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所以,你能抱抱我嗎?
1.
池渝坐在床上若有所思,只是,這一次,她想的不是自己調查的事情,而是顧淵。
那天他帶她下船溜了一圈,雖然在湖上劃船的時候對話有些小不愉快,但總體并沒有什麽問題。而顧淵雖然偶爾幼稚,卻也不是真幼稚的人,他對那個似乎并沒有多在意。
然而,在回來的路上,大概是差點遇見船上的人,她沒反應過來,倒是顧淵一愣,拉着人就躲在了樹後。
而躲完之後,顧淵的臉立馬就黑了。
池渝想的,就是顧淵黑臉的原因。
到底是哪裏不對了?
要說是差點兒撞上熟人,但他們也躲過了,那人并沒有發現他們啊。
池渝百思不解,最後下的結論是,顧淵啊,大概就是讀不懂的,他的想法才真是海裏的針,用潛水艇也撈不着看不見。
算了算了。
而與此同時,顧淵也在郁悶。
那天遇見船員,他下意識拉着池渝躲起來,過程裏他不小心撞到了膝蓋,疼得倒吸一口冷氣,而池渝居然笑他像小孩子。躲完之後,他發現,明明是這個女人的問題,怎麽搞得像是他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似的?
反應過來以後,再聯系着她對他提防的态度,他的心情一下子又不好起來。
不管是誰,被懷疑成自己所鄙夷的那種人,或多或少總會有些波動的。
顧淵站在甲板上吹着海風,面色依然是平靜的,偶爾有路過的船員和他打招呼,他也能回應幾聲,順便看着哪裏有差漏,下個命令。單看外表,他依然是那個冷淡嚴肅的大副。
然而,在冷淡嚴肅的表象下,顧淵裝着滿心的煩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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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池渝這個人,明明就很麻煩,為什麽他要帶她下船晃,他是吃飽了撐的嗎?怕她無聊憋悶?他真該讓她在那個小屋子裏憋死算了。
可他的別扭,只維持到第四天。
在穿過曼德海峽的時候,他找到池渝,表情一點兒也不像是開玩笑:“馬上要到紅海了,接下來的航程需要全程戒備,我可能不會在船艙裏,你自己機靈點兒,不管有事沒事都不要出門。”
“為什麽?”
顧淵沒有回答她,可是當晚航線偏移之後,池渝便知道了,也終于知道在上一個港口停泊時,船上補充上來那麽多武裝力量,甚至還請了幾個帶槍的當地保安的原因。
夜裏的海面時常有霧,很濃很稠,像是浸濕了的棉花,池渝不知道現在的可見度是多少,可從船艙裏的圓形窗口看出去。除了海裏點點昏黃的燈光之外,她什麽也看不見。可即便看不見,通過外邊的聲音,她也大概能夠判斷出來發生了些什麽。
這兒離蘇伊士運河不遠,而這塊地方的海勢極其複雜,不是意外,而是人為。
簡而言之,這塊地方有海盜。
這一夜的風有些大,浪也起得高,航船整體都有些晃,讓人颠簸得難受。現在是淩晨五點,海員們原本應該都還處于深度睡眠的時間,可他們今天卻格外警醒地全體集中戒備。
濃霧裏,池渝不大看得清具體,忽然被擲上窗口的鈎子吓了一跳。
原來一艘快艇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靠了過來,海盜正往船上抛鈎子,鈎子後面是極粗的麻繩,兩根揉成了一根,有成人小臂粗細,單是看起來都重得厲害,而那個鐵鈎子更是不輕,砸在堅固的船身上鈍聲一響,像是發出的指令一般,只聽見接二連三相似的鈍聲響起。
池渝第一次有了害怕的感覺,她将自己緊緊團在一起躲在黑暗的角落,明明海盜還在外面,而且船員們已經在有所防禦抵抗,她卻死死盯着那扇窄窄的艙門。仿佛下一秒就有面目猙獰的海盜從那裏破門而入。
2.
