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放火
深夜淅瀝小雨,山路崎岖,夜風低吟。
柳小垂一身蓑衣,拄着拐杖,搖搖晃晃。他已連續走了兩日的路程,身子疲憊,但心中艱澀而執拗的悲傷,令他無法安眠。
“為何絮兒不願認我?連她都不願信我……”他用力地擦幹眼淚,語氣憤恨,“她一定是被那個賊人蠱惑了,那個賊人搶走了我的一切,我一定不會放過他!”
“京安,我會讓你有去無回……”他遠遠望見王城之門,扔開了拐杖,眼裏閃着憤恨的惡意。
京安街道,行人絡繹不絕,小商小販的吆喝聲不絕于耳。
幾家鋪子前擺滿了花草,婀娜芬芳。
姜風珏禁不住停下來,對一株碧色小草越看越喜歡,“花老板,這株草如何賣?”
老板和藹地笑道:“公子真有眼光,這棵草乃藥草,産自雍味谷,平日擺放在屋內,可除塵納污,作藥用,可清心解毒。這價格也不貴,就100文錢。”
“竟然這麽神奇?”姜風珏有意買下,可伸手一模自己的錢袋,啊……不夠錢。
“老板,我可從未聽過什麽雍味谷,誰知道你是不是在蒙我?”姜風珏神色淡定,重點是,還敢說不貴……
“哎,公子,你沒聽過不一定沒有啊,”老板反駁道,“我跟你說,這草可是我從一位神醫買來的,那神醫是住在雍味谷的。公子,我告訴你啊,方圓百裏,不,是全國上下,只此一家,你不買會錯過的……”
姜風珏嫌他神煩,不舍地看了一眼那株草,轉身大步離開。
“哎,公子,考慮一下嘛……”老板急了,沖進人群正想拉住姜風珏,不想被人絆倒了,“啊,誰啊,走路不看人。”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抱歉。”柳小垂連連道歉,扶起老板。
“算了算了,唉,真倒黴。”反正也追不上了,花老板看到柳小垂的那一刻,被醜相吓了一下,好不容易回過神,柳小垂早已不見了。
“柳小垂?”姜風珏似乎感覺到什麽,隐約中仿佛看到那人頹廢的身影,心下有一絲欣喜,“難道他是來京安找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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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了一家客棧,進了客棧後,柳小垂馬上向小二打聽消息,然後得知了這兩日會有很多考生進城的消息。
他放下包袱,支起窗子,他選的房間,窗口正好能夠清楚地看見每一個進客棧的客人。
“雖知道他一定會來京安,可不一定會入住此間客棧,”柳小垂深思冥想,“不如等到考試那日等他出現再動手,不,我不是他的對手……”
柳小垂在桌上攤開紙筆,寫了起來,“一定要想出個完全之策,讓他後悔莫及……”
他此刻心中已被恨意覆蓋,也不顧是否危險,“要麽殺了他,要麽毀了他的前程,司空家……反正我……我也顧不上了,如今我也只是個遭人厭棄的小醜…”
前生種種回憶湧上心頭,他的筆漸漸握不住,淚漬打在紙上,墨水化開一片。
馬車颠簸,司空雲昊被折磨得受不了,掀開簾子,眼前是熱鬧喧嘩的街市場景,垂髫小兒牽着父母的手,喜滋滋地舔着冰糖葫蘆。
這畫面不經意觸到了他的心,他垂下眼,輕聲道:“真不愧是帝都京安,繁華安寧,百姓和樂。”
“是啊,太祖統一天下,朝廷治理有方,是百姓之福。”司空王妃微笑,腿上蓋着毛毯,因畏寒,即使天氣回暖,依然手抱着暖爐。
“娘,這是要去何處?好像并不是往客棧的方向。”司空雲昊放下簾子。
