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兩旁的路燈明亮, 光線斜照進車內。明大師的臉被切割成了兩半,一半泰然平淡,一半陷在陰影中。他的視線越過小弟子, 瞥了眼車窗外的女人。

黃鳳嬌立刻投去希冀的目光,還沒來得及開口, 就見他朝司機打了個手勢:“開車。”

看着遠去的車尾,黃鳳嬌半晌回不過神, 腦子裏一直回放着明大師的眼神。像是肯定的,帶着善意的, 她慌亂的心突然踏實了,更加确定一定要讓兒子來道歉。

可是兒子在哪兒呢?對了,他在公司。

黃鳳嬌慌忙鑽進車裏, 對司機吩咐:“去銀藍大廈。”

司機在常家工作多年, 看着常華盛從少年長到成年,而常華盛也拿他當長輩看待。在司機的心裏,那就是半個兒子。

方才黃鳳嬌的話他聽得真切, 不忍心讓常華盛受那種委屈:“夫人, 你總是這樣逼迫常總只會讓你們的母子關系越離越遠, 實在不行,我們再換一位大師,我聽說……”

“我的家事什麽時候輪到你來指手畫腳!”黃鳳嬌說完自己倒先愣住了, 她揉了把悶痛的胸口,扶着額頭說, “抱歉,我心情不太好。”

何止是心情不好, 整個人都不對。司機在常家安頓之前, 走南闖北見過不少事情, 要不是夫人除了脾氣暴躁偏激之外,沒有其他變化,他簡直要懷疑她被鬼奪了舍。

見女人沒有之前那樣強勢,司機連忙勸說:“您和常總最近的關系疏離,長此以往下去,恐怕要母子離心。”

“我能有什麽辦法……”這話黃鳳嬌聽進了心裏,腦海中立刻浮現出常華盛帶着敵意和怨恨的眼神,可是緊接着,臉上的紗布被眼淚沾濕,傷口猛地疼了起來,提醒着她最近的黴運。

“李師傅,我也不想這樣,可你也看見了,我最近運氣真的很差,如果不盡快解決,我怕……”

司機忽然不知道該怎麽勸,夫人最近遭遇的事情大大小小哪件不是莫名其妙的意外,正想閉上嘴不勸了,兜裏的手機震動了起來。

他取出來一看,是常華盛發給他的短信。

短信簡明扼要的交代了事情的全部始末,讓他帶着母親留在原地。等收起手機再看向那棟豪宅的時候,司機覺得那不再是一棟天價別墅,而是一座吃人的魔窟。

司機停下發動機,對黃鳳嬌說:“夫人,少爺說他馬上過來接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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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聽兒子要過來,黃鳳嬌的第一反應是過來道歉的,臉上的憔悴一掃而空。她想,等兒子道了歉,她也會去好好跟兒子說聲對不起,最近自己的确讓他受了不少委屈。

只要煞氣能解,她往後一切都聽兒子的。

常華盛車開得很快,不到半小時就到了新區,他推開車門走下來,拉開黃鳳嬌所在的後排車門。

黃鳳嬌笑着對兒子說:“明大師出門了,我去問問他什麽時候回來,你等等。”

“我不是來找他道歉的。”常華盛覺得母親的笑容很刺眼,“你知不知道,他就是個騙子,你最近會受傷全是因為他!”

“你在胡說什麽!”黃鳳嬌厲聲質問,“你是不是聽誰說了什麽?!”

常華盛:“我說的都是事實,他的目的就是讓你相信一切黴運都是煞氣所致,這樣一來你就會更加相信他。”

明大師的名氣很高,那樣的人能是騙子?

黃鳳嬌看向兒子的眼神,猶如在看一個瘋子,她怕對面的別墅裏的人聽到這些,急忙趕人:“如果你是來告訴這些,那你走吧。”

常華盛看了眼自己的汽車,暗色車窗內,陸汀對他點了點頭。

因為他看見,黃鳳嬌已烏雲聚頂,其中夾雜着一絲血絲。要不了多久,她就會遭遇意外。

明大師等的,應該就是這個時機。

當人生死一線,為了活命什麽不能抛棄?何況只是金銀錢財。

從外部看,車窗內的人只有很淡很模糊的輪廓,常華盛卻奇跡般的感覺到了青年嚴肅的神色。他攥緊了母親的胳膊,把人塞進車裏,對司機說:“李叔,開車,回家。”

陸汀所在的那輛車,司機也發動了汽車。只是剛開出去不遠,又跟着前面的車停了下來。

常華盛所在的汽車,不知道怎麽回事,突然開始冒煙。

薄薄輕煙在幾秒之內迅速成了黑色濃煙,同時一股刺鼻的汽油味彌漫出來。司機開車多年,對汽車構造了如指掌,當即對後排的常華盛說:“少爺,是漏油了,快下去!”