這場動靜很大,持續了差不多一個半小時才歇。
時近破曉,海平線處泛起燦金色,底下喧嚣的快艇稍微停了下來。可也只是停了而已,它們依然盤在霧裏沒有離開。
艙門一響,吓得池渝一哆嗦。
是顧淵走了進來,從來整潔的白色制服變得又灰又皺,袖口處有斑斑血污。他一進來就直直坐到床邊,拉開抽屜拿出碘酒撸起袖子就擦,動作毫不溫柔,池渝看着那塊本就駭人的傷口被他擦得更嚴重了似的,心裏直直一緊。
“那邊櫃子的第二層,幫我拿個繃帶。”
池渝聞言立刻拿了過來:“我幫你包吧?”
顧淵把手伸過去,一刻不停地又開始擦另一處傷口:“行,動作快點。”
“那些海盜解決了嗎?”
“沒有,我剛才聯系了海警,可附近有信號幹擾,聯系過程中有點意外,不知道救援什麽時候能到。”他說着,大概因為太急,擦藥的時候棉簽棍不小心戳到了傷口。
顧淵沒忍住倒吸了口冷氣,卻也沒有停下,換了一個地方繼續擦。
池渝看着被他戳到又開始流血的傷口,莫名覺得很疼。
“你動作……”
顧淵一把截斷:“你動作快點。”
池渝硬生生把後面的話給憋回來,加快了包紮的動作,卻也小心着怕再弄疼他。
“行了行了,我自己來。”顧淵是真的着急,一把扯過來紗布,幾下就給自己捆上。
綁好之後,也不管紗布上滲出來多少血,徑直就往外走。
他的步子很快,走路卻有些跛,不仔細看也看不出來。顧淵平日裏不管怎樣,看起來都是板正嚴謹的。不論是站着還是坐着,背從來都不會塌下去一點兒。
池渝在後面皺了眉頭,卻來不及也不知道該說什麽。這時候,「小心」和「注意」都是多餘的話,叫停他反而耽誤他的時間。
也就是這時,外邊的動靜又大了起來。
糟糕的消息傳來:在海警到來之前,海盜們的援助先來了。
池渝扒在窗口,努力想看清楚外邊,可濃霧滿滿的海面上能見度實在太低,視覺與聽覺上感應的不對等加深了她的緊張。說實話,在上來航船之前,她做過許多功課,也做好了許多準備,卻完全沒考慮過在和平年代還會有這種情況。
她不自覺握緊了拳頭,嘴唇也抿得發白,成了一條直線。
雖然作為記者,她做好了見識人世間醜陋的一面,可在一直待在安逸的地方。即便見到了黑暗和醜惡也都是人心作祟,眼下這種情況,她連想都不敢想。
她也曾看見槍戰片看得津津有味,覺得緊張刺激。可真正置身其中,卻連心髒都仿佛被抓在了別人的手裏。
她能聞到血腥味,能聽到槍彈聲,卻看不見外邊發生的一切。
就算平時再怎麽緊張冷靜,池渝也不過就是個入行不久的小記者,也不過是個女孩子。
現在,她真的害怕了。
而她的緊張害怕,在聽見上方船甲幾聲幾近凄厲的尖叫和重物落水的聲音之後,幾乎是到達了頂點。尤其是下一秒,她意識到那聲音是被槍打中落水的人之後,她忍不住雙手捂緊嘴巴。雖然,即便是這樣也沒能抑制住喉嚨裏那聲短促的尖叫。
在一段長時間的深呼吸和飙着淚的崩潰之後,她反而慢慢平靜下來。
再糟糕也不過如此,也許這混亂的時候,她可以做些什麽。
池渝眼睛一亮,随即換上衣服拿起帽子,把帽檐壓得很低,趁着混亂走了出去。
在跨出艙門之前,她沒有想過後果;在事情結束之後,她也有過後怕。
可所有人都在努力,她實在躲得不安心,哪怕她并不算他們中的一員。
雖然,顧淵在事後說過她萬一出了意外,那就是在給他們添亂,她也認同他的那句話,可至少在事情發生的那個當下,很多事情都是真的來不及思考。比如這種不知道怎麽生出來、亂七八糟的責任感。
池渝貓着腰在臺階上遠遠看向頂部的甲板,顧淵和船長站在那兒指揮,子彈劃破了濃霧,由下直直射上來。地上混亂不堪,到處都是血跡,甲板上已經有人倒下。
她不知道那些倒下的人還能不能站起來,只覺得,在這樣的場景裏還能站着的人。除了經驗和實力之外,真是需要一定運氣的。可池渝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這個運氣。
但有沒有都賭一把吧,不然萬一這艘船真的出了什麽事情,她也躲不過去。
她貓着腰朝着記憶中的地方摸去,果然找到一個滅火器,接着走到顧淵身邊。顧淵在指揮之餘回頭看她一眼,額發上沾了血汗,眼睛裏都是血絲。
他震驚之餘帶了怒氣:“你出來幹什麽?”