“我們家怎麽說也是世家,入住客棧不合适,”司空王妃似乎有些困倦,聲音弱弱,“我們這是要前往兵部尚書蒙舟府上借住,她可是我們家多年摯友了,放心,她會替你打點好一切的。”
“兵部尚書……”司空雲昊點了點頭,見司空王妃已阖眼睡去,輕輕起身将毯子往上蓋好。
然而令司空雲昊沒有想到的是兵部尚書竟然是個女人……
“舟車勞頓,快些進來吧。”蒙舟笑得溫婉動人,約莫三十出頭的年紀,容姿清麗,眼角略微的笑紋。
“尚書大人,這些日子就叨擾您了。”司空雲昊行禮道。
“雲昊怎麽客氣啊,喚我舟姨就好了,就當是自己家啊。”蒙舟驚訝了一下,很快扶住了從馬車下來的司空王妃。
“他大病初愈,性情也變了,若是有什麽失禮之處,還請見諒。”司空王妃擔憂地說着。
“原來如此啊,嗯……是變得沉着穩重了,這是好事啊。”蒙舟打量着司空雲昊,略微點點頭,也不再看他了,牽着王妃的手進了門,寒暄起來。
司空雲昊在門口逡巡一會兒,也跟着那些拿行李的下人進去了。
“我差點忘了,他們會到舟姨這裏來……”角落裏探出一道瘦弱的身影,正是柳小垂,他咬牙道,“不好混進去啊。”
先不說尚書府守衛森嚴,且他的長相真是太……容易讓人記住了。柳小垂扒了一會兒牆角,細思之下,決定放棄,從他處着手。
“……”
等他離開,另一道隐藏在暗處的颀長身影顯出來,他停下看了一會兒尚書府的大門,輕移腳步,飛上房檐。
三月十四,科考第一天。
昨夜小雨,青石板濕漉漉的,空氣很清新。
考場門口,侍衛正搜查着一個個考生,司空雲昊才從馬車上下來,忽而有了一種當年高考的緊張心情。
“王妃既已說了替我打點了一番,應該不會太難了吧,而且這考題還能比現代人出的難嗎……”
正思索間,膝蓋突然被撞了一下,他下意識警惕地抓住了那人,發現竟是個小乞丐。
小乞丐圓嘟嘟的臉,眼睛極亮,聲音軟糯糯,“對不起大哥哥,可是你踩到了我的錢,可以讓一下嗎?”
“你……”他蹙了蹙眉,只好擡起腳。那小乞丐笑得很甜,快速地撿起了那塊小銅板,她如獲珍寶地将它輕輕放進小破碗裏,還認真地數起來。
司空雲昊蹲下來,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掏出了一枚銅板放進去。
小乞丐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甜甜地笑了。
“謝謝大哥哥,你真是個好人!”她親了親司空雲昊的臉頰,蹦跳着走了。
司空雲昊摸了摸自己的臉,浮上一絲笑意。
“臭丫頭,什麽好人,他是個壞人!”角落裏,柳小垂指責小乞丐,心裏想道,原來那賊人還是個童控【誤
“哼,你才是壞人!我幫了你,你是不是該付錢了?”小乞丐伸出手,高傲的臉蛋。
“好,給你給你,快走吧。”柳小垂無奈,多付了她幾錠銀子。
“你放心,我們江湖人最信守承諾了,看你多付銀子的份上,你做的壞事我一定不會透露出去的~這個賞給你的,收好,有空來找我哦。”她不知把什麽塞到柳小垂手裏,然後笑嘻嘻地逃跑了。
“臭丫頭,如果我不付錢,她還真的想出賣我啊……真是,現在的小乞丐都這麽鬼精鬼精的……”柳小垂白了一眼,然後摩拳擦掌地看着那一邊的司空雲昊。
“抱歉,司空家二少爺,例行公事,還請讓我們搜查一遍。”侍衛一臉嚴肅。
“請便。”司空雲昊并無異議。
“且慢!”姜風珏姍姍來遲,依然風度翩翩,笑容溫和。
完了,差點忘了還有姜風珏這個變數……柳小垂原本得逞而興奮的心情一下子被澆滅,內心惴惴不安起來。
“姜兄,你怎麽這麽遲?”司空雲昊問道,卻看見姜風珏拍了拍他的衣衫,貌似是替他拂去灰塵的樣子。
“風塵仆仆,你趕來一定很累了,不知有沒有好好溫習書課呢,你可別忘了我們的賭約哦。”姜風珏眉目帶笑,抖抖衣袖。
