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1)

我原以為人生就是這樣,路途漫漫。除了無聊到幹癟的瑣碎時光,其它的,全是折騰。後來才發現,這也能分兩種。一種有你,一種無趣。

1.

恒水總共有三十二層,是省內最為高端的一處酒店。或者說,它的名氣在全國也算得上數一數二。能夠進來這裏的人,絕不只是有錢,更重要的是身份。

并且,樓層數越高,越難上得去。

落地窗前,男人晃着酒杯,果香混合着酒精的味道彌漫在空氣裏,杯壁上挂着薄薄一層暗紅色。他輕啜一口,回頭。

“權哥一向事多繁忙,今天請您過來,多有打擾,還望見諒。”

原本懶懶倚在沙發上把玩着雪茄的精瘦男人在聽見這番話之後,爽朗地笑出聲來:“哪裏哪裏,沈律師客氣了。在這之前,我還從沒有來過這個地方,今天可算是見了一回大世面。”他笑着站起身來,搖搖晃晃往落地窗處探去,“啧啧啧,都是三十多層的景色,在別處見到的和在恒水見到的,怎麽看見就是不大一樣呢……”

端起另外一杯紅酒咂了一口,權哥靠在落地窗上。

“說起來,今個兒沈律師抽時間把我叫來這兒,是有什麽事兒嗎?”

“不敢。”沈澈放下了高腳杯,雙手松松插進西裝褲的口袋,“只是,我的确有一件私人的事情,要麻煩權哥。權哥事務繁忙,不知道您記不記得,手上有那麽一份外出的方式新穎的貸款。說巧不巧,前幾天我看見新聞,有一個女孩因為這件事情自殺,鬧得很大,現在大家對于這些也格外重視。不論是官方還是媒體,都對這個對準了焦點……”

“沈律師這意思,我們是被盯上了?”權哥往後揚了揚頭,這麽問着,卻并沒有什麽着急的感覺,“怎麽?沈律師是覺得,你怎麽說,我就得怎麽信?”

沈澈低下頭來,掩住眸中的情緒,接着轉身,拿着手機走了過來,滑動幾下,就把它遞了過去。權哥看着屏幕,原本松散的模樣漸漸消失在了他皺緊的眉頭裏。

像他們這一類人,背後多多少少有一部分黑惡勢力,說大不大,說小卻也實在不算小。雖然算不上什麽什麽數一數二,但也确實和全國都有着聯系,不是那麽好擺平、也并不怎麽好對付。

也正因如此,吃着倚仗,他們一個手下,最近在鄰市裏鬧出了些動靜,剛剛被抓進去幾個小的,正處在緊張時候。

權哥随手往後抄了一把頭發,眸中閃過幾分精光。

沈澈把他約在這個地方,要說是尊敬,誰也不相信。這麽說來,便更像是一種實力的展示和暗下的警告。他并不是真像表面那樣半點兒不着緊,只是因為不知道對方來意,在這個時候露出什麽情緒,難免要受對方牽制,實在不保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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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權哥在心下思襯着,到底是什麽事呢?

到底都是要錢的人,誰也不想把事情鬧大,只要不擺在明面上,多少都随便玩,可要真的被焦點了,那誰也得吃不了兜着走。畢竟麽,雖然高利貸不犯法,但在這背後的那些牽扯,一樁樁一件件的,要勾出來,都不是什麽幹淨的事。

把手機還了回去,權哥沉了口氣,笑得有點兒低。

“沈律師手機像素不錯,這文書拍得挺清楚。”

沈澈但笑不語。

很多時候,多說無益,反而沉默最是能考驗人。尤其在這樣的時候,誰先着急,往往誰就輸了。而要論耐心,沈澈還沒有比不過的人。

“我老權啊,活了大半輩子,從來直來直去,玩不來那些磨磨唧唧猜來猜去的把戲。”果然,過了半晌,權哥抽了幾口煙,有些忍不住了,“沈律師你要說什麽直接說就是,不用這樣吊着吊着,沒什麽意思。”

