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男神其實很溫柔
1.
從安歌家裏走出來,顧澤壓了壓帽檐,坐進車裏,打開空調之後,随手就脫了外套丢在副駕駛。他剛準備去開音響,卻在低頭的時候,看見地上躺着一張從外套口袋裏滑出的照片。
顧澤撿起那張照片,看着上面笑容燦爛得甚至有些傻氣的女孩,眉頭動了動,接着嘆口氣,帶出一個很微妙的笑。
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人單調無聊得像是一張白紙,一眼就可以看透,乏善可陳。但也有人豐富飽滿,認識多久都讓人覺得新鮮不讨厭。
但還是會想,怎麽會有這樣的女孩子?
顧澤知道,人是多面性的,只是,像安歌這樣,每次看見都不是一個設定。甚至很多時候還會讓人覺得反差太大,不過幾秒鐘就會換一個思路和情緒,讓人跟不上……這樣的女孩子,難免會讓人有些意外。
照片裏,安歌笑得見牙不見眼,臉頰兩邊的梨渦深得像是可以盛酒,和「技術指導」的資料上貼着的那張規矩、腼腆的證件照半點不像,卻挺生動好玩的,讓人看了以後也莫名地想笑。相比起來,邊上淺淺笑着的自己就顯得弱了一點。
嗯,一張有感染力的照片。
顧澤這樣評價着,把照片放進了車內的儲物盒裏,然後擡頭望一眼二樓的窗子,接着徑自開車離開。
2.
在窗戶後,安歌坐在書桌前,捧着一本相冊,停在翻開的某一頁上。接着,她手指輕顫,隔着塑料薄膜緩緩摩挲着那張照片。
“我可能很快就可以去找你們了,你們還在等我,對吧?”
屋子裏非常安靜,只有她一個人低低的聲音。自己說,自己聽。
聽說,會自言自語的人,他們心底都藏着一份不能被觸碰、卻又經常被翻出來的東西。而自言自語,是因為他們其實很想傾訴,卻沒有辦法說給別人聽。久而久之,在無人的地方輕輕說給自己聽,就成了他們安慰自己最好的辦法。
不知道過了多久,安歌緩緩地合上相冊。
她站起身子,把相冊推進書架上那個空缺處,然後一張張看起剛才和顧澤一起拍的照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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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立得的像素不高,可是照片上的那個人卻實在好看。
如果沒有在那個晚上遇到他,遇見那些黑影,說不定現在他們依然陌生。
她會在片場遇見他,然後,在這部戲拍完之後,禮貌地告別。他們只是電影上的合作關系,最多最多,就是她會告訴他,自己是他的粉絲。
而在這之後,哪怕以後顧澤參加這部電影的宣傳,也不會記起來她這麽個人。
可現在,以這樣的方式和他有了交集,想必以後說了再見他也還是會記得自己吧?安歌想到這裏,歪歪頭微笑。
其實說不清楚現在是什麽心情。她對父母的感情和渴望太重,一直壓住了其他的事情,現在想一想,這段時間其實是有些開心的。作為一個小粉絲,能被他知曉,而且當她站在他面前,他也知道她這個人,而不是禮貌卻疏離地笑笑,将她當作一個陌生人……怎麽看,這都是一件不錯的事情吧。
說起來,那個時候是怎麽會喜歡他的呢?
安歌把剛剛照的合影用小夾子夾了一排在書架邊的細麻繩上,接着翻出從前收的顧澤劇照擺臺,對照着看。
安歌搖搖頭:“其實不上相啊。”
嗯,真的不上相,本人比照片好看多了。
一邊想,一邊肯定着自己想法似的重重點頭,而随着這個動作,她一下子想起來第一次看見顧澤的時候。
事實上,在那之前——也就是在從電視裏看見顧澤之前,安歌從不覺得自己是個會追星的人。會成為他的迷妹,這其實是一件很巧合的事。
曾經聽人說過,心智真正成熟的人是不會做追星這種幼稚的事情的。
或許吧。
可如果能遇到一個值得你去喜歡的人,那個人看上去真實、美好,會在某段時間裏,帶給你許多感觸和力量。那麽,不論他多遠或者多近,是身邊的人還是明星,你吸收着他帶給你的營養,努力向着他所給予你啓示的方向靠近,其實也是一件好事情。
有了這樣的一個人,你把目光投向他,又有什麽關系呢?
