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1)
“應該是偷聽到的。”陸豐一想到這個兒子就失望。
以前覺得, 就這麽一個兒子,怎麽寵都是應該的。可自從那小子接連犯了兩次蠢,讓陸家聲譽受損, 又有女兒的優秀作對比之後,他是越來越看不慣陸嘯了。
明明都是同一個媽生的,陸嘯的性子怎麽就能那麽急躁偏激?
“偷聽?”陸玲晚深知陸老爺子是不謹慎的人, 在書房和卧室特意做過隔音, 外面應該不可能聽到,所以是父母的談話被偷聽到了。
女兒的眼神過分尖銳,陸豐心裏湧出一股輕微反感, 他皺起眉頭質問:“你這麽盯着我做什麽。”
“陸嘯是從你和媽媽這裏知道的吧。”陸玲晚說完眼神也變了,似乎不再糾結陸嘯的事情,她放軟了姿态,詢問道, “爸爸,陸汀到底是誰家的孩子,為什麽會抱來我們家。”
陸豐放在桌下的腿帶着轉椅轉了個圈, 起身走到女兒面前,“他是個沒人要的棄嬰,幾個月大就被扔在孤兒院門口。你爺爺出于好心把他帶回來,那小子卻克死了你的伯父和嬸母,到頭來連祖宅都不肯放過。早知道今日,我當時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他進入陸家。”
“可是……”陸玲晚十分疑惑, 據她所知, 在陸汀之前, 嬸母因為意外摔跤流過一次産。顯而易見, 大伯和嬸母是有能力自己孕育孩子的。
既然這樣, 他們為什麽不自己生,反而要去領養?這說不過去。
“可是什麽?”陸豐這人就像林兆琛評價的那樣,虛有其表,心思沒有陸玲晚那樣複雜。看女兒遲遲不吱聲,他失了耐性,起身想走。
陸玲晚從後面拉住他,“爸,你想過陸汀為什麽會來這個家嗎?”
“你爺爺發善心呗。”陸豐嗤笑。
陸玲晚:“以你對爺爺的了解,你覺得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陸豐一愣,回身看向女兒,“冷漠,嚴肅,苛刻,沒什麽人情味兒。”
陸老爺子身上的這些特質,這些年大家與他的朝夕相處中,早就表現得淋漓盡致。
知道父親反應過來了,陸玲晚開口把管家叫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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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老爺子過世後,李管家在宅子裏的地位被漸漸地邊緣化了。他的存在不斷提醒陸豐,老爺子在世時對這個家庭說一不二的強勢,上到陸豐和餘蓮,下到傭人,對他都有不同程度的排斥和無視。
李管家毫不在意,有事吩咐便去做,無事他就在自己房間待着寫寫毛筆字。
今天,是這半個月以來陸豐第一次找他。
管家悄無聲息地立在門口,眼眸垂下,尋思着陸豐這麽急着叫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麽。
叫他前來的傭人催促:“李管家,趕緊進去吧,別讓老爺等太久。”
李管家敲門走進去,看見陸豐坐在曾經老爺坐過的老板椅上,高高在上的招呼自己過去。
“李管家,你跟了我爸得有三十年了吧。”陸豐自顧自的敲着桌面,身體随着轉椅左右搖晃兩下,“他的事情你應該都知道。”
李管家算是知道他找自己來幹什麽了,他兩腿并攏,恭恭敬敬地彎着腰說,“老爺在世時我只是一個管家,并非二十小時的貼身助理。”言下之意,你問的事情我可能不知道。
陸豐冷哼一聲:“我爸當初接陸汀回來,到底是為了什麽?”
“我不知道。”李管家淡聲回答,聲音四平八穩,聽進旁人耳朵裏帶着幾分挑釁意味。
陸豐沖上去就是一腳,管家捂着肚子後退幾步,背部撞在了牆壁上。
陸豐:“我爸把你當心腹,你怎麽可能不知道。”
李管家撩起眼皮看他,眼神因為疼痛而渙散開,“連二少爺你都不知道的事,我又怎麽會知道?”
