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邺國·慶煦·三十七年·冬

一連下了三天的雪終于停了。

天地皆白,在進入隆冬的時節裏,積雪消融遠比下雪時冷多了。

作為邺國都城的永安城裏,卻絲毫不會因為凜冽的天氣而冷清半分,除了夜極深時,永安城裏始終都是一片熱鬧繁華。

而這段時間裏,永安城中最熱鬧的地方非靖安王府莫屬。

一年半前,靖安王府的世子溫敘之以七萬兵力大敗齊國十三萬衆,破三城得地千裏。

一年前,溫敘之于西南邊疆不費一兵一卒說服了偏安一隅的昌國歸順,得五城。

從此邺國威名更盛,而溫敘之,更是名揚天下,誰人不識君。

三個月前,溫敘之奉命回安城,皇上不顧聖體抱恙,更是親自出城相接,足見對溫世子的重視。

一個月後,皇上下旨允溫敘之承爵位,為靖安王。

再半月,皇上更是下旨将懷禦公主賜婚給溫敘之。

一個是皇上最疼愛的女兒,一個是風頭正勁謀略無雙的少年王爺,世人都道是天賜良緣。

見過溫敘之俊朗玉顏的女子,更是欽羨不已,懷禦公主真是覓得了一個好良人。

作為邺國備受矚目的一場婚禮,其排場聲勢必然不能小,現在距離成親就只有一個月了,時間匆忙,要準備的着實太多,何況又将近年關,王府裏的管事們更是兢兢業業唯恐出了什麽纰漏。

公主出嫁并非小事,何況嫁的還是靖安王。

皇上怎麽就同意懷禦公主年關前成親的請求,不過兩個半月的時間,讓他們每天除了忙還是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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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轉念一想,那可是懷禦公主,若是她的請求皇上必然允許。

懷禦公主周毓,說起來并非皇上唯一的女兒,可在幾個皇子公主中唯有她最得皇上寵愛,甚至在她三歲至十歲間都是養在禦前的。

寒風吹拂,揚起白色積雪,拂動滿院的喜色。

洛凰站在庭廊一角下,看着眼前的熱鬧,面色平靜讓人看不出愁喜。

有遠遠看見她的管事仆人們,有的面上閃過一絲古怪,權作無視匆匆而行,亦有人絲毫不遮掩眼裏的嘲笑和冷意,笑她到底還是癡心幻想了吧。

面對他們雖然不同卻都疏遠的反應,洛凰已經習慣,只是覺得正刮過的風有些冷,不由伸手攏了攏衣服。

一旁年約十一二歲的小丫鬟,看着院中的紅色,卻忍不住抱怨:“什麽嘛,明明王爺該娶為妻的人是小姐的……”

“春語。”洛凰平靜道,而後轉身往後院走去:“這件事以後都不要再提起了。老夫人還在等我們送東西過去,快走吧。”

替她覺得委屈,春語不由嘟下嘴才是跟過去:“是,春語以後不會亂說話了。”

春語手上的幾匹布,是要挑選了用在新房裏的喜被上的。

老夫人明明知道小姐和王爺的婚約,卻還讓小姐去布置新房,這擺明了是要讓小姐難堪,可偏偏小姐好似沒事人一般,竟然辦得很上心。

沒錯,二十年前老靖安王早就與洛家定下親事,獨子敘之日後必娶洛家女為妻。

而縱有人記得這門親事,卻也被刻意忘記——她洛凰才是溫敘之本該娶為妻子的人。

穿過滿府的喜慶紅色,洛凰并不多看一眼。

她心中并不如表現的那樣平靜,可誰讓她愛上了溫敘之,所以她願意讓步。

否則,若真按她以前的性子行事,就憑老夫人他們這兩年的作為,就足夠讓整個靖安王府不得平靜了,哪裏還敢像現在這樣把她當包子一樣揉捏。

由正妻将要淪為側妃,真是何等的羞辱啊,她忍!

