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大寒(二)

和三位女士分別握了握手,問候了一句,裴钊陽很快就走了,和他來的時候一樣莫名其妙。

臨別時,一直緊跟在他身後的特助之一向唐梓恬要了聯系方式,很是客氣地說日後保持聯絡的事情,以至于唐梓恬深深地懷疑,剛才那個滴水不漏的難纏特助只是她的幻覺。

“剛才那人是裴钊陽嗎?掐我一下。”唐梓恬終于收了剛才那副精英麗人的幹練,倒在了椅子上。

俞俏俏飛快地從包裏拿出了小鏡子,左右顧盼了一下,撩了撩下午新燙的空氣劉海,喜滋滋地道:“你說他是不是覺得我好看,所以過來打個招呼?”

唐梓恬倒掐了她一下:“美不死你。”

“那個……裴……”辛阮在一旁吞吞吐吐地道,“其實他……”

臺上主持人抖了個包袱,臺下傳來一陣哄堂大笑聲,把她微弱的聲音徹底蓋了過去。

俞俏俏猛然醒悟了過來,趕緊補了補妝:“哎,快結束了,我又得去幹活了。”

“我也是,今天收獲不少,再接再厲!”唐梓恬跟着意氣風發地站了起來。

閨蜜來去匆匆,角落裏又剩下了辛阮一個人。

朝着前面的主位看了幾眼,中間那把空着的椅子分外醒目,裴钊陽出去了以後就沒再回來,顯然是提前離場了。

她松了一口氣,心不在焉地靠在椅背上,腦子裏好像一團亂麻,剪不斷,理還亂。

原本想着出來放松一下,沒想到會在這裏碰到裴钊陽。

說實話,兩個星期以前,她真的連裴钊陽是誰都不知道,只是窩在徐立方給她造就的小窩裏,平淡舒适地過着自己的小日子,渾然不知道這輩子最大的危機即将來臨。

旁邊有人坐了下來,是個二十七八的年輕人,架着一副金邊眼鏡,看上去十分斯文清秀。辛阮這才回過神來,連忙提醒:“不好意思,這裏有人了,她走開一下馬上回來。”

那人彬彬有禮地道:“她回來了我馬上讓她,自我介紹一下,我是青山國際醫院的安青山,剛從國外回來第一次參加這種慈善活動,能冒昧地請教一下你的芳名嗎?”

辛阮愣了一下,這才明白過來,自己是被人搭讪了。

大學裏的時候常有不認識的男同學莫名偶遇搭讪,結婚以後不太在外面走動,這樣的情況反倒少了很多。

她一時有些尴尬,委婉地道:“我姓辛,我已經結婚了。”

一絲遺憾之色從安青山的眼中一掠而過,不過卻依然很有風度地開玩笑:“看來我的腿還不夠長,總比人晚到一步。”

辛阮笑了笑:“晚到說不定可以欣賞到更美的風景。”

“多謝辛小姐,”安青山輕輕捂了一下胸口,戲谑地道,“安慰了我受傷的心靈。”

辛阮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幽默而不輕浮、宛如鄰家哥哥一般親切有禮,這是她以前欣賞喜歡的男性類型。

這要是讓兩個好友瞧見了,指不定得怎麽浮想聯翩拉攏呢,她可不想再橫生事端了。

辛阮站了起來,歉然道:“不好意思,我離開一下。”

快步離開了位置,她在宴會大廳的入口處停頓了一會兒,此時臺上的拍賣已經差不多了,結束後就是自助餐形式的招待晚宴,她給唐梓恬和俞俏俏分別發了一條短消息,說她臨時有點事情先離開了。

香汀大酒店外面就是一個百貨廣場,南邊過去還有美食一條街,辛阮随便找了個小鋪子要了一鍋煲仔飯,顆顆細長的米粒中帶着臘肉的清香,味道很好。

吃完飯在外面閑逛了一圈,這兩天天氣挺冷,都到了零下,廣場裏卻意外得紅火,可能是因為快過年了,随處可見牽手相擁而行的情侶,不過,她一個人雖然冷清,卻勝在自在,随心所欲地走走停停。

快八點的時候,她坐着公交車一路哐當哐當地回自己的小公寓,車上沒幾個人,車頭的電視正在放一個綜藝節目,裏頭是一對情侶真人秀,拍得既好笑又浪漫。

她盯着看了一會兒,不知不覺就濕了眼眶。

以前,徐立方對她也好像電視上一樣,溫柔體貼得讓人羨慕。

一切都定格在兩個星期前的中午,法院查封了徐立方的豪華公寓,當天事出突然,她只來得及拿出了幾件自己的衣服和手提電腦。

曾經的甜言蜜語就這樣被兩張冷冰冰的封條封印,讓人覺得這一年的婚姻是不是她做的一個黃粱夢,夢醒了,一切就都恢複了原狀。

她向來随遇而安,那天是平生第一次發瘋了一樣地找徐立方,打了無數個電話,聽筒裏只傳來冰冷的“您撥叫的用戶已不在服務區”,直到律師帶着離婚協議書到了她面前,她才終于相信,那個口口聲聲說愛她、視她如命的男人失聯了,很有可能是因為債務危機潛逃,連她這個枕邊人都沒透露半句。