常華盛推開車門,先一步将母親推了出去。

黃鳳嬌的手磨在地上,鑽心的疼痛讓她忍不住低叫一聲。她的膝蓋也被粗糙的地面磨破了皮,疼的站不起來。

一只手輕輕握住她的胳膊,明朗的男聲讓她慌亂的心定了下來。

陸汀:“常夫人,你沒事吧。”

黃鳳嬌擡頭,對上一張清絕秀麗的臉,她忽然覺得自己眼下的狀态很狼狽,有些不好意思:“謝謝,我還好。”

她順着陸汀的力道站起來,膝蓋正在流血,掌心的傷口上沾滿了灰塵和石頭渣滓。她擡眸看向出現故障的汽車,發現常華盛居然又鑽了回去,不知道要做什麽。

腦海中精光一閃,她猛地驚醒過來,也跟着沖了過去。

緊緊抱住兒子的腰背往後拖,黃鳳嬌嘴裏不停喊着:“不在裏面,照片不在裏面!”

她今天坐的這輛車已經開了快十年了,起初是她自己開,後來有一次差點出車禍,心裏有了陰影,就請了司機來。

車子裏一直挂着一張照片,是常華盛回國後過的第一個除夕夜時拍的全家福,也是他們家唯一一張全家福。那之後不久,原本美滿的家庭就開始被陰雲籠罩。

最近這段時間,因為兒子總是忤逆她,黃鳳嬌氣得讓司機把照片摘了。

這一刻,她忽然意識到自己都做了什麽。曾經她也時常氣惱自己控制不住脾氣,可是近日的所作所為,所思所想,已經無法用簡單的“無法控制”來遮掩。

兒子那麽壓抑,卻一直強忍着和她生活在一起。如果她今天真的強逼着人去道歉,下跪,那麽他們母子倆的關系也會走到盡頭。

黃鳳嬌驚出了一身冷汗,這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她辛辛苦苦養大的孩子,從什麽時候起她開始以愛的名義綁架他,逼迫他,讓他受了那麽多委屈。

常華盛從車裏出來,拽着母親接連往後退了好幾步。

濃煙中,突然蹿起了火苗,發動機着火了。

司機吓得大叫起來:“快走,離遠一點,可能會爆炸!”

黃鳳嬌失魂落魄的被拖着走,來到了一棵樹下,小區保安從監控中看到這邊發生的事,立刻撥打了火警,同時也拿上消防工具前來滅火。

泡沫噴進被打開的引擎蓋中,不大的火勢很快熄滅,剩下滾滾濃煙還在往外冒。

這一切都是拜那個騙子所賜!常華盛眼底戾氣橫生,周身的氣勢變得駭人。

看着這樣的兒子,黃鳳嬌心裏也有些害怕,淚水在眼眶裏打轉,胸腔裏有一堆想說的話,卻不知該從何說起。

常華盛仿佛沒看見母親眼裏流下來的眼淚,沒什麽情緒地問:“他什麽時候回來。”

黃鳳嬌:“我……我不知道。”

常華盛看了眼司機,隔空将車鑰匙抛過去:“李叔,先送我媽回去,看着她,別讓她單獨出門,你要寸步不離地跟着她。”

陸汀忽然開口:“家裏最好是斷電斷水,還有煤氣,有危險就跑。”

常夫人的身上的晦氣只被抽走了大半,剩下一些已經紮根在身體裏的,需要時間長點才會散掉。

司機雖然不認識陸汀,卻十分恭敬,他催促着黃鳳嬌上了車,反鎖車門,開着車快速離開了。

黃鳳嬌扭過身,趴在車座上往後看,兒子的背影挺立在原地,在她眼中漸漸消失。心裏忽然湧出一陣恐慌,就好像,這個距離會越拉越開,就像他們之間的母子關系一樣,永遠不可能回到最初了。

巨大的悲傷讓她的情緒爆發,隐忍的啜泣聲響起。

她的心很疼,自責,懊惱,悔恨,一陣負面情緒撲上來要将她吞噬。這些情緒擰成一股繩,将她曾經做過的事,樁樁件件的從記憶深處拉出來,讓她清楚地看見自己這幾年有多糟糕。

她逼得兒子不願意再親切的喊她媽媽,每一聲“媽”都夾雜着壓抑的煩躁。她吵得老公有家不願意回,她沒有尋找原因,反而隔三差五打電話過去指責。

她成了一個徹徹底底的神經病,除了大喊大叫,輸出負面情緒,還做下許多不理智的事。

黃鳳嬌不敢相信,這怎麽會是她呢,父母從小教導的寬容和良善都去了哪裏?曾經要好好照顧孩子,努力維護這個家庭的決心又去了哪裏?

