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跑啊笑啊愛啊,(1)
1.
十月末,天氣漸漸涼下來。
這是一個亂穿衣的季節,有穿短袖的和穿毛衣的擦肩而過。而後,兩個人都覺得對方穿得不正常。
夏也的生日在農歷九月二十六,算下來在今年是十一月三號,距離現在不到一周了。
“這會不會太快了?”寧星驚訝道。
蘇則頓了頓:“雖然我們認識的時間不長,可是……”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寧星對着手機擺手,“我是想說,學長你确定嗎?只剩一周了。”
“嗯。”電話另一邊的蘇則頭一次表現出緊張。
“這……”寧星猶豫了一會兒,“真的來得及嗎?”
“事實上,我早就有準備了,只是一直沒有找到機會。”
蘇則坐在辦公室裏,單躺着一枚戒指。白金的指環上有一個造型獨特的戒托,戒托中間鑲着淺藍色的鑽石。
很難得也很特別的戒指,蘇則的臉上浮出淡淡的笑。
很适合她。
“我想過很多日子,可聖誕節和二月十四號好像都有很多這樣的活動。”蘇則認真分析,看起來像一個在分析黑道派系的大佬,“她也一定猜得到。”
寧星剛想說,那生日就猜不到嗎?便聽見蘇則淡淡道:“可是,她似乎還不知道我知道她的生日是哪一天。”
寧星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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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則說夏也不知道他知道她的生日。然而,真要說起來,或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快過生日了。因為夏也的家裏喜歡過農歷生日,而夏也不會算。所以經常到了那天接到父母電話才知道自己原來生日。
“所以這是一個秘密的重要行動嗎?”
蘇則沉吟片刻:“可以這麽說。”
“收到!請組織放心。”
寧星在畫室裏對着電話信誓旦旦,剛剛笑出聲就被班上同學偷拍了一張做成表情包發在了班級群。
配字:嘻嘻嘻。
接下來這幾天,夏也對于寧星進進出出、忙來忙去、不理自己的行為很是不解。
她的漫畫不是已經完結了嗎?這麽還每天抱着電腦敲敲寫寫的?
夏也借着去冰箱拿零食的空隙偷偷瞄了一眼屏幕,可只來得及瞄見幾張圖片。她眯了眯眼睛,剛剛想說這看起來像是場景布置的設計圖,就被腦袋後面長了眼睛似的寧星側身擋住。
寧星回頭開口捂屏幕的動作一氣呵成:“你在那兒幹嗎?”
她警覺的模樣,反而弄得夏也一愣。
“我,我……”夏也舉起手裏的小零食,“我來拿吃的。”
說完,夏也趕忙走開,可她剛一走開就反應過來:不對啊?我這麽心虛幹什麽?我又沒有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
這麽想着,夏也挺起胸膛又轉回來。可寧星早就背着自己的筆記本電腦跑回房間了,并且還關上了門。
站在門口,夏也皺着眉頭。
所以她最近到底是怎麽了?
2.
寧星站在酒店裏,半擡着頭轉了一圈。
空間很大,四周都是暗藍色的,頂上吊着星星點點大小不一的彩色玻璃燈,從門口到這兒是用白玫瑰和香槟玫瑰交錯的花海劃分出的走道,那一簇簇玫瑰有半人高,中間放了許多拇指大的小燈,上邊籠罩着硬挺有形狀的淺藍薄紗。
茶白色的地毯上鋪了許多花瓣,而地毯的盡頭,是威勢不減拿着捧花的蘇則。
“學長,你稍微笑一笑?”
蘇則聞言牽動了一下嘴角。
寧星被這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弄得心底一慌。
蘇則很快也意識到了,他收回笑意,沉了口氣:“我有些緊張。”
“學長別緊張,你可以的!”
這時,進來一條信息,她激動地揮揮手:“夏也到門口了!”
