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2)
了,楚漫幹脆心一橫,低着頭覆上他的嘴唇,本來只想輕觸分開,卻沒有想到眼前的人反應會這麽快。就在她湊近的同時,沈澈已經攬住她的腰,把她抱到了自己的腿上,扣在那兒。
而這個動作給楚漫的感覺,就是鉗制。
雖然掙不開,卻并不強硬,反而給人一種溫柔的缱绻感。
半晌,兩人分開,楚漫有些喘不過氣,只能靠在他的懷裏。如果不是因為腦子裏的那件事情想得太久,經過這麽一遭,她一定已經忘了。
可是她想了想,在這樣的時候提出那個問題,實在是不明智。畢竟沈澈最近奇奇怪怪,總喜歡用各種各樣的理由,進行一些讓人臉紅心跳的——“懲罰。”
于是楚漫縮了許久,等到覺得是時候了,才慢慢開口。
“你最近是不是在煩惱,顧南衣演唱會的事情?”抱着自己的人沒有回答,楚漫只能繼續說道,“你是不是還沒有看她送來的信封?我要認錯,雖然是轉交給你的,但我看了。”
“嗯?”
“那裏面有兩張票。”楚漫想了想,“還有一只折起來的小紙船,看上去,裏邊像是有字。”她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紙折的小船,“喏,就是這樣的。”
顧南衣在最開始認識沈澈的時候,因為年紀小,加上當時的條件不允許,所以,她是沒有手機的。那時候,她放學回家,偶爾會順路去律師事務所找她爸。說是回家順路,心裏想的,卻是見一見沈澈。
可她想見,沈澈卻不一定每天都在。所以啊,兩個人相見只能靠運氣。
碰上了就是碰上了,顧南衣會覺得,這就叫緣分,然後得意一天。而若是沒有碰上,那她便會在心裏說,真不巧。
對啊,不是沒有緣,只是不巧。
在事務所的嚴肅氛圍裏,她總是跳着笑着,大家也都還喜歡這個小女孩。不過,正因為喜歡,也便喜歡拿她打趣。畢竟那個年紀的少女最是不擅長掩飾心事,大家看得久了,便總有意無意拿他們開玩笑。當沈澈在的時候,他們會發出意味深長卻又很輕的起哄聲。
這個舉動總能激得顧南衣跳腳,然後賴着賴着,說自己只是來随便走走,不是找他。可當她來得不巧的時候,又總會背着所有人給他寫紙條。
最初顧南衣沒有防備,總是寫完之後,往他的文件夾裏一夾就走,其實上面也沒什麽內容,都是平日裏零碎好玩的事情,或者說,都是廢話。可她就是想和他說,哪怕他不在,她也要寫給他,每次都是密密麻麻一張紙,滿滿都是少女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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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字裏行間藏着的小欣喜,但凡有一點兒心思都能夠看得出來。可惜,沈澈從來都沒有這個心思,所以他也沒有多想,只把這個當小孩子的游戲,看過之後就忘記了。
這樣的紙條,是被人撞見過的,而且還是诶夾在文件夾裏遞給了她爸。
對于少女而言,這真是最大的不幸了。哪怕爸爸沒有說什麽,她也還是羞得恨不得整個人瞬間消失。
也就是那次之後,她換了一種遞紙條的方式,折紙船。她和他說了一聲,而沈澈聽了,只是笑笑,便算是接受。顧南衣當時看見他的反應,于是環着手臂,像是不滿,最後卻只是跺跺腳,把他扯下來平視着——
“我和你說,我就是想找個人傳紙條玩,你別想太多!”
“嗯,我知道。”
原先還活蹦亂跳的顧南衣,在聽見這句話之後,蔫了那麽一瞬間。不過也就是瞬間的事情,沒過多久,她又活蹦亂跳起來,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只是,臉上的笑卻有些僵。
那個時候,她沒有告訴沈澈,其實她最開始是想折愛心的。畢竟那實在太過明顯,玫瑰花也是。于是,她學了許久、好不容易學會之後,還是放棄了。
也許是當時留下來的習慣吧,這樣的紙條,她直到畢業、直到進了娛樂圈、直到現在也沒有放棄。
顧南衣的紙船,一折就是十年。
“你當時有回過她的紙條嗎?”
沈澈略作沉思:“沒有。”
“那你有留下那些紙條嗎?”