變了。

兒子和丈夫沒有變,變的是她。

變得面目可憎,不可理喻。直到現在,她才清醒過來。

“啪”,清脆的耳光聲引得司機朝後視鏡看了一眼,黃鳳嬌臉上是清晰的掌印,可見下手有多狠。

他心裏嘆了口氣,假裝沒聽見,這個家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恢複往日的溫馨。

——

明大師晚上臨時接了個單子,是給新區的一棟大樓看風水。

老板命人将這塊地各個角落用白熾燈照亮,而明大師則拿着羅盤左走一圈,右走一圈,确定大門位置的确不在煞方,并且建築整體背靠山,面環水,來往道路四通八達,是旺財的好地勢。

他捋着胡須對大樓老板說:“坐北朝南,後面青山做靠,前面玉帶環繞,風水可謂絕佳。唯一不好的是,前面沒有洩氣的地方。辦公室裏人口複雜,濁氣聚集,得把這些不好的氣給洩出去。”

老板立刻道:“明大師,照您的意思,我該怎麽做?”

明大師眯着眼睛遠眺那條清河:“簡單,将臺階墊高,下方埋上五帝錢。注意,得品相好,且是最老的物件。只有真正的五帝錢,才沾染了帝王的龍氣。”

老板懂他的規矩,手一招助理就送來了支票。

明大師沒有當場接過,一副視金錢如糞土的姿态,垂眸淡淡掃了眼支票上的零。

老板額頭冒出冷汗,有些人是不能得罪的,因為你不知道對方會不會用令人難以察覺的方式報複你!他咽了下口水,立刻又讓秘書上來一張支票。

明大師擡手,指尖一動,身後的小弟子連忙上前雙手接下兩張支票。

回程路上,兩個小弟子一直很高興,按照師父之前承諾的,每單他們都能抽一定提成,今天的收入是七位數,進他們兜裏的也不會少。

明大師閉着眼,後腦勺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

車子進了市區,鬧市區絢爛的燈光和嘈雜聲讓他眉梢一動,兩手抓緊手裏的龍頭拐杖,問:“常夫人走了嗎?”

小弟子立刻發消息回去問了下,得到回複後,他哈哈大笑:“師父,那常夫人的車子着火了,吓得她都哭了。”

明大師挑眉,睜開眼掃向幸災樂禍的小弟子:“今天是三天了吧,差不都該收網了,再拖下去,恐生變數。”

小弟子忙說:“我這就讓人安排,把常夫人要請走的法器準備好。”

說話間,豪宅區的輪廓出現在視野中,路過保安亭的時候,打杆的保安提醒道:“明大師,求您辦事的那位夫人已經走了,但他兒子還在,您看要不要把人請走?”

“不用。”明大師說,“我和他之間有些誤會,說開了就好。”

保安心裏佩服,隔三差五總有這種瘋子找上門來,明大師總是這麽和顏悅色,大師身上的風骨和氣韻可不是騙子能假扮出來的。要不是自己工資太低,他都想找高人給好好算一算,看能不能發財。

汽車停在別墅門口,明大師隔着車窗看向幾米遠外的兩人。

年長一點的男人穿着成熟穩重的西裝,大概是一路趕來着急了,西裝外套敞開,襯衣領子上沒有系領帶。

認出這人是常華盛,他的目光移向另一個,尚未定睛仔細看,周身陡然生出一股冷氣。

明大師警鈴大作,立刻命司機快點開車。

司機渾身一震,只覺得有一縷空氣從口鼻進入,沿着咽喉往下流竄,冷得他打了個噴嚏。

“還愣着做什麽,開車!”明大師着急地拍打椅背,仿佛看見了洪水猛獸,那陌生青年身上的氣場很不對勁,如同萬年深淵,仿佛藏着可怕的黑洞。

那成團的氤氲多得他恐慌,只想離得遠遠的。

“明大師,車子,車子好像壞了……”司機焦急的又是按自動擋啓動鍵,又是手動挂擋,汽車就像被固定住,怎麽開不走。

別墅門口守着的人見汽車卡在門口,遲遲不動,跑了過來。瞧見外面的車胎癟了,急忙敲打車窗,對司機說:“車胎漏氣了。”

明大師罵了一句:“怎麽就這麽倒黴!不是今早剛檢……”

後話被吞咽進了肚子裏,他驚悚的看着朝汽車走來的兩人,忽然想到,既然常華盛身邊有懂行的人,自然也會知道他在他們身上放了晦氣。

汽車不是無故漏氣,是晦氣被還了回來!

他有東西護着,晦氣近不了身,遭殃的人就成了司機!