“既然如此,我就說了。”

沈澈笑意不變,目光卻微微淩厲起來。

很多人會懼怕和黑道打交道,但其實做得比較大的組織,他們的頭目都不會是不講道理的人,相反的,他們比誰都更懂道理一些。

并且,他們的身上總有一個軟肋,那就是官方。沈澈既然在這個圈子裏邊能夠走到這個位置,總不可能是沒有手段的人。事實上,他在剛剛進來的時候,就抓住契機,結識了幾個不可說的人物。

也正因為這層關系,後來,他在這條路上,的确走得順利許多。

所以,他想了許久,表面上找到許多理由,實際的話,卻是到現在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幫助楚漫。能讓他費這麽大的力氣,正義感和同情心這些蹩腳的理由是撐不住的。

不過,或許真要說起來,也談不上什麽別的。只是一種沖動。因為我信你,因為想靠近,所以下意識的,便想幫你,僅此而已。

說是說僅此而已,卻沒有人知道,這種沖動對他而言有多難得。

沈澈不是什麽毛頭小夥子,想到一出就做一處,他是一個有獨斷思維的成年人,并且在此之前,只會用權益做考量。哪邊的利益更大,他便會往哪一邊走,鄙夷或淡漠,什麽都不重要,能夠爬到這個位置上,誰又能不知道人性如此呢?

而今……

沈澈提起精神,重新對上權哥,不再多想。

其實做他們這一行的人,或多或少,不論情願與否,總會接觸到一些黑勢力。然而沈澈因為深知此道水深,一着不慎,怕就要被溺死在深淵裏,對這些一向是能避就避。如若不是沒有辦法,恐怕,他不會來找權哥,做出這樣伏低的「商量」。

是啊,沈澈是不得已而為之,而不得已的原因,是他今天收到的一個消息。

不誇張地說,沈澈的消息網遍布全國,密集于本市,只要是他注意到的人,他絕不會放過任何一點兒的動靜。與這樣的人為敵,其實有些可怕,但若是被他照顧着,局勢便又完全相反。前者便如他曾經的對手,而後者,從前沒有,未來也不一定還會有什麽其他人,真要說來,也就只有一個楚漫。

而他收到的消息,是楚漫被一夥人帶走了。

并且,那些都是權哥的人。

是從前的沈澈,最不願意招惹的存在。

“不單說在這兒,事實上,在哪兒,沈澈比起權哥都還是小輩,路上便是遇見,也是得叫一聲哥的。如果今天有別的辦法,沈澈是萬萬不敢麻煩權哥,只是可惜,前陣子接到了上邊的徹查令,而我繞來繞去,本來想渾水摸魚,卻沒想到被一個新來不懂事的孩子給弄砸了,讓我實在沒辦法,還頭疼得很。”

說到這兒,沈澈皺緊了眉頭,像是真的煩惱一般。

“不過也多虧了他,我才能接着漏洞去打探消息,這也才能知道,原來上邊這道令,下給的不止我們這一家。”

沈澈嘆了口氣,很輕,卻是讓人聽得眉頭一緊。

“其他家有哪些、準備做什麽,我都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人微言輕,在這條路上也是孤身一人走得戰戰兢兢,無論如何,是不敢得罪權哥的。所以想着,能不能借着這個機會,來結交權哥一番,與人方便,與己方便。”

權哥聽着,忽然笑了,“我一直就知道啊,能當律師并且能走到這個地步的,少不得都是既精又賊。不過也是,比別人多一條路,也總能比別人走得更順更遠些。你是,我老權啊,也是。”權哥稍稍放松,“看沈律師的意思,你是想和我合作,還是怎麽着?”