如今,她已經退讓到了這一步,只希望溫敘之真能做他的承諾,會護她和洛溪一世安穩,讓她能真的與以前的生活作別,不再沾染那些血腥和算計。

從老夫人那回到自己的院子後,春語被洛溪叫住在外面堆雪人。

僻靜的院子裏,只有洛凰一個人時,一直維持着平靜的面容上才閃過了一絲冷凝,老夫人今天又用話敲打了她一番,讓她別有什麽心思一定要辦好婚事。

她若真有什麽心思,又怎會成全這門婚事。

她看着手上拿着一支木質發簪,雕的是梅花并不栩栩如生甚至還有幾分粗糙,木是桃木,并不珍貴而洛凰卻一直珍藏。

這是兩年前她随溫敘之離開安城到永安城前,他親手做給自己的。

他說:“阿凰,溫敘之定會讓你成為世間最幸福的人。”

在靖安王府的老夫人執意要解除她和溫敘之的婚約時。

他說:“溫敘之今生的妻子只會是洛凰一人。祖母和母親若不同意,還望恕敘之不孝,将敘之逐出家門吧。”

他是靖安王府的獨子,逐出家門斷絕關系無異于要了老夫人的命,所以老夫人只得妥協。

因洛凰當年正在守孝期,便商議将兩人婚事定在孝期滿的三年後,在過完這個月後正好三年,只是已經時易世變,溫敘之要娶尊貴的公主為妻了。

“阿凰,公主她可以幫我,你那麽善解人意,一定能理解我的。”

看着溫敘之眼中愧疚,洛凰終是答應,哪怕為了他口中的善解人意她會被滿府的人恥笑,可既是她的決定,她就絕不後悔!

于是,還朝之後他終于承襲了爵位做了靖安王,半個月後他就接下了那道賜婚诏書,只說:“阿凰,委屈你了,你相信,我一定會善待你,不會再讓你受絲毫委屈。”

洛凰正想着的時候,窗外撲棱撲棱有一只青鳥停在了上面,跳進屋裏的桌子上,滴溜圓的金色眼睛正看着她,伸一伸爪子示意洛凰它又來送信了。

可是洛凰并沒有将青鳥送來的信取下,她早已猜到裏面是什麽內容。

青鳥在吃了洛凰剝給它的十多顆松子後,見她始終不來取信,便只得再次飛走了。

看着青鳥飛入雲端的身影,洛凰在窗邊伫立良久。

算着溫敘之也快回府了,洛凰去到他院子前的時候,果然溫敘之正從對面一叢白色梅花樹下走來。

寒風冷冽,白梅飄香。

白裘藍衣的溫敘之身姿颀長,步履潇灑,一身的風華威儀卻并不讓人覺得不可親近,相反,一雙丹鳳眸中始終盈着暖意,溫雅玉顏上淺淺一笑只如春風。

“敘之,你回來了。”洛凰溫婉迎上去。

溫敘之見她,和煦一笑:“這麽冷的天,你怎麽出來了。”

“就是這麽冷的天,我才要給你送藥來啊。”洛凰說着舉起托盤上的一碗藥,笑容依舊和善溫婉:“最近天氣寒冷又化雪了,我想着你的腿上的傷可能有點複發。”

兩年前溫敘之去往安城的途中遭遇暗殺,膝蓋在那時受了傷,天氣一冷的時候就會疼痛不止,所以洛凰格外注意,凡是天氣凜冽的時候都會給他熬藥防微杜漸。

看眼還冒着熱氣的湯藥,溫敘之似無奈一笑道:“你總喜歡什麽事都自己做,以後這種熬藥的事情交給下人去做就好了。”

卻像是對洛凰在府中的處境全然不知。

洛凰笑一笑:“我還是想要親自弄給你。”

看着她的笑臉,溫敘之的笑容卻淡了下去,不再作聲徑自轉身先往屋裏去。

服下洛凰端來藥後,溫敘之坐在椅子上,讓她給自己揉捏着膝蓋,這是當日溫敘之膝蓋疼痛難忍時她特意向安城的老大夫學的,通過幾個穴道的按摩可以減緩疼痛。

今日的溫敘之似有心事,平日舒展的墨眉難得微微蹙了起來。

洛凰沉吟一下道:“你可是在想旸國使臣要接回百裏熙的事情?”