明大師推開車門跑下去,離了司機八丈遠。司機從他的眼神中意識到了什麽,雙手不停的抓撓身上,想要把髒東西找出來丢掉。

他剛開始跟着明大師的時候,還是個小混混,随着對方身份地位的提高,他也得到了不少好處。別看只是個小司機,只要有單子,他也能跟着沾點光。

可是眼下,他卻忽然想起母親在世時說過的話。

她說,做人不能昧着良心,壞事做多了,會被鬼找上門的。

“快閃開!”別墅二樓,傭人高喊一句。

司機和明大師一起擡頭,一扇玻璃脫框而出,從上面砸了下來。

“嘶啦”一聲,玻璃将明大師的衣服砍成了兩半,他踉跄後退,看見一截衣服破布似的被司機抓在手裏。

與死神擦肩而過的驚悚将司機給定在了原地,大腦了一片空白,身子一軟,當場暈了過去。

明大師兩眼發直,捂着餘驚未定的心髒,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

“明大師,別來無恙。”常華盛走了過去,看了眼暈倒的人,擡眸沖明大師笑了下,“借您的光,我的母親剛經受過差不多遭遇。”

不用再猜了,自己幹的那些事他們都知道了!明大師匆忙略過常華盛,看向陸汀。

兩人視線對上的那一刻,身體裏那肮髒的東西開始焦躁,腦海是尖銳的鳴響,明大師僵硬的提了提嘴角,“我還有事,我們改日再聊令尊的事。”

“別走。”陸汀的聲音一出,明大師走得更快了。

此刻他心裏無比恐慌,常華盛既然認識這種厲害的人物,何必找上他!這不是故意把他往溝裏帶嗎!

“我讓你別走。”陸汀的聲音明顯冷冽下來。

明大師的雙腳努力往前,一步比一步更艱難,仿佛有看不見的線将他的各個關節綁住,讓他被迫成為了無法掌控自己行動的提線木偶。

在對方不協調的動作中,陸汀看見明大師的身體裏還藏着別的魂魄,就在他左邊那只眼睛裏。仔細看就能發現,那只眼睛的瞳孔極小,如同針尖,有源源不斷的陰氣從那只其中冒出來。

随着情緒變化,陸汀身上的陰氣變得尖銳,藏在明大師身體中的東西服了軟,帶着那具身體往後倒退,噗通一下跪在兩人面前。

陸汀看着明大師慌張的臉,矮下身子和他對視:“左邊那只眼睛,不是你的?”

明大師內心屈辱,不可能老實作答,盤算着能不能把敵人變成朋友。

這世界上沒有什麽是錢解決不了得,如果談不攏,那就加價。

“小兄弟,大家都是同行,沒必要把臉撕破。如果你是為常家讨公道,那我可以道歉,甚至可以賠償,你讓他們開個價,我……”

話還沒說完,常華盛一腳踹了上去。

嗓子裏泛起一絲血氣,大概是受了傷的緣故,陰邪更容易入體,明大師渾身發抖,嘴唇因為寒冷變成了青紫色。

他顧不得找東西取暖,求饒地望着陸汀:“本是同源,何必要自相殘殺。你跟着我幹,從今往後我的一切人脈都是你的!”

“你眼睛裏到底是什麽?”

陸汀看了眼明大師的左眼,那只眼睛開始泛紅,流出血淚。

血色遮住了視野,明大師慌亂的擡手捂住眼睛,血淚就從指縫中流出來。

随着陸汀身上的陰氣靠近,他身上的寒意開始加重,已經凍得他上下牙齒咯咯作響。長期被他壓制在身體裏的東西,趁着他身體虛弱和外界的陰氣,正在激烈地反抗。

陸汀看着在中年男人身體中掙紮的虛影,明白過來,明大師的那雙所謂的陰陽眼,一只是原裝的,一只來自于死人。

而眼睛的主人,大約是不甘心眼珠子被拿走,就附身在了明大師的身體中。因為陰氣不足,沒辦法奪舍,反倒成了明大師的鬼役。

常華盛母子倆身上的晦氣,應該就是這麽來的。

看着已經躺到地上,身體瑟瑟發抖的人,常華盛護着陸汀往後退了一步。別墅裏的人紛紛趕了出來,在兩個小徒弟的帶頭下,他們圍成一個圈,将明大師護在裏面。

其中一個小徒弟惡狠狠道:“你們到底對我師父做了什麽!”

陸汀好笑:“你應該問問你師父,他對他自己做了什麽。”

能想到把死人的眼睛裝在自己的眼眶裏,也是個人才。

明大師的思緒模糊,手腳不停地抽出,有一股帶着仇恨的氣流在他身體裏橫沖直撞。

疼,太疼了,就像被放進極地中凍成了冰,又被一榔頭狠狠敲碎。手腳明明已經冷到麻木,卻能無比清晰的感覺到血液在快速的奔流。

寒意和血液在身體裏走了一圈後,朝着他腦袋湧去。

所有人都看見,明大師的臉漲成了豬肝色,眼角,鼻孔,耳朵,血像蚯蚓一般從七竅流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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