“合作不敢,只是想求權哥一個方便。”沈澈低着眉眼,“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做一門買賣自然也是為了收益。但是權哥也知道,民間貸款所受的保障說起來還是不夠。但關于利息方面,卡得既嚴又死,限制很大,現在再加上這個暗令。萬一弄出些什麽牽連,就更加難以保證權哥您的利益了。”

“那麽,不如這樣,趁着這件事情剛剛冒出個頭,誰的消息都不靈敏,權哥按照利率收回一部分欠債,剩下的,您可以「寬容」着他們慢慢還。這樣一來,又解決了這些幹系,又收回了部分本金,還在借貸人那邊施了恩,日後的生意,也更好做一些……”

房間裏邊的聲音慢慢低了下來。樓下有小電動撞着了人,引起一陣圍觀,窗戶外邊,有驟風帶着路上的塑料袋卷上高樓。

然而,外邊的什麽動靜,到底是打擾不到他們。

2.

拿着從權哥那裏得來的文書和借據,沈澈回到辦公室,鎖好了門。接着,原本穩健的步子一下變得急促起來,他幾步走到辦公桌前,放下文書沒看,只是一份一份翻閱着借據的複印件,越翻到後邊,眉頭卻皺得越緊。直到翻完,他終于按不住心底的不安,倒吸一口氣。

這些借據裏邊,沒有楚漫的。

他雙手撐在辦公桌的兩側,像是被什麽無形的東西壓住了肩膀。

難道是權哥對他留了一手,沒有給他全部?

沈澈仰了仰頭,開始在辦公室裏來回踱步,仔細分析着現在的情況和局勢。然而,據他那天的觀察和自己暗下的調查,權哥應該沒有理由在這件事情上懷疑他。畢竟這些東西,都還算是普通,不是他們「生意」上的大頭。

“這是怎麽回事?”

他喃喃着,就在這個時候,他忽然又想起什麽,踱回了辦公桌前。拿起借據邊上的另外一沓,開始一個名字一個名字比對起來。

牆上的鐘一秒秒走過,發出輕微的機械運動的聲音,而沈澈就着密密麻麻的字,一點點往下看是,生怕看漏了一點兒。

找到了!

他眼睛一亮,手指從那一行往後劃……

“已還清。”

他念着,莫名有些懵。

楚漫的欠款,已經還清了?

他環住了手臂,手指一下下點在臂上,眉頭也不自覺皺緊了些。

楚漫的奶奶剛剛去世,而她身上所有的錢,都投在了奶奶的醫藥費和住院費上,那些貸款對她而言,無異于天文數字。倘若不是前幾天他碰巧因為調查這些事情,攔住去她家讨債的那些,現在的情況還不定是如何。這麽說起來,她應該是沒有那個能力還債的。

那麽,就是有人幫他還過了。

那個人,會是誰呢?3.

飄窗前邊,林遠半坐在地毯上清點着什麽,陽光從外邊招進來,直直灑在他的身上。然而大概是有些刺眼,他用手遮了遮,繼而站起身,想把窗簾拉一拉。可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門被從外邊推開,進來的是略微有些激動的林昊。

“哥。”林昊平複了一下呼吸,“你調那麽多錢幹嘛?不要告訴我你是買房買車或者被詐騙了。”

林遠扯住窗簾的手頓了一下,看起來有些錯愕,卻是很快反應過來。

他勾了勾嘴角:“我就說怎麽手機上沒收到短信,還以為是出了什麽差漏。倒是忘記了,我的賬號綁定的是你的號碼。難怪啊,本來還說晚上才過來,這竟然提前了幾個小時,真是難得。”林遠動作自然,給他遞一杯水,“看你跑得這麽急,頭發都亂了,休息一會兒。”

平複了一下呼吸,林昊接過水一飲而盡:“哥,你是出了什麽事嗎?”