陸豐氣得吭哧直喘,“我再問你最後一次,到底知不知道!”
“抱歉二少爺,不知道。”李管家和陸豐對視着,足足過了十幾秒,陸豐後退回椅子上坐下,“滾出去。”
李管家出了門,一邊走一邊低頭整理着自己的衣服。
快下樓的時候,有高跟鞋的聲音追上來。
陸玲晚在後面喊道:“李叔,你等等。”
她匆忙趕上來,小口的呼吸着,随意拂過額頭的薄汗,對李管家致歉,“公司最近出了點問題,你應該有所耳聞吧,我爸他就是心情不太好,所以才對你動手……希望你多擔待。”
頭一次聽說挨了打還要替對方考慮的,李管家無所謂的笑笑,“大小姐,我下午就搬出去。”
陸玲晚:“不能搬,爺爺病倒前就留了遺囑,我們要給你養老送終。而且你這個時候搬出去,那些世交朋友會怎麽看我們。李叔,我爸他真的是氣急了。”
李管家笑笑,不說話。
陸玲晚連忙又道:“我和爸爸想把祖宅拿回來,你也知道那塊地有多大,只要有它就能解陸家的燃眉之急。我們想從陸汀手裏買過來,可他記恨自己是被領養的……”
“大小姐,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二少爺不是陸家人。”管家受了傷,臉上的漠然和刻板卻沒有褪去,依舊是那副不冷不熱的态度。
陸玲晚攥緊手指,強迫自己示弱,“李叔,我知道,關于陸汀你一定知道什麽。”
管家還是那句話,“我什麽都不知道。”
陸玲晚笑了,維持着雙方最後的一點體面,“你想搬就搬吧,我知道爺爺給你在信托裏留了錢,你應該不需要我們給你養老。”
“謝謝大小姐體恤。”李管家面帶微笑,臨走前好心提醒道,“祖宅不能動,那是陸家的根基。”
陸玲晚盯着他離開的方向,直到再也看不見背影,才徹底陰沉下臉來。真是老爺子留下來的一條好狗,主人死了還敢沖他們狂吠,而且一如既往地忠誠。
有些人,明明已經死去很久,留下的陰影依舊籠罩着這座房子。
李管家前後花了兩個小時收拾東西,午飯前就拉着行李箱離開了。
他在這座宅子裏工作了三十年,到頭來,一個二十寸的行李箱就能裝走全部雜物。宅子裏的傭人們心裏唏噓,在窗口看熱鬧。
管家頭也不回,沿着山路往下走了很久才看到一輛出租車。
上車後,他報了陸家祖宅的地址。
距離老爺過世到現在,他已經快兩個月沒來過了。宅子還是那樣古樸而沉默地聳立在原處,像一位沉默的老人,靜靜看着世态變遷。
下了車,管家拎着行李繞到後面的小門,沒有人知道,他居然有一把後門的鑰匙。
進門後,李管家找到掃帚開始打掃,路過擺放列祖列宗的排位時,他停下來作揖。祖宅經歷過多年的風霜雨雪,每年都會整修一二,如今,祠堂上方的瓦片已經碎了。
管家去到雜物間找到青瓦,自己搭着梯子上去将瓦片替換。下來時腳下一滑,人就從木梯上跌了下來。一只有力的手從後方伸來,将他穩穩扶住。
轉頭一看,是陸汀。
管家取出小門的鑰匙晃動兩下,“老爺臨死前,讓我隔一段時間就來打掃。二少爺應該知道,祖宅不容許外人進入。”
“你不用解釋。”陸汀環視四周,撿起地上掉落的碎瓦扔進一旁的簸箕裏。
李管家沉默地立在一旁,不再出聲。
陸汀打量他兩眼,說:“祖宅你想來就來,我沒有意見。我今天來只是想找找東西,不過我想,你應該能猜到我來找什麽。”
李管家:“我不知道。”