安歌收藏的那張劇照是顧澤演的第一部 電視裏的人物角色,當時的他只是一個小配角,卻深受衆人喜歡。也是在那之後,「顧澤」這個名字開始被人熟知。
“我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心情很不好,或者說是非常糟。”安歌癟癟嘴,“但現在講起來,我已經忘記那個時候心情為什麽不好了。”我只記得,在看見你的那一刻,我忽然就忘記了心情不好這件事情。
安歌輕笑,碰了碰那張照片。
記得當初莫名沮喪,感覺自己是個沒人要的孩子,積攢了許久的能量被消耗完畢,又沒有人可以傾訴。那時,她幾乎覺得自己撐不下去,什麽也不想做。
無聊了很久以後,她在家抱着抱枕打開電視,想找點什麽東西轉移注意力。
調了很多個臺也還是沒意思,她停下來喝一口水的間隙,無意間擡頭瞟了電視一眼。然而,就是那一眼,她頓住,就那麽被屏幕上的一個笑容吸引住了目光。
電視裏的人剛剛經歷了和家人的別離,接着是多次求職無果,看上去失敗又落魄。
可即便這樣,他依然沒事人一樣地吃燒烤、喝啤酒,笑得很燦爛,就像什麽也沒有發生過。甚至,即便是一個人躲起來發着呆,他依然是揚着嘴角的。
夜色昏沉,他一人走回空蕩蕩的家,在打開燈之前的黑暗中,他雙眸如星,裏面閃着一簇簇火苗。他低低開口:“老天,只要你沒有把我徹底擊垮,我就會再爬起來,繼續。”
然後他按開燈,燈光打下來,映亮了他的臉,以及那雙微帶笑意卻滿是堅定的眼睛。那一刻,他的眼神,像是透過屏幕,直直望進電視機前她的眼底。
大概是被那個場景戳中了吧,安歌開始喜歡上那個讓她産生同感的角色,再之後,由喜歡那個角色到喜歡演繹那個角色的真人,似乎也成了順理成章的事情。畢竟那個真人低調、認真,不曾讓她失望過。
3.
窗外,路上鋪滿了枯葉。
外面有車不減速地開過,于是原本安靜的枯葉就這樣被風卷得到處都是,而環衛阿姨的掃帚一下一下掃着地面的聲音,就這樣透過半關的窗子,傳到安歌的耳朵裏。
她呵一口氣暖暖手,繼續敲着鍵盤,文檔邊上的備注密密麻麻,寫得清楚又詳細。
劇本裏關于專業上的修改和意見,已經進行到最後了。等這次修改完備,李導那邊也就正式準備開機的事情,顧澤也要來學習陶瓷的基本制作方法。
敲着敲着停一陣,安歌像是在想什麽,不一會兒想起來,眼睛一亮再次記下幾個重點。
古時不比現代方便,現在有電窯,設定的時間、溫度都可以自己調節,古時用的都是窯火,要自己時時看着,完全憑借經驗來。
說起來,陶藝是一門技術活兒,畢竟,哪怕是同樣的瓷胎、同樣薄厚程度的釉,在窯裏放的位置不一樣,陶瓷的釉色也會有所差別。
當時每一件瓷器的制作工序都非常複雜,大多數陶瓷人,一輩子只精研一種。
拉坯的一輩子拉坯,施釉的一輩子施釉,管窯的一輩子燒制。
督陶官不一定每一種工藝都要會做,卻必須掌握每一個步驟的理論,不說精通吧,會總是要會的。
安歌邊想邊記,看起來很是認真。
這些資料,就算是她一個業內的也偶爾會記亂,顧澤卻要在短時間內記下來,并且學會畫瓷,至少看着要像個樣子,畢竟這是劇本裏的一場重頭戲。
“演員也是怪不容易的。”安歌喃喃出聲,接着打出個噴嚏。
“你才知道啊?”
這時候,半掩着的窗戶外忽然傳來一個聲音,吓得安歌原本揉着鼻子的手猛地一顫。
她轉過頭就看見顧澤,有些意外:“你怎麽來了?”
“你有沒有覺得,這樣說話很不方便?”顧澤說完,朝着邊上努努嘴,示意安歌過去開門。
“這麽冷,怎麽不開空調?”
安歌環顧了四周一圈:“你什麽時候看見這裏有空調了?”
被這句話哽了一下,顧澤輕咳幾聲,跳過這個話題。
“對了,劇組那邊說,有點東西可能需要你配合一下。”顧澤說着,忽然發現安歌臉上不正常的潮紅,于是停下,“你怎麽了?”
剛想回答,喉頭卻忽然有些癢,安歌頓時狠狠咳了起來,而顧澤一時沒想太多,摸了摸她的額頭。
“着涼了?”顧澤皺眉,“一樓濕氣重,所以說,還是應該裝個空調的。”
“咳咳咳,咳……貴!”