“出了什麽事?”林遠想了想,“的确,出了一點兒事情,不過現在已經都解決了。”他伸了個懶腰,“終于解決了,今天大概可以睡個好覺。”

林昊握着水杯,表情看起來有點兒凝重,卻是在手腕輕晃之後,扯出了個笑:“哥,我今天下午本來在一個聚會。那個聚會裏邊,我聽見有一個大哥和別人談起某樁貸款的事情。那個大哥,他還說,原來現在當醫生這麽賺錢什麽的。”林昊放下水杯,力道稍有些大,“我那天看見的那個,她叫楚漫對吧?”

輕嘆一聲,林遠抽了張紙,蹲下身去擦幹淨了濺在地上的水。

“不用這麽拐彎抹角的,是我。”随手把衛生紙扔進了垃圾桶,林遠回過頭來,直直望向林昊,“是我幫她還的。”

“哥,你……”林昊一時氣結,說不出話,反倒笑了起來,“我怎麽不知道,你是這麽大方的一個人啊?”

林遠聳肩:“說得好像我對你很小氣一樣。”

“我不一樣,我是你弟,咱們一個娘胎生出來、從小到大的交情,這能一樣嗎?!”

輕點點頭,林遠不知想到什麽,彎了嘴角:“的确不一樣。可是,你是我弟,她是我喜歡的人,兩個都很重要。”

林昊像是被這話給驚着了,半晌回不過神來。

“你喜歡她?”他似乎是想到了別的地方,“所以,她就利用這個,問你要錢?哥,不是我說,你這從小到大不是挺聰明的嗎?就算你一時間沒想到別的,但新聞總看過吧,怎麽這樣的事情還能發生在你身上?”

“你誤會了,她并不知情。”

他截住林遠的話:“所以你的意思是,她不知道你知道,你知道的途徑并不是經過她,而你就這麽自發自覺把她的債給還了,對吧?”林昊顯然已經陷在自己的思緒裏,他擰着眉頭,“這丫頭手段挺高啊。”

空氣裏浮着細微的灰塵,分明是很小一刻的微點,卻因為陽光的原因,讓它看起來有些顯眼,尤其是在它從眼前飄過的時候。林昊随手揮了一把,莫名覺得煩心。

他不是針對楚漫,只是,林昊在十幾歲的年紀裏,就進入了娛樂圈,所見所聞,比一般的同齡人要多許多。他看過人心的複雜,也看過許多變化。他知道,只要那個叫做「誘惑」的東西足夠大,它就能夠激發人潛在的欲望,而欲望一旦膨脹起來,多好的人都會變得面目全非。折損自己不說,還要想着辦法去從別人那裏榨取利益。

并且,陷入這樣的泥沼裏,多數人會變成戲子。擁有絕佳演技的戲子。

而現在,在林昊的眼中,楚漫就是這樣一個人。

也許是先入為主的印象,再加上現在,他看見林遠一副心甘情願還為她辯解的樣子,林昊不自覺就有些堵。

雖然他從小到大一直相信林遠,可他這個哥哥實在是單純,難得一點兒的精明,又全放在了他的專業和工作上邊。這種單純,也不是說林遠什麽都不知道,只是他真的太容易相信別人了。

有的時候,連林昊都會忍不住一邊吐槽一邊擔心,覺得他也許下一刻就要被別人騙了去。

而現在,他感覺,那個所謂的「下一刻」真的到來了。

林遠站在一邊,看穿了他的想法似的,搖着頭笑:“我知道你在擔心我,也知道你大概是陷入自己的思維裏邊,暫時不大出得來。可這确實都是誤會。我既然會做這樣的選擇,自然有我的道理,哥哥雖然不是那麽精明的人,也并不好騙,你別多想了。”

