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1)

結局嘛,不是你不敢面對,不想看見,就不會來。我知道的,一直知道。

沈澈,今天徹底結束了,關于我的癡心妄想,我的自欺欺人,都結束了。都是我的,不關你事。

1.

顧南衣一個人趴在桌子上抽得整個人都不好了,心裏又委屈又氣,卻怎麽也想不通,自己在委屈什麽氣什麽。哭得久了,她甚至都忘記自己在哭些什麽。

對啊,她到底在哭什麽?有什麽好哭的?

這麽想着,顧南衣坐了起來,然而,就在她剛剛坐起來的時候,外邊有人敲了幾下門。她盯着那扇門,也不開口,也不說話,只是坐着。

過了會兒,沈澈推門進來。

他看見顧南衣的時候懵了一下,從前知道她哭起來就不管不顧。然而,倒也沒有看見過她這麽不管不顧的樣子。頭發淩亂,劉海被汗打濕了,粘在額頭上,眼睛和鼻子都紅得像什麽似的,臉頰邊上還有被衣紋壓出來的痕跡。

“南衣?”他有些驚愕。

可比他更加驚愕的人坐在那兒,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盯着他,半晌以後,吓得打了個嗝。

顧南衣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沈澈為什麽會在這裏?他怎麽忽然就進來了?是楚漫告訴他的嗎?可是,她告訴他做什麽?

她有許許多多的想不通,這個也是,那個也是,什麽都想不通……那些東西像是被強塞在她的腦子裏,弄得她整個人都要炸了。

而顧南衣從小到大,只要遇到不回應對的事情,就是一個字,哭。

剛剛停歇下去的眼淚猛地又湧上來,顧南衣一邊指着他,一邊抽抽啼啼地開始自首:“你怎麽在這裏?你是來找楚漫的?我沒有找她的麻煩,我就是想見見她……”

“我知道。”沈澈坐在原先楚漫坐的位置上,“南衣,我知道。”

卻沒有想到,這句話之後,顧南衣的眼淚流得更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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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什麽?你什麽都不知道,你明明,明明什麽都不知道……”

沈澈又是一愣。他見過顧南衣許多模樣,可他所見的模樣,大多乖順。哪怕她偶爾有些小任性,也會很快縮着脖子和他認錯讨好。她總是想靠近他,卻又每每忍不住要怕他。怕他疏遠,也怕他讨厭,因此總是壓抑着自己的性子,倒沒有這麽釋放過。

“南衣……”

“你就,你就這麽喜歡楚漫嗎?”顧南衣拿袖子抹着眼睛,抹得眼前一片模糊,睫毛膏都花到了眼睛裏,刺得她發疼,“阿澈,你怎麽就那麽喜歡楚漫呢?”

沈澈不言語,只是靜靜看她。

顧南衣望着這樣的沈澈,恍惚間,看見他的臉和楚漫重疊起來。也是這時候,她才發現,他們分明是不同的人,在這樣的時候,卻居然這麽像。

“你不喜歡我,是因為我不和你像嗎?如果是的話,其實我也可以……也可以變成這樣……”說着,顧南衣自覺失言,“但你為什麽不早說,現在你都找到她了,我和不和你像,會不會改變,是不是都沒用了,是不是都晚了……”

沈澈聽得一頭霧水,不知道她在說些什麽。只是,轉念一想,或許顧南衣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吧。人在這個時候,總是很難保持理智的,想一出是一出,說話模糊、沒有條理,也是正常的事情。

沈澈正想到這裏,便聽見顧南衣哽了一下,她失神似的,眼神也沒有焦點,只嗫嗫道:“阿澈,我愛你。”

這三個字砸下來,讓沈澈忽的一懵。

“你知道的吧?這樣的三個字,對于我而言,要說出口并不容易。你和我從小就在一起,雖然,好吧,那個時候其實并沒有多小……但你見過我從前,陪我走到現在,你知道我是怎樣的人。雖然我不願意承認,但的确,我從來都很驕傲的,也很口是心非。你知道,對于我而言,最難的,就是這樣直截了當,對在乎的人說出自己的心意。”

顧南衣說着,口齒終于清楚了些。她把眼淚止住了,心裏的情緒卻怎麽都止不住。

那些情緒就像是蓄了許久的水庫,水位日漸上漲,沒個出口,只能積着。卻在這一天,有人拿着炸藥,往那邊上一扔——

于是水受着壓力,拼命往那個口子擠。

好像,它們在裏邊蓄了這麽多年,就是為了等待這個口子,等待能夠釋放自己的一天。

“阿澈,我不說,你就當做不知道。我偶爾想要說出來,但因為害怕回應,你也就理所當然把它當成不曾存在。阿澈,我其實很讨厭你在這上邊的體貼,真的很讨厭,你為什麽不回應我?為什麽不明明白白告訴我?”