沈澈接着回答:“沒有。”
“一張都沒有?”“一張都沒有。”
沈澈情感遲鈍,卻并不傻,也許最初的不回應是真的不知道,可後來如何,就未可知了。
也許吧,除了他在乎的人之外,不管是誰,不管對方做過什麽、說過什麽,他總懶得回應。這就是他的拒絕方式。
楚漫窩在他的懷裏,伸手環住他的脖子:“以前沒有回過的話,這一次也不要回了,怪刻意的。”
如果是別人說出這樣的話,或許還會含着幾分嫉妒,或者夾雜着什麽自己的小心思和不明意味,可楚漫這麽說,卻是真的在為顧南衣考慮。雖然與她不熟,雖然在某種意義上,她們的确是情敵。可是,那個女孩,她其實有些喜歡。
正在楚漫低頭沉思的時候,沈澈伸手,摸了摸她的頭。
“你想去她的演唱會?”
楚漫微頓:“嗯。”然後又切實回了一句,“想去。”
懷裏的女孩靜靜依在那裏,由于低着頭的緣故,沈澈只能看到她的頭頂,看不出她的情緒。這種感覺很奇怪,明明平時把筆記本放在腿上打字都覺得重。可是,這麽一個人坐在他的身上,他卻一點兒別的感覺都沒有,只覺得平和滿足。
也許,喜歡一個人真的很簡單,說來說去也不過四個字,不想放下。
5.
公司和劇組都對顧南衣的任性做了相關的處理,對外卻是口徑一致的公關。很快,輿論的走向便被逆轉過來。瞬時間,那些曾經的争議好像消失得無影無蹤,又像是根本不曾存在過。甚至因為這樣的翻轉,讓許多路人因此同情起了這個無故被黑的小天後,紛紛感嘆起娛樂圈的複雜。
期間,雖然偶爾有一些小水花,卻也很快被粉絲們壓蓋過去。
也許還是會有一部分人不接受公關的說辭,可那又怎麽樣呢?公司和投資方看重的從來不是那些小部分,總體控制住了、粉絲沒有脫離,顧南衣沒有受到太大的波動影響,這樣就好。而那一小部分,沒什麽所謂,畢竟沒有誰可以被每一個人喜歡。可即便他們不喜歡,對她也造不成什麽影響。
便如今天的演唱會現場。
依舊是座無虛席,依舊是這樣熱情的呼聲,依舊是一片藍色的燈海。
顧南衣站在後臺,從空隙裏偷偷望向臺前的一個座位。
其實舞臺上的燈光很亮,又是對着她打的,只要站在那裏,總會被晃着眼睛。哪怕她四處走着,像是在往臺下看着,也是什麽都看不見的。所以,她每一次都會在登臺之前,找好站在哪個空隙,等着一個人。
如果直到上臺都沒有等到,那便借着鞠躬的時候,低下頭,避開光,用餘光悄悄瞟一眼。
這些事情,沈澈不會知道,卻一直被她的經紀人看在眼裏。這一次她也照常打趣,用手肘捅了一下顧南衣。
“咦,這次來了?”
顧南衣卻是頭也不回:“嗯,這次來了。”
周圍的環境喧鬧,經紀人沒有聽出來什麽情緒上的變化,剛剛準備再調笑一句,卻看見顧南衣眼底漾起的水光。
“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經紀人一愣,收回原本準備拍她肩膀的手,摸摸搭在了上邊,像是一種無聲的安慰。
可是,顧南衣輕一眨眼,那水光幾下就消失幹淨。
“我等一下,能在開場白裏加一段話嗎?”
