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在主子跟前伺候

這位少府大人見不得一點髒,偏偏喜歡穿淺色的衣裳;白色的衣料在這大山裏很容易就髒了,這人又龜毛,稍微見到一點污漬就更衣,說換就換,從不考慮這會給別人增加多少工作量。

她蹲在地上,彎着腰埋頭做着枯燥無味的工作,一下一下搓洗着,嘴裏自然而然就哼起了流行歌曲。

長庚拿着兩塊糕點找過來的時候,就聽見她哼着曲,那奇怪的調調是他不曾聽過的,卻又出奇地好聽,他站在那裏不由得聽得出神。

直到一曲終止他才回過神,快步來走到許衛秋身後,喚了一聲:“趙福兄弟。”

許衛秋聞聲擡頭。

“方才謝謝你。”

她笑了笑,淡然道:“沒什麽,舉手之勞而已。”

“給”。

就見長庚給她遞過來一個東西,用幹荷葉包裹,應該是吃的。

長庚當着她面找開荷葉,裏面果然是兩塊糕點。

“這是我從夥房弄來的米糕,好吃着呢,你嘗嘗。”

“謝了。”許衛秋洗了洗手,不客氣地拿起一塊放進嘴。

“怎麽樣?好吃麽?”長庚一直盯着她的臉,等着看她品嘗後驚豔的反應,殊不知跟前的人卻只是淡淡點點頭,回了他兩個字:“還行。”

長庚不由得愣了一下,要知道這種米糕也只有大戶人家能吃得上,普通老百姓是碰不着的;想當初自己第一次品嘗的時候,都被那入口即化的口感震驚到了,真想不到這世間竟然還有如此美味的食物。

這些糕點都是給主子準備的,他們這些下人平時也是吃不着的,手上這兩塊還是自己厚着臉皮從夥房求來的,花了二十個銅板。

他是知道這趙福是古凰山調過來的徭役,做徭役的出身應該比自己還要差。如此珍貴的食物,她怎麽反應就如此平淡,跟吃粗糧一個樣,難道這人味覺有問題?

“這還有一塊呢。”他又把另一塊遞上去。

“長庚大哥你不吃嗎?”

“你吃吧,我是專門給你拿的。”

許衛秋點點頭,拿起另外一塊放進嘴巴。

但見她随便嚼了兩口便吞下了,那牛嚼牡丹的吃相看在長庚眼裏,莫名覺得有幾分肉痛。

許衛秋吃完,又開始賣力地洗起衣服來,長庚閑來無事就站在一旁跟她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起來,聊着聊着,他忽然壓低聲音說道:

“趙福,你歲數小,在主子跟前伺候得小心着點。”

許衛秋知道對方是好心提點自己,于是點點頭,說道:“我知道。”

“上次我見你躺到主子的躺椅上去,真真是為你捏了一把汗。”

許衛秋尴尬一笑:“我那是生病,病糊塗了。”

長庚怕她不知事情的嚴重,不由得繼續提點她:“我告訴你吧,之前在主子跟前侍候的人叫趙財。”

“嗯,我聽說了。”

“那你知道他是怎麽死的嗎?”

對方那緊張兮兮的模樣的确勾起了許衛秋的好奇心,她不由得停下了搓衣的動作,看着長庚,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見狀,長庚俯在她耳邊小聲說道:“主子喜歡鬥蛐蛐,你是知道的吧?”

“嗯。”她點點頭,不明白一個人的生死跟小小的蛐蛐有何關系。

“那天趙財從山上抓了只蛐蛐回來,主子不滿意就提劍把人給殺了。”

“不會吧?”許衛秋表示不相信。

“真的,我親眼所見。”長庚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沒有撒謊。

“那不是草菅人命嗎?”

此言一出,長庚一臉緊張地想要制止她,不讓她說下去,許衛秋卻依舊提出自己的疑惑:

“平白無故死了個人,難道就沒人管?”

“誰管,誰又敢管?你可知道咱們主子可是……”話說到一半,眼角忽然瞥見遠處一個熟悉的白色身影,長庚一驚,趕緊彎腰行禮。

見狀,許衛秋疑惑地扭頭,見趙彥朝着這邊走過來心中也是一凜,心念,俗話講得好,白天不要講人,晚上不要講鬼。

她匆匆放下手上的東西,學着長庚的模樣規規矩矩地站好。

趙彥走近,看也沒看長庚一眼對着許衛秋說道:“趙福,你跟我來。”說完後,轉身就往回走。

“是!”許衛秋不敢有異議,轉頭拜托長庚把自己尚未洗好的衣物暫且收好,就急急腳跟了上去。

以為這少府大人親自找來是有什麽要緊的事吩咐,後來才知道敢情是這位祖宗突然間心血來潮想要去釣魚。

這釣魚得有魚餌吧,于是乎,趙彥拿着魚竿,她提着其他零碎玩意,兩人一前一後往山上去。

走着走着,許衛秋擡眸打量着走着前頭的趙彥;這人頭戴發冠,一身淺色長袍加身,目測有米八以上的身高,正所謂相貌堂堂,一表人才……

長庚的話在耳朵響起,為了一只蟋蟀而殺了自己的随從,她不大相信那是真的,如若真有其事,那麽眼前這人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殺人狂了。

許衛秋知道自己是顏控,抵擋不了所有美好的東西,但她卻也深知不可以貌取人。

正所謂人不可貌相,要不然,衣冠禽獸這成語又是怎麽來的?要是這點道理都不懂,前世那二十多年豈不是白活了。

他真的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嗎?

一想到自己此刻很有可能正與一名殺人魔呆在這空無一人的山林裏,許衛秋心裏頭開始發起怵來,從前看過的幾部印象深刻的恐怖電影不由自主地就在腦海過了個遍。

她的步履越來越慢,越來越小。

趙彥很快察覺到她的落後,一臉不悅地望着她,質問道:“你會不會走路?”

這人站在一塊岩石上,居高臨下地望着自己,手上握着長長的魚竿。那姿态跟當日抽自己一皮鞭的模樣沒什麽兩樣。

皮鞭抽在皮肉上那火辣辣的痛猶新,許衛秋不由得打了一個寒戰,不想再受那皮肉之苦,只得硬着頭皮快步跟了上去。

然而,她走得太急了手上提的東西又多,爬至一個陡坡處,腳下一個打滑,她整個人失去了平衡,一頭栽倒在一個草叢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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