顧南衣有些無理取鬧,卻又不是真正的埋怨,也許她自己也知道自己只是在找理由推脫,找理由發洩,她也知道這樣不好,可她就是控制不住。

“可我今天說出來了。阿澈,我愛你,愛了你這麽多年,我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這樣再去愛另一個人,你……你能不能告訴我,哪怕是一點點,你真的從頭到尾,都沒有看見過看我一眼嗎?”

顧南衣的眼睛哭得有些腫,眼前也變得模糊,卻仍然是盯着沈澈的,撐不住了才勉強眨眨眼。仿佛眨眼的動作對于她而言都是奢侈。

嘆了口氣,沈澈遞過去自己的手帕。他總會随身攜帶手帕,許多人都不知道這是為什麽,只當是一個習慣。哪怕是顧南衣,也是從未問過,只覺新奇,只顧着打趣。或者,哪怕是有人來問,也多是帶着獵奇心理,覺得有意思。

倒是楚漫,她是第一個發現他身上秘密的人。不過,這麽說起來,也并不公平。因為她會發現,也是他願意讓她去發現,說到底,關鍵還在于沈澈自己。

——這塊手帕我只是一直帶着,卻沒用過幾次,算一算,上次用它的也是你。呵,所以,你怎麽這麽愛哭?

——也沒什麽,只是因為以前有些事情,養成了這個習慣而已。

——小時候帶我的阿姨總是随身帶手帕,因為孩子們會摔傷。孤兒院裏,不是每一個孩子都是健康的,大多數是因為疾病和智力問題被抛棄,那裏看管的人又少,孩子們自然容易受傷。可是,也正因為看管的人少,很多孩子不能被及時照顧。于是,阿姨讓我們随身帶着這個和消毒棉球。萬一自己或者身邊的人有什麽意外,至少能夠稍微處理。

……

他對楚漫說的事情,面對她們時候的态度,就是不一樣的。很多時候,他願意将自己的心事去對楚漫說,卻未必會告訴顧南衣。

人就是這樣偏心的動物,孰先孰後,輕重緩急,分得明顯又仔細,差一分一毫一厘都不行。是這個人就是這個人,而除了這個人之外,誰都不可以。

見沈澈不回答,顧南衣咬了咬嘴唇,又加問一句:“阿澈,你到底有沒有看見過我?”

也許顧南衣是許多人眼裏的小天後,是歌迷眼裏的女神,她能夠在娛樂圈混得風生水起,多難多累也都笑着撐過來。可在他的面前,她從來都只是個普通的女孩,甚至不只普通,更算得上卑微。

“南衣,從頭到尾,從開始到現在,我一直看着你。”沈澈的聲音很輕,說着她想聽到的話,卻又在說完之後,補上一句,“就像當初你吃飯忘記帶錢,卻又擔心上課遲到,我望着你往學校的地方跑去一樣。我一直那樣在看着你。”

比起顧南衣,他可以說是冷靜到了無情的地步:“可如果要按照你的理解,那麽,你所要求的看見,一眼都沒有。南衣,我只把你當一個孩子。”

甚至不是朋友,只是一個孩子。

孩子?

沈澈的話音落下,與此同時,顧南衣眼底幾分光亮,徹底熄滅了。

她擡起手來,很抖很慢,遮住自己的眼睛,指縫裏卻有水滲出來。

“那些話說出來,我就知道,你肯定要拒絕我的,可是孩子是什麽意思?阿澈,我不小了,早就不小了,在喜歡上你的時候,我就已經不是孩子。你比誰都清楚,今天卻說出這些話,怎麽?就這麽想讓我死心嗎?”