平時添麻煩就算了,這種時候也不知道安生嗎?
顧淵看了一眼她抱着的滅火器:“做什麽?你想從這兒往下噴?你以為噴得到?”
池渝也不廢話:“你們這兒有哪裏可以烤火?或者只要能加溫都行。”
顧淵心煩意亂一指,明明生氣她胡亂行動,不想再搭理她,卻還是操着不耐煩的語氣對她說:“你自己小心點,別死在這兒了。”
這些日子,池渝已經練就了一個本事,就是能夠從他的話裏剔除其他,只聽見關于關心的那部分。
“好。”
她說完,頭也不回就往顧淵指的那個方向跑。
而顧淵只看她一眼就轉回來,完全沒受到影響似的,有條不紊,思路清晰,即便受了傷動作也依舊利索。
過了一會兒,池渝跑回來,手上拿着的是用衣服裹住的滅火器。滅火器的外漆有一塊被烤黑了,壓力表也已經到了危險的黃色區域,壓力過高,是很易燃易爆的。
看她的樣子,懷裏的滅火器似乎有些燙。
她問得直接:“你槍法怎麽樣?”
“一般,沒練過,也打得不多。”
“這個丢下去,你能打中嗎?”
顧淵頓了頓,大抵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有些驚訝,卻很快做出判斷。
“不确定,不過能不能都試試吧。”
3.
都說默契需要培養,而那個程度,他們按理也還達不到。可這個時候,兩個人配合得幾近完美,竟是一句多的話也不需要說。
只是,出現了一點意外。
就在池渝準備把懷裏東西丢下去的時候,顧淵被流彈擊中,左臂中槍,他悶哼一聲,退後兩步,疼得痙攣,右手也有些發抖。這種情況下邊,怕是打不準。
可他也不猶豫,立刻回身喊過來一個保镖樣鐵塔般的男人,把槍遞給他,然後飛快說了幾句話。
顧淵的口語很好,因為說得太快,池渝沒有全部聽清,只大概知道是在和那個人說明情況,大概是——“她會把東西往那個方向丢,你等會兒就朝着被丢出去的這東西開槍,盡量瞄準,離他們越近越好”之類的意思。
那人也不多話,接過槍便向顧淵指的方向瞄着。
而池渝見狀,用力抛出滅火器,與此同時,心也提了起來。
短短的幾秒鐘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池渝甚至覺得自己能看清楚子彈的軌跡,能看見它是怎樣一分一分向前——
“嘭!”
巨響之後,一時間火光四濺,池渝幾乎是在那聲音響起的同時軟了雙腿癱在地上,也因此沒有看見下邊情況如何。也是這時候,她才發現,自己竟然屏住呼吸那麽久。
所以……成功了?