邢楓拍了拍蘇則的肩膀:“加油。”
蘇則點頭,很輕的一下,卻讓寧星看出了鄭重的味道。
寧星和邢楓往後退了幾步。
因為燈光不強,現場的主題色又是深藍。所以光線并不太好,除卻中間那條走道,邊上都有些暗。
這個場景和那些粉粉亮亮的求婚場景實在不太像。
“布置得很特別。”邢楓湊近寧星,“像是星空。”
“嗯,夏也很喜歡星空喜歡銀河也喜歡宇宙。”寧星悄聲說,“大二的時候,她甚至差點兒要和攝影協會一起去漠河拍星星和極光。”
“差點兒?那是沒去?”
“出發之前她犯了腸胃炎,後來就一直沒有再找到合适的時間和機會過去。”
邢楓點頭:“挺可惜的。”
“是有一點兒。”
寧星擡頭,頂上有不同顏色的薄紗被鋼絲交錯着拉過,就着燈色的映襯,竟然有幾分極光的味道。
“不過她已經有了屬于自己的星空,也有了可以随時陪她一起去漠河的人。”寧星感嘆。
她欣慰的表情落在邢楓的眼裏,有幾分動容。
女孩子似乎都很喜歡這樣的小驚喜。
或許,她也是喜歡的。
“如果你有什麽想看的風景和想去的地方,我也希望能陪在你身邊。”
寧星回頭,對上他的眼睛。
身邊的人在暗淡燈光下對她淺淺一笑,恰好這時,頭頂一塊飛來的薄紗正從他們中間穿過。紗尾随風劃過寧星的臉頰,她的視線從清明到模糊再到清明。
不過幾秒鐘的時間,她眼裏的人又開始發光了。仿佛全場所有的亮色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明明是人造的星星,落在他的眼睛裏卻變成了真的。
她的确是為了學長的用心而感動,但要說羨慕,其實也未必。
畢竟,最重要的,她已經得到了。
“我也希望。”她抱住他,“不管以後要去哪裏,我都希望你陪着我。”
忽然,全場爆發出熱烈的歡呼聲,夏也已經進來了。
大門敞開在她身後,烈烈日光從那兒照進來,中間的通道和大門成一條直線。于是那一道光順着這條線全鋪在了地毯上。
而蘇則就這麽朝着怔住的夏也走去,踏過一地花瓣,路過圍觀的朋友,路過星星一樣的碎燈,他的目光從頭到尾都只落在她的身上。
他停在她的面前,莊重地把花束遞給了她。
隔得遠,寧星聽不清蘇則和夏也說了什麽。但她看見了夏也因為驚訝和感動而睜大的眼睛,也看見她閃着淚光撲進蘇則的懷裏。
寧星吸了吸鼻子,分明在為夏也開心,眼睛卻莫名變得濕濕的。
邢楓看在眼裏,不發一言,拿出紙巾給她擦眼淚。
然後,握住她的手。
寧星像是一下被觸動了什麽機關,轉過身抱着他就開始哭,嘴裏念着「真好真好」,肩膀卻一抽一抽的,看上去像個孩子。
3.
“喂?所以你就是為了這個大半夜把我叫起來的?”寝室樓外的小階梯,秦之瀾一屁股坐在臺階上,“過分了吧!”
邢楓把手裏拎着的燒烤遞過去,又從包裏摸出一罐可樂。
秦之瀾果然飛快被轉移了注意力:“為什麽不是啤酒?”
“聽你們寝室的人說你上次喝了酒在寝室哭。”邢楓面無表情拆穿他,“還是抱着他們,把鼻涕、眼淚抹在他們衣服上的那樣哭。”
秦之瀾一時啞口無言,他張了張嘴想要辯解,最後卻只揮了揮手:“行吧,行吧。”
他打開易拉罐,喝着可樂:“那個大哥的求婚現場是什麽樣子我不知道,不過從圖片上來看,還真是挺夢幻的。”他想起什麽,“所以你打算複制?”