除非真的是老牌天王天後,否則,一般像是這樣的時候,藝人要擅自加話,公司是不允許的,不然很容易出現不可控的意外。
“你……”
經紀人本來想說,那件事情才過去不久,公司才剛剛處理好,現在雖然看着平靜,但如果再鬧出些什麽風浪,說不定又要掀得更大。她是想拒絕的。
可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你注意分寸。”
顧南衣點頭:“謝謝。”
說完之後,她又朝着一個地方望了過去。
經紀人本來只是随意往那邊瞥了一下,這時候卻感覺到了一些意外,也随着她認真往那邊看去。
很難得,今天的沈澈,他拿着一根燈棒。雖然只是拿在手上,卻也真是很難得。畢竟原來的他,連過來都很少的。
楚漫也舉着一根燈棒,她一下跟着歌迷一起晃,一下又學着沈澈放在腿上,大概是第一次參加這樣的演唱會,她很明顯有些興奮。沈澈原本只是偶爾才看一看她,然而,就在她轉過頭和後面的人說話的時候,他卻将目光投在了她的身上。
接着,很輕很輕地摘掉她頭發上不知什麽時候沾上去的小東西。
那樣的動作和眼神,就連與楚漫搭話的女生看見了,都不由得彎了眼睛。然後她向着沈澈的方向點了點,不知道說了些什麽,楚漫回頭,望見沈澈的眼睛,接着笑笑。
她笑得燦爛,沒有一點兒的掩飾,就像是第一次遇見他的時候一樣。
就是這樣的笑,沈澈心裏想道,就是這個人了。
顧南衣終于從那個地方離開,不久後,随着升降臺,出現在舞臺的中央。
就在她出現的同時,現場爆發出一陣陣熱烈的尖叫聲,此起彼伏,像是點燃了每一個人所有的熱情。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分明站在舞臺的正中央,所有的追光也都打在她的身上,顧南衣卻恍惚覺得,自己此時正站在一片黑暗中。身邊,也沒有可以陪伴着她的人。
她一直孤獨,卻不如現在刻骨。
緩緩抱住自己的手臂,她舉起話筒:“大家好,我是顧南衣。”
很簡單的一句話,卻是頃刻引爆了現場的熱潮。楚漫原來以為開場的時候已經是極限了,卻沒想到,大家的反應一次比一次更加興奮。
這樣的興奮不止在顧南衣自我介紹和說着開場白的時候,更在她一句「接下來,我有一些自己想說的話」之後,到了最高點。
“我一直不是一個太有勇氣的人,而這一些話,我只是想說,卻很害怕得到回應。就當是我的自語吧,聽完之後,忘了就好。不然未來的我看到這麽一段,可能會很羞吧?”她說着,不知道想到什麽,“接下來的話,希望大家能稍微安靜一點兒,只是聽,可以嗎?”
臺下的聲音漸小,幾萬人的體育場,最後變得一片安靜。
顧南衣深吸口氣,轉向沈澈所在的方向,卻是閉上了眼睛,誰也不去看。
“接下來這段話,我想說給一個人。”她的聲音很清,此時放得平緩,便更能說進別人的心裏,“我好像從小就很愛出風頭的。小時候,在孩子群裏當老大;長大了,愛上用歌聲表達自己的心意,也喜歡站在舞臺上一呼百應。我喜歡看見人群,喜歡那些獨獨為我的歡呼和吶喊,好像只有看見這些,才能證明,我不是沒有人喜歡的。”
“不過,我一直都不是沒人喜歡,只是因為你不喜歡,而我看不見別人,才會有這樣的錯覺吧。說起來,直到剛剛我才發現,你和我的性格是相反的,喜好也相反,所有一切的一切,全部都相反。”
“其實我們從一開始就不合适,只是很可惜,我剛剛才發現。可就算這樣,那些放在你身上的時間也不是浪費。上次我在你面前說的那些話,事後想想,真是無理取鬧。不過也沒關系,從小到大,我經常對你無理取鬧,你早就習慣了吧!你只是一直讓着我,是這樣吧?對不起,從前的我只站在自己的角度,從來看不見你那邊的情緒,可現在,我看見了。”
“我還是會忍不住想,如果我能早一點兒看見,早一點兒這麽和你說,那麽,事情會不會有所不同呢?我好想知道。啊,不對,其實我隐隐是知道的,但就算是現在,我說着願意承認,心裏也還是不願意的。我……我是真的很喜歡你,即便現在我已經看得很清楚,我也還是很喜歡。但是,我能放下了。”
“她很好,你也很好,看見你們在一起,我雖然有點心酸,也很開心。今天這首歌,唱給你們,祝你們幸福。也祝福我自己。”
說完之後,顧南衣睜開眼睛,正向前方,對着所有人鞠了一躬。
在陽光下邊,灰塵也會被染成金色。因為太亮,總會鍍在什麽上邊,追光也一樣。就在顧南衣彎身的時候,有水珠從她的眼角滑下,落在地上,像是無意間落下來的細小水晶,它碎在地上,濺起極細的水花。
而現場先是一片安靜,很快又爆發出陣陣的掌聲。
有粉絲帶着哭腔向她喊:“顧南衣,我愛你!”
也許是因為有人起了頭,其他人也很快反應過來,跟着一聲一聲,喊到聲音嘶啞也不停下來,而顧南衣直起身子,剛剛忍下去的眼淚又積起來。
“謝謝你們。”謝謝你們喜歡我,讓我知道,自己是有這麽多人喜歡着的。
那麽,少了他一個,也沒有關系吧?