撓了一把頭,林昊吐出口氣,是稍稍有些別扭的樣子。

“算了算了,反正我就是愛多想愛多管。反正是你自己的錢,虧不虧都不關我的事。”他說着,賭完氣後,又帶了幾分認真,“哥,我希望你的眼光沒錯,也希望這些都是我的誤會。但如果有個萬一,你有什麽難處,記得來找我。就算我不能幫你什麽,但你現在一下子變得這麽窮,我至少還有錢。所以,你不夠了,問我要啊。”

雖然說林昊總是喜歡做一些烏龍的推算,也經常會有些奇怪的想法,固執得聽不進去別人的話,蠢得厲害,還很沖動……可是,有這麽一個全心為自己着想和考慮的人,心底還是很暖的。

林遠拍拍他的肩膀:“嗯。”

扯了扯背包,林昊不甘心似的嘆了一聲。

“我先走了,下午還有個通告,現在就是趁着休息時間跑出來了一下而已。”他理了理頭發和衣服,瞬間又恢複成電視裏那個偶像少年,“然後,既然你覺得事情解決了輕松了,那你也好好睡睡吧,補個午覺什麽的。啧啧啧,看你眼睛下邊那一圈青得和什麽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被打了呢。”

“沒大沒小。”林遠反手就是一個本子扔過去。

然而對方到底不是別人,而是和他一起長大的弟弟,哪能不知道他的脾氣。于是,只見林昊一個閃身,人就已經站在外邊,而那個本子恰好就砸在了被摔緊的門上。

林遠揉了一下耳朵。

這個小子,關門的力氣越來越大了。

繼而回頭,望向飄窗上他原本在擺弄着的東西。那是一份借據,或者說,一份協議——貸款協議。

其實,替她還清貸款,只不過是他的一時沖動。雖然,他并沒有為這份沖動感到後悔。

彎下身子,林遠拿起那份協議。

去找人的時候沒有糾結,提錢轉賬的時候沒有糾結,拿回借據、交易完畢,他所有的動作都做得一氣呵成,連猶豫都沒有。卻是現在,林遠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東西已經在手上了,可他該怎麽給她呢?又該怎麽和她把事情說明白?

4.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大概是因為那一次在灰牆上看見照片的緣故。這幾天,楚漫每次出門,都會有些不安,生怕要出什麽事情,也總是擔心,總忍不住去想,那邊的到底都不是什麽善茬兒,會不會她一出去,就再回不來了。或者,就算什麽都沒有,但這裏到底是住了人的,大家都知根知底,會不會有鄰居看見了上次的那些東西?

她從漆黑的樓道裏走出來,外邊的天還沒有黑透,楚漫卻有點兒懼怕這光亮,覺得還不如回到看不清東西的樓道裏更安全。

但不論如何,總要出來的。她不可能在家裏躲一輩子,她也沒有那個條件,能躲過那些人。更何況現在家裏已經沒有能吃的了。

她縮了縮脖子,走進稍帶暖意的風裏,卻只覺得冷,冷到不自覺裹緊了棉衣,恨不得整個人都縮進去,誰也不想看見,也不想自己被誰看見。

是這個時候,她才發現,自己遠比自己想的脆弱。原以為自己能夠不去多想,不多在意,現在卻發現,她還是沒有那個勇氣來面對這些東西。她不是那麽超凡脫俗的人,沒辦法做到完全忽略別人的眼光。

她會害怕,很害怕,怕到只要想一想都會不自覺瑟縮。

楚漫低着頭,只看着腳下,避着人在走。

“小漫……”

正是這時,不遠處傳來一個聲音,那個聲音很是虛弱,幾乎低成了氣聲。而楚漫一愣,回頭,滿眼都是驚訝。

“藝清?”