顧南衣啞着嗓子,不知道是哭是笑。

她已經哭了許久,腦子和臉都是熱的,整個人也渾渾噩噩。

她現在有些不大能理清自己的思路,也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麽,開口是不連貫的一些話,是她從零散的詞語裏撿出來拼成的。顧南衣不知道他能不能聽懂自己的意思,一邊希望他能明白,一邊卻又覺得。這個時候,明不明白什麽的,或許已經不重要了。

“你覺得感情沒有先來後到,可我覺得有。”顧南衣垂着頭,愣愣開口,卻沒有發出聲音。

這些話,除了她自己之外,任何人都聽不見。

他覺得沒有,于是愛上了楚漫。而她在乎,所以忘不掉他。

有些事情,她一直不願意想,也許根本不是先來後到的事,愛只關乎于愛。所謂的先來後到,不過是一個說法。這個問題的關鍵,從來只在于你愛的人,在于那個人先來了還是遲到了,而不是你身邊先有誰。

“前些日子上節目,我聽說了一個詞,叫會者定離。說,不論是誰,不論怎樣,大家早晚都會分開的。”顧南衣怔怔地說,“我從前沒有聽過,那一次聽說了,也只是知道意思,不知道為什麽,下意識對這個詞有抗拒。如果可以,我希望和身邊的誰都不要分開……可是,現在我才真正了解了,不可能的。”

她喃喃着,分明是不甘的語氣,眼裏面上,卻連一點兒的不甘心都看不出,又或者說,在這個時候,她所有的情緒都淹沒在了麻木裏。

“不可能的……哪有那麽好的事情呢?怎麽可能,你希望它發生,它就發生,不希望就不會發生……這個世界上的事情,從來都不如人意。”

她搖搖晃晃站起來,抹了把臉,又坐下,拿出濕紙巾把臉上仔仔細細擦幹淨。坐了會兒,等自己緩和下來,顧南衣終于又恢複成公衆眼裏、大家認識的那個顧南衣。

她拿起原本放在一邊的帽子戴上,把帽檐壓低。

“阿澈,你還記不記得那個小東西?就是當初我要你送給我的小挂飾。其實我不是沒有預感的,事實上,在看見你帶着它的時候,我就猜到今天了,只是一直覺得可以再争取一下。你知道的,對一件事情執着太久很難放下。可現在,我不在意了。”顧南衣別開臉,固執道,“我已經不在意了。”

會在這個時候提起,又哪裏是不在意的樣子?

不過也是,倘若你把一個東西握在手裏,十年不松。那麽,就算握得再輕,它也要嵌入你的血肉裏了,更何況她拽得死緊。

顧南衣始終是放不下的,不過也正因為放不下,才要這樣催眠自己,不斷地對自己說,可以了,她可以忘記的。就算今天不信,但一天天一遍遍,每天這麽對自己重複,總有一天,她會相信,會真正放下,會不在意的吧。

說起來,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毫不遮掩地吐露心跡,但也是最後一次了吧?

“阿澈,我過段時間,有一場演唱會。”

剛剛驕傲完,顧南衣又皺了眉頭,“我……這是我最後一次給你留位置。雖然我一直聽人說,真正的放棄是不需要儀式的,可我這個人,你知道,我從來不喜歡信別人。不過,這也算不得一個儀式,只是一次告別吧。不是對你,是對我自己。”

這是一場告別,不只是對過去的自己,更是對那些望着你背影走過的歲月,還有抱着被子想你的黑夜。

它們對于我而言有多珍貴,你或許不明白,說出來,或許也沒有人能夠明白。

可是我知道的,那些心情,甚至不需想起,單只是稍微提及,就讓人想哭。

沈澈,我不要再喜歡你了,我會忘記你的,我一點兒都不喜歡哭。

2.

當沈澈從甜品店裏走出來,天已經快黑了。

楚漫抱着裝着蛋糕的盒子,靠在座椅上,睡得香甜。

沈澈無奈,剛想敲窗戶,卻在下意識扳動門把手的時候打開了車門。他不由得一愣,怎麽一點兒警惕心都沒有?自己在車上,卻連車門都不鎖?!

“不是很獨立嗎?怎麽還會犯這種小錯誤……果然,還是讓人擔心。不過也是,第一次上陌生人的車就敢睡着,也不怕被人賣掉,這樣的女孩,哪能奢求她有什麽太重的警惕心呢?”他說着,忽然一愣。

自己什麽時候有自言自語的習慣了?