她揚起嘴角,調整表情,從之前的脆弱中脫身出來。
“這才是顧南衣嘛。”
舞臺後方,灰發少年望着她的背影,笑着搖搖頭。這才是他認識的她。
顧南衣就應該是這樣,站在舞臺的最中間、站在所有人面前,自信而驕傲,就應該毫無壓力地享受着、接受着所有人的喜歡。因為她值得,她本應如此的。
而他……
他的話,哪怕只能這樣一直站在她的身後,一直看着她的背影,也沒有關系。
畢竟,顧南衣是這樣耀眼的人。
很快,這一波過去,前奏響起,顧南衣平穩了氣息,緩緩開口。
有人說,她的歌聲很神奇,不管是誰聽,都會覺得這首歌就是唱給自己的。也正因如此,總會讓人不自覺沉溺其間,也無論如何都抽身不出。
顧南衣從升降臺上下來,沿着舞臺邊緣走,閃着細光的裙擺拖在身後,她走得很慢,最後停在一個地方,是背對着沈澈的地方。
從前,我以為,失去你的時候,應該會很痛。我想,我會錯亂,會窒息,會什麽也不想做,可你看,我連一場通告沒有推。也正因如此,我覺得,這一次的演唱會,你應該要來看一看。你一定要看見我,我還能對着所有人,唱喜歡的歌,笑得很開心。
我只是以為你很重要,可事實上,沈澈,我其實不是沒你就不行。
沈澈,你一定要來。
——那張紙條上是這麽說的,可事實上呢?
事實上,她的表現,便如她寫出來的那些話。的确,她還能站在所有人面前,說說唱唱。除了說那番話的時候,在此之外,她的确和以往沒有差別。
看起來,顧南衣是真的接受和放下了。
她的确不是沒有他就不行的。
可轉念一想,又或許,這只能證明她的心裏一直清楚。有些東西留不住,有些東西求不來。對啊,一直清楚,是以早就做好打算,只是從前的她不敢承認罷了。
但那又怎麽樣呢?結局這種東西,不是她不敢面對不想看見,就不會來。
唱着唱着,顧南衣轉身,站在相對遙遠的地方,望着沈澈的方向。
她在心底喃喃:沈澈,今天徹底結束了,關于我的癡心妄想,我的自欺欺人,都結束了。
都是我的,不關你事。
演唱會完美落幕,顧南衣在演唱會之前的發言,也被許多媒體截了出來。
不知道是不是引發了許多人的同感,這段話居然被轉載多次。而整場演唱會的錄像播放量加起來居然還沒有這一段高。
因此,公司沒有對擅自加話的楚漫做出什麽處理。雖然是陰差陽錯,但這個宣傳點實在太好,策劃抓住機會拿着它炒作了一番。
可是,顧南衣在看到這樁新聞的時候皺了皺眉,像是不願接受,最終卻也沒有說出什麽。
自從那天林昊送醉酒的顧南衣回家并且照顧一陣之後,顧南衣莫名就開始疏遠了他。
也說不出來是什麽具體的原因,或許,只是因為現在再面對林昊,她總忍不住想起曾經的自己。可人總是很奇怪的,你去選擇一件事情,去這樣做,或許是因為真的不想再繼續下去。可如果對方的反應不如你的預料,你又會覺得別扭,覺得好像哪裏不對。
許多與顧南衣熟識的人,都知道,她是個任性的孩子。很多時候,她都是随心所欲,也不會顧慮太多,卻總有頗多糾結。尤其是在顧南衣明裏暗裏躲過他兩次,林昊像是看出來了,便也不再時不時晃到她面前之後。
不過,會有這樣別扭的感覺,也怪不得顧南衣。
畢竟在從前的時候,林昊有事沒事總會蹦到她面前晃來晃去。不管她怎麽趕說什麽,反正就是不走。而現在,他不出現了,這樣的感覺實在陌生。
所以啊,習慣真是很可怕的。
“你在看什麽?”
經紀人往顧南衣餘光瞟過的方向湊了一下,卻被她很快閃躲過去。
“哪有看什麽?發呆而已。”顧南衣說着,起身離開。
“是嗎?”
經紀人再次望過一眼,可是,顧南衣原先瞟着的地方,是确确實實什麽也沒有。也許真是在發呆吧,經紀人沒有多做考慮,跟着她轉身走了。
也就是在她們轉身離開之後,原本蹲在地上撿東西的灰發少年站起身來。
“呼……”
他長舒口氣,接着像是接收到了某根天線傳輸的信息,徑直望向顧南衣離開的方向。然後,精準地捕捉到她的背影。
“好像,從以前到現在,我就只能看見你的後腦勺啊。”林昊聳聳肩,“不過沒關系,總有一天的。”
總有一天的,你也會看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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