“不敢忘,也希望你不會手下留情。”司空雲昊點點頭。
“兩位還是快點讓我們搜查,進去考試吧。”侍衛有些不耐煩了,唉,讀書人就是啰嗦,有木有,另一位侍衛接收到他的目光,也點點頭。
姜風珏大大方方地讓人搜查,臉上藏不住的濃濃的笑意,讓司空雲昊百思不得其解。但卻讓另一邊的柳小垂氣得捶牆,他可是親眼見到了姜風珏如何飛雲探手奪去了雲昊衣袖中的小抄,而姜風珏不知如何藏的,侍衛竟也無法搜得出來。
“這個該死的姜風珏,每次都壞我的好事!”柳小垂甚至覺得姜風珏是故意的,臉上笑得這麽開心,簡直欠揍,他扭過頭,憤恨地轉身離去。
“唉……我還想多看一眼呢……”姜風珏莫名嘆氣道。
“姜兄在說什麽?是不是有人在跟蹤我們?”待搜查完,司空雲昊猜測道。
“哎,是吧,我倒是希望他是來跟蹤我的。”姜風珏唇邊溢着笑意,沒把話意說透,見狀,司空雲昊也不想多問,倒是心下對姜風珏對了幾份感激和信任。
第二日科考結束時,姜風珏都未曾見到那人的身影,以為他真的放棄了,心裏竟然有點失望。
總之,考完了整個人都神清氣爽,姜風珏進了一家酒肆,桌上一壺酒,獨自一人一邊飲酒一邊品着小菜,自得其樂。
忽然間 ,鄰桌一人發出一聲悲鳴,趴倒在桌上,已然昏厥。小二害怕地上前探了探他的氣息,下一刻倒退三尺。
“老……老……老板,他死了!”小二指着那人。
“哎呀,又是一個暴斃的科考生,去去去,找他的戶籍,通知家人,若是找不到,直接找個地方埋了……太晦氣了。”
“這都第幾個了,這次科考有這麽難嗎?”四座閑語起來。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聽聞這些年天子剛下了限商令,這從商無路,可不全部都來科考了嗎?人多了,可是科考難度也上去了。”一人低低說着。
“啊,是嗎?這官場似乎也不太好啊,你看去年的狀元,誰能料到不是京安才子,而是那個誰……”
“噓,別說,小心隔牆有耳啊。”
“哦,我知道,”那人立馬閉嘴了,“其他的我不知,可這個人我知道,入贅朔家那個不是,剛被妻子給休了,賭博還欠了一屁股債……”
“唉……現在他就那麽死了,你說他科考若是過了,豈不是可惜了嗎?”
“呵,他不會過的,自作自受。”姜風珏鼻子哼笑,優雅地為他們斟了一杯酒。
“多謝二位。”他卷袖而去,飄然潇灑。
當夜,某處院落燃起星星燭光,火舌爬上架子,吞噬着,侵蝕着每一卷紙,咝咝地愉悅地吟唱着,舞動着,搖曳着殷紅的色彩,刺眼奪目。
他用濕手帕捂着嘴,一直跑,一直跑,長巷裏無盡的黑暗。
不敢相信他自己真的做了這種事,自己是不是真的喪心病狂了……他整顆心一直跳,沸騰着,腦袋幾乎快要炸開,淚水盈眶。
“啊……好痛……”絆倒摔地,膝蓋似乎破了,他伸手一摸,只覺腦子暈迷,眼前越來越模糊。
“什麽人在哪裏?!回答!”有巡衛在查宵禁,發現可疑之人,立刻喊道。
完了,我不能呆在這裏。他想到,卻起不了身,意識已漸漸遠離,暈倒過去。
“過去看看……”一人點燈。
“咦,人呢?我明明看見有人的,難道看錯了?”兩人沒有發現,只好離去。
房檐上,黑衣人半摟着他,嘆聲道:“我小看你了,真是不安分哪……”
作者有話要說: 2號還有一更,然後就漫長了……
我發現了一個bug(結果還是要我自己捉,前面小姜第一次抓小垂捆到大廳那裏,我寫到了大少爺_(:з」∠)_ 我錯了,按理說他應該已經死了O.O 懶得回去改了,就當沒看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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