邢楓搖頭:“我想要特別一點。”自個兒拿出一罐啤酒。
秦之瀾咬着燒烤:“特別?怎麽特別?”
“沒想到。”邢楓坐到了他的身邊,打開啤酒,“所以想找你幫忙。”
秦之瀾直勾勾地盯着那罐啤酒,一時有些食不下咽。
一邊嫌棄他的酒後狀态,一邊拿着啤酒在他面前喝,怎麽?這是找人幫忙的态度?
“那怎麽辦?我也沒什麽經驗,不如你去看些電視?”秦之瀾移開目光,“電視裏這樣的東西挺多的,你可以去借鑒一下。”
邢楓想了想,再次搖頭:“那樣的的确很多。”
“所以?”秦之瀾歪着頭。
邢楓說:“所以不行。”
“……”秦之瀾撓頭:“那不如這樣,你們反正已經在一起了。趁着哪次約會的時候,你假裝無意和她提出來。然後在她驚訝的當下,安排一堆人過來……”
聽完了秦之瀾的構想,邢楓再次搖頭:“幼稚。”
秦之瀾氣結:“那你讓她在哪兒站着,找九十九個人給她送玫瑰花,等他們送完了,你拿着最後一朵單膝跪下!”他說着說着演了起來,舉起手裏的燒烤簽,深情款款地望向邢楓,“對她說,我愛你。”
恰巧這時候有一個男生抱着籃球經過,他沒聽見前因,卻被這一聲能讓人起雞皮疙瘩的「我愛你」給吸引了注意。男生在轉頭的一瞬間被眼前的畫面驚得腳下一崴,他保持着震驚的表情趕忙穩住腳步,卻一個不小心把籃球給甩了出去,正投向邢楓和秦之瀾——
被砸中的秦之瀾龇牙咧嘴地揉頭:“哥們兒,小心點啊!”
他喊完,把球抛過來。
男生接住球,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謝謝」。在離開之前,終于忍不住回頭,大聲喊:“別在乎其他人的眼光,祝你們幸福!”
……
邢楓和秦之瀾瞬間蒙了,可那個男生卻完全沒意識到轉身就走,只留下端着燒烤的秦之瀾和拿着啤酒的邢楓面面相觑。
嘿,我說哥們兒!你是不是有點兒什麽誤會?
“咳咳,我們繼續之前的話題。”秦之瀾揮舞着燒烤簽,“你覺得怎麽樣?”
邢楓單手按下那根簽子:“不行。”
“喂,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要怎麽樣啊?”秦之瀾煩躁地撓頭嘟囔,“深更半夜叫人出來,虐狗也不帶這樣的。”
和我喜歡的人在一起了還要我給你們想求婚想告白……
他越想越氣:“你怎麽不去複制夢裏的場景啊?”
邢楓喝啤酒的動作一頓,像是被這句話點醒了似的。
“我……我不過随便說說,你不會當真了吧?”秦之瀾愣住。
邢楓鄭重地按了按他的肩膀:“謝了。”說完,他拿起啤酒碰了碰秦之瀾的可樂,眼裏帶上了笑意。
4.
窗外的綠植被陽光覆上一層暖光,橘貓懶洋洋在窗口掃着尾巴曬太陽。
今天,寧星和夏也難得都不在家,它并不知道她們幹什麽去了,只知道她們貌似一大早就出了門。和平常不同,這次是夏也拉着寧星出去的。
橘貓眨眨眼,總覺得要發生什麽事情。
忽然,外邊刮起了風,天上的雲團在慢慢變化,最先發現的是地面上望着天發呆的小女孩。
小女孩奶聲奶氣指着那朵雲:“媽媽,那團雲,好像貓!”
女孩的母親順着看了一眼,不免驚奇。
還真像,簡直就是一只貓的剪影。而且,那朵雲真是意外的低。
橘貓眯起眼睛,對着雲團歪歪頭,它感應到了對方用意念傳來的一句話。雲團在問它:為什麽不回去,是不是當寵物當習慣了?
