後司機小哥的驚恐眼神,以及對方收完錢立刻開車掉頭的快動作。
這次的黑氣真是過于強大,連普通人也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它們聚在一團,安歌每朝着那個方向走一步,手中握着的那塊石頭就更燙一些。
她抿着嘴唇,停在距離黑氣十幾步遠的地方,有些不确定。于是試探性地喊了一聲:“顧澤,你在嗎?”
原本飛速旋轉的黑氣在這聲之後意外停了下來,然而,裏面卻沒有回應。
安歌手心裏的石頭變得更加灼熱,燙得她幾乎握不住。
安歌沉了沉氣,慢慢朝着那個方向走去。
奇怪的是,她每靠近那兒一步,那些黑氣就淡化一些,再進一步,又淡一些。直到最後她停在顧澤面前,那團黑氣已經淡得幾乎看不見了。
望着躺倒在地的顧澤,安歌咬咬牙,準備去扶起他。然而,就在她伸手過去的一瞬間,原本淡化的黑氣陡然冒起。它們像是瘋長的藤蔓,一縷一縷從地下鑽出來,巨蟒一樣纏住了顧澤。
安歌發出短促的驚呼聲,下意識地就撲過去,卻沒有想到黑氣始終将她隔絕在外。
安歌急得冷汗濕了一背,就想撞上去,可那黑氣不是實體,像飓風,一陣一陣地把她往反方向帶離……
“讓開!”
情急之下,安歌大吼了聲,同時握着那塊石頭的右手狠狠地劃過那層層黑氣……
霎時,像是被刀刃劈出缺口,層層黑氣被重重割斷。
同時,不遠處的大樹後,站着一個被寬大帽檐遮住半張臉的人,他猛地捂住心口處,像是受到了重擊一般。
倏地,黑氣散去,四周恢複了平靜,靜得像是什麽都不曾發生過。
安歌深深呼吸了幾下,餘悸未平似的,擡手抹了一把額頭,甩出一把汗來。
她飛快地蹲下,扶起顧澤,語氣焦急:“你怎麽了,顧澤?”
看見對方蒼白的臉色時,她也跟着白了臉,好一會兒,她像是被自己的想法吓到,再次開口,卻帶上了顫音,手上也不自覺加大了力度晃他。
“顧澤,你沒死吧?別吓我……”
“咳……”本來身上就疼,現在好不容易松一口氣,卻又被晃得整個人都是暈的。顧澤強撐着睜開眼睛,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就被抹着眼淚的安歌打斷了。
“你到底怎麽樣?你倒是說句話啊!”
“我……”
“你不是真的死了吧?不行,我好不容易才、才找到你,好不容易才有一點希望,我什麽都沒來得及問……”
安歌自顧自地哭得滿臉絕望,完全沒有注意到氣若游絲的顧澤。她這副樣子,讓顧澤覺得奇怪和不能理解——現在的他對于安歌什麽都不了解,自然也沒有辦法體會她的心情。畢竟他和安歌也沒多熟,怎麽就讓她哭得這麽傷心了?
顧澤還沒來得及多想,就看見不遠處的樹後有衣角一閃——敵人發動了攻擊!
随即,有風驟起,由上而下帶着煞氣猛拍過來,如同巨獸落掌,能把人拍得粉碎。
顧澤已經連說話都覺得困難,卻下意識地把安歌推開,接着運出所有的能量聚在掌心,擡手對上那陣狂風……
安歌倒在一旁,一擡頭就看見顧澤一臉吃力的模樣。她并未發覺周圍的異動,只是對他突來的一推,有些意外。
事實上,那陣陣煞氣雖然猛烈,卻只聚集在顧澤一個人的身上,旁人不能察覺到一絲變化。
現在沒有風,可顧澤身邊的小草卻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死死壓在地上。安歌望着額角爆出青筋的顧澤,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卻莫名覺得好像有些事情正在她面前發生,她卻無法看見。
顧澤拼着自己的最後一分力氣堅持着,他不知道自己能撐多久,卻知道,如果這樣耗下去,自己是沒有什麽勝算的……
心口處一陣絞痛,最後的力氣被耗完,顧澤眼皮一重,手臂就這樣垂下來。
這個時候,安歌猛沖過來,舉着那塊石頭對着顧澤的周圍猛烈地揮舞着,原本她總是微帶笑意的眉眼,此時也凝重得吓人。
她大喝一聲,劃過無形卻能明顯感到阻力的空氣——