在一連串的咳嗽聲裏,安歌掙紮着回答。
顧澤聽着,有些無奈,解下自己的圍巾圍在了安歌的脖子上,自然坦蕩,好像只是個順手的動作,半點別的意思也沒有。
4.
在替她圍好圍巾之後,顧澤退後了些,接着之前的話繼續說。
“現在制片方在為電影造勢,需要拍一些我在戲前和你學東西的照片,體現我多認真刻苦之類的,總之,就是要做一個這樣的報道。”
安歌本來就被忽然湊近的顧澤弄得有些懵,只顧着看他低垂的眼睛和纖長的睫毛,心底一下一下狠狠在震,像是那些每逢關鍵時刻就搗亂的小人又醒了過來,一下一下,在大鼓上跳得特別歡快。
不過,她很快就回過神來了,只是她剛剛回過神就感覺到脖子上有些緊,甚至緊得透不過氣……
不算長的圍巾,硬生生繞了三圈,并且還被打了一個結。
她把圍巾松開一圈,問:“什麽時候?”
“哦,他們找到車位停好車就過來,我先來準備準備。”顧澤說完之後不滿地望她一眼,“幹嗎松開?”
“因為還不想死。”尤其是被一條圍巾勒死,這樣的死法說出來都智障,就算上了新聞也只能被嘲笑,一定得不到同情。
可畢竟人家也是一番好意,安歌試圖用眼神傳遞這些信息,始終微笑着望向顧澤。
然而,顧澤沒有接收到安歌的信號,并且他的思路很明顯在另一條路上越跑越偏。
“那就更該系緊啊,不然凍死怎麽辦?”
安歌:“……”這話沒法接。等一下!
忽然,腦海中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她抓住一個尾巴,提煉出一個重要的點——
顧澤剛剛說,采訪的人找到車位停好車就過來,他先來準備準備。
“不對啊,怎麽這麽突然?”安歌一下子就激動起來,“你們這就來了?直接開始錄影?為什麽沒有提前和我說?”
她滿心驚訝,一臉懵圈,甚至連顧澤又給她繞上一圈圍巾也沒反應過來,就這麽接連甩出三個問句,圓着眼睛望着他。
顧澤沉默了一下:“李導沒告訴你嗎?”還不等安歌回答,他自己又一副恍然想起些什麽的表情,“啊,對了,李導似乎叫我告訴你來着。”顧澤一臉無辜地微微低頭直盯着她,“但我忘了,對不起。”
眼前的人一下一下眨着眼睛,眼神幹淨透亮,像是個小動物,讓人不忍心責備……
偏過頭去,安歌的臉色可疑地紅了紅:“賣萌可恥。”
“哦。”一下子收回表情轉變高冷風,顧澤抱着手臂,下巴微揚,“要不然你打我兩下,不過這幾天通告太多,我是真忘了。”
“……”畫風變得有點快。
安歌愣在原地,忽然有些疑惑。這真的是電視裏那個溫柔、儒雅的男神嗎?為什麽感覺自己好像有點瞎?!
“算了……”
安歌吸吸鼻子,有些無力。
這時,顧澤看見門口進來的人,瞬間牽出個淺笑,嘴角微揚,眉眼柔和,好像恢複了正常設定。
5.
“九哥。”顧澤迎向進來的人,輕聲打了個招呼,接着向跟在後面的工作人員微一點頭,“辛苦了。”
沒有了之前的随性,換上一副溫潤模樣——他又成了大家眼中的那個顧澤。
安歌站在原地,瞟一眼陸玖,瞟一眼顧澤,在他們之間反複打量,一個來回一個來回地掃,就像是從沒見過他們一樣。
不知道為什麽,這陣子和顧澤這樣接近,她并沒有太過強烈的感覺。但這一刻,看到顧澤的經紀人陸玖,她忽然就有些懵了。
這種感覺,就像從前看到的接機或者路遇的時候,粉絲們拍了發在網上的圖一樣,莫名就有些激動。也是這個時候才真正意識到,站在眼前的,真的是她喜歡了很久的男神。
望了眼明顯怔住的安歌,陸玖不動聲色地拍開顧澤搭在他肩上的手,過去禮貌性地伸出手:“你好,我是陸玖,是顧澤的經紀人,希望這次合作愉快。”
非常官方的一聲招呼,卻讓安歌有些意外。她連忙拉回跑得沒邊兒的思路,伸出手去回握住對方。
“你好,我叫安歌,對于能夠參與到這部電影,非常榮幸。”
站在一邊默默看着兩個因為生疏而變得溫和得不能再溫和、和平常畫風完全不一樣的兩人,顧澤似笑非笑地抽動了一下嘴角,表情非常微妙。他走到正調整機位的攝影師旁邊,小聲問了句什麽時候開始。
那位攝影大哥是個爽朗漢子,對禮貌、沒架子的顧澤很有好感,于是豪氣地大笑着說:“這就行了!我先試試光,等會兒就可以開拍!”