小垂耳動了動粉粉的鼻子湊近橘貓,好奇它在看什麽。
“喵兒——”
橘貓發出短短的一聲,那一聲裏包含的意思卻很長。
它說:你在想什麽?人類那麽愚蠢,我是不會接受他們的馴養的。
雲團的形狀産生了變化,那只貓從半蹲到看起來像趴下。
——那你在這兒幹什麽?
橘貓高傲地揚了揚頭。
——游歷,也順便給他們一個面子供養我。
剛剛高傲完,橘貓的表情就變得溫柔起來。
——還有,有一個白團子很可愛。就是上次我和你說過的,比你好看了不知道多少倍的白團子。
雲團:“……”
——那你就準備待在這兒一輩子?
橘貓低了低眼睛,腿邊上的小白團水靈靈地望着它。
它想,雖然地球不怎麽樣,但待在這兒也沒那麽壞。
那麽,一輩子就一輩子了。
在無數人的視線裏,雲團慢慢變淡,也不知道是錯覺還是怎麽。在它散去的時候,大家聽見了很輕的一聲「喵」。
錯覺吧。
小垂耳看看天看看地看看橘貓,依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它試圖發出疑問,可橘貓只是舔了舔它。
“喵兒——”
——我拒絕它了,我不會離開了。
動了動耳朵,小垂耳沒有聽懂。
橘貓嘆一口氣,剛想再喵一句,就聽見門被打開的聲音。
“媽呀,差點兒忘了。”夏也風風火火地沖進來,直奔向房間,拎出個袋子就往橘貓和小垂耳這兒跑,跑着跑着還差點兒摔一跤。
她一手抱起橘貓,一手抄起小垂耳,把它們放在沙發上,接着打開袋子開始捯饬。
橘貓看着她拿出來的迷你粉色蓬蓬公主裙,看着她給小垂耳套上。看着小垂耳的頭上被戴上同色蕾絲緞帶,也看着小垂耳從始至終一臉無措的表情,終于忍不住扭頭……
笑了出來。
可它沒笑多久就被抱了過去。
——不,我拒絕,這太蠢了。
“喵!”
“別動,別動,我輕一點兒,很快就好了……”
小垂耳還在眼巴巴看着它,橘貓望一眼自己身上被套上的黑西裝,連想死的心都有了。但很快它又安慰自己——
好歹,這不是粉色的。
一切準備完畢,夏也叫着「搞定」,抱着兩只小團子就往外沖。
很快,房間裏又恢複成之前安靜的樣子,只是沙發上一片淩亂。
5.
這是邢楓和寧星第一次見面的階梯教室。
和平時上課時不同,這裏明顯被布置了一番,一看就知道用心準備過。
教室裏的人一身長袍,腰邊佩劍,如果看過鹹魚醬的漫畫,那麽就會知道,這個裝飾和漫畫裏某一幕男主的打扮一模一樣。
橘貓被抱來的時候幾乎傻眼。
作為那場夢境的「策劃人」,看見這樣的邢楓,它比誰都驚訝。
橘貓和小垂耳被放在了講臺上,毛茸茸地靠在一起。
沒多久,它們就看見了從門口走進來的寧星。
雖然橘貓自己也才剛剛從驚訝中緩過來,但看見寧星這副模樣,它還是很得意。
地球人,果然容易被驚到。
邢楓喜歡簡潔,讨厭麻煩,她知道的。
她沒想過他會準備這個。
寧星站在門口,身邊全是拍照圍觀的同學,而邢楓就這樣一步一步朝她走來。
他踩過了夢裏的月色,也踩過了現實中的暖陽。
夢境和現實在這一刻有了交疊。
“雖然我們已經在一起了,可告白這種事,似乎還是應該當面進行。”
他們會在一起,是因為寧星的那一通電話。在最初的時候,他們所有的感情都是通過電波傳遞的。這樣的方式正常,但邢楓一直覺得不正式。
因為最能傳達心意的并不是語言,而是眼神和心意。在傳遞心意這件事情上邊,說得再多也抵不過擁抱。
寧星怔怔地問:“可我們不是每天都見面,每天都「當面」嗎?”
