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那是一個女人, 穿着白裙子,面孔陷在陰影中看不出相貌, 但自下巴往下整個都是黑色的,就像被血給糊住了。

汪彭澤本來已經被吓得沒了尿意,如今一個沒憋住,給吓出來了。

他手腳發抖,聲音哆哆嗦嗦,“陸,陸哥, 那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他是臨時插|入的攝像師,沒接受“崗前培訓”,不知道賀總會不會為了增加刺激感整幺蛾子出來。

在女人出現的那一瞬間,衛生間裏盈滿了怨氣, 濃稠得像熬好的米粥,眼耳口鼻都受到了影響。

好在汪彭澤這個正常人看不見那些, 見陸汀定在原地, 眉頭微蹙不大舒服的樣子,他顫着手後拽了拽他的衣服, “陸哥。”

陸汀:“真的。”

汪彭澤徹底僵住了,頭一次見鬼, 他的表情麻煩, 手腳僵硬, 兩只眼睛瞪成玻璃球。嘴巴不斷翕動, 恐懼讓他的呼吸變得粗重急促。

陸汀冷靜地指揮道:“你站在這兒別動。”

汪彭澤已經懵了,耳朵裏一片嗡鳴, 根本沒聽見這句話, 更別提跑出去叫人了。他眼睜睜看着陸汀朝那個女人走過去, 停在距離對方一米遠的位置。

這一次,陸汀看清了,她的下巴的确被黑血糊住了,原因是,她沒有舌頭。

柔軟的舌頭被人連根拔掉,已經幹涸的黑血将她整張嘴巴襯得漆黑。

“你是徐音音的姑姑。”陸汀話音剛落,走廊傳來的腳步聲驚動了女鬼,她眼神慌亂,身體快速消散。

不用問回頭看就知道,來的人肯定是小叔叔,只有他有這個能力把鬼給吓跑。

林歸在衛生間門口停頓一秒,見兩人完好無損,緊繃的神情微松,闊步走進來,拽着陸汀的胳膊把人拉進懷裏。

“她出現了?”說話時,男人的視線停在那灘血上。

随着女人消失,那灘血已經徹底凝固,像陳年的顏料一樣,固執地黏在地板上。

陸汀沒有說話,腦海中不斷反複回憶女人那張黑洞洞的嘴,喃喃道:“她的舌頭沒有了,好像要跟我說什麽。”

會不會是她失蹤的原委?

三人回到病房,秦岳和兩名攝像師正擠在一起,就差沒瑟瑟發抖了。見三個人回來,秦岳急忙走出來,緊張地望着他們,“上個廁所怎麽去那麽久,出現突發情況了啊?”

汪彭澤正要說自己見鬼了,被身旁的陸汀撞了一下,下意識住嘴,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剛剛回來途中,陸汀已經告訴過他,女鬼不會害人,死前說不定受了不少折磨。而節目做完後就會立刻播出去,觀衆們可能不信他們見了鬼,要是被有心人知道,會打草驚蛇。

秦岳急得冒汗,“說話啊幾位大哥。”

他心裏十分在意之前看見的墜樓的女人,生怕她又出現了。

“沒出什麽事,就尿等待,你懂的吧。”汪彭澤兩眼一閉,只能往自己身上潑點髒水蒙混過去。

看他一副羞恥得要死的表情,秦岳沒有再追問,倒是三號攝像師開口了,“下次還是一起行動吧,既然是參加節目,總得讓我多拍點。”

陸汀賠禮道歉:“下次一定。”

随着聲音落下,屋子裏突然就安靜下來,落針可聞,氣氛莫名的壓抑緊張。

汪彭澤心裏的恐懼還沒徹底散去,手腳發軟的走到牆角,差點沒扛起攝像機。随着他一聲咳嗽,氣氛似乎緩和了些。

三號攝像師重新打開鏡頭蓋,舉着機器繼續拍攝。

鏡頭中,陸汀和林歸的表情很自然,倒是他們身後那名空降的攝像師一直神思不屬,時不時兩眼放空。

來之前,賀總就把這家醫院的基本資料發給了他們,讓他們做好心理準備。他知道,這裏死過很多人,再加上剛剛林歸追出去時,那副匆忙而焦急的表情……

三號攝像師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會不會,會不會他們在衛生間撞見鬼了?!