凝滞感驟然消失,樹後的人在這時候嘔出一口血,寬大帽檐下的臉浮現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他稍稍擡了頭朝着安歌的方向瞥了一眼,然後快步離開。
雖然依舊不清楚狀況,但安歌卻隐隐感覺到了某些變化。她飛快地蹲下身子扶住顧澤:“剛剛怎麽了?你還好嗎?”接着擡起頭來打量着四周,滿眼的警惕,手卻微微有些抖,像是在害怕,“應該不會再有其他事情了吧……”
和尋常的女孩子不一樣,安歌從小一個人生活,也不是沒有見過那些奇怪的東西。對于離奇的事物,她的接受能力很強,膽子也是公認的大。可就算這樣,在這個時候,她依然有些害怕。畢竟這是她連想都沒有想過的離奇事情。
畢竟每個人的承受能力都是有限的。
顧澤忍着身上的劇痛,用盡力氣擡起手,戳了戳警惕着四周的安歌,沒戳動,于是再戳。也不知道是連續戳了多少次,對方才終于低了頭,通紅着一雙眼望着他。
半晌,安歌揉揉眼睛,如釋重負般長呼口氣,聲音裏帶着濃重的哭腔。
她啞着嗓子對他說:“你沒死啊……”
如果有更多的力氣,顧澤一定會滿臉黑線地問她這種語氣是怎麽回事,是多麽希望他死之類的話。但是他現在身受重傷,只能低啞着嗓子,對她說:“先帶我離開。”
簡單的五個字,卻不知道是用了多大力氣才說出來的。這種感覺,就像是肺裏的空氣都被擠了個幹淨。
說完一句話,他驀然感覺眼前一黑,之後,再不知道什麽了。
5.
再次醒來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
不過剛剛清醒,顧澤立刻在體內将自己的能量運轉一周。六年了,他終于發現那個人的蹤跡,卻并不如想象中那麽高興。
這不是一件好事情,因為是對方先來找他的。
看來,對方是害怕危險,想先除掉他。
顧澤原本還算是有信心,但就昨天的較量看來,敵我實力太過懸殊,他就算是沒受傷都不一定打得過,更何況是現在。雖然現在他體力也恢複了些,但到底不是輕傷,昨天那場較量真是傷及根本,想必短時間內也無法恢複如常。
但在敵暗我明的情況下,他得保持住自己的能力,至少不能再經歷一個「昨天」。
然而,有一點,他真的沒有看錯——安歌身上的特殊磁場可以化解掉對方的所有力量。
只是,本來說那個東西是為了在她有意外的時候自己趕去救她來着的,沒想到反倒被對方救了,顧澤想到這個,忽然就覺得有點慚愧,是真的慚愧,慚愧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對方是個女孩子,顧澤其實認為,有危險的時候應該是他保護她,而不是他将她叫過去,幫他脫險。
他嘆着氣睜開眼睛,剛準備活動一下自己酸麻的手,轉頭就對上一張累極的睡臉。也是這個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的手臂酸麻,似乎,不是因為昨天的打鬥。
這種感覺,更像是被某個人枕了一晚上……
似乎是睡得不大安穩,安歌時不時發出輕微的夢呓,貓兒一樣,乖乖軟軟地靠在他的身邊。
顧澤頓了一會兒,從來清醒的頭腦在這一刻被灌進一桶糨糊。
雖然說起來應該是他占了便宜,可這種情況,真的是讓人有些不知道該怎麽反應。
微愣之後,顧澤很輕地起身,用另一只手小心托起安歌的頭放在枕頭上,然後抽出手來,輕輕甩了一下,恢複血液暢通。接着,他起身,坐到了書桌邊的椅子上,這時候才發現自己的衣服已經被換下來了。
望着自己身上明顯的女式寬松睡衣,顧澤的表情有些扭曲,卻是沒什麽不滿,只扯了扯袖口、扯了扯衣領,在無意間看見自己被繃帶纏住的肩背處的時候,又不自覺揚了嘴角。
昨天的事情一幕幕浮現在眼前,聯系着前因後果,顧澤又湊到安歌面前。
“哎,你該不會是照顧我太久,累成這樣的吧?”
陽光從窗外打進來,将顧澤的影子投在熟睡中的安歌身上,也将他的輪廓勾出淡金色的邊線。他想了想,伸手摘出安歌頭發裏的一片枯葉。
“連收拾自己的時間都沒有……”顧澤的表情有些微妙,“卻給我換了衣服、上了藥,還包了繃帶?”沉默片刻,他搖着頭輕笑出聲,眉眼在這一刻顯得很是溫柔,“謝謝。”
6.