“我來找跟我身世有關的線索。”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陸汀覺得自己活得很好,不用去追尋所謂的身世真相。
可陸玲晚的反應不像作假,側面說明了,他是領養的這件事,在陸家來說應該是個秘密。
父母除外,陸家人對他向來不好,隐藏秘密顯然不可能是怕他受到傷害。
陸汀愈發好奇,陸老爺子到底是出于什麽目的将他領回家。
憐憫?他不信。難道他剛過百天,就已經能看出根骨清奇,是個可塑之材?根據陸老爺子對他的态度來看,這個猜測無法成立。
李管家微笑道:“是嗎。”
陸汀知道這是個很固執的人,把爺爺的話當成聖旨,也不追問,越過管家進了祠堂。
祠堂除了供奉牌位的長條桌,還在左右兩邊立了櫃子。
陸汀拉開櫃門,裏面的灰塵一下子撲出來堵住他的口鼻,嗓子眼一癢,忍不住劇烈地咳嗽起來。
李管家跟在後面,沉默的看着,不打算幫忙。
他随着陸汀從祠堂一路去到其他院子,幾乎将整個祖宅翻了個底朝天。
陸汀累得滿頭大汗,汗濕的T恤緊貼着後背,勾勒出薄薄的背部肌肉。發現身上沒有紙巾,他扯起T恤下擺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叉着腰站在偌大的空曠屋子裏。
這是當初他發現小叔叔花盆的屋子。
當初那些若有似無的符文早就消失了,整間屋子透着不太正常的涼意。
“走吧,找不到線索的。”林歸站在青年身後,這間屋子帶來的不好的記憶,讓男人情緒低沉。揚手一揮,牆皮快速剝落,門窗瞬成了脆弱的朽木。
“找到你要的東西了嗎?”管家站在大門口,似乎在迎送客人。
陸汀:“爺爺既然将我的身世當成秘密,按照他的行事作風,必定不會留下證據。今天這一趟是我犯蠢,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管家的目光從青年的眉眼,一路游走,将他的鼻子,嘴唇,下巴,線條柔和的下颌線條,全都仔細看了一遍。
老爺做事從來不會向他人解釋緣由,李管家雖然心裏不忍一個孩子無依無靠,只有保姆照顧,卻也不能說什麽。
每隔兩個月去看望陸汀,他都能發現這個孩子在倔強的成長。
他不需要陸家人的施舍,不需要陸家人的關心,但管家還是發現了,每次他來的時候,小孩童都會探頭朝他背後的車內看去。
他在期盼爺爺能來看他。
在一次次的失望中,陸汀長大了,也改掉了這個小毛病。
“祖宅關乎一個家族的根基榮辱,你應該知道。”管家道,“我希望二少爺能守好它,別讓先生把它給毀了。”
“我能力低微,如果他們一定要搶走宅子,我恐怕攔不住。”陸汀攤開兩手,一臉的無可奈何。
管家:“我知道你認識了不少人,只要你想,就一定可以。”
“我和他們只是相熟,非親非故人家憑什麽幫我?就算幫了,我又拿什麽去回報?”陸汀笑容中帶着幾分譏诮和自嘲,“李管家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如果,我拿一個秘密跟你交換呢。”半晌,李管家正色道。
陸汀笑了,“那如果他們真的來搶房子,我沒準能努力努力。”
李管家跟了陸老爺子三十年,怎麽可能不知道陸汀的身世。他只是需要權衡,這個秘密告訴誰,才能換來更大的利益。
“二十一年前,老爺帶着我去了一趟A市的福昕孤兒院,然後就将你抱了回來。”
“A市?”陸汀,“那地方距離B市一千公裏,為什麽會去那兒?”