“你在漫畫裏說過,感情這件事,偶爾也需要一點儀式感。”
寧星明明是感動的,卻口不對心地說:“那句臺詞是因為劇情需要。”
“是因為劇情,但我想,你也是這樣認為才會那麽寫。”邢楓牽住她的手,“我不會說什麽表白的話,即便準備了很久,也的确背了一篇很長的稿子。”
寧星目不轉睛地看着他,手心傳來他的溫度。
“明明想得很充分,我走到哪兒應該說什麽,在哪個時候應該做什麽,但我居然忘詞了。”他低頭輕笑,“我只知道要走向你,也只想說我喜歡你。寧星,我很喜歡你,你能和我在一起嗎?”
寧星點點頭:“一直在一起的那種嗎?”
“當然。”邢楓說,“我不會放開你的。”
邢楓話音剛落,寧星就攬住了他的脖子。
也許周圍有很多人,也許教室裏還有攝像頭。但她很想這麽做,她管不了那麽多了。
她很想吻他。
外邊的吃瓜群衆熱烈地鼓起掌來,其中不乏拍照攝像傳微博的,也有幾個小女生激動到抓緊身邊的人「嗚嗚嘤嘤」……
唯一平靜的,只是講臺上的橘貓。
它反應很快,在寧星吻上邢楓的那一刻,飛快地伸出爪子擋在了小垂耳眼前。
小垂耳:“?”
橘貓的想法其實很單純:孩子太小,有些東西還不能看。
和目光焦點的邢楓寧星一樣,橘貓和小垂耳也被拍了下來。
這一組照片,當夜就刷爆了校園論壇。
邢楓和寧星當然是話題中心,但與此同時,也有人捂着臉指着兩個團子說它們也簡直不能更可愛!
而再之後的不久,鹹魚醬開了漫畫新坑。
那是一個關于校園的小故事,故事裏有一橘一白兩個毛團,一度被評價為二次元裏最受歡迎的萌寵。
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在告白完畢的當天晚上,邢楓就帶着寧星回了家。
邢楓的媽媽早就見過寧星,也早聽寶貝兒子說過這個女生,她喜歡寧星喜歡得不得了,一整個晚餐時間都在給她夾菜。邢楓的爸爸也和藹可親。坐在主位上的爺爺表面嚴肅,心底也是高興的。
雖然還沒過門,但寧星在這兒,就是給他們一種一家人的感覺。
晚飯過後,邢楓送寧星回家。
邢爺爺對兒子兒媳知會了一聲就進了房間。
剛一進去,就撥了個電話出去——
他中氣十足:“秦老頭兒?”
“怎麽?”
電話那邊,秦之瀾的爺爺剛剛吃完飯,正遛彎兒呢。
“你說怎麽!”邢爺爺的語氣裏帶着點兒得意,“還記得咱倆以前打過的那個賭嗎?我孫子帶女朋友回家了,這次,我鐵定比你先抱曾孫!”
秦爺爺悠閑的腳步瞬間停了:“啥?”
“我說,我孫子帶女朋友回家了!那個姑娘機靈可愛有禮貌,我們都喜歡。這事兒差不多就定了。”
秦爺爺:“……”
邢爺爺更加得意:“怎麽?咋不說話?喂……”
“嘟嘟嘟……”
邢爺爺對着被挂斷的電話「啧啧」兩聲:“這脾氣,還是這麽臭。”
另一頭,秦爺爺不服氣地哼了好多次。
都說人是越老越幼稚,這話不假,可當事人并不覺得這是幼稚。
他們覺得,這是一件重要的事情。
是尊嚴。
秦爺爺氣急地撥通另一個電話。
寝室裏,打着游戲的秦之瀾毫無準備地接起手機,并沒有預料到自己即将經歷怎樣的雷電暴風雨——
他滿臉純良:“爺爺,怎麽了?”