不過,雖然很奇怪,感覺卻意外的還不錯。

又或者,只是因為身邊有她,所以感覺才會不錯。

沈澈鎖了車門,也不發動,就這麽坐在邊上看着她。記憶裏,似乎也有過一次,她這樣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剛一上車就脫了外套放在腳邊,生怕弄髒了他的坐墊。

“你啊……”

思及至此,他搖搖頭。

也是這一時間,沈澈忽然想起,前幾天,她問他一個問題,在問之前糾結反複了許久,好不容易才說出口來。她也說,自己只會問這麽一次。

對于沈澈而言,他其實覺得楚漫問的這個問題,有點兒奇怪。奇怪到,如果她沒有問出口,說不定他永遠都想不到,她會有這樣的疑惑。

——那一天,楚漫拽住他的袖子,臉色微微有些複雜:“你為什麽會喜歡我呢?外邊有許多很好的女孩子,為什麽會是我?”

當時的沈澈,心裏想的是,為什麽不是你?為什麽會有別人?外邊有哪些女孩子好了,就算有,又哪兒能好得過你呢?

于是他敲敲他的頭,看起來有些忍笑,卻還是耐心回答了這個傻問題。

他說:“當然是,并且,也只能是你。”

至少,在遇見楚漫之前,他從沒有想過什麽戀愛、什麽心動之類的東西。就好像他麻木空白的小半生,真的只是為了等她。

楚漫有些小不甘:“這不算回答。”

“好吧。”沈澈握住她的手,一根一根,與她十指糾纏在了一起,“她們太過精明,精明到讓人覺得連說話都累,到底在外面違心話說了一天,不想回到家裏還要和人做什麽辯駁和嚴密的讨論。”

其實相比較于前一句,這句才是敷衍,他對她的喜歡就是來得莫名,沒有緣由的。可她要聽,他不得不編一編。

果然,楚漫接受了這個答案:“她們太過精明?那我呢?”

“你?”沈澈勾了勾嘴角,“蠢。”

蠢到一看就讓人忍不住想笑,想抱在懷裏,想吻上去,擔心你被別人拐走,恨不得時時刻刻都能看着。說出來有些可怕,就連沈澈自己都覺得可怕,可沒辦法,他确實是這麽想的。

而在這之前,他從不知道,自己是一個有着這麽強烈的獨占欲的人。

只可惜,說完之後沒注意,現在想起來卻是有點兒後悔了。

他想,也許他還是應該和她說實話。雖然那樣的實話聽起來有些敷衍,可他确确實實就是這麽想的。

他的心意,總該叫她知道。

楚漫是個敏感的孩子,她說問這一次,便只會問一次,就算疑惑沒有被解決,就算心底還是有些嘀咕,她也不會再多問了。

輕輕從楚漫懷裏拿起那個小盒子,這時候,蓋子彈開,蛋糕的香氣從紙盒裏邊散出來,很快便擠滿了整個車廂。

而沈澈也是沒有想到,楚漫忽然抽了抽鼻子,就這麽醒了過來。

楚漫半睜着眼,眨了一眨:“你回來了……”

街邊的店鋪因為天色晚了,亮起了一盞盞燈,都是微冷的白色,而透過車窗映在她的眼裏,又有些泛藍。

“我和南衣說清楚了。”

楚漫懵了一會兒,幾分鐘才反應過來:“說清楚了?她怎麽樣?”

“南衣不是小孩子了,她會好的。”沈澈柔聲道,“然後,我有兩件事想和你說。”

“什麽?”

沈澈貼近了她一些,但楚漫大抵是剛剛睡醒,沒有反應過來。

“第一件,是你前幾天問我的,為什麽會喜歡你。”沈澈感覺到楚漫輕微的一僵,卻佯裝沒有發現,只是握住她的手,“說實話,我不知道。可即便如此,即便聽起來我的說辭像是在敷衍,你卻得信我。”他醞釀了一會兒,忽然帶出委屈巴巴的表情,“如果你不信我,我會很難過的。楚漫,你知道嗎?從過去到現在,我沒有這麽認真過,你不能因為我說不出原因,就對我加以猜疑。”

楚漫先是愣神,接着就是哭笑不得。

擺出這幅樣子,就是要和她說這個?

不過,的确,這招對她有效得很。

雖然看不出來,但楚漫的心裏,其實是有些自卑的,也正因如此,她才會那樣問沈澈,才會猶猶豫豫,半喜半憂。

雖然相信他,但在楚漫的潛意識裏,她始終會覺得,自己配不上。

“楚漫,你很好。”沈澈牽緊了她,“很好很好。”

“嗯。”

心竅裏空缺的那一部分,被零星言語輕易的填滿,滿得好像那塊空缺從來不曾存在過。楚漫反握住他的手,又應了一聲:“嗯。”

沈澈感覺到楚漫的反應,笑笑:“我剛剛說的,是第一件事。”

“那第二件呢?”