“我不清楚。”李管家回憶道,“我們在A市呆了一周時間,辦完手續的第二天,老爺就帶着你出國了,将你交給陸瑞大少爺和大少奶奶,讓他們好好照顧你,并且約定了回國時間,囑咐他們對外宣稱你是陸家親生的。”
陸汀:“為什麽要這樣大費周折?”
李管家:“陸瑞少爺在國外經營事業,生意上的朋友不少,但知根知底的摯友幾乎沒有,加之是大少奶奶流産後一直在家裏靜養。所以,只要他們自己不說,就不會有人知道她到底什麽時候懷孕,産子。老爺做這麽多,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讓你成為真正的陸家人。”
陸汀想不通,“既然他這麽在意別人知道我是領養來的,為什麽不讓爸媽自己再生一個?”
李管家搖了搖頭,“我只負責執行命令,老爺心裏想什麽,誰也不清楚。”
陸汀低頭看着腳尖,太陽照出的影子聚集在一起。氣氛不知道僵持了多久,他問出了藏在心裏很久的問題,“爺爺默許他們把我趕出陸家,真的是因為我克死了爸媽嗎?”
管家張了張嘴,眼神飄忽,“或許吧。”
陸汀擡頭,笑了一下,“好,我沒問題了。 ”
管家不放心道:“祖宅……”
“我既然答應了你,就一定竭盡所能守住它。”陸汀鄭重說道。
從管家的言語來看,陸豐一定是想将宅子推了做別的用處。祖宅是一個家族的發源,那些列祖列宗的牌位不僅僅只是後世對先祖的惦念,還是一代代氣運的疊加。
陸汀想不通,陸豐到底是哪根筋搭錯了。
“二少爺,我相信你。”管家捏着手裏的那把鑰匙,帶着幾分懇求道,“往後,我還能再來嗎?”
按道理來說,他沒有資格在陸汀未同意的情況下進來。但是剛離開陸家,他整顆心沒有着落,就想來看看,打掃打掃。
陸汀對李管家沒有好惡,也知道,成年之前李管家曾出于憐憫,私下教訓過苛待他的保姆,“想來就來吧。”
李管家:“謝謝二少爺。”
陸汀瞥了眼孤零零的行李箱,“你離開陸家了?”
“離開了。”李管家很豁達,“工作了三十年,也該好好休息了。”
陸汀沒有多問,轉身出門,坐上網約車直接去了車站。
A市和B市一樣,都是國內最繁華的大都市之一,下了飛機,熱浪險些撲得陸汀一個趔趄。
他叫上車,去了福昕孤兒院。
這座屹立快六十年的孤兒院,前身是一座小教堂,如今教堂被拆了,改建成了工作人員的辦公室,又在附近修了很多教舍和宿舍。
院長已經很老了,白發蒼蒼,拄着拐杖,走路的姿勢很慢。
所以大多時候,校長都在辦公室裏待着。
領養孩子的手續應該十分瑣碎,一周辦下來有點懸。陸汀懷疑,陸老爺子當時一定給孤兒院許諾了好處。
果然,當他報出陸鴻疇三個字時,院長的眼睛亮了,熱情的吩咐副院長給他端茶倒水。
聊了幾句才知道,爺爺在死前就做好了安排,在他死後的第七天,又給孤兒院捐了一筆錢。
陸汀沒有告訴院長自己就是被領走的孩子,“爺爺死前,交代我來幫取一些當年的資料。不知道那些資料還在不在,有沒有銷毀。”
這些話含糊其辭,院長聽了疑惑道:“已經銷毀了,怎麽突然又要了?”
陸汀:“銷毀就算了。”
院長盯着青年看了幾秒,忽然意識到什麽,“你是當年那個孩子?”
“是我。”陸汀假裝落寞地垂着腦袋,嘆着氣道,“爺爺臨死前都告訴我了。”
“所以你今天來想打聽親生父母?”院長盯着青年的眼睛,用篤定的口吻反問。
陸汀承認了,“是,您知道什麽嗎?”
