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要看見鬼有兩個辦法, 法器,和打破人體的陰陽平衡。

陸汀把手交給焦旭良,想起他之前是堅定地唯物主義者, 怕他太驚訝或者激動, 仔細交代道:“別吓到她。”

焦旭良看着遞到眼前那只白皙的手,指尖抖了下, 随即毅然決然的握住。

“陸先生, 我……”焦太太快步上前,“我也想見見楠楠,我有好多話想跟她說。”

陸汀示意她拉住丈夫的手,随後便閉上眼睛, 開始運轉體內的陰氣, 被壓制着的陰氣漸漸擴散至整具身體,沿着每一根血管四處流淌, 抵達指尖後, 它們試探性的觸碰外界,在發現另一個載體後, 快速鑽入焦旭良的身體。

焦旭良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冰凍三尺的寒意讓他從頭冷到了腳。感覺到妻子指尖在顫抖, 他偏頭看過去,柔弱的女人努力挺直腰背, 好讓自己看上去不那麽狼狽。他很清楚, 妻子體質偏弱, 此刻的感受應該更加難受。

“好了。”陸汀收回手, 視線落于前方。

窗簾隔檔出的陰影處, 站着一個半透明的虛影。女孩兒無聲的勾起嘴唇, 輕微歪着腦袋, 笑得很甜,眼睛裏卻晃動紅色的血液。

靈魂是不會哭泣的,如果他們哭了,那一定是血淚。

兩條刺目的紅從眼眶滑落到下巴,影子走近,微仰頭看向自己的媽媽。她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伸出一根手指,輕輕碰了一下媽媽的指尖。

焦太太下意識伸手握住,指尖從楠楠的手背上穿過,抓不住。

“陸先生,為什麽會這樣……”她焦急地望向陸汀,希望他能想想辦法。三年了,她無數次夢見大女兒還好好活着,她會在放學後回到家的第一時間鑽進媽媽的懷抱,會拉着她的手訴說關于未來的夢想。有時候醒來,焦太太甚至分不清真實和夢境。

陸汀腦海中的知識沒有告訴他該怎麽做,求助地望向林歸。

林歸的聲線平直,不帶絲毫憐憫,“焦太太,她已經死了,沒有人能改變這個狀态。靈魂就該是虛無缥缈,無法觸及的。”

“不,她明明還活着,你們不是都看見了嗎!”焦太太無法接受女兒“死而複生”後再次被蓋上死亡的烙印。

“她死了。”林歸平靜的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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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歸不再出聲,深邃的眼睛靜靜看着那個近乎瘋癫的女人。他的眼神太沉,太冷,這樣的注視讓焦太太的內心坍塌,聽見心裏有個聲音在提醒:骨灰下葬的時候,你曾親自放下一捧土;楠楠死後的第三天下雨,你獨自去墓園為她撐傘;第二年秋天,她生日,你買了她最愛的蛋糕,和丈夫一起陪她過十二點……

焦太太無法再自欺欺人,女兒真的死了,而面前的,只是一道脆弱的靈魂。

林之風抱着胳膊,一直沉默的看着衆人。他看不見楠楠的存在,但能感覺到屋子裏不正常的空氣湧動,再加上焦太太和焦旭良的表現,不難猜出究竟發生了什麽。

然而最令他驚訝的,是陸汀和林歸。

兩個人一個冷一個熱,配合得非常默契。

“看什麽?”常華盛也看不見楠楠的存在,只看見焦旭良一個勁兒的抹眼淚,而樹樹也在無聲的哭泣,一副想上前又猶豫的模樣。

常華盛猜,她應該是想上去抱抱媽媽和姐姐,但又不想打擾他們難得的團聚。

“你不覺得他太冷漠了嗎。”林之風的視線停在林歸臉上,聲音壓得很低,怕被聽見了挨收拾。

冷漠嗎?當然冷漠。對一個悲痛的母親說出最殘忍的事實,心不是一般的硬。但無法否認,只有最堅硬的刀子,才能劃開蒙住眼睛的幻想。

“還好。”常華盛模糊的評價道。

林之風沒再說什麽,安靜看着那一家三口。

焦旭良終于邁出了那一步,停在母女倆面前,目光有些癡傻。女兒還保持着十五歲的模樣,只是臉色變得很蒼白,嘴唇無色,眼神雖然溫和,卻透着無法掩飾的死氣。

他擡起一只手,隔着虛空碰了碰女兒的臉頰,又飛快将手縮回去。

楠楠張了張嘴,笑了:“爸爸。”