“第二件。”他的聲音驟然一變,連帶着眼眸裏邊也劃過一絲光亮。

這樣的沈澈,看在楚漫眼裏,像是渾身上下哪哪兒都帶着些些危險,卻又如同醇厚的酒水,全是勾人的味道。果然,沈澈忽然挑動座椅開關,将座位放倒。與此同時,就着握住的那只手,一個翻身覆在了楚漫的身上。

楚漫低呼一聲,臉上一下漲紅了。

“第二件……”

他一手牽着她,另一只手撐在座椅上,俯身看着她。

“第二件,你剛剛上車忘記鎖門,這樣實在是不安全。要罰。”

……3.

每件事情都會有結局,只是,不一定每個人的結局,都能被看見。

這是劇組門口,裏邊是搭好的影棚,所有人都忙忙碌碌,沒時間搭理別人。可就算是這樣,還是有許多人在路過的時候,會不自覺往門口瞟一眼。

那個地方站着一個人,不同于影棚裏只能靠着打光帶出來的光亮,在靠近門口的地方,有清朗的陽光灑下,薄紗一樣蓋在他的身上。那個人帶着一副細框眼鏡,站在那兒,也不玩手機,也不發呆,只是對着每一個好奇望向他的人笑笑。

溫柔到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哥?”這時候,林昊從裏邊走了出來,有些錯愕似的,“你怎麽來這兒了?”問完之後又忽然發現他放在身後的行李箱,很快反應過來,“對了,今天幾號來着……你是不是要走了?”

林遠:“嗯,四點多的飛機。”他擋了擋太陽,“你忙完了?”

“快了,等一下我送你啊……”

“不用,我就是順路過來和你道個別。”

順路?機場和影棚雖然都在近郊,卻是兩個不同的方向,這是順的哪門子路?

林昊擰了眉頭,一頭淺灰色的頭發被陽光照得發白,遠遠看去,還真是有一種少白頭的感覺。

“你這頭灰毛,什麽時候能染回來啊?”

果然,林遠注意到這個,摸了他的頭一把。

“再過一段時間吧,不過染來染去真是麻煩,如果可以,我還是希望別再換了。”

林遠點點頭:“說得也是。”

林昊抓了幾下自己的頭發,把被揉亂的地方又抓整齊。

“哥,你真的就這麽準備走了?”

林遠平靜道:“機會難得。”

聞言,林昊動了動嘴唇,到底沒有多說什麽。只是,到底是出國研習的機會難得,還是這裏有他想回避的事情。這個答案,別人再怎麽猜,他不說,也是沒有用的。

一個人究竟是怎麽想的,說來說去,也還是只有他自己知道。

“我送你吧,這裏又沒有車,你要走到那個口子去不說,這邊來人少,就算有也得等很久。反正今天我的戲份只剩一場了,怎麽樣?”

林遠沒有再堅持,他點點頭,正巧這個時候裏邊傳來導演的聲音,是喊林昊回去拍戲。

“那我先進去了,你在這兒等我啊!”

林遠擺擺手:“不着急,還早,你慢慢拍。”

說是慢慢拍,但林昊還不知道林遠的性格嗎?

看上去是什麽都能依着你,什麽都答應,但這個人啊,從來不守信用的。

他說來看看,就只是來看看,說會等,卻不一樣真的會等。林昊念着這個,像是被激發了潛能似的,居然真的一條過,拍完之後,趕忙換下衣服跑出去。

課林遠果然不在那裏了。

這時候,林昊的手機震動了下,是林遠的短信——車也沒那麽難打,我先走了。一個新人,不留在這裏學習,拍完就走像什麽樣子。

簡單的一句話,卻連聲「再見」也沒有,林昊看着看着,忽然笑了。他依稀記得,從前林遠說過,自己不喜歡分開的場景,說什麽別離的時候真是最難應對,本來吧,難應對的東西不應對就好。可惜,這麽想的只有他一個人,更多的人還是喜歡送來送去。