身體吓得一顫,差點把肩上的機子給摔下去,他費勁兒的單手扶住,騰出另一只手給賀總發去消息。

【賀總,他們剛剛出去一趟回來,氣氛就怪怪的,特別是汪彭澤,您說他們會不會真的……】心裏慌亂讓他無法打出“鬼”字,好像一旦打出來,那玩意兒就會出現在背後似的。

賀總剛好也想給他發消息,不到一分鐘就回過來一段:【有你也沒拍下來啊!以後汪彭澤不在或者無法拍攝的情況下,你就替代一下,暫時別管秦岳,他的鏡頭沒有陸汀和林歸的好看!】

三號咽了咽唾沫,指尖在手機上懸停幾秒,回了一句:【知道了。】

收起手機,一擡頭,發現幾人要出去。

秦岳一邊走,一邊說:“既然是驚悚探險,不到處走走怎麽行,去不了室外,咱們可以先掃蕩這棟樓。”

陸汀也正有此意,女鬼留戀這個地方不肯離去,要麽,這裏就是她的喪生地,要麽,廢棄醫院裏還留着什麽。

這棟樓總共七層,一行人從一樓開始閑逛,每間屋子都推開看了看。

走到三樓的時候,靜悄悄的走廊裏傳來吱呀一聲,走廊盡頭的那間門自動打開。

同一時間,徐音音和徐樂樂姐弟倆,吳浩和姜彤,分別都在不同的樓裏,不同的走廊盡頭看見了一扇門。

門縫內一片漆黑,他們定在原地不敢動彈。

攝像師輕咳一聲催促。

徐音音伸出一只手,牢牢握住弟弟的手,一步步往前。

吳浩跟在姜彤身後,而姜彤的懷裏,正抱着自己帶來的那個小木箱。木箱裏裝着一個紙做的精巧樓閣,裏面供着姜家的保家仙。

只要有它在,姜彤就什麽也不怕。

随着朝那扇門越靠越近,姜彤聽到了一聲嗚咽,她當場跳了起來,轉身撲進男朋友懷裏,兩只胳膊把人死死摟住,嘴裏發出一聲極短的尖叫。

饒是知道攝制組要整事兒,攝像師仍舊被狠狠吓了一跳,他慢了半拍,故意拉開了自己和那對情侶的距離。

終于,兩人停在了那扇門前,指尖碰上冰冷的門板,略微用力,門順勢打開。

這間屋子和其他房間不同,裏面竟然沒有任何雜物。姜彤感到錯愕,雖不同其它的異樣也讓她有些心慌,拉上男朋友就想走。

剛轉身,後頸憑空吹來一抹涼意。

她打了個寒噤,僵硬着身體不敢回頭。吳浩扣住女友的手不自覺的加重了力量,他張了張嘴,舌頭在口腔裏動着,卻發不出一個字。

因為太過震驚。

空擋的屋子裏陡然出現了許多穿着藍色病號服的人,病號服長及膝蓋上方,無論男女男,都沒有穿褲子。而且無一例外,都是年輕人。

他們手上戴着白色手腕帶,字跡為黑色。神情大多木讷呆滞,只有幾個看上去情緒還算正常,但都靠在牆邊發呆。

一個個游魂似的,大概是發現有人站在門口,像是說好了似的,突然齊齊望過來。

那一雙雙眼睛瞬間迸發出驚人的亮光,朝着門口走來。

跟随在後的一號攝像師也驚住了,機子裏的情侶倆先是直勾勾地盯着空蕩的屋子,随後又露出恐懼的神色,如果不是兩人演技太好,就是他們看見了什麽。

可攝像機裏明明什麽也沒有啊、

一號攝像師扶着機器的手輕微一松,擡起頭來,他瞳孔緊縮,驚愕的張開嘴巴。後又将視線移回到機器顯示器前。

不對,怎麽會這樣。

當他用肉眼看的時候,屋子裏全是人。

可當他透過機器看時,那間屋子又明明是空的。

到底哪個是真的,哪個是假的?!

姜彤終于回過神來,她打開木箱子,喊出保家仙的名字,一條白影蹿出來,徐徐的輪廓踩在地上,看上去像一條白狐。

保家仙的嘴裏發出威脅性的嘶吼,屋子裏不斷朝門口的走來的人停頓一秒,便重新往前行走。

“嗷嗚”一聲,白影的後背拱起,明顯有些害怕。

姜彤大喊一聲:“回來。”拎上箱子,連男朋友都忘了叫上,拔腿就跑。

屋子裏擠出的人仿佛沒有盡數,他們漸漸占據了整個走廊。吳浩拉着攝像師緊緊追在女友身後,回頭往後看了一眼,身後的人雖然多,但面相有重複的情況。

就像科幻電影裏的克|隆一樣,一個人可以克|隆出幾個人。

吳浩跟着女友幫人治邪病賺錢,頭一次遇到這種情況,腦子裏亂糟糟的一團。一會兒想這些人難道都是雙胞胎,一會兒又懷疑他們是不是故意将自己分裂,好把他們吓走。

——

陸汀和林歸站在那群人中間,汪彭澤和秦岳擠在一起,而三號攝像師已經吓得暈厥過去。

那一張張重複的臉充滿了怨氣,瞳孔的顏色和虹膜連成一片,是很純粹的黑。可是陸汀能感覺到,他們沒有惡意,那一張張沒了舌頭的嘴不斷蠕動,像是在求救,又像是在訴說痛苦。而徐音音的姑姑也在其中。