焦旭良徹底繃不住了,沖上去将老婆孩子抱住。樹樹抹了把眼淚,走過去将腦袋埋在父親的肩頭。她一直以為,姐姐的離開,他們一家不會再有這樣的時刻。

這對她來說驚喜,是老天爺的恩賜。隔着淚眼看向那名個子高出自己一頭的漂亮的青年,無聲的說了聲謝謝。

一家人相互抱了很久,焦旭良不顧形象的揉了把眼睛,眼球通紅。

剛要開口,陸汀就輕輕搖搖頭,目光停在樹樹樁頭櫃旁的木箱子上,“抱歉焦先生,我沒有辦法讓她留下。”

焦旭良清楚地記得樹樹之前的失控的嘶吼,一直強調“她”要走了。他隐隐知道,他們一家四口徹底分離的時候到了。

“一點辦法也沒有嗎?”他慌張地摸身上的兜,沒翻到想要的東西後又後快速離開房間,回自己的卧室拿出一堆銀行|卡,将它們捧到陸汀面前,“陸先生,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想給你看看,我有錢,無論楠楠需要什麽無論東西多貴我都能買,不夠的話我可以去借錢。只要她能活過來,我什麽都願意做。”

楠楠剛到家的時候才兩歲,丁點大,說話含糊不清,發音也不夠準确。

他和妻子兩人坐在地板上,圍着孩子,一點一點的糾正她該怎麽正确的叫爸爸媽媽。

小女孩在孤兒院過得并不好,因為瘦小,她一直是被欺負的對象。

吃的、喝的、連被子都會被更強壯的小孩搶走。這種事情發生多了,她心裏已經開始認定,被欺負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誰讓她打不過呢。

可是有了爸爸媽媽後,她知道原來不是這樣。

被人欺負了,會有人替她出頭。摔傷了,媽媽會溫柔的替她處理傷口。考試考得不好,老師罵她蠢貨,父親會替她罵回去。

這麽好的爸爸媽媽,她不想失去。當那些人威脅她的時候,她沒有任何猶豫和思考,腦子裏唯一的念頭就是,爸爸工作很累,媽媽照顧自己和妹妹很辛苦,她不想再給他們添麻煩。

她太愛他們了,害怕他們因自己不開心,也害怕無止盡的校園暴|力會讓他們對她産生厭煩的情緒。孤兒院裏不愉快的記憶,神奇的在她心裏留下了深刻的印記。

她不想被抛棄,不想被嫌棄,她希望自己帶給這個家的永遠是開心和快樂。

可是她沒有想到,那一字一句的惡意的辱罵,會給她造成那樣大的影響。時間久了,她居然也開始懷疑自己一個被人抛棄的野種,是不是不配那麽好的爸爸媽媽。她太平庸了,沒有優秀的成績,沒有漂亮的外貌。

她身材幹癟,說話聲音也不夠好聽,這樣的她爸爸媽媽為什麽會愛她?難道真的像他們說的那樣,是憐憫嗎?