“不喜歡這種場景直接說就好了,幹嘛這麽道貌岸然的。”林昊揣好了手機,想了想,走回劇組。

好吧,但哥說得有道理,新人嘛,的确該留在這兒學習。

另一邊的路上,林遠坐在車裏,看着窗外景物飛快略過,他笑笑。其實這次去國外的時間有點兒長,聽說最短也要待上三年。

人體內部二十八天就是一個周期,會循環代謝掉許多東西。林遠從前就有想過,随着身體自己的循環,和時間緩緩的流逝,在這樣的過程下。除非是刻骨的執着,不然總會有放棄的時候。大概,當下許多想得通想不通的東西,到了那個時候,都會變得不重要了。

說短不短,三年以後,許多事情,都會變吧。

林遠靠在後座上,仰了頭,若有所思。卻也就是在等綠燈的時候,透過車窗,他看見停在前邊的另外一輛。

說起來很奇怪,他的角度很湊巧,完完全全擋住了副駕駛。哪怕是擋不住,那也應該先看見駕駛座上的人。可林遠先看到的,是副駕駛上,側着頭對沈澈笑着的楚漫。

如果說真的有那麽一個人,哪怕被什麽東西遮住,看不清楚,也還是能讓你一眼發現。哪怕那個人是在對着別人彎眉,笑起來也能讓你感覺到溫暖……

那麽,對方一定是你喜歡的人。

不知道是他的眼神太直接,還是楚漫正巧回頭,就在那一刻,他們四目交彙。

“林醫生?”

外邊車流滾滾,很是喧鬧,她的聲音卻清晰。那是她在喚他。

不知道為什麽,被無數人這樣稱呼過的名字,卻獨獨是楚漫,林遠每一次聽見她叫自己,都覺得很開心。不管是平常地打招呼,還是詢問奶奶的病情。只要是她。

可惜,以後大概聽不到了。

紅燈過去,綠燈亮起。

林遠回了一聲:“小漫。”

接着對沈澈輕點點頭,算作招呼。

在這個分岔路口,兩輛車向着相反的方向駛去,最終縮成了對方眼裏的小點,再見不到。

4.

除了遇見楚漫的那次以外,沈澈幾乎沒有去看過顧南衣的演唱會。

倒不是真的忙碌沒時間,只是覺得,既然沒有可能,也就沒有必要給她那麽多的希望。

甚至包括那次,都是顧南衣死命催促撒潑耍賴加威脅,最後幹脆趕走了自己的司機,說如果他不去,她就整晚睡在體育館不回來,反正她也沒有司機也回不來。要說回不來當然不可能,但要說她會賴在體育館,沈澈卻毫不懷疑。

可這一次,他卻陷入了沉思。

“沈先生?”

書房裏,沈澈握着筆在走神,而楚漫拿着牛奶敲了兩下門。

“嗯?”

沈澈擡眼,楚漫正巧把牛奶杯放在他的眼前。

“喝完再看。”

楚漫的語氣強硬,一副沒得商量的模樣,環着手臂望着他,而沈澈不覺一嘆,卻是笑着嘆出來的。

“本來想着,讓你住到這裏來,好能方便照顧你,卻沒有想到,反而是你在管着我了。”沈澈放下喝幹淨的牛奶杯,眉頭抽了一下,“不過,我真的不喜歡喝這個。”

說起來,現在距離楚漫搬進這兒,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而起因,是沈澈将那份借據拿給她。

沒有別的動作,也沒有多餘的話,只是某一次吃完飯之後。在楚漫去洗手間的時候,沈澈把一個文件夾放在了她的背包裏。然後,他送她回家,接着就是等。

等她發現,等她反應,等她聯系。

可惜楚漫沒有每天清理包的習慣,所以,三天之後,她才發現。而在發現之後,她懵了會兒,第一反應就是給沈澈打電話。

接到電話的時候,沈澈靠在自家的沙發上,把原先放在膝蓋上辦公的筆記本拿下去,站了起來。他慢悠悠走向窗邊,望着楚漫的方向,隔着夜色和燈火,仿佛看見了一個皺着眉頭的女孩。

“所以,這樣結結巴巴,是感謝,還是覺得沉重?不論是哪一個,其實都不用。”

“可是,我……”楚漫一頓,“我不知道該怎麽說。”她又是頓了一下,“其實,我不大喜歡和別人扯上與錢有關的事情。如果放在從前,我一定很慌,可想到對方是你,我又沒有那麽慌了。”

……

便如林遠說的,楚漫從來學不會接受。所以,她能夠接受的人,一定是她最為信任的人。

楚漫沒有承諾怎麽還,也沒有說什麽報答之類的話,她知道沈澈沒有這個意思,也不願意去用這樣的表達,讓他覺得自己看輕了他的心意。她只是默默在心底,把那些話告訴自己。

“說是說不慌,可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欠我的?”