汪彭澤額頭上的冷汗沿着鬓角往下滑過,心裏害怕、後悔,還有一點興奮。

“他們不會害人,別怕。”陸汀看了眼汪彭澤,發現他身旁的秦岳十分鎮定。

秦岳其實已經吓懵了,他的左眼的确能見鬼,但從來沒一下子見過這麽多!密密麻麻的臉恨不得怼到他跟前,仿佛血腥味從那一張張嘴裏冒出來。

“陸汀,我們現在怎麽辦。”

陸汀也不知道,求助地望向林歸。

林歸不動聲色地靠近陸汀,胸膛幾乎要貼上對方的後背,用沉沉的嗓音說:“聽他們把話說完。”

陸汀發現這些“人”很急切,似乎是怕他們聽不見自己的聲音,一個人分裂為兩個,三個,四個……他們寄托于這樣可以讓聲音變得更大。

他們已經忘了,自己沒有舌頭。

氣流從他們的嗓子眼經過,帶出粗啞的“嗬嗬”聲,鮮血流出來,沿着下巴滴到地上,很快就形成一小灘。

一灘灘的血又聚集在一起,除了陸汀他們站着的這一塊,其餘地方已經完全被鮮血覆蓋。

汪彭澤哭喪着臉說:“可,可他們根本說不了話,這要怎麽聽。”

秦岳正在蒙自己的眼睛,他以為蒙上左眼就能看不見,結果并沒有,反而在切換手時,感覺一只冰涼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卧槽!!!”秦岳吓得跳起來,腳下一崴朝陸汀撞去,被林歸擋住。

男人的手同樣微微發涼,富有力量的手指卻讓人很有安全。秦岳剛要靠近,就見對方眉梢一動,朝旁邊讓了一點。

好吧,換做是我也不喜歡被一個不熟的人緊緊挨着。

可是真的好怕啊。

秦岳又将眼神投向陸汀,發現林歸正眸色一沉,有濃烈的警告意味。沒辦法,他只能跟同樣吓得快抽筋的汪彭澤靠在一起。

汪彭澤肩上的攝像機一直開着,所以眼下,賀總面前的顯示屏拍攝到的畫面就是空無一物的地面,和不斷晃動的幾只腳。

他氣得在對講機裏罵道:“什麽情況!沒吃飯是不是,把機器扶正!”

汪彭澤根本顧不上他,跟秦岳抱成一團,死死閉着眼睛。

他們知道,那些嘴巴還在“說”,面容越發扭曲,猙獰,迫切地将中心的幾人圍得更緊。

陸汀盡力避開,退着退着就鑽進了男人的懷裏。

林歸擡起雙臂,将人護住,略一低頭鼻尖就能碰到青年的頸側,淡淡的肥皂香鑽進鼻腔,是好聞的清淺檸檬香。

後面又是一陣擁擠,陸汀被迫徹底将臉埋在了男人胸口。

以前哪見過這種陣仗,如今突然碰到,陸汀有點窘迫,又有點好奇。臉頰上蹭上去的觸感很結實,體溫比他的略低,是種讓人舒服的溫涼。

空隙被那些“人”不斷擠壓,陸汀覺得自己整個身體都跟小叔叔合二為一了,焦急仰頭對林歸說:“你沒有什麽辦法嗎?”