安歌一直努力維持着的冷靜差點因為這一聲大笑而崩壞。可是,在反應過來攝影大哥的話後,她又轉向顧澤:“對了,是要拍什麽?”
顧澤想了想,剛準備說話就被陸玖打斷。
“就大概拍一下你教他制陶和熟悉器具吧。”陸玖翻着手上的流程本,一擡頭就看見對方懵掉的表情,以為她是緊張,于是出聲安慰,“後期剪輯會減掉錄像裏你的內容,所以不必擔心。”
“不、不是這個問題。”安歌憋了很久才蹦出來幾句話,“如果說要拍這些的話,可能需要一點時間,我的瓷泥都是幹的,需要現場加水和才行。”
6.
坐在拉坯機前,安歌抱着一個不小的盆子,一邊小量地往裏面加水,一邊把水揉進幹掉的瓷泥裏,看起來有些吃力。和揉面團不一樣,瓷泥很冷,現在天氣涼,陶藝室裏也不暖和。在沒有提前準備的情況下,大冷天的用涼水去和瓷泥,真是很冰手。
安歌一邊吸着鼻子,一邊這樣和泥。
看見她這副樣子,顧澤皺皺眉。
周圍的工作人員都在一邊聊天一邊等,顧澤卻走過去遞了一張紙巾給她。
安歌擡起頭:“謝謝。”
“不用。”顧澤像是嫌棄,“畢竟鼻涕流出來不好看。”
“……”安歌呵呵地笑。男神你可以不說話嗎?
用兩只手臂夾住那張紙巾放在腿上,安歌在一旁用來加水的小桶裏洗了手,拿起紙巾擦了鼻子,再轉過身,顧澤已經坐在那裏幫她和泥了。
“哎,你不用……”
顧澤用手臂把袖子再蹭上去一些:“如果鼻涕掉進瓷泥裏,會很惡心。”
安歌把話盡數吞回了肚子裏,沒有再說什麽,只是坐在邊上看着他。動作雖然生澀,但看得出來,剛剛她在揉泥的時候,他應該是有觀察過的。
雖然是就算關心也會說出別扭的話的性格,但人還是挺認真、細心的嘛。安歌輕輕笑了笑:“謝謝啊。”
“嗯。”顧澤低着頭随口應了聲,“幫我把袖子再弄起來一點。”
“啊?好。”
顧澤的袖口已經沾上了一點瓷泥,安歌那麽一拉,瓷泥就這麽劃過他的手臂,白皙的皮膚上留下一道黃黃的印子。
見狀,安歌下意識就從旁邊拿起紙巾想給他擦,卻沒想到他眼明手快地躲開了,只是手上的泥水又落了點在衣服上。
“怎麽了?”安歌有些不解。
顧澤一臉扭曲:“那是不是你剛剛用過的?”
安歌眨了眨眼,腦子一炸,忽然就豪爽地笑開了,像是在掩飾着尴尬:“哈哈哈,你的觀察力好棒啊……”
“謝謝誇獎。”顧澤面無表情,“看一下這個瓷泥好了沒有。”
安歌把紙巾放下,然後用手揉了揉桶裏那一團泥,軟軟的但不黏手,感覺還不錯。
于是她點點頭,說:“可以了。”
7.
