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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嘯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陸汀竟然會操控紙人。
紙人在傷害他之後,沿着肩膀和胳膊,滑到他剛剛壓過陸汀的那只手上。冰冷堅硬的紙張如同利刃擦過皮膚, 引得他顫了下。
下一瞬,紙人臉上咧開一條嘴,朝着他的虎口咬去!
“滾開!”陸嘯揚手用力一揮,兇殘的紙人輕飄飄地被飛出去。
“回來。”随着陸汀一聲召喚, 紙人身軀蜷縮,靈活地在半空中打了個彎,跳回到青年手心。
陸嘯的眼神從驚訝回歸到了陰沉,他勾唇笑了起來,“你就是用這樣的邪術, 幫了馮茜茜和常華盛?糊紙和操控紙人可不同,前者是手工技藝,後者……”他撩了撩眼皮,嘴角咧得更開, “是邪術。”
雖然不想承認, 但記憶中的陸汀一直是個很正派踏實的人。
上學從不打架,老爺子不給生活費就自己去打工賺錢,他記得最清楚的,是有一次特意去圍觀陸汀打工的時候,恰好看見他被餐廳客人刁難。
那麽難聽的話,陸汀都能為了那點少得可憐的工資, 忍住脾氣。
性格不突出, 習慣性的忍氣吞聲, 背後也沒有任何靠山, 這樣的人成年後也一定是平庸無奇的。
陸嘯萬萬沒想到, 這個平凡人會突然強硬。更加沒想到,他竟然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學會了操控邪術。
是老東西教他的,一定是!
“你還騙我!你和爺爺之間是不是達成了某種交易!他憑什麽把這些傳給你!你根本就不……”陸嘯的理智被焚燒殆盡,忽然想到什麽,他眼睛泛出興奮綠光。
“不是什麽?”陸汀微眯起眼睛,直覺狗嘴裏不會吐出象牙。
陸嘯抓住了能攻擊對方的武器,故意将語氣拉長,一字一頓道:“你根本不是陸家的人,你是個沒人要的小雜|種。”
肩頭上的紙人仰頭看了眼主人的臉,敏銳地察覺出什麽,小手抱住陸汀的脖子,将臉貼上去蹭了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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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汀撫了撫紙人的腦袋,心頭難過,同時大腦在瘋狂的轉動,“那又怎麽樣,祖宅不一樣在我手裏。”
陸老爺子在未經本人知曉和統一的情況下,私自定下冥婚,陸汀不是沒有自嘲過,自己到底是不是親生的。
也難怪這麽多年來,他得不到親人的關愛,哪怕是一句最簡單的問候。
歸結到底,他身體裏流着的不是陸家的血。
“你不是陸家人,祖宅憑什麽給你。”陸嘯很善于運用語言的殺傷力,“大伯和大伯母生不出孩子,你是被爺爺從孤兒院領回來,硬塞給他們的。我們陸家給了你活下去的機會,你就應該跪下來磕頭謝恩,然後把祖宅的鑰匙交出來。”
陸嘯比自己小,這些事要麽是他聽長輩說的。要麽,是偷聽來的。陸汀将他的話當成了耳旁風,尖銳的話仿佛撞到了銅牆鐵壁,絲毫不起作用,“孤兒院那麽多孩子,他為什麽選中我。”
陸老爺子從來不是大善人,他做事一定有目的。難道他在很早以前,就已經斷定某個時候需要用自己來牽制林歸?
“因為你最讓人讨厭。”陸嘯故意在對方身上撒鹽,“你被領回家的時候有兩歲大了,成天不是哭就是發呆,別人跟你說話也沒有反應,像個傻子。也就大伯那種老實人,才會聽爺爺的話接受你。結果呢,你把他們克死了。陸汀,你說你這種恩将仇報的畜生,是不是罪該萬死!”
青年面部猙獰,眼底蕩漾着快意。但很快,這些熱烈的情緒繼續降溫,因為他發現,陸汀沒有如想象那樣露出痛苦、自責的表情。
“該不該由我自己說了算。”陸汀的嘴唇勾出弧度,不甚在意道,“不過我得謝謝你告訴我這些,陸家這樣充滿了算計和冷漠的家庭,我不稀罕。”
陸汀的心其實很疼,像被裝進四面不透風的匣子中,匣子不斷的往裏擠壓,逼得他透不過氣。
腦子裏有個聲音不斷地告訴他,他會在陸家長大,又在父母死後被扔出去,一切都是計劃好的。
曾經應驗過數次的直覺,在此刻令人痛苦不堪。因為,一旦這一荒謬的猜測應驗,将意味着他之前的二十二年,一直活在巨大的謊言中。
“陸嘯!”