這時電話響了起來,顧澤從床頭櫃上拿起,看到顯示名是「李導」,順手就劃開了。
“你什麽時候過來和我們對一下本子?這個劇本要設計很多專業上的東西。但是那些制陶的相關資料我這裏找不全,你看看你那兒有沒有什麽相關資料書。”
聽着話筒那邊熟悉的聲音,顧澤一時有些疑惑,對本子?
“可是,李導,上次您不是說,劇本需要再修改完善,所以現在的只是初稿嗎?”顧澤的聲音很輕,生怕吵醒了誰,“而且,這個資料,我可能不是很熟……”
電話那頭忽然就沒了聲音。
顧澤握着手機等回複。
那邊很久才開口:“等等,你是?”
顧澤沉默了一下:“李導,我是顧澤。”
話音落下,又是一陣死寂,不知過了多久,那邊一句「是顧澤啊,我存錯號碼了」,就這麽挂了電話。
顧澤握着手機一陣莫名,也沒想太多,就這麽把手機放了回去。
下一秒,書桌上的另一部手機又響起來。
一樣的系統默認鈴聲,一樣的款型顏色,這兩部手機放在一起,估計誰都分不清楚。
顧澤轉頭望了一眼依然在熟睡的安歌,望了一眼剛才自己接過的手機,再望一眼桌上響着鈴聲的手機。
這一刻,他忽然有些懵。
顧澤挪動腳步過去,劃開通話,聲音有些幹。
“喂,李導,我是顧澤。”
意料之中聽到那邊欲言又止的聲音。但導演不愧是導演,一看就是見過大場面的。
停頓幾秒之後,李導再次開口,已經恢複了平常的語氣:“我方便找一下安歌嗎?”
“您等等。”
顧澤說完之後握着手機,對着安歌喊了幾聲。然而除了平緩的呼吸聲之外,他沒有得到任何答複。
等了一會兒,顧澤輕嘆,拿起手機剛剛準備回複,卻不想對方先開了口。
“安歌還沒醒?”
也許是李導的聲音太過正經,不容易讓人想歪,顧澤順着就回了一聲「嗯」。可是,在聽見對面若有所思般一聲「啧」的時候,他又立刻回過神來:“李導,您誤會了……”
“啊,沒事沒事,我可以理解。”李導的聲音很緩,“那我晚一點再打過來行嗎?”
原本想說的話被噎了回來,一頓之後,也無意再講些什麽。反正相比較于他說的,想必李導還是更願意相信自己所想的。況且,這樣的狀況下,說什麽都像是在欲蓋彌彰。
于是,顧澤直接回答:“好的,我會轉告她,麻煩了,李導。”
挂了電話,顧澤走向安歌,一邊走,一邊還打量着這兩部手機。
“今天才知道,什麽叫無巧不成書。”他笑了笑把它們放回床頭櫃上。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太過疲累,睡夢中的安歌沒有半點知覺,她無意識地擡起手撓撓臉,嘟囔一聲之後,很快就翻了個身背對顧澤,還順手掃過去一塊半濕的手巾。
從安歌的手臂下抽出那塊被壓着的手巾,顧澤歪了歪頭,看了它一會兒,接着将安睡着的人往邊上移了移。他的本意是想讓她離床上被毛巾弄濕的那一塊遠一點,卻沒想到,順着這個力道,安歌直接就這麽翻了下去,并且摔出很重的一聲……
真是聽着都疼。
“你沒摔着哪兒吧……”
顧澤繞過床去,然而,那個「吧」字還在嘴裏沒出來,看見眼前的情景,他露出個不可思議的笑容——怎麽會有人這樣摔下來都不醒的?
從以前到現在,所有的無奈感加起來還沒這一個上午的多。顧澤輕輕搖了搖頭,彎身抱起安歌,低下眼的時候,正巧看見她臉上沾着的泥和灰。
“昨天辛苦你了,還有,再說一次,謝謝。”
他輕輕俯身,把她放在了床上,接着拿過那塊半濕的手巾擦掉她臉上的髒東西。
在他低頭随意地折着毛巾時,微風自窗外襲來,把他的頭發掃到脖子上,也許是有點癢,他随手捋了幾下,而沉睡中的女孩無意識地也撓了撓臉。
他見狀淺笑:“好好睡吧。”
顧澤轉身就走了出去,而後,邊上的小廚房裏傳來一陣輕微的響動。
屋裏依舊安靜,除了一個熟睡着的安歌,就只剩下滿室淺金色的陽光。書桌邊的光強些,也就顯得格外暖,光裏有細微的塵埃被染得亮亮的,游動在空氣中,像是被剪得細碎的星,莫名地讓人覺得平和、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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