準備工作做完之後,拍攝進行得很快。
只是拍攝過程中,陸玖一直用那種有些怪異的眼神在望安歌,望得安歌有些惶然。安歌不知道是為什麽,最後索性不想,認真地教起了顧澤。
不得不說,顧澤真的是很聰明的那種人。
拉坯和盤泥條是很基本的東西,但如果沒有經驗,拉坯很容易出現中心偏移、控制不住轉盤速度、最後整個瓷泥飛出去的情況。但是考慮鏡頭效果,他們只能拍拉坯。畢竟盤泥條看起來太像過家家,沒有什麽好看的。
把瓷泥放在中間,慢慢扶着它往上,顧澤看上去專注而認真,一系列動作非常完美舒服,甚至連加水的時候,泥點濺在他的臉上,也帶着一種別樣的帥氣。
只是,再怎麽帥氣,到拍完收工的時候,他也是帶了一身泥巴,像剛剛從工地回來似的,看上去有些邋遢。
拍攝完畢,顧澤很快就走了,快得甚至沒有和安歌說一句話,還是等到安歌幫着工作人員把器材整理好才發現他不見了的。
“走得那麽快,看起來很忙的樣子啊……”
目送工作人員的車子開遠,安歌被一陣冷風激得縮了縮肩膀,關門走回屋裏。
收瓷泥、收水桶、收工具,拿抹布擦拉坯機,一個人清理着陶藝室的安歌只覺得頭有些重,不自覺又打出一個噴嚏,然後腦子一懵就拿了那塊抹布擦鼻子。原本大概只是着涼,但那樣大量用腦和提起精力指導拍攝,實在是很難不讓感冒加重啊。
不久,身後傳來一陣敲窗戶的聲音,安歌回頭,看見一張熟悉的臉。
顧澤揚了揚手上的塑料袋,又側了側頭,示意她開門,和之前來時的動作一模一樣。
安歌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驚喜,于是飛快地起身準備開門,卻在起身的時候感覺眼前一黑,好不容易才穩住自己不至于直接倒下去。
“你怎麽又來了?”她一邊打開門,一邊笑着問。
見他遞來的塑料袋,她下意識地就接過來。
一陣溫熱就這樣傳到手心,她問:“給我帶的嗎?是飯?”
“粥、小菜,還有藥。”顧澤簡單地說,“之前聽到你肚子叫的聲音,像是餓了,感覺做飯這麽麻煩的事情。對于一個生病的人而言實在是很困難,就買了這個。”說着,他又停下來,眼神怪異地瞥了一眼安歌,“你剛剛是吃了泥巴嗎?”
安歌像是沒聽懂,困惑地擡起頭,整張臉上布滿疑問,像是在說,你說什麽?
顧澤皺着眉頭:“臉上都是瓷泥。”
安歌伸手抹了把臉,很是驚訝:“呀,這是怎麽弄到的?”
“算了,擦一擦吃東西吧。”
安歌把塑料袋解開,放在桌子上,拿起紙巾擦臉。
顧澤掰開一次性筷子,清理上面的木刺。他清理完之後把筷子遞給安歌,正好安歌的臉也擦幹淨了。
只是,她卻沒有反應過來。
見安歌不接,只是盯着自己,顧澤不得不出聲提醒:“喏。”
“啊,謝謝。”安歌臉上一下子燒了起來,飛快地接過筷子,低頭就把粥往嘴裏扒。
顧澤滿臉無奈:“喝粥可以用勺子,筷子是給你夾菜用的。”
“噗……咳咳咳……”
那份無奈加深了一倍,顧澤站起身來拍着她的背順氣。直到她停下來不再咳嗽,他才往後面走去。
安歌擡起一雙因為被嗆到而咳出眼淚的眼睛,亮晶晶地望着顧澤,原本歇下去的少女心在這一刻「怦怦」亂跳。
不管顧澤本人跟電視裏的顧澤有多麽不同,但至少有一點卻沒錯——他真的是一個溫柔的人。
她拿着筷子一下一下戳着米粥,目光卻黏着在陶藝室裏走來走去、替她清理東西的顧澤的身上。
“在看什麽?”似乎察覺到被人注視,顧澤轉頭。
“沒什麽。”安歌一下子有些慌,随口扯出一句,“你人這麽好啊?”
“也沒有,我很讨厭麻煩的事情。”顧澤邊說,邊擦着拉坯機,“但是沒辦法,救命之恩嘛,更何況以後還得請你多幫忙。”
是這樣嗎……
安歌有些失望,但随即又敲了敲自己的頭,失望轉變為懊惱——不然你以為是哪樣?想什麽呢!
在心底默默吐槽完了自己,安歌繼續喝粥吃小菜。
只是,不曉得是不是這幾天着涼、同時又把自己繃得太緊的緣故,在忙碌和想事情、看劇本的時候并不覺得。然而,現在這一放松下來,所有的疲憊感,只頃刻間便如洪流湧了上來,叫她一陣乏力,吃着吃着,就覺得腦子一暈要栽下去。
安歌狠狠甩了甩頭,沒把那陣眩暈感甩掉,反而弄得整個人更難受了。
她腦袋一陣疼痛,只能奮力地睜着眼睛,卻只看見了面前的顧澤嘴唇一張一合,像是在說些什麽……但她聽不清。
“你……”她想問顧澤「你在說什麽」,卻發不出聲音,只覺得眼前一黑。
安歌在昏倒之前隐約感覺自己差點砸到桌子上的頭被人扶住,随之整個人落進了一個懷抱裏。
接着,就什麽也感覺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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