“你當時也就兩三個月大,被人包在襁褓裏扔在孤兒院門口,我們沒看見扔你的人。沒多久,你爺爺就來了,他把所有孩子都看了一圈,然後對我說不對勁,還少了一個。”
爺爺在到孤兒院之前,一定算過,領養他不是偶然,而是目标明确。
陸汀覺得荒謬,追問:“後來呢?”
“後來阿姨就把你抱出來了。”院長年紀大了,回憶的過程有些漫長,“他見到你以後當即就說‘要這個孩子’,你當時太小了,我其實不太放心,可是随行的人告訴我說他有錢,不會讓孩子受委屈。事後,他讓我把關于你的資料全部銷毀,并且答應會不定期的資助孤兒院。”
“銷毀之前他說什麽了嗎?”陸汀問。
“沒有。”院長拖着沙啞的聲音道,“但我想,應該是怕你的家人找到你,或者是想斷了你尋找親人的念想吧。畢竟,社會上不是沒有辛苦苦拉扯大的孩子,最後吵着要回去找親爹親媽的。”
陸汀想,院長沒有說錯,爺爺是想徹底切斷他和親生父母的聯系,讓他永遠留在陸家。
即便,那些資料裏根本沒有任何有效信息。
“我爺爺當時看見我,是什麽表情?”陸汀聲音委屈,又充滿了懷念,漂亮的眼睛泛着微微的紅。
院長想,這位青年一定是太思念他爺爺了,所以才會來打探往事,“很高興,我記得很清楚,他看到你的時候眼睛都亮了,抱着你時雙手激動得顫抖,我當時怕他把你摔了,還讓他小心點。”
“然後他就說要領養我?”
“對。”院長笑着,“看見你第一眼,他就很喜歡你。”
陸汀維持着臉上思念親人的表情,放在膝蓋上的手卻悄然收緊,他想騙自己,陸家的确曾給過他一份善意,可是現實告訴他,沒有,一丁點也沒有。
他懷疑,早在那時候陸老爺子就已經在計劃,用他來壓制林歸。
對他來說,自己只是一個工具,而非親人,沒有必要對他傾注任何情感。而他體質的特殊性,爺爺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已經發現了。
所有的一切,早在二十一年前就計劃好了。
孤兒院的大門在身後緩緩地關上,陸汀最後回頭有看了一眼,心口泛起密密實實的疼痛。往事像千百根針,狠狠戳着他血淋淋的心髒。
A市太熱了,陸汀覺得雙腿沉得厲害,每一步都走得很艱難。
清冽的氣息圍繞上來,林歸出現在身邊,鉗着他的胳膊将他拉到了樹蔭下。
陸汀仰頭看着男人,“他為什麽一定要把我帶回家,為什麽一定是我?”
“有一種人天生就能吸納陰氣,能操控陰氣為己所用,可縱鬼行兇,可修煉邪術。這種人,被稱為九陰,百年不遇。”林歸緊緊握着青年的胳膊,仿佛怕人跑了。
男人的大手附上青年的面頰,拇指恰好抵在眼尾,那點濕潤還未流下來,就沾到了男人的指尖上。
“陸鴻疇想利用你身上的陰氣壓制我,但最初的時候并不成功,因為你需要一個契機能力才會被徹底激發。”
“所以他才給我們定了冥婚?”陸汀的聲音帶着很重的鼻音,再加上紅成兔子的眼睛,看上去可憐至極。
林歸舔了下幹燥的嘴唇,“是,也不是。”
他也是直到剛剛才想通各種玄妙,“打破你身體封印的,除了你我的婚約,還有當初禁锢我的那捧土。”
陸汀現在習慣随身攜帶扶乩工具,聞言立刻摘下背包,掏出那捧泥土。
泥土落便散開,被聚攏後又像是混了水的光滑泥團。
陸汀蹲在地上,仰頭望着林歸:“就這?”
