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番外一:顧南衣
在這之前,我從前并沒有想過,有一種幸福是叫做,“我給你一顆糖,而你笑着接過了。”
除了活着之外,顧南衣做過最久的一件事,就是喜歡沈澈。
談不上什麽堅持,也講不出什麽原因,喜歡就是喜歡。如果真要說為什麽的話,那麽,大概也只是放不下吧。
畢竟不論單戀再怎麽讓人難過,和放棄喜歡的人相比,都還是輕松得多。
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林昊晃了晃杯子裏的飲料,若有所思。
“說得也是。”他略作沉吟,“不過,你這麽喜歡他啊?”
顧南衣聳聳肩:“對啊。”
“很難過?”
林昊沒有明白問出那句「難過」指的是什麽,但放在這裏,誰也不會聽不懂。
“廢話。”
林昊輕笑:“既然這麽難過,那幹嘛要在演唱會上說那些話?說得和真的似的。”大概是忽然發現自己講得過了,他又補了一句,“反正,換了我,我是說不出來。”
但是,顧南衣沒有介意,只是垂着眼睛,慢步走着。
“在那之前,我也是這麽認為的。要我對他那樣清清楚楚說放棄,這樣的事情,多難多殘忍啊。而且,這種話,其實适合私下說。”顧南衣像是陷入了回憶,“可是,私下的話,更說不出口吧,到底這對于他也不是什麽重要的東西,都到了這個份上,要特意為了這個約他出來,也沒有道理。說起來,這不過是我自己的一種宣洩方式罷了。”
顧南衣從前看到過一句話,大概是說「所有的儀式都是有意義的。因為儀式的本身就代表着一種承諾」。當時她沒放在心上,卻是那個時候,發現,真是這樣。
不管當時受到的打擊有多大,只要時間久了,總可以淡的。便如傷疤,好好調養的話,深可見骨也能愈合。哪怕再怎麽痛,但愈合之後,不多去想,不去注意,到了最後,或許也會忘記這回事。
沒有人會比顧南衣更清楚自己對于沈澈的執着,她很害怕,沒有什麽東西來做個依證,過段時間,她就會像以前的許次一樣,錯覺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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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與其說顧南衣的那段話是說給沈澈聽的,還不如說她是說給自己。
林昊望着發呆中的顧南衣,剛想說些什麽,卻是這個時候,她踩着石子,一個踉跄,差點兒摔倒。還好林昊一直注意着她,見狀連忙拉住她的手臂,這才沒讓她磕着碰着。
微風吹過的街道上,灰發少年始終将她望着,眼神裏有一些說不清楚的東西,閃閃現現,最終消失在一個眨眼之後。也是在那之後,顧南衣才回過神來,對上他的視線。
很可惜,她沒有早一些擡眸。
只要早那麽一些,她就會看見,就會認出,林昊剛才生出的那些情緒,和從前遠遠看着沈澈的她有多像了。
“後悔嗎?”
也許是沒有想到他會問這個,顧南衣微頓,猶豫了一會兒,朗聲笑了。
“才不呢!你看,我從前拍戲,導演總說我沒感情,連帶着劇組也有人在背後議論,說我幹嘛不好好唱歌,來摻和演戲的事兒,又演不好,就是靠人氣靠熱度而已。”她像是毫不介意,微微揚了下巴,帶着點兒小驕傲,“但你看,我最近拍得多好,那感情啊,止都止不住。你說呢?”
林昊想笑,卻不自覺嘆了一聲。
按道理,這就是他所認識的顧南衣,可不知道為什麽,仔細一看,又覺得不像。
他搖搖頭,不去多想。
“嗯,你說得沒錯。”
走着走着,顧南衣忽然捂住肚子嘟囔兩聲:“好餓啊,說什麽場景故障放我們出來走走,其實就是不想管飯吧,真是……”
這樣孩子氣的一番話,讓林昊聽得有些哭笑不得。
想了想,從口袋裏拿出個小袋子,林昊把它提到她的面前:“喏,我之前遇見粉絲,她們給我帶了巧克力,我正好沒來得及放。你要不要吃?”
顧南衣擰了眉頭:“才不要。”她瞪他一眼,“不想要就別接啊,浪費人家的心意。你粉絲給你的,我吃了多不好。”
似乎是覺得她說得有道理,林昊收回了小袋子,想了想,又從另外的口袋裏掏出個棒棒糖。他舉着,在她面前晃了一晃。
“那就只有這個了。”他輕咳一聲,“剛剛路過便利店,我順路買了個棒棒糖。”
“不是專門給我買的,我才不吃。”
“如果你願意接受,它就是專門買給你的。”
這句話有點兒狡猾,像是藏着什麽別的意思。
顧南衣擡起眼睛,捕捉到少年沒藏好的繼續緊張。
她低頭,想了許久,久到林昊幾乎都決定收回手來,佯裝無事對她笑笑,把話題扯開。
可是,顧南衣忽然擡起臉來,一把接過他手上的東西——
“那就謝了。”
這天陰雲綿綿,雨水要落不落。
然而,地面上卻是完全不同的景象。
淺淺光色裏,有風帶起誰的鬓發拂過臉頰。然後,她像是被撓得癢了,把鬓發別在而後,接着擡起眼睛,弦月一般,映在少年的眼裏。也定格成了他記憶最深的一幅畫面,顏色鮮明,經年不褪——
畫面裏,是她接過一顆糖,笑得歡暢而又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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