心裏的想法被沈澈一語道破,楚漫微愣,發出一個沒有意義的單音。

“不用想得太多。”

沈澈還在窗前,只是,他的目光卻移開了。在對面的那棟樓裏,他看到幾個模模糊糊的人影,那是一家人,他看不清楚具體、也聽不見聲音,可即便如此,他也覺得很暖。

是觸不到的暖。

想着,他忽然開口:“你不必想得太多。”說着,他話音一轉,“不過嘛,我畢竟很摳門,一向認為,我的錢只能給家裏人花。可惜,你知道的,我沒有家裏人。如果你真的覺得不安,要不要,當我的家人?”

沒有想到一通電話會有這樣的轉折,楚漫一滞,握着借據的手不由得一緊,原本平整的紙張,就這樣被她抓皺了一角。當他的……家人?

楚漫半天沒有回過神來,而等到她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懵懵懂懂答應了。

電話那邊的沈澈歪一歪頭,眼神裏閃過算計的光。

“那麽,搬過來,怎麽樣?”

小區裏的路燈很亮,合着樓層裏家家戶戶發出的光。此時此刻,全都聚集在誰的眼睛裏。

在聽見電話那邊沉吟許久的答案之後,沈澈勾唇,燦若晨曦。

他想,自己會永遠記得那句話——

怎麽辦?我也沒有家人了。那麽以後,我們一起過,好不好?不過,我不把你的這句話當作要求,也想要你知道,我答應你,不是因為這份借據。沈澈,我答應你,是因為想和你在一起。你叫我不要在意,那麽,你也不要想得太多。

……

看了眼空空的牛奶杯,楚漫心底滿意,面上卻不顯,她朝他走近幾步。

“所以,你是後悔了?”楚漫低着眼睛,做出委屈模樣,“你是不是不想讓我管你?可當時,不是你叫我搬過來的嗎……”

沈澈不是不知道,她這樣子是故意的,卻還是忍不住心軟。

“沒有,我很滿意。”

聽到這句話,楚漫的眼底漫出幾許笑意,卻是強忍着不讓它流露出來。可這種情緒,就像是「喜歡」這種東西一樣,哪裏是能控制得了的?

于是,沈澈看見她的眼睛很淺地彎了起來,小狐貍似的。

“哦?沈先生滿意就好。”

如果楚漫憋住了笑,那麽這句話便像是有些冷淡。可在這樣的情況下,沈澈只覺得這只小狐貍可愛得勾人。很奇怪,不過一間房子,用來住人的地方,卻不知道為什麽,加入了她,便像是一個家。

一個他曾經渴求過的、真正的家。

“對了,我最近學了一招,是能看穿人心的,你要不要試試?”

“嗯?”沈澈挑眉。

楚漫故作神秘:“就是,你看着我的眼睛,我就能夠知道,你在想什麽、在煩惱什麽。”

“那可能不大方便。”沈澈笑得溫柔,說出來的話卻有點兒流氓,“我要是這麽看着你的眼睛,久了,會想要親上去。”

楚漫被這句話羞得一愣,半天擺擺手。

“反正,我已經知道你在煩惱什麽了。”

沈澈挑眉:“那樣會不會不準,畢竟我還沒有看你的眼睛。”

楚漫耳朵一紅,為什麽沈澈是這樣的?而且,越來越……可是,以前的他,分明不是這個樣子的!

手被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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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韓娛之影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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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宅男重生了,抑或是穿越了,在這個讓他迷茫的世界裏,剛剛一歲多的他就遇到了西卡,六歲就遇到了水晶小公主。
從《愛回家》這部文藝片開始,金鐘銘在韓國娛樂圈中慢慢成長,最終成為了韓國娛樂圈中獨一無二的影帝。而在這個過程中,這個迷茫的男人不僅實現了自己的價值與理想,還認清了自己的內心,與那個注定的人走在了一起。
韓娛文,單女主,女主無誤了。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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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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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婚三年,阮安暖都未曾捂熱霍寒時的心。
于是她決定,不捂了!
五年後。
她帶球回國搞事業,卻直接被他堵在了牆角,“懷了我的孩子就想跑?
!”阮安暖欲哭無淚,說好的禁欲不近女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