林歸也蹲下,手掌一攏将泥盛在手心,“這不是普通的土,是萬物靈氣經過億萬年孕育而出的息壤。陸鴻疇将鎮壓我的封印和婚約放在息壤上,息壤禁锢我時運轉的靈氣自然而然反撲到了你的身上,沖破了你的封印。”
陸汀在神話故事中見過息壤,說是可無節制的自行生長,“這也太小了吧。”
“神話故事都是騙人的。”林歸将那捧土嫌棄的丢回到地上,活脫脫的就是一個小廢土,“你當初滴了血進去,它應該認了你當主人,只是現在太過虛弱,無法維持形态。”
見鬼的時候,陸汀沒覺得有多玄幻,看到小叔叔在藤蔓和人形之間自由切換,他也僅僅是恐懼了幾天而已。
眼下,陸汀心裏的悲傷被一捧廢土徹底打散了。
他單膝跪地,一點點将泥土捧在手心,難以置信地偏頭望着林歸:“它真的是活的?”
林歸:“是死是活看它的命了。”
陸汀覺得掌心裏冰冷的泥土仿佛有了溫度,再也不願像之前那樣随意對待,仔細小心地将它放到背包外側的小口袋中。
林歸眼神冷下來,“你當初對我可沒這麽小心,花盆都是随手一放。”
“我那不是看花盆很結實嗎。”陸汀上前,遲疑兩秒後,終于越過那根禮儀的界限,掌心貼着男人的胸口幫他順氣。
見林歸的确沒有表現出厭煩,陸汀這才溫聲哄道:“我以後也這樣雙手捧着你,好不好?”
“誰要你捧着。”林歸推開那只手,揚起的唇角被他努力壓了回去。将臉別向一邊,眼睛朝陸汀的方向瞟了一眼,聲音輕微的僵硬着,“現在好些了嗎?如果還是很難過,我,我可以勉為其難,讓你靠一靠。”
“不了吧,我不喜歡強迫別人。”陸汀拒絕得很痛快,主要是天氣太熱,兩個火爐抱在一起還不得熱炸了。
林歸:“……”
去機場的路上,陸汀的情緒已經平複了許多,腦子裏總是回旋着自己身上的封印。那應該是出生後,親生父母察覺到什麽,請高人施加的。
是不是說明,他親生的爸爸媽媽其實很愛他?希望他能像普通人一樣,平安健康的長大?
飛機在夜間八點降落,陸汀坐上大巴後很快就累得睡着了。
下車點與恒華小區有一段距離,需要搭乘地鐵,這個時間段地鐵上的人少了大半,陸汀很容易就找到位置坐下來。
地鐵外漆黑一片,陸汀坐正了身子,放好包,一擡眼就看見對面的玻璃上有個人影。
是爺爺。
陸汀迅速站起來,老人影子随着地鐵外稍縱即逝的廣告牌一起消失了。
空氣中沒有任何不正常的氣息,剛剛的影子是他的幻覺。陸汀疲憊的揉了把臉,将腦袋埋在曲折的雙臂之間。
不能讓陸鴻疇成為自己的心魔。
不能去在意,更不能去仇恨,這樣對心境的影響很大。
陸汀輕輕地做着深呼吸,濁氣被一點點的排出胸腔,腦海中浮現出一片漆黑的夜空。暗黑會讓人壓抑,在某些時候也能讓人冷靜。
不知過了多久,地鐵到站了。
陸汀走出地鐵站,溫熱的空氣立刻将他包裹。
林歸陪着他走在兩邊都是樹蔭的路上,明明男人什麽也沒說,陸汀就是覺得安心,好像只要和小叔叔待在一起,天大的事情也不用怕。
“陸哥!”一聲雀躍的呼喊自前面傳來。
汪彭澤在樓下站了快一個小時,被蚊子咬得滿腿包。
陸汀疑惑地停在樓下,“你怎麽來了?”