池渝低着頭喘氣,只是,剛剛放松下來,很快又警覺地環顧四周。從剛才到現在,每個人都在全心對抗下邊的海盜,也許大家都沒有這個空來注意周遭是不是多了誰少了誰。但她這麽一上來,要說完全不被發現怕是沒有可能。
很明顯,顧淵和她想到了一個地方。
他用右手把她從地上提了起來,稍微退後一步,聲音壓得很低:“回去。”
她的想法也傳達到了,于是不再堅持,趁着這邊的人低頭觀察下邊情況,站起來低着頭就往下邊走,完全沒有注意到不遠處一道打量的目光。
孟坤。
悶頭走到屋裏、關上了門,池渝終于再繃不住,腦子「嗡」的一下炸了,仿佛一瞬間失去了所有的力氣,連幾步路都再走不了,軟了骨頭似的癱在顧淵的床上。
剛才那個爆炸,那麽大的威力,底下的人就算跳船也來不及。所以,他們之間,應該是有人死了的,就像倒在船甲上的那幾個海員一樣。
池渝把臉悶在被子裏,沒有氧氣的感覺很難受,可她不想動。其實說起來算是被逼無奈,處在這樣的境地,沒有人有更好的選擇。
可一想到剛才距離死亡那麽近,身邊有人死了,對面有人死了,有人因為她死了,她還是不舒服。不是後悔的那種不舒服,而是感覺心理上有一個坎兒。
殺了人的坎兒。
她也不是什麽看着童話、對什麽都接受無能的小孩子,這樣的事情,她或許不用很久也能自我疏解。
然而,現在這個當下,她過不去。
憋到實在受不了了,池渝翻了個身,仰面躺在床上。
她不太敢閉眼睛,總覺得一閉上就能看見那場爆炸。
繼而,看見自己想象中血肉模糊的一片。
4.
随着海警的到來,這場紛亂很快平息。
因為航船受損嚴重,人員也有傷亡,顧淵他們無奈只能在柏培拉港口暫做停留。
顧淵下船處理完了傷口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來找池渝。
這個女孩子時刻都在讓他驚訝,她真的很特別。
她可愛也靈動,理智也冷靜,有堅持卻從來不會挂在嘴上。
不過,也正是這種不故意、不抖機靈。才讓和她在一起的人感覺輕松自在,也才讓顧淵願意靠近她。
只是,現在,她蜷在他的床上,汗濕了額發,眉頭緊緊皺着,像是在做噩夢。
噩夢,真是一個熟悉的詞。
顧淵轉身鎖門,走近了她一些。他不喜歡與人對視,大概是小時候厭惡的眼神看得太多,留下了後遺症,這份陰影實在深厚,年歲又太久,抹不掉,就算是長大了也沒有辦法。
也正因如此,顧淵幾乎沒有好好正面看過池渝。
池渝的皮膚很細很白,平日裏很有活力,會透出淡淡的粉色。但在狀态不好的時候,就會顯得有些病态。尤其是這幾天,她眼底有一圈烏色,臉上和嘴唇也因為幹燥而有些脫皮。
“喂,池渝。”他喊,“醒醒。”
與此同時,顧淵想起上一次自己做噩夢時,她叫醒自己的情形。其實就他而言,被人發現自己軟弱的一面,真是很尴尬的。
可是從噩夢裏走出來的那一刻,卻也實在有一種被解救的感覺。
他又推了她一把:“醒醒,別睡了,醒一醒。”
池渝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眼神還有些迷蒙,聲音也含含糊糊:“顧淵?”
他頓了一下,移開視線:“嗯。”
她捶了捶額頭:“我做噩夢了。”
“看出來了。”
看她一臉頭疼的樣子,顧淵嘆了口氣,坐在床邊,用沒傷的那只手給她按摩太陽穴。
“這個夢好可怕,我不想再做了,真的很可怕……”
他的指尖有繭,力道卻很輕。池渝舒服得哼了一聲,剛想再閉上眼睛,卻忽然想起什麽似的,猛地又睜開。
“你回來了?你沒事吧?”
顧淵懶懶散散:“嗯,沒死。”
聲音裏滿是疲憊。
池渝望了一眼他的左臂。顧淵沒有穿外套,只是簡單地套着短袖襯衣,厚厚的紗布十分顯眼。
“嚴不嚴重?”