出現在她眼前的何藝清蓬頭垢面,穿得極少,裸露出來的脖子和肩膀上都帶着淤青,甚至包括她的臉上,也殘留着一道血痕。

“小漫……”

何藝清朝她走來,腳步虛軟,剛剛邁出一步就要跌倒了似的。楚漫見狀,趕忙上前扶住她,卻意外感覺到觸手處一片濕粘。

鐵鏽的味道在周圍散開,楚漫驚愕道:“怎麽會有這麽多血……”

可是何藝清沒有回答這句話,或者說,能夠平安走到這個地方,對于她而言都已經算是奇跡。更何況,人在緊張的時候還能夠撐得住。一旦放松下來,卻反而會失去之前支撐着自己行走的力氣。

何藝清吊着一口氣,趴在楚漫的肩膀上,只來得及說一句:“小,小漫,救我……”

在這之後,便眼前一黑,失去了所有意識。

楚漫雖然驚慌,卻很快反應過來,趕忙架着人往樓道裏走,生怕動作慢了會發生什麽事情。可她到底只是個女孩,力氣也不大。在餓了這麽久的情況下,沒有補給,還要駕着另一個人離開,實在不是什麽容易的事情。

這時候,不遠處的巷子裏傳來了腳步聲。與此同時,楚漫的右眼皮跳了一下,她生出些不好的預感。這裏住的人并不多,算起來,也大都是年邁的老人家,可巷子裏的腳步聲很大,夾雜着罵罵咧咧的說話聲,想來應該不是回家的人。

楚漫咬牙,也許是危機下邊被激發了潛力,她一把背起何藝清就往樓道裏跑。雖然步子踉踉跄跄,但也實在沒有辦法,她總不能在這個時候丢下何藝清。畢竟何藝清現在看起來只剩下了一口氣。如果來者真的不善,說不定,她真的連這一口氣都保不住了。

大概是墨菲定律,往往,你越擔心什麽,什麽反而越會發生。

就在楚漫剛剛進入樓道裏,對方的人便趕到了,她心存僥幸,不住地祈禱他們沒看見自己,卻是在下一刻,從身後伸出一只手臂,死死捂住她的口鼻。

楚漫想要掙紮,卻顧着背上的何藝清,始終小心翼翼,這樣下來,就更方便了那個人的動作。她拼命扭頭想要擺脫,然而,就在轉到另外一邊的時候,有一塊手帕代替了那只手重新捂住她。

慌亂中,她聞到一陣奇怪的味道,下意識想屏住呼吸,卻已經晚了。

樓道漆黑,照不進半點兒光亮。

連那一點的動靜,也在兩聲物件倒地的鈍響之後停歇下來。

風聲消失在樹叢後邊,星子隐進了雲層之中。某間屋子裏,有燈光亮起,而在這兒寡居的老人家。在全部的動靜消失之後,又過了段時間,終于探到門口的貓眼處去看,可此時外邊已經什麽都看不見,什麽都沒有了。

老人家順了順胸口:“還好,還好沒有什麽危險的事情。”

慶幸過後,她關了燈,又回到卧室。

剛剛那一樁事情,對于不相幹的人而言,只是小動靜。就像,哪怕外邊真的有什麽不幸發生了。但只要不牽連己身,便算什麽都沒發生。

即便是後來曉得,要做感慨,那也是事後的感慨,一種談資罷了。

5.

潮濕、陰暗、布滿灰塵,像是一間密室。

這是楚漫醒來之後,對這個地方的第一感覺。

她掙紮着想動,可是手上卻一陣無力,原以為是那個迷暈她的藥物所致,過了會兒,卻發現,只是手腳麻了而已。楚漫嘗試着扭了扭手腕,可那裏的麻繩很粗,綁得又緊,她怎麽動,都沒有辦法稍微掙松哪怕一點兒。

背靠着牆,她滿是戒備,四處打量着周圍。

事實上,如果現在這裏有人,他們一定會驚異于她的冷靜吧?明明只是一個沒見過什麽大場面的女孩子,卻能夠這麽臨危不亂,整個人緊緊貼在牆壁上,以它為依靠。除了背在身後的手之外,哪裏也沒有動,動作謹慎而小心。

那些人沒有把她和何藝清關在一起,這間屋子很是狹小,小到甚至放不下一張最窄的單人床。而在楚漫的正前方,那兒藏着一個針孔攝像頭,屋子裏的任何動作,都會被收入監視器,進入看守者的眼底。

當權哥帶着沈澈參觀到這一邊的時候,沈澈不過一瞥,就看到了這個畫面。

當下,他的呼吸一滞——

這是怎麽回事?