這些“人”要是一直說到天亮怎麽辦,難道就一直這樣摟着嗎。

陸汀從來沒和別人這樣擁抱過,就連方向宇也沒有,他感覺有些不自在,心髒砰砰直跳,臉上莫名的泛起一股熱潮,烘得他臉頰連帶着耳根一起變得通紅。

林歸的脖子揚出漂亮的弧度,下巴抵在陸汀的頭上,嘴角帶着笑意:“好像真的沒有辦法,我也是第一次遇見這種狀況。”

聲音裏隐含焦急,環在青年的肩上的胳膊收緊些許,眼底的愉悅滿得快溢出來。

那些“人”在發現他們聽不見自己的控訴後,愈發着急,陸汀感覺自己被小叔叔抱着一直後退,直至抵上牆角。

察覺有東西靠近,擡頭便看見一張湊近的黑色口腔。陸汀被這猝不及防的一幕搞得心髒漏了一拍,本能的躲閃,面頰摩擦過胸膛,感覺到一點硬。

林歸聲音低啞,手指扣着陸汀的脖子,“別亂動。”

陸汀:“……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蹭到的。”

林歸閉了閉眼睛,吸了口氣,他意識到再這樣下去會出問題,再次睜眼時,眼底洩出濃重的戾氣。周身濃郁的鬼氣散開,原本七嘴八舌的“人”瞬間集體閉嘴。

人數漸漸減少,最後消失得一個不剩。

陸汀總算是從男人的懷裏退出來,能呼吸一點新鮮空氣了,放眼看向四周,之前粘稠的怨氣還剩下幾縷,不甘願離開似的,盤旋在空氣中。

汪彭澤和秦岳一起将腦袋從對方的肩上擡起來,汪彭澤茫然道:“沒了?”

秦岳眯起右眼,用左眼到處看,一下子癱軟到地,“沒了,都走了。吓死我了,這間醫院到底死過多少人……”

“到底什麽情況!說話!”賀總的聲音随即傳來。

汪彭澤這才想起對講機,急忙取下,對那頭解釋道:“賀總,這地方真的不幹淨,我們剛剛遇到了靈異事件。”

“吹你媽的牛呢!”賀總破口大罵,“老子之前帶人來踩點的時候怎麽沒遇到靈異事件,一個兩個全都沒給老子好好拍!”

汪彭澤知道他不信,他若是信鬼神,就不會有膽子到這種地方做節目。

這時候,吓暈過去的三號攝像師醒了。他懵懵地在地上躺了幾秒,一個翻身坐起來,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哇的一聲,哭了。

陸汀:“……”

汪彭澤:“……”

秦岳蹲下|身安慰他:“已經過去了,別怕,而且他們沒有傷害我們。”

三號止住哭,肩膀因為抽泣聳|動着,他擡眼看向各個角落,突然站起來,沒命的往外跑。

秦岳完全是出于職業病,追人之前,還不忘扛着那臺攝像機。

攝像機傳到賀總顯示屏中的畫面一直在晃動,伴随着紛亂的腳步和喘|息,他忽然回過味來,剛剛四臺攝像機雖然什麽也沒拍到,但正是這樣,才能給人一種突如其來的詭異感。

尤其是現在,攝像師被吓得屁滾尿流,最好是等下再給他做個采訪。

這麽想着,賀總起身跟副總交代了一句,讓他待會兒把攝像師叫過來。

地面積了不少水坑,一只腳重重踏進去,讓它的主人打了個趔趄,摔趴到地上。冰冷的雨水沖刷着後背,攝像師這才找回理智,擡頭抹了把被泥水弄髒的臉。

秦岳單手把他抓起來,“你沒事吧?”

“……”攝像師嘴巴張開,不知是因為雨聲太大,還是他的聲音太小,秦岳沒聽清。

他彎腰靠近一點,“什麽?”

攝像師顫抖着嘶吼:“有鬼,好多鬼,這個地方不能待了,會死的,我們都會被害死的。”

這些話被秦岳的領夾話筒一字不漏的收進攝像機,又傳輸到賀總那邊。

賀總磨拳擦掌,讓副總吩咐人送去毛巾,同時讓他帶話,說待會兒有采訪。

半個小時後,攝像師捏着挂在脖子上的毛巾,坐到了一張椅子上。

副總的聲音自攝像機後出來:“阿華,你們之前都看到了什麽,為什麽要逃跑?你為什麽說,這個地方不能待。”

三號攝像師死死攥着毛巾,渾身一抖,聲音透着一種飄忽不定,“那間屋子裏有好多人,他們會分裂,會複制出無數個自己,他們的嘴裏全是幹涸的血,黑乎乎的,想要告訴我們什麽……”

副總:“你聽見他們說話了?”

“聽不見,我只聽到嗬嗬的喘氣聲……”攝像師盯着地面,雙腿并攏,兩只手已經将毛巾扯下來,死死的捏在手裏,“他們沒有舌頭,全都沒有舌頭!”

賀總站在副總背後,聽着皺起了眉,跟真的似的,難道三號攝像師還真的見鬼了?