6.
寧星的新漫畫開坑了,反響比上一個還要熱烈。
夏也真的趁着寒假去了漠河。冬天的漠河接近零下四十攝氏度,白天都讓人受不了,更別提在深夜的室外拍照。夏也被凍得夠嗆,可她回來,和寧星說起這個的時候,眼裏卻放着光。
她說,雖然那兒冷,但最冷的不是她,而是蘇則。
因為,在她叫冷的時候,是蘇則把大衣敞開,把她包在衣服裏的。
寧星聽着夏也的描述,一邊用枕頭砸她說她秀得過分,一邊自己也生出了些小期待。
邢楓在聽說之後,搜了很多攻略,整理完了拿來問她:“冬天有點兒冷,我怕你受不住,不如我們夏天去怎麽樣?雖然它還不在北極圈看不見極晝,但那兒在夏至之後,白天會變得很長,我們可以去看看。”
寧星聽得心動,當然立刻叫好,忍不住開始期待夏天。
這一次,便換成了夏也捶寧星。
最近天氣越來越冷,說話都能看見白霧,還好沒有下雨。太陽懸在天上,不烈不曬,照得人暖融融的。
橘貓在陽光下懶洋洋地趴着,爪子底下壓着啃甜草的白兔。
它往窗外看,小區的草坪上有許多人。
有跑來跑去的孩子,有過路的行人,還有一些人圍在那兒津津有味地看着接受采訪的熱門漫畫師。
不遠處,蘇則寵溺地攬着夏也的肩膀,而夏也興奮地和他叽叽喳喳,順着記者的問題偷偷爆料——
“哇,居然有臉說自己作息規律!啧啧,明明畫漫畫的時候我經常看見她熬通宵。”
邢楓站在邊上,微微皺眉。
“不過這個的确是,她畫橘貓和小垂耳會把它們抱在身邊對着畫,有時候畫着畫着還喂一喂揉一揉。”
“為什麽不畫古風了這也是一個問題嗎?”夏也不解地望向蘇則,“畫手想畫不同的題材不是很正常?”
蘇則輕輕吻了一下她的臉頰:“是很正常。”
而接受采訪的寧星頓了頓:“因為這個故事不純屬虛構,它發生在我們身邊,古風也就不合适了。”
“哦?”
寧星把目光從記者身上移開,她望向攝像機後邊,望向邢楓,定定地和他目光相交。
“會有這個漫畫,是因為我喜歡的人,我想畫一畫我們的故事。”
她說:“我很喜歡很喜歡他。”
明明有點兒跑題,但小記者也沒有打斷她。
眼前的鹹魚醬笑得那樣幸福,眼睛亮得像是存了一整片星空。她直直望向一個地方,小記者順着她的目光看去,那邊站着一個很耀眼的男生,和鹹魚醬一樣,他也在看着她。
專注又認真,仿佛這個世界上,只有他們兩個人一樣。
這個采訪沒做多久,很快就結束了。寧星在和工作人員道完辛苦之外,一蹦一跳就往邢楓那邊跑去。
風聲在她的耳邊呼過,她直直地蹦到了他的懷裏。
“冷不冷?”他問。“還好,你呢?”
“我?”邢楓挑了挑眉。
你站在那兒用那樣的眼神看我,我怎麽會冷?
“我很冷。”邢楓抱住了她,“需要鹹魚太太抱一抱才能暖起來。”
寧星小聲嘀咕「哪兒學來的這麽無賴」,卻還是環住了他。
一邊的夏也偷偷地做鬼臉,卻也被蘇則一把抱進懷裏。
周圍的行人看完熱鬧很快散開,沒過多久,這裏就只剩下了他們。
抱了一會兒,寧星松開邢楓:“好餓,今天模特先生會帶我吃什麽呢?”