楠楠無法控制自己胡思亂想,她覺得天要塌了,疼痛并不能讓她感到屈辱,打敗她的是那些對她父母的否定,以及自己日漸偏離的自我懷疑。

她其實早就想死了,生活太壓抑了。她的生活被割裂成了兩半,一半在學校被圍堵,被暴力,被孤立,一半卻要努力維持正常狀态去面對父母。

在她第一次想死的時候,是樹樹的出現救了她。

那天她被關在衛生間裏,第無數次想把腦袋埋進馬桶裏,将自己溺死的時候,妹妹出現了。她像一道光沖進她的懷裏,那樣勇敢,又那樣的莽撞。

當那些人去而複返,她知道,下一個受到傷害的将是樹樹。

小白鴿應該活在陽光下,留在溫暖的巢穴中,她不需要去經歷黑暗。所以她選擇以死作為結束,因為她知道,只有她死了,他們對樹樹的傷害才能暫停。

楠楠從媽媽的懷裏推出來,兩只手虛抱着父親的手,她說:“爸爸,我要走了。”

“這是你的家,你不留在這還能去哪裏?”焦旭良轉身,緊緊盯着女兒的臉。兩行血淚襯得她的臉越發慘白,他卻并不覺得可怕。

這是他養大的女兒,無論怎麽樣都是她的女兒。

“楠楠,你不要媽媽了嗎?”焦太太站在原地,神情無助的望向陸汀和林歸,她覺得他們兩人一定有辦法。

楠楠松開爸爸的手,笑着對媽媽說:“去我該去的地方。”

她不知道這世界上是否真有天堂地獄,此刻的她卻不在懼怕未知的前路,因為爸爸媽媽的愛會一直陪着她。

即便是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她僅僅只有一點遺憾而已,遺憾自己的死給這個家帶來了那樣大的痛苦,遺憾自己當時不夠堅強,遺憾自己不能再多陪陪父母,遺憾她不能再像之前一樣,每天夜裏陪着妹妹入睡。

“我不準你走!”樹樹撲上去,因為胳膊收得太緊,雙臂從姐姐身體中穿過。

她死死咬着下唇,血滲出來染紅了嘴唇和牙齒,“你說了會一直陪着我!”

“對不起,樹樹。”楠楠的掌心輕輕碰上樹樹的臉,淚水從透過她的掌根,落到了女孩的衣襟上。

她笑了一下,輕聲叮囑,“把箱子裏的東西都燒了吧,這一次姐姐要狠心一點了,不會再因為你偷偷哭就出來見你。”

“我不要……”樹樹嗚咽着,她知道這句話意味着什麽,她沒辦法接受。

楠楠低頭,在她額頭上輕輕落下一吻,又回身去抱了抱父母。松開手,她腳下一點點的往窗口退,不再懼怕疼痛站到陽光下。

灼熱的光線刺透單薄的靈魂,明明該是很痛的,她卻一直在笑。

楠楠的笑容溫暖得像小太陽,家裏的小白鴿除了樹樹,還有她。她也是父母心裏的光,願意捧在手心的寶貝。

焦旭良心如刀絞,只能眼睜睜看着女兒消失,什麽也做不了。忽然身上一重,焦太太暈厥了過去,身體往後倒在了丈夫身上。

短短十幾分鐘,她經歷了最極致的喜和悲,精神上支撐不住了。

這一覺她睡了很久,夢見了從接回楠楠到她離開的這十三年裏的所有事。再醒來,她好似變了一個人,精神狀态近乎亢奮,醒來第一件事是看時間,見已經是傍晚,離開前往廚房和阿姨一起準備晚餐。

焦旭良擔憂的看了眼妻子的背影,“陸先生,我太太她沒事吧。”相比起去詢問醫生,他現在更相信陸汀,只有陸汀說沒事,他才能徹底放心。

“沒事。”陸汀有些迷惑,這話焦旭良之前已經問過家庭醫生了。

這家因為大女兒的事情,氣氛低沉了一天。常華盛作為朋友,開解了焦旭良很久,告訴他人死不能複生。

這些大道理都是講給別人聽得,輪到自己身上,要接受起來卻很困難。

焦旭良巴巴地望着陸汀:“陸先生,我是不是得給楠楠多少燒點紙錢衣物?”