“沈律師,我知道,你已經曉得了,我找人調查了你。但是沒辦法,在調查之前,我也不大能夠确定你話裏那些合作的誠意到底有多少。不過,既然你是誠心要和老權我合作。那麽我今天也向你拿出我的誠意,帶你看了這麽多東西。你看,這件事兒,就這麽扯平了吧。”

說是扯平,說是帶他參觀了這些地方,便算拿出了自己的誠意,可暗下的東西誰看不出?他這個舉動,無異于是拉沈澈下水了。

換句話說,既然沈澈來找他合作,庇了他老權這一回周全,以求自己未來路途平穩,多一條道兒。放在面上,用的是「結交」這個詞。那麽,自此以後,他們也算是拴在了一根繩上。如果權哥有個萬一,沈澈也脫不開幹系。

這樣的準備,沈澈早就做好了,他也當然知道權哥在背後調查他這件事情。奈何,他調查得再細,沈澈也總是領先他一步,給自己鋪好了路。他沒有騙他,上邊的确是在查,他也知道,做權哥這一行,不可能不多疑,更不可能完全信他。

他一定會自己想辦法去證明這件事情,可這樣做的結果,也只能是讓他更加信他。

沈澈從來都是很狡猾的,就像當天,他故意沒有拿出什麽證據,就是為了讓他生出懷疑,然後自己動手。這樣,一來他可以在權哥動手的時候,看清楚他的大概勢力,二來,還能讓他更信他些。

畢竟,一個人,只有他自己調查到了,才會真正相信。因為人很難相信別人,卻容易相信自己得來的。

權哥吐出一口煙,那煙氣正正撲到了沈澈的面上,弄得他有些不快。但沈澈到底是沒有表現出來,相反的,他下意識想輕笑,便如以往一樣,用最簡單的方法來化解眼前的局勢。

然而,就在那個笑要被帶出來的時候,沈澈忽然又想到什麽,壓了口氣。

“權哥客氣。”他這麽說着,清疏有禮,又帶着幾分明顯的刻意。

這下子,倒是讓權哥有些微怔。

權哥吸了口煙:“沈律師這是怎麽說?”

沈澈略微停頓,把話音拿捏得恰到好處:“倒是沒什麽,沈澈一個小輩,沒什麽本事,許多時候,還是被權哥高看了,有點兒受不起。不過想一想,權哥會對沈澈有所懷疑,也是合情合理,畢竟換位思考。要是我的話,我一定也會有所猶豫,畢竟人不如己,不能輕信。”

“喲,沈律師這話說的,是覺得莫名被查了一番,有情緒了?”權哥笑道。

“不敢。”沈澈先是這麽回答,停了幾秒,又重新開口,“算了,在別人面前裝個樣子還行,放在權哥面前,估計瞞不過。沒錯,我就是覺得,權哥說信我又不信我,背後那樣查了一通,弄得心裏有點兒堵,總覺得自己并沒有完全被信任似的。”

權哥聽了朗聲大笑,許久才拍拍他的肩膀。

“人活着,誰沒點兒脾氣?要換了我,被這樣在背後查着,也不大開心。只是,先前一直以為沈律師是個逆來順受的人,沒什麽趣兒,現在看起來,也還是不無聊。我老權啊,就喜歡有骨頭的人,有點兒毛病都沒問題,真誠才是最重要的。”

沈澈也不答話,只是站在那兒。

“不如這樣吧,今個兒到底是我們互交老底的第一天,沈律師不痛快,我老權也痛快不起來。沈律師看看最近缺什麽,讓我這兒出個誠意,怎麽樣?”