走廊裏是陸玲晚的呼喊和匆忙趕來的腳步,她踩着一雙高跟鞋走得飛快,剛要沖進衛生間就被林之炎兩兄弟攔了下來。
在陸家的時候,陸汀閑來無聊就會撕張白紙折紙,兄弟倆意識到,陸汀應該是想和陸嘯單獨說話才派出紙人攔路。
林之風作為晚輩,當然要順從長輩意願,“陸小姐,我們家陸汀要和你弟弟單獨聊兩句,不方便打擾。”
在宴會廳中聽見陸嘯吼聲的時候,陸玲晚就知道事情要出事。
依照陸嘯的脾氣,他根本不可能和自己的仇人好好說話,她垂下眼,在旁人看不見的角度愉悅的勾起紅唇。
“我只是想進去确認一下,畢竟,陸嘯脾氣不太好。”陸玲晚柔聲商量道。
話音剛落,裏面傳出一聲怒吼。
陸汀毫不畏懼,擡眸掃了眼右上方,剛好能拍到衛生間進門處的攝像頭,随後将身體往那邊移動幾寸,讓自己和陸嘯的臉,能恰好暴|露在鏡頭下。
“我難道說錯了嗎?”陸汀将之前受過的刺激,原封不動還回去,“他寧願把祖宅給我一個外人,也不願意給你。說明在他心裏,你不如我。”
最後一句輕易引爆了陸嘯的怒火,舉起拳頭朝陸汀臉上臉揮去。
卻不想,這一記全力揮出的拳頭恰好打在牆上,關節立刻破了皮,血沾到白色瓷磚上,留下幾點鮮紅。
陸嘯快速收回胳膊,扭腰又是一記直拳。
這一次,陸汀沒有避閃,搶在拳頭落到自己臉上前,擡起膝蓋,用力頂向陸嘯的腹部。然後趁着陸嘯出于本能捂住腹部的時候,一腳踢中他的膝蓋。
反擊來得太突然,陸嘯始料未及,當即跪趴到地上。
他惡狠狠地擡頭,右手拇指推開食指戒指上的開關,一枚小小的刀|片從裏面彈出來。
陸汀居高臨下的看他:“還來?”
陸嘯迅速爬起,像頭憤怒的公牛沖上去,他舉起手,露出那枚在燈光下泛着寒光的刀|片。眼看着利刃即将劃破陸汀的臉,一枚紙人鑽進了他的衣服裏。
不正常的寒氣從胸口逼向四肢,陸嘯忽然覺得身體好似被丢入寒冬,凍僵了,渾身聚集的力量也快速消失。
陸汀輕輕松松推開他,一拳揍上去,很早以前起,他就想這麽幹了。
拳頭接二連三擊中軟肉,發出沉悶的響聲。片刻後,青年停下手,手背揩過鬓角的汗水,将陸嘯手指上的東西拔下來,特意對着監控鏡頭晃了晃。
拳拳到肉的打鬥聲聽得衛生間外的人頭皮發麻,估摸着差不多了,桎梏着林家兩兄弟的紙人悄悄回了陸汀的衣服裏。
林之炎這才帶頭走進去,身後跟着弟弟和陸玲晚。
雖然一直都知道,陸汀只是外表溫和,可當林之炎瞧見地上的陸嘯時,還是驚訝了一下。
宴會上那潇灑不羁,誰都不放在眼裏的大少爺,此刻一灘爛泥似的躺在地上,嘴角破裂,身上的衣服褶皺,頭發亂成了雞窩。
陸嘯臉上沒有傷,身上傳來一陣又一陣的酸痛。這就是陸汀的陰險之處,專門打皮肉結實的地方,這樣一來,就是找人驗傷也驗不出重傷。
陸玲晚适時走上前去,從背後拉住陸嘯的胳膊:“怎麽好好的聊天,發展了這樣。陸嘯,不是說好要跟陸汀道歉嗎。”
剛挨了揍的人聽到這話,當即揮舞手臂,嘴裏叫嚷着:“我要弄死他!”
意識到裏面的争執和打鬥暫停了,徘徊在走廊外想進又不敢進的人漸漸湧入。
餘蓮撥開人群走出來,看到兒子狼狽的樣子,捂着嘴壓下驚叫,三兩步奔到陸嘯面前,心疼得差點掉眼淚。
“陸汀!我兒子來找你說和,你就是這麽對他的!”