陸汀不忍心告訴他真相,楠楠的魂已經灰飛煙滅了,就是翻遍了地府黃泉,也尋不到她的身影。非要究其根源,楠楠是因為樹樹的執念才留下的。

妹妹的自責和無助,白天黑夜的哭泣和思念,讓她無法安心離開。再加上那日日夜夜的供奉,她根本狠不下心離開。

陸汀想,楠楠應該很清楚留下來的後果,但她還是選擇以另一種方式再陪伴家人三年。

過了奈何橋就什麽都忘了,而她,不相忘。

“燒吧,這樣她能在下面過得好點。”陸汀輕聲說。

林歸看他一眼,青年心軟時候睫毛耷拉下來,落下淡淡陰影。他的手指也放在膝蓋上,輕微蜷縮。

他并不贊成這種欺騙,覺得沒有必要。

但如果話是陸汀說出來的就另當別論,畢竟有夫妻這一層關系在,他總會多包容一點,縱容一點,哪怕不理解的情緒和言語,他也假裝可以理解。

林之風一直抱着手機跟林兆琛彙報情況,告訴他陸汀都做了什麽,有多厲害,另外他們不打算回去吃晚飯。

信息剛發送成功,阿姨将做好的飯菜端上桌,焦太太緊跟在後,眼神平靜,不再是晦暗一片。

她知道,女兒并不是真的離開這個世界,只是暫時離開他們而已。等到她和丈夫百年,就能在下面和女兒團聚。

所以她不會再像從前那樣成天悶在家裏,她要改變自己,重新開始好好生活。

只有這樣,楠楠才能安心。

“開飯了。”焦太太放下砂鍋,摘掉手套交給阿姨,“一點家常飯菜,大家別嫌棄。”

林之風吸了吸鼻子,挺香。他接過焦太太遞過來的飯勺子,先替林歸盛上米飯,然後是陸汀,最後才是自己。

常華盛看出他對林歸的鄭重,心說陸汀的這位長輩,難道也跟林家扯得上關系?

焦旭良這一天耗費了很多心神,強打起精神招呼客人,随後低聲問妻子:“樹樹不下來?”

“她說沒胃口,我晚點給她熱點粥端上去。”焦太太的話音剛落,別墅裏忽然響起門鈴聲。

阿姨匆匆忙忙地去開門,愣了下,小心翼翼的詢問:“請問您是?”

“我們是市局的刑偵的警察,請問焦樹樹在家嗎,我們想找她了解一點情況。”

熟悉的聲音飄進來,陸汀、林之風、常華盛三人齊齊朝玄關看去,那高出阿姨半個腦袋的人,不是陳隊還能是誰?

“陳隊。”陸汀驚訝道。

焦旭良回過神,以為是陸汀的朋友,急忙将人請進來。阿姨也跟着退回客廳,對焦旭良小聲說,“說是市局的警察。”

警察?不是陸汀的朋友?

焦旭良走過去,恰好聽見陳隊對陸汀說:“焦樹樹的同班同學死了,有些情況我們想想問問焦樹樹。”他看向走近的焦旭良,猜測他應該就是焦樹樹的父親。

王家和上前說明了情況,問道:“方便讓我們見一見她嗎?”

焦旭良怕女兒情緒不好,想要拒絕,樓上卻傳來樹樹的聲音:“能,你們想知道什麽我都告訴你們。”

焦樹樹臉色煞白,眼睛因為之前哭得太厲害,紅腫沒有完全消退。

她從樓上下來,對幾位陌生警察的到來毫不意外,仿佛早已預料。

“你們說的是苗芯吧,我早就知道她會走到自殺這一步,我勸過她很多次,但是沒有用,三天前她就已經不去學校了。我以為她生病了,給她發消息也沒有回……現在想來,已經死了的人,怎麽可能收得到信息。”

女孩兒生音清冷,說話時帶着哭腔。

陳隊:“你怎麽知道她是自殺?”