“不敢。”

“有什麽敢不敢的?沈律師再這麽下去,就是不拿我老權當合夥人了!”

沈澈微皺了眉,像是在思索着什麽,他繞着監視器走了一圈。

“既然如此,沈澈有一點兒疑惑,先想問一聲權哥。”

“啥?”

擡手,沈澈指向一個畫面:“從剛剛進來,我就看見這個女孩兒……實話說,這個人,我其實認識,也算是有些交情的。權哥,我能不能問一句,她是怎麽了,被關在這兒?”

“啊,這個嗎?”權哥想了想,“似乎是被和一個逃了的女人一起抓回來的,倒是沒什麽別的事情,只是手底下人還不知道怎麽處置,就先留着了。”敏銳地察覺到沈澈神色的異常,權哥笑了聲,“看來,沈律師是想好要什麽了。”

沈澈微微颔首:“如果權哥方便的話。”

“哈哈哈……”權哥朝着小弟擺手,“聽見了吧,這個放了。”

心中暗松一口氣,面上卻不動聲色,沈澈輕聲對他:“謝謝權哥。”

6.

當楚漫被從密室裏抓出來的時候,她整個人都是微微發着顫的。她不知道自己要面臨一些什麽,但想來想去,恐怕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說來,以前在看電視的時候,楚漫看到一些綁架案、看到什麽刑訊逼供,都不過看看就過去,從未真正深想。卻是這個時候,她才明白那種由衷的恐懼。要在陌生的地方,被不認識的人蒙住眼睛、鉗住雙手,帶去赴一場未知,實在沒有辦法叫人不害怕。

身前是漆黑一片,楚漫什麽都看不見,只能被駕着走。她慌得想叫,卻最終一言不發,因為她知道,在這樣的處境下。不論是驚叫還是疑問都沒有用,既然如此,還不如節省一點兒體力,好應付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

不知過了多久,楚漫終于停下。

她停在一個地方,大概是一處臺階上,不同于密室裏的憋悶,這裏有風,有微微的人聲。楚漫一愣,自己這是出來了?這裏是哪裏?對方又究竟要幹什麽?

正警惕着,身旁兩個人就這麽離開,留下她一個人站在那兒,滿心的疑惑。原先綁住她的麻繩早被解開,而那兩個人走後,她又不再被鉗制。按理說,她現在是可以自己扯下蒙眼布的。可是楚漫沒有。

或許,這是害怕的一種表現。在這樣的情況下,多大的好奇心都會被比下去。

這時,有人向她走近,她下意識退後兩步,卻被身後的階梯險些絆倒。楚漫倒吸一口氣,天旋地轉間就這麽被一只手拉住,随之,被卷入了一個懷抱。

也許是眼睛看不見的緣故,別的感官便格外敏感。

她聽到那個人輕嘆,聲線熟悉到讓她有些懷疑是自己的幻聽。

可是,下一刻,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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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韓娛之影帝

韓娛之影帝

一個宅男重生了,抑或是穿越了,在這個讓他迷茫的世界裏,剛剛一歲多的他就遇到了西卡,六歲就遇到了水晶小公主。
從《愛回家》這部文藝片開始,金鐘銘在韓國娛樂圈中慢慢成長,最終成為了韓國娛樂圈中獨一無二的影帝。而在這個過程中,這個迷茫的男人不僅實現了自己的價值與理想,還認清了自己的內心,與那個注定的人走在了一起。
韓娛文,單女主,女主無誤了。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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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婚三年,阮安暖都未曾捂熱霍寒時的心。
于是她決定,不捂了!
五年後。
她帶球回國搞事業,卻直接被他堵在了牆角,“懷了我的孩子就想跑?
!”阮安暖欲哭無淚,說好的禁欲不近女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