“我有事兒找你。”汪彭澤癟了癟嘴,“來之前給你打過電話的,可是你關機。”
陸汀一想,“我當時應該還在飛機上。”
“沒關系,我也沒有等多久。”汪彭澤說完擡起腿用力抓撓,留下幾道紅色的抓痕。
“找我什麽事?”陸汀不太想站在樓下喂蚊子,“要不上去聊?”
“行。”汪彭澤仿佛任何時候都沖滿了幹勁,當即跟着陸汀進去,上了電梯。
進了家門,客廳裏黑乎乎的一片,只有李懷恩的房間亮着燈。
李懷恩探頭出來看了眼,“你回來啦,黃娜和趙崗出去看電影了,廚房有我買的披薩,你可以當宵夜吃。”
“知道了。”陸汀點頭謝過,帶着汪彭澤進了房間。
這是汪彭澤第一次走入陸汀的生活空間,有些詫異,畢竟他通過母親知道的那些大師,哪一個不是住的豪宅別墅。
“随便坐吧。”陸汀招呼完,就見汪彭澤要去拉書桌前的凳子,“別!”
天知道小叔叔願不願意把自己的專座讓給客人做,他拍拍床邊,話到一半又給收了回去,低頭用手機在記事本上敲了一行字:【床邊他可以坐嗎?】
【不可以。】林歸緊接着又打了第二行字,【那張床将來是我的。】
陸汀一臉莫名,抱歉地對汪彭澤說:“我們去陽臺上聊吧,房間裏太悶了。”
汪彭澤:“……我,沒意見。”
夜裏總是比白日涼爽,微風輕拂,樓下的樹葉被吹得沙沙作響,可能還要下雨了。
汪彭澤沒有打算拐彎抹角,他把自己的紀實小說拿出來,讓陸汀看看是否實施,會不會太誇張。
陸汀發現汪彭澤的邏輯能力非常強,按理說他接觸到的案件細節并不多,但經過他推敲,居然能完整的聯想出整個故事,和真實情況不離十。
“汪彭澤,你腦子是怎麽長的?”陸汀那幾頁紙遞回去,“你打算發表出去嗎?”
汪彭澤眼裏蕩漾着興奮,“既然你覺得沒問題,我就發。”
陸汀想起“驚悚之旅”,背後的人大費周章讓他入局,戲弄,觀察,無非只有這兩種可能。或許他可以添一把柴火,放點煙霧彈出。
“你可以稍微再加工一下,把我寫得更厲害一些。”陸汀說,“紀實小說并不是新聞記錄,可以來點誇張手法吧。”
汪彭澤似乎對“真實”兩個字有種莫名的執拗,他否定了陸汀的提議,“能不加工嗎,如果不能真實表達,我會很難受。”
陸汀以為他在開玩笑。
汪彭澤苦惱道:“真的會很難受,就像有人抓着的心在拉扯,又痛又癢,陸汀,我可能有病。”
“如果不做狗仔,無法窺探別人的生活呢?”汪彭澤家境好,完全不像會從事狗仔職業的,這個問題陸汀很早之前就想問了,因為每次汪彭澤在提到自己拍的八卦照片,眼睛裏都會有種奇藝的興奮。
汪彭澤撓了撓後腦勺,“也會不舒服,你說我是不是有病。”
這是他第二次提到“有病”兩個字了,陸汀輕輕搖頭,“沒有,如果真的有那也是職業病,跟其他的沒關系。”
汪彭澤似乎松了口氣,寶貝似的把打印出的小說放回背包裏。然後擡起頭,欲言又止。
“你今天來找我,應該不只是因為這件事吧。”之前發的紀實小說,可從來沒給他看過,陸汀感覺,這只是一個小小的開篇序曲。
汪彭澤抿了下唇,轉頭了眼外面,夜很暗,今晚似乎要下雨。
“我今天去一個攝影師朋友家,在他桌上看到了一個名單。”他說,“上面有你的名字。”
陸汀的手搭在欄杆上,側身正對着汪彭澤,驚訝的指着自己的臉,“我?”