“因為沒有人能受得了那些屈辱。”樹樹說,“你們知道他們是怎麽對她的嗎?!”她拿出手機,點開那個直播軟件。

陳隊皺了皺眉,這個軟件的圖标是一個四四方方正方形,是沒有任何logo的黑色。同樣的圖标APP他在苗芯的手機裏也發現了,但是點不開,需要密碼。

樹樹快速輸入密碼,很快就找到苗芯的直播間,把手機遞給陳隊,抽泣一聲,她模糊道:“你們自己看吧。”她的心裏既替苗芯感到難過,又為警察的介入而感到高興。

她多麽希望這件事情能引起社會的重視,多麽希望校園暴力,那該死的直播APP和幕後主使能被繩之以法。

歷史直播共多達十幾條,最初的視頻中,那些沒露臉的人只是對苗芯吐口水,将她堵在樓梯轉角拍打她的臉。

力道不重,但侮辱的意味明顯。

第二條回放中,苗芯被孤立,全班同學都在大掃除,只有她要提着一個很大的水桶去打水。她一不小心摔了一跤,水撒了,膝蓋磨破了皮。那麽多人圍着看,指指點點,嘲笑奚落,只有樹樹走上前去,幫她一起去打水。

回來的時候,幾只手伸來,把樹樹給強行拉走了。

他們将鏡頭怼着苗芯的臉,嘴裏嘻嘻哈哈,說:“你們家不是賣魚的嗎,髒活累活幹了不少吧,怎麽這麽沒用。”

緊跟着,有人遞上一根麻繩,接過麻繩的人開始對着苗芯抽打。

惡劣的聲音和女孩兒抽泣在客廳中回蕩着,焦太太看得心裏不舒服,只要一想到大女兒也曾遭遇過這些,心髒就會抽痛。

樹樹拉住她的手,抹掉媽媽的眼淚:“我陪你上去休息吧。”

焦旭良給阿姨使了個眼色,讓她幫忙把人扶上去。妻子離開後,他的臉色就變了,放在沙發上的拳頭青筋凸起,肌肉繃緊。他現在最想幹的,就是把這些人抓起來全部剁碎!

他們怎麽敢,怎麽敢做出這樣的畜生行徑!

王家和坐在陳隊身邊,眼睛盯着屏幕,筆下快速書寫記錄。沒多久,樹樹回到了樓下。

陳隊把回放暫停,問樹樹:“聽其他同學說,你跟苗芯關系很好。”

“當然好了,我們倆都是他們欺負的對象。苗芯比我更早被他們盯上,就因為她臉上有一小塊燒傷留下的疤。之後我們經常相互幫助,她被欺負的時候,我如果在場就會去幫忙。我受欺負的時候,她也會幫我。”

相互幫助這四個字,在這種情況下說出來,聽得衆人心裏極不舒服。

陳隊問:“苗芯在死前,有對你說過什麽嗎?”

“沒有。”樹樹眼神空洞,苗芯是個長很可愛的女生,那塊疤并不大,帶着一點凹凸不平,顏色偏粉,真的不吓人,也不難看。

可是落到有些人的眼裏,那就是惡心,無法容忍。

“苗芯家裏做水産生意的,但她從來沒有把魚腥味帶到學校裏來過。直到有一天,那幫人裏有人陪着家長去市場買菜,恰好逛到了苗芯家的攤位上。

苗芯當時正在幫她媽媽殺魚,血和魚鱗濺到了臉上,把那人吓了一跳。他拍了一張照片,發到各個群裏,告訴大家苗芯是雙面人,平日裏在學校唯唯諾諾,重話都不敢說一聲,回到家卻是這麽一副兇狠嘴臉。

他還告訴大家苗芯如何刮掉魚鱗,如何掏出內髒,将她形容成殘忍的女劊子手。連帶着苗芯臉上那塊去不掉的,被大家厭惡的疤,也變得比從前更加猙獰。

甚至有人說那是惡魔的印記,說她不祥,會給人帶來災難,要不然為什麽之前有個同學從她面前經過,會突然摔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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