“模特先生?”夏也有些疑惑,“這是什麽稱呼?”
寧星回頭:“秘密。”
夏也不服氣地哼哼哼地去撓她:“不行,你的秘密必須和我分享,你說不說,說不說!”
“就不!就不!你打我啊!”
“那我打你了……”
邢楓和蘇則看着她們鬧成一團,兩個人對視一眼,同時從對方的眼裏看見了寵溺和無奈。
好在沒鬧多久,兩個人又跑了回來。
“不行,我更餓了。”寧星牽着邢楓。
“我也是。”夏也回到蘇則身邊,“所以我們吃什麽?”
“誰要和你一起吃!”寧星推了她一下。
夏也不服氣:“反正我就跟着你了!”
寧星拉住邢楓,小聲道:“我數一二三,數完了我們就跑,甩開他們。”
邢楓笑着點頭。
寧星:“一,二,三!跑!”
夏也:“快追上他們,別讓他們跑了——”
這一路上,滿是他們的笑聲。
兩對小年輕笑着鬧着跑着,散步健身的大爺看着他們目光溫暖。
路邊有孩子們學着他們追逐嬉戲,圓滾滾的小臉堆滿了笑。
就這麽跑啊笑啊鬧啊愛啊,過完一生吧!
什麽都在走,什麽都在變,唯一不變的,是他們一直一直在一起。
牽着彼此的那只手,始終沒有松開過。
番外一 我陪你去喝酒
1.
秦之瀾的酒量不說很好,但也不差。
他一個人走在路上,想起邢楓吐槽他喝醉了抱着室友哭,當時他是想反駁的,但末了也沒說話。因為,真要扯下去,他喝醉的那天,就是他從KTV回來的那天。
本來還好好的,卻在路過商店的時候鬼使神差跑進去買了個酒,喝完之後,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他在酒精的刺激下心底一陣難過。
其實當時的秦之瀾并沒有完全糊塗,甚至于可以說是很清醒的。
他原本并不希望被人發現,然而事與願違,那麽耍無賴似的扒着室友哭,總比一個人坐在那兒哭,要顯得不那麽嚴重一些。雖然這樣不怎麽爺們,但比起他想藏住的心思,不爺們也就不爺們吧。
風裏有枯葉飄下,落在他的腳邊。
枝上霜雪重重,路邊的人裹着厚厚的大衣,秦之瀾在拉攏圍巾的時候,忽然想起來,他第一次喝醉,也是這樣的天氣。
那還是高中。
比起每天逞能打架的十三四歲,十七歲的秦之瀾已經初步有了自己的判斷,也開始嫌棄起自己曾經的「中二」。高二的秦之瀾常以「成熟男人」自居,總覺得即将成年就等于已經長大了。
可那也只是自以為,少年的沖動也許會慢慢淡化。但不會在這麽短的時間之內完全消失。
那天,風大雪大,秦之瀾在校內看見幾只被紙箱子裝着的小貓。
那箱子被放在垃圾堆邊上,貓媽媽不知道哪兒去了,小貓們在箱子裏發出微弱的叫聲,半融化的雪水沾濕了它們短短的毛。
那天,秦之瀾逃了一整節晚自習在不遠處等貓媽媽,可他等到小奶貓的叫聲都快沒了,貓媽媽都還沒來。最後,秦之瀾心一橫,抱起紙箱就準備往回走,可紙箱底下早被冰水浸濕了,根本不能承重,他剛剛拿起箱子就發現了這個問題。
秦之瀾想了想,最後把裏邊的四只奶貓都揣進自己的校服裏。
他将衣服紮進褲子,又把拉鏈拉開了些,一路上被風雪凍得直打哆嗦,卻還是小心翼翼護着奶貓,一路上對它們說話:“你們再忍忍,再忍一下,我回去就給你們整熱水袋……”
打着戰的秦之瀾就這麽念念叨叨走了一路,好不容易回到寝室想安置安置小貓,就看見那個被同學們公認為「魔鬼」的宿管阿姨帶着人在查寝。
之所以叫她「魔鬼」,就是因為這位阿姨在某些方面實在蠻不講理。
比如,她對待秦之瀾帶回來的奶貓的态度。
顴骨高聳的阿姨指着他:“你這是怎麽回事?誰準你帶這些東西回寝室的?”