“是一檔叫驚悚之旅的節目,你是他們的邀請的嘉賓。”汪彭澤仔細看着對方一舉一動,從那些細微表情中确定了,自己猜得沒錯。
陸汀重新轉過身,兩只手一起撐在欄杆上,身體往外微傾,任憑微風吹拂着臉。
“我的确收到了他們的邀約,不過那更像一份錄取通知書。”陸汀說,“而且我沒有拒絕的餘地,在我看到合約之前,已經有人替我簽了合約。”
汪彭澤下意識道:“誰?”
“還不能百分之百的确定。”陸汀說,“你對驚悚之旅有了解嗎?”
汪彭澤有點沮喪,“聽完朋友說了一些。”
天空一陣驚雷,白光将兩人的臉照亮,汪彭澤閉上嘴,等到周圍安靜下來,才繼續道:“那家公司你有了解嗎?”
陸汀:“有一點,據說是康家在背後投資。”
“康家從事體育貿易,國內很多進口的體育用品都是由康家代理的,小半年前吧,康成明開始投資小成本節目,希望通過這些給康家的自有視頻網站引流。驚悚之旅是他們近期相中的,算是很看重的一個項目,因為在這之前,國內沒有人做過類似的。”
陸汀忽然問:“黎雙你知道嗎?”
“當然知道,康成明的新婚妻子,他們前兩天剛結婚,我爸媽還去參加了婚禮。”看陸汀一臉驚愕,汪彭澤啊了一聲,“你也去了嗎?”
“去了,和他們說了兩句話。”
“所以驚悚之旅才邀請你?”汪彭澤說完就覺得不對勁,“驚悚之旅邀請的都是網絡上正紅的大師們,你的能力應該沒有暴露才對吧,我記得我在小說裏給你打了很厚的馬賽克。”
“跟你沒關系。”陸汀沒說自己可能被盯上了,示意汪彭澤跳過這個話題,繼續講。
汪彭澤哦了一聲,“我那個攝影師朋友也是被邀請的人之一,因為他自稱自己有陰陽眼,曾經在網絡上寫過所謂的親身經歷,至于真假……陸汀,咱倆是哥們兒,我就跟你說一句實話吧,我覺得不太真。我可不信世界上有人見了那麽多次鬼,還能獲得安然無恙。”
“興許是運氣好呢。”陸汀對此持保留意見。
汪彭澤點點頭,“總之,他因為那些經歷小火了一把,嘗到了甜頭,開始拍攝風格詭異的照片。怎麽陰陽怎麽來,偏偏這種照片近兩年很受某些西方媒體的歡迎,讓他賺了不少錢。”
“其他幾個嘉賓呢?你都記下來了嗎?”
“額,沒有。”汪彭澤窘迫道,“當時看到你的名字後,我就迫不及待給你打電話了,然後就來了你家樓下。”
陸汀:“……”
好歹算是知道一個嘉賓的個人信息了,陸汀拍拍自責小老弟的肩膀,“還是應該謝謝你。”
汪彭澤吞咽幾下,嘿嘿笑了幾聲,有點猥瑣。
陸汀嘴角一抽:“你又想作什麽?”
汪彭澤賣了個關子,“還要運作一下,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聊天趨于尾聲,汪彭澤将攝影師朋友的名字、微博賬號寫到紙上,揮手走了。
陸汀捏着那張紙怔了會兒,先用手機在搜索網上輸入攝影師秦岳,界面跳轉,第一個搜索結果就是秦岳的百科。
秦岳三十歲,B市本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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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