昌國歸順,邺國之外只餘旸、齊、魏、聿四國。

百裏熙乃是旸國皇帝百裏霈第三子,最受疼愛,五年前因為息壤戰敗議和,不得不被送來永安城為質子,以表交好之決心。

聽聞百裏熙容貌俊美,智謀更是超群,出生之日天有異象曾有仙山道長求見于宮外,直言有子承天運貴不可言,七歲時百裏熙與邺國太子周佑一遇,此後多年周佑一直将他視為此生勁敵。

能讓太子如此看重,邺國中人對百裏熙自然是好奇,可在看見了他的體弱多病甚至幾次宴會上的尴尬都是憑着身邊謀士才能化解以後便都不以為然了,什麽天縱奇才智慧無雙,不過是依仗了身邊謀士,世人誇大了而已。

近兩年來旸國皇帝百裏霈病重,這已經是他第三次想要接回百裏熙了,現在旸國儲君未定,其用意如何不免讓人多加猜想。

溫敘之墨眸微沉道:“你也聽說了,太子他是絕對不會讓百裏熙回去的,至少不能在這幾年回去,可是百裏熙若是不回去,太子始終還會牽制于我……”

朝堂之上的事情錯綜複雜,雖然現在溫敘之在邺國看似無限風光,卻也并非所有人都很待見他,至少太子周佑于溫敘之就不是很友善,十天前太子還當衆怒罵溫敘之擁兵自重,絲毫不管溫敘之很快就要成為他的妹夫了。

想起婚事,溫敘之不免又想起一件事情:“聽說母親是讓你在布置我和公主的婚房,你若是不願意,我去告訴母親讓她換人來弄。”

說實話,哪那個女子能夠忍受的了去布置心愛男子和其他女子的婚房。

可溫敘之若真去說了,本就對她不放心的老夫人該更不放心了,她可不想徒增煩惱。

洛凰搖頭乖順道:“現在府裏是最忙的時候,這是你的婚事,我心裏有數的。”

看着她始終溫婉的模樣,溫敘之的玉顏上才是柔和了些道:“那就委屈你多幫襯了,我和公主的婚事不容有失。可是阿凰你放心,公主雖然尊貴可是個明理性格天真的人,等她嫁進來後,我會告訴她要納你為側妃的事情,到時候你要和她好好相處,不要惹麻煩。”

溫敘之叮囑的話說的再自然不過,洛凰點頭,“好,我會跟公主好好相處的。”

說完,洛凰便是沉默,只是她的面上依舊柔順,好似為了愛情受了委屈也甘之如饴。

想一想,曾經他說此生只會娶她一人為妻,已經食言。

他也還說過,“阿凰,總有一天,我會讓你成成為最尊貴的女子,讓人再不敢欺你。”

在初入靖安王府的兩個月裏,面對府內一些人的為難時,溫敘之的确是一直站在自己這一邊護着自己的,可到了後面,縱然他知道自己是為他受了委屈,他卻也漸漸只關心朝堂上的事情。只讓她避開那些人,讓她忍一時保得家和萬事興。

如今的他還擔心自己會不會被欺負麽?

還是只擔心她能不能逆來順受不要節外生枝繼續家和萬事興呢?

驀地,洛凰手上的動作不禁頓了一下。

沒有察覺到洛凰一瞬的變化,溫敘之的視線只是落在洛凰烏黑柔順的頭發上,不管是從背影還是側面看都讓他覺得很舒心,就像她此時按摩着自己膝蓋時的手勁一樣恰到好處,看着看着溫敘之心中不由一動,握住了她的手。

“阿凰……”

他的聲音突然低沉了幾分,洛凰擡頭正看見他低頭凝望着自己的漆黑眼眸有些炙熱。

“等了兩年,我們也快成親了,你可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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