秦之瀾知道帶小動物回來是違反規定的,他也沒想和阿姨起沖突,于是低着頭認錯:“阿姨對不起,我明天就把它們送走。”
可那阿姨倒豎着眉頭:“明天?你還要留這些東西到明天?萬一它們有什麽病傳染了學生你負責嗎?”
秦之瀾目瞪口呆:“這能傳染什麽病?它們連動都動不了了!”
“動不了?”那個阿姨非常讨厭被質疑,即便很多時候她才是不講理的那個,“動不了不就是死了?死貓你還往回帶?你有沒有腦子?”
秦之瀾強忍火氣:“它們哪裏死了?”
阿姨用食指狠狠戳着秦之瀾的肩膀:“你不是你自己說的嗎?動都動不了,即便沒死也活不過今天晚上!你自己想,要麽你帶着它們滾出去,要麽把它們扔了再進來!”
秦之瀾當時只覺得火氣從腳底蹿到了頭頂上。
“你才死了呢!大不了老子今天晚上不回來了!”
說完,他就揣着滿懷的奶貓跑出去。
那時,門外擠了一堆看熱鬧的人,當秦之瀾推開他們,跑到樓梯口的時候,他看見了因為複習而回寝較晚的邢楓。
看見怒氣沖沖的秦之瀾,邢楓也是吓了一跳。他的眼睛很紅,牙齒緊咬着,下颌角那兒的肌肉繃得死緊。
“你怎麽了?”
秦之瀾沒有回答,只是拽着他:“是兄弟就陪老子出去喝酒!”
而阿姨在後邊跟着吼:“你們要出去了就記處分!”
“記就記!你記好了!老子還怕你記處分嗎?”秦之瀾吼回去。
阿姨「嘁」了一聲:“你是個沒救的,但那邊那個同學,你也要和這個人一起沒救嗎?”
邢楓擡頭,平淡到有些冷漠。
在那個年代,記處分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邢楓也并不了解事情始末,可他看了阿姨一眼,拉着秦之瀾就往外走。
那是模範生邢楓第一次違反校紀校規。
他對秦之瀾說:“行,我陪你去喝酒。”
2.
事後想想,秦之瀾覺得自己的确是有些沖動,可他并不後悔。
那個阿姨實在是太過分了。
當時因為太晚,校門已經關了,沒有走讀生校牌是出不去的。
于是,翻牆出去吃燒烤是邢楓第二次違反校規。
秦之瀾把奶貓從懷裏掏出來,小心翼翼地從護欄的間隙遞給邢楓。
邢楓抱着這些柔軟的小毛團,臉上的表情和剛剛見到毛團的秦之瀾一樣不知所措。他學着秦之瀾,将衣服紮進褲子,拉開拉鏈把它們放進校服裏。而秦之瀾等到确認了毛團被放好才放心爬出去。
那天很冷,時間又晚,護欄上都結了冰,兩個人爬完以後都是手心冰涼。
他們直奔校外的燒烤攤子,叫了些肉又叫了啤酒。那一年,他們還是半大的少年,沒怎麽喝過酒。是以,幾罐下去,秦之瀾就醉得趴在了桌上。而邢楓護着懷裏的毛團,沒喝多少,好心的老板還送了紙箱和不要的衣服安頓好了小貓。
說巧也巧,老板家裏是養貓的,于是,當秦之瀾趴在桌上嘟囔胡話的時候,邢楓拿着老板給的貓糧,給它們喂食。臨走前還把奶貓暫時托付給了老板,付錢的時候也多給了些,說等周五放學再來找它們。
秦之瀾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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