徐家的徐記食品在整個華東地區赫赫有名,占領了全國将近班分之五十的飲品市場,徐立方作為長子接手後,野心勃勃地想要轉型開發新科技産品,大張旗鼓地投資了十幾億,買了各種專利,經過兩年的研發,還真的讓他做出了集電視、電腦、游戲、智能家居控制于一身的徐記魔屏,銷售火爆,一時之間贊譽的聲音四起,他也被譽為商界奇才。

也不知道是被溢美之詞沖昏了頭腦,還是他原本骨子裏就是個賭徒,魔屏後他開始進軍金融投資,又觊觎智能手機,每一個投入都是大手筆,除了自有資金還拉了很多風投,最後,公司研發的智能手機意外地遭到了冷遇,一下子兵敗如山倒,資金缺口越來越大,拆了東牆補西牆,到了年底銀行貸款轉貸的時候終于撐不下去了,多米諾骨牌一樣兵敗如山倒,資金鏈徹底斷裂。

所有的這一切,辛阮都是後來聽朋友說的,還有唐梓恬這個半拉子的財經專家的分析。

無論是戀愛那幾年還是結婚這一年,她都沒在意過徐立方的身家,她會嫁給徐立方,除了徐立方誠心誠意地追求了她很久、家裏人都覺得徐立方不錯這兩個原因之外,最重要的一點,是徐立方曾經救過她,她一直心存感激。

結果到了最後,她一無所有地和徐立方離了婚,要不是婚前母親留給她了一套小公寓,她可能連個栖身之所都沒有。

下車步行了十來分鐘,大衣不夠禦寒,辛阮豎起衣領、裹緊圍巾,一溜兒小跑急匆匆地進了樓道。

這套小公寓有點年份了,不過地理位置還不錯,周邊有兩條地鐵線。電梯嘎吱嘎吱到了四樓,辛阮低頭掏着鑰匙心不在焉地往家門口走,猛地一頭撞在了一堵肉牆上。

“對不起……”她本能地道歉,下一秒,身子一個踉跄,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怎麽才回來?”一個寬厚沉穩的聲音響了起來。

辛阮不自覺地打了一個哆嗦,無聲地掙紮了起來,然而,抱着她的手臂仿如鐵鉗一般,紋絲不動;頭頂一股熱意襲來,發梢被輕輕摩挲着,轉而,溫熱的臉龐貼在了她的額頭,肌膚相觸,男性略帶粗糙的觸感襲來。

深深的吸氣聲響起,帶着幾分壓抑的克制。

她立刻不敢動了,低低地忍耐地回答:“在外面逛了一會兒。”

那人可能滿意了一些,稍稍松開了桎梏住她的手臂,打量了她片刻:“開門。”

辛阮手裏捏着鑰匙,手心冒出汗來,委婉地拒絕:“不是說好了,要給我時間适應嗎?”

“一個星期,還不夠?”

樓道裏的燈久了,燈光慘白,忽明忽暗地在男人的臉上投下了陰影,讓那五官的輪廓更顯深邃冷硬,而身居高位日久、自然而然居高臨下、說一不二的表情,讓人打心眼裏生出幾分懼意來。

辛阮在心裏反複告訴自己不要怕,鼓起勇氣搖了搖頭:“不夠,最起碼一兩個月才行。”

男人的神情顯然不悅了起來。

“裴……钊陽……”辛阮舔了舔有些幹裂的唇,繼續小聲懇求,“我真的還沒辦法馬上适應,我答應你我會盡快調整心态的,你将心比心地想想,要是你身處我這個情況也會……”

“不會。”裴钊陽忽然應了一句,不過,箍緊她的手臂一松,辛阮重獲自由。

她慌忙後退了一步,背靠在了自家的大門。

裴钊陽定定地看着她,她的後背慢慢起了一層冷汗,心裏亟不可待地想要開門逃進屋裏,可手裏的動作卻慢之又慢,深怕一不留神讓裴钊陽進了門。

仿佛沒看到她的防備,裴钊陽淡淡地開了口:“我就進去坐一會兒,不會騷擾你。”

辛阮固執地擰着把手,不為所動。

安全樓梯裏響起腳步聲,有人回來了。

這個單元都是小戶型,一共有四戶人家,樓上樓下都是有孩子的家庭,互相之間很喜歡走樓梯串門,鄰裏關系都不錯。

辛阮剛搬進來兩個星期,已經有好幾戶人家來送過水果和小吃了。

“這裏進進出出的人還挺多的,地段不錯。”裴钊陽随口評價了一句。

聽着那腳步聲越來越近了,小孩子奶聲奶氣地在說話,辛阮心中隐隐有種不妙的感覺。

他在這樓道裏多久了?難道,有很多鄰居看到他了?

“剛才我等在這裏的時候,有人問我找誰。”裴钊陽瞟了一眼她握着門把手的手指,繼續漫不經心地道。

辛阮的心別別一跳,忍不住問:“你怎麽說的?”

“我說,找我老婆。”

那“老婆”二字字正腔圓,在寂靜的樓道中轉了幾個圈,撞回了辛阮的耳膜。

她迅速地開門,在那家人出現的一剎那,把裴钊陽拽進了房門。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繼續灑紅包雨,來來來,采訪一下你們對男豬的看法。

ps:昨天忘記說了,本文文名和文案幾近修改最後才定稿,早先收藏的可能會吃一驚,抱歉抱歉(^o^)/~

感謝土豪們包養的霸王票,撲倒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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