“還行,子彈沒留在裏邊,就着肌肉層擦過去了。”顧淵說着,聲音低下去幾分,“我這個不算什麽,但有人很嚴重,沒救過來。”
池渝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
“雖然我和這一批船員交流不多,但到底是身邊的人……”他像是說不下去,嘆了口氣,“或許是命吧,到了該回去的時候,誰都要回去。只是這麽年輕就走,實在很可惜。”
顧淵這麽說,像是看得開,池渝卻讀出來裏邊的情緒。這些話,他不是對她說的,而是在安慰自己。
她垂下眼睛,重重嘆了一聲。
“顧淵。”池渝望着他,試圖轉移話題,“我剛才做了噩夢,現在還有些害怕。”
顧淵望她:“嗯?”
“所以,你能抱抱我嗎?”
聞言,顧淵先是愣了下,然後低了眼簾,忽然笑了。
“好。”說完,他直直抱了上去。
和上次隔着棉被的感覺不同,顧淵才發現池渝居然是這麽瘦,瘦得單手也能将她抱個滿懷。
不過,說起來很奇怪,明明只是一個普通的擁抱,卻像能解乏似的。似乎,那些煩惱和無力,輕而易舉就被這個擁抱所溶解,繼而消失了。
顧淵又怎可能看不出,這個擁抱,其實是她想給他安慰?
把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心也慢慢松了一些。他忽然喚了一聲:“池渝。”
然後就聽見身側傳來輕輕一個聲音。
“怎麽了?”
顧淵這才發現,自己竟是不知道能說什麽。
說謝謝太刻意,就像是戳穿了哪層不該戳穿的東西。可除了謝謝之外,說別的似乎也不合适。
“沒什麽,叫叫你。”
“這樣嗎?”池渝像是輕輕笑了一下,“顧淵。”
“嗯?”
池渝帶着點點得逞的小得意:“哎呀呀,一下忘記想說什麽了。”
顧淵再度愣了愣,頰邊的梨窩慢慢變得深了起來:“報複心這麽強?”
“這哪能叫報複?就是想叫叫你嘛。”她說着,回應他似的,也環住他的腰身,“對了!我剛才好像想說,今天辛苦了。雖然上次沒承認,不過你超厲害。”
終于可以合理地說出這兩個字。
顧淵微微轉了頭:“謝謝。”
顧淵說話時的熱氣弄得她的耳朵有些癢,池渝下意識轉了頭,接着便感覺臉頰上蹭過一個柔軟的東西。
明明只是一個安慰的擁抱,卻在此時忽然變了味道。
在非情侶的關系裏,這種氣氛總是有點尴尬的。
“那個……”池渝幹咳一聲,“我好像不害怕了。”
他從善如流地放開了她,表情依舊是淡定的,耳朵卻在慢慢變紅。
“今天這麽累了,你先休息吧,之前占了你的床,不好意思了。”池渝站起身來,伸個懶腰,像是故意在打破之前的氛圍,“我進去了。”
顧淵低着頭:“嗯。”
“對了……”池渝走到門口,又轉過身,“海運這麽危險的嗎?”
“都一樣。”
顧淵很快調整過來,不管心裏是怎麽想的,至少從表面上已經看不出半分異常。
池渝疑惑:“什麽都一樣?”
“你……”顧淵頓了一下,到底沒說明,“你的職業不危險嗎?”
池渝咳了一聲:“我們其實還好,挺有保障的。”
“保障?”他的神色忽然變得怪異,“那是你遇見的人都挺善良,比如我。不然,在你剛上船的時候就被人扔下去喂鯊魚了,還談什麽保障。”
池渝走回來,忽然伸出手指戳了一下他受傷的手臂。
她的力道很輕,但顧淵還是下意識往後躲了一下。
“在其位,謀其政,任其職,盡其責。”她輕一挑眉,有些俏皮似的,“你信不信,就算你把我扔海裏喂鯊魚,我的鬼魂也能附在這船上,把我要做的事情做完。”
大概是因為兩個人已經大概知道了對方對自己的了解程度,說話也放肆了許多,彼此心中有底,便是不用說明也都知曉了。
聞言,顧淵望着她,好半天才輕笑了一聲。
“嗯,我知道。所以為了我的船不鬧鬼,我也不會丢你去喂鯊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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