“你确定他來找我是和談?”陸嘯将手裏的指環扔到地上,金屬撞擊地面,發出兩聲脆響。
網絡上有不少賣防身武器的,但那些東西的刀|片沒有刀刃,只有比較鈍的銳角。而像地上這枚戒指這樣,刀片纖薄鋒利的,屬于管制類。
餘蓮當然不會承認,“這不是我兒子的。”
二叔和二嬸的為人陸汀一向清楚,一個喜歡裝腔作勢,一個偏愛且溺愛陸嘯,陸汀早就防着餘蓮,知道她會無底線的維護自己兒子。
“既然這樣,那就調監控吧。”
“調就……”餘蓮話沒說完,胳膊被人輕輕拽了一把。
陸嘯已經看見了監控,從那個角度至少能拍到他和陸汀的半身,到時候所有人都知道是他先沉不住氣動手,陸家裏子面子都會賠個光。
他是沖動,但還不至于傻到往敵人手裏遞刀。
這時候,陸玲晚忽然開口了:“去叫經理過來吧,普通服務員可沒有權限帶我們去看監控。”
“大姐!”陸嘯大聲喝道。
陸玲晚溫柔的摸着弟弟的頭,柔聲說:“姐姐知道你是被冤枉的,放心,姐姐給你做主。”
看着姐姐那張漂亮溫柔的臉,陸嘯忽然感到安心,以為對方有什麽好辦法擺平這場鬧劇,立刻将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一旁的陸汀打量着陸玲晚,眉頭皺了下。
不多時,經理帶了着姍姍來遲的陸豐和林之炎,以及馮茜茜去查看監控。
畫面中,陸汀最初處于弱勢,是他先用胳膊頂住陸汀,随後又猛地揮拳。這之後,陸汀開始反擊。
而那枚屬于管制類的戒指,的确是陸嘯的。
陸玲晚蹙眉道:“父親,我沒想到陸嘯會這麽沖動,這下子算是徹底把陸汀得罪了。”
陸豐氣得鼻孔翕動,“這個沉不住氣的東西!”
他原本還指望搭上馮茜茜,若是可以,還能跟林家聊上幾句,哪成想不争氣的兒子會鬧出這樣的笑話。
“這事屬于故意傷人,得報警才行。”馮茜茜說着拿出手機,快速撥通了報警電話。
那速度之快,陸豐根本來不及阻止,急得在一旁幹跺腳,“馮董,都是小孩子鬧着玩的,誤會,不能報警。”
馮茜茜沖他揚了揚手機,“抱歉,已經撥通了。”
陸豐一臉菜色,氣得胸口痛。
林之炎掃了他一眼,嗤笑:“陸總的家教我算是領教過了。”
陸豐臉上一陣青一陣紅,想起陸嘯那張死不悔改的臉,眼前一陣陣的發黑。
不消片刻,馮茜茜挂了電話,不等陸豐說話,拎起裙子返回衛生間。此時陸嘯已經被餘蓮扶起來,當媽的正在替兒子整理衣服。
見陸玲晚回來,陸嘯昂了昂頭,對陸汀無聲道:“等死吧。”
下一秒,一巴掌掄到了臉上。
陸嘯耳朵嗡嗡作響,不明白為什麽。陸豐揪住他的衣領,将人拖到陸汀面前:“給你哥道歉!”
如果到現在,陸豐還看不出馮茜茜和林家對陸汀的重視,那他就是個瞎子。
報警事小,在他看來,管制武器和尋釁滋事沒什麽大不了,但他不能因為陸嘯,把這兩家徹底得罪狠了。
“道歉。”陸豐壓低聲音,低沉的嗓音中隐藏着威脅。
陸嘯一下子就明白過來,監控什麽都拍到了。他眼眸漆黑,看向陸玲晚。
太巧了。
那枚戒指是來宴會廳之前,陸玲晚的秘書特意送來的,說是讓他用來防身。而在抵達宴會不到半小時後,他就派上了用場。
之前以為陸玲晚有辦法幫忙遮掩,現在想來,她更像是在故意給他下套。
故意将他理虧的一面擺在衆人面前,讓他出醜,丢他爸的面子。
他爸最愛面子,更何況是今天這種場合。
為什麽?大姐一向對他很好,不管做錯什麽都努力幫他擺平,從來沒有怨言。她為什麽要這麽做?
“東西不是我的,是陸玲晚讓秘書給我的!”陸嘯說完又扭頭盯着陸汀,“還有陸汀,是他先用紙人劃傷了我的脖子!不信你們自己看!”
那修長的脖子上,的确有一根細長的口子,至于來歷,監控并沒有拍到。
陸汀望向馮茜茜:“馮姐,你在監控裏看見他說的紙人了嗎?”
被灌入了陰氣的紙人,和普通紙張折出來的小玩意兒不同,電子設備根本偵測也不出來。正如當初陸嘯的司機,誤将跳樓的替身紙人當成陸汀本人一樣。
只要陸汀希望紙人是什麽,它們就能是什麽。
陸家并不像他所以為的那樣人心整齊,陸汀忽然想看一看,陸玲晚在其中到底扮演的什麽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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