他拍拍副總的後背,示意叫下一組。

徐音音和徐樂樂落座,兩人面對着直拍鏡頭有些拘謹。

這一回是賀總作為旁白提問:“剛剛為什麽一直在跑,嘴裏還喊着‘別追我’?徐音音,是有什麽要害你們嗎?”

徐音音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他們的确撞鬼了,但仔細一想又都是模糊的虛影,那些虛影不斷增加,将整個屋子擠得滿滿的。她和弟弟逃跑的時候,甚至被什麽給抓了一下。卻沒有真的受到太大的傷害。

下意識的,她踩在地上的腳微微一動。

賀總示意攝像師拍徐音音的腿,一愣,徐音音的右邊腳踝上,有一圈像被人用力抓出來的淤痕。

賀總叫來二號攝像師,“你跟着他們拍攝的時候,就沒發現不對勁?”

攝像師緊張地吞咽兩下唾沫,垂着頭說:“發,發現了。”

賀總兩眼放光,讓他搬了張凳子過去,坐到龍鳳胎身旁一起參加采訪。

賀總:“說說,都發現什麽了。”

攝像師看了眼徐音音的腳踝,又擡頭去看她和徐樂樂的臉,落在膝蓋上的指尖顫了顫,聲線不穩道:“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不要将視線從攝像機的顯示屏上離開,否則會看到很恐怖的畫面。”

他當時一直跟在徐家姐弟倆屁股後面跑,身後不斷有冰冷的氣息追上來,但他不敢回頭,不敢去看,不斷地自我暗示:是錯覺,背後什麽也沒有。

大概是回憶中的畫面太過詭異,二號攝像師猛地兩手抱住了自己的腦袋,“我描述不出來,賀總,求您別讓我說了。”

一個兩個都表現得如此怪異,賀總就算是個傻子,也不得不承認,這地方恐怕真的不幹淨。

可是他和康成明那邊的合約裏明文規定,錄制地點的由甲方選擇,而且錄制時間必須周末兩天,少半個小時都不行。

賀總心裏發毛,可一想到如果不照做就要賠償雙倍違約金,咬咬牙,硬是将心裏萌生的退意給摁了回去。

又問了龍鳳胎幾個問題,他沖陸汀幾人招招手,示意他們過來。

陸汀和林歸坐在一起,秦岳和汪彭澤坐在一起,左邊兩人情緒平穩,仿佛之前的混亂只是輕描淡寫的小插曲,不足一提。右邊這兩人就顯得神經質許多,眼神中藏着顯而易見的後怕。

賀總:“跟拍秦岳的三號攝像師說,在那間屋子裏看到了很多人,你們也看見了嗎?”

前面接受采訪的人把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再是顧及打草驚蛇也沒用。陸汀索性将看到的全說了出來,每個細節都描述得很詳細。

汪彭澤:“陸哥和攝像師說的都是真的,那些人的舌頭都被拔掉了,有兩個還來抓扯我們,好像希望我們留下來聽他們的訴求。賀總,這節目不能再拍了,再拍下去鐵定出事。”

賀總淡定的對副總說:“把最後一句掐了,不能播。”

汪彭澤氣得吐血,剛要站起來理論幾句,賀總就幽幽吐出三個字:“三百萬。”

等候在一旁的其餘嘉賓愣住了,是啊,他們來的目的可不就是這三百萬嗎?如果節目不繼續錄下去,說好的獎金肯定泡湯。

可是錢哪裏有命重要?

賀總勸說道:“這座醫院廢棄這麽久,長滿了亂七八糟的植物,誰知道那些植物的氣味有沒有,會不會致幻。你們之前看到的那些,說不定是幻覺呢。”

“不可能。”徐音音手裏捏着占蔔用的銅板,汗濕的拇指不斷地摩挲着銅錢光滑的邊緣,很用力,在指腹上留下暗紅的凹痕。

徐樂樂看了眼姐姐,也跟着說:“賀總,我們知道你對節目傾注了不少心血,可我們不能拿命去給你博收視率吧。”

“我們的合約是公證過的,違約需要負法律責任。”賀總蹙眉,“不只是你們,我頭上也頂着壓力,不拍下去我要付的違約金比你們高十幾倍。”

他看了眼沒說話的其他人,放軟了語氣,“各位好好錄下去,堅持到最後,你們分走獎金,我也能得到我想要的,皆大歡喜。”

“下這麽大的雨,怎麽走?”賀總臉上的笑容消退,走過去擋住兩人去路,“走可以,先把違約金支付了。”

違約金的計算方法,是四組嘉賓平均分得三百萬的兩倍。

也就是說,任何一組嘉賓違約離開,都要支付一百五十萬,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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