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臨近悅來客棧時已到傍晚,落日已經西沉,漫天盡是楓紅餘晖。
沈瑜掀開車窗處的葛布簾子,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站在不遠處。
陸琢一身月白色錦緞長袍,頭束玉冠,正負着雙手正在客棧外來回悠閑地踱步,看樣子像是在等人。
沈瑜疑惑地看了兩眼,陸大人肩寬腿長,膚白貌美,這麽風姿出衆,難免引人注目,只是不知道在等誰?
沈瑜心中猜測一番,也沒猜出來個所以然來。
秋霜突然湊過來,篤定地說:“小姐,陸大人一定在等你。”
沈瑜訝異地看她,“你怎麽知道?”
秋霜一臉的高深莫測,片刻後悠悠地說:“興許是解釋昨晚的事。”
沈瑜皺了皺眉,昨晚什麽事?
愣怔了片刻才想起來,不就吃飯的時候鬧點小誤會嗎?多大點事兒!
不對,明明秋霜這丫頭是胡亂猜的,算不得數。
她在秋霜腦袋上敲了個爆栗,警告:“不許胡思亂想。”
秋霜笑嘻嘻地點點頭。
到了客棧門口,孫六籲停了馬車。
沈瑜推開車門,踩在馬凳上下了車。
暮春時節,傍晚的風也是暖的,青色繡海棠褶裙随風輕輕飄揚,煦風将她額上的碎發吹起,,姣好如月的面容完全顯露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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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沈瑜,陸琢腳步一頓,随即往這邊快走了幾步。
“沈姑娘?”
沈瑜福身施禮,語氣微露詫異:“陸大人是在等我嗎?”
“是的。”
沈瑜:“???”
看來秋霜所猜的也并非全錯。
秋霜看到兩人有話要說,沖沈瑜擠擠眼,又向陸琢施了一禮後,知趣地抱着木匣先回了客棧。
客棧坐北朝南,往南行數步即是一條東西方向的繁華街道,往北走不遠則清幽安靜,還有一條溪流。
沈瑜漫無目的得跟随着陸大人的腳步,兩人且走且聊,說的是今天的所見所聞。
舉步往北走了一段路,一條小溪赫然出現在眼前。
溪流只有不到一米寬,清澈見底,游魚在裏面成群結隊歡快地游戲,兩旁風光很好,楊柳依依,草木葳蕤,繁花盛開。
沈瑜看了看四周,此處鮮有人至,只有幾個孩童赤着腳在溪邊摸魚玩耍,看上去很是惬意。
沈瑜不禁伸展雙臂,站在溪水旁,深深呼吸了幾口曠野邊的空氣。
這百香鎮真是個好地方,連空氣似乎都比別處香甜幾分。
陸琢不動聲色地看着身旁的女子舒展身姿,眼眸中染上一層淡淡的笑意。
幾個孩童在一旁忽地開心的驚呼幾聲,沈瑜好奇地張望過去。
原來其中一個捉住了一條巴掌大的鲫魚,幾個孩子把魚放到魚簍裏,又挽起褲腿開始下水摸魚。
溪水很淺,幾條鲫魚被孩童驚動,片刻間游蹿到沈瑜身旁。
它們搖頭晃腦的在水裏游得歡騰,全然沒注意在一旁盯着它們的貪婪眼神。
沈瑜童心未泯,看了一會兒游魚後,沖陸琢悄悄比劃了個手勢,挽挽袖子,打算徒手去撈魚。
陸琢啞然失笑,他看了眼姑娘笨拙的姿勢和算不上矯健的身手,并不認為她能空手捉到。
果然,沈瑜的手指剛觸碰到水面,那幾條魚頓時像上了發條般一下蹿出老遠,那條最肥的還撲騰出了水花,濺了她一臉水。
沈瑜恨恨地擦幹臉上的水珠,擡眸間發現陸琢已經離開自己幾十步遠,他彎腰挽袖,閃電般伸出手來,眨眼睛一條活蹦亂跳的鲫魚被他捉在手中。
是長得最胖游得最快那條魚!
沈瑜揉了揉眼睛,陸大人這個速度,應當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吧?!
陸琢沖她揚了揚手裏魚,問:“晚上用它炖湯嗎?”
沈瑜想起了鲫魚豆腐湯,湯汁奶白,香味濃郁,好喝又益氣補血,她馬上點點頭,起身往陸琢的方向走去。
但是那群捉魚的孩子反應更快,他們聽到了陸琢的聲音,又看到了他手裏那條擺動尾巴的肥魚,飛快地提着魚簍圍了上來。
“大哥哥,你這條魚好大好肥!”一個小孩子仰着臉笑眯眯地誇贊。
另一個看着走過來的沈瑜,問:“大哥哥,你娘子真好看,你捉魚是不是給你娘子炖湯喝?”
沈瑜:“???”
陸琢挑了挑眉毛,沒承認也沒否認,問:“你們捉來的魚要做什麽?”
個頭最高的那個回答得飛快:“到集市上換錢。”
“換了錢幹什麽?”
“買饴糖吃!”
“買張老頭做的泥人!”
“送。。。送給先生當讀書的束脩。。。”
一個稚嫩的聲音怯生生的回答。
這孩子年齡最小,一雙大眼睛純淨清澈,眨巴眨巴地看着沈瑜。
沈瑜看了眼陸琢,眼睛也眨了一下,那眼神好像在詢問,能把魚送給這位孩童嗎?
陸琢把魚放進孩子的魚簍中,溫柔地拍拍他的腦袋,鼓勵:“用心讀書,不可以偷懶。”
孩子重重嗯了一聲,轉眼間,一群孩子拎着魚簍歡呼着跑遠了去。
沈瑜笑吟吟地看着陸琢,從袖中抽出帕子遞過去。
接過帕子把手上的水珠擦幹,陸琢輕笑:“魚沒了,晚上賠你一碗魚湯。”
“有什麽打緊,”沈瑜笑了笑,“看那群孩子開心,我高興還來不及。”
喧鬧聲遠去,這裏重歸清淨。
前來的路上,陸琢寒暄着問過幾句她今日所獲如何,沈瑜已經一五一十将今日在吳坊主作坊的所見所聞都告訴了他。
兩人随意向前散步,陸琢想起這事,便問:“沒有買到香粉,你要作何打算?”
他微微側首,看向一旁的沈瑜。
她正饒有興趣地望着孩童遠去的方向,那裏有人家冒出了袅袅炊煙。
她眼眸中泛着欣喜的神采,聽到陸琢的問話,迅速地轉首過來,雙眸相對,她的眸子還含着笑意。
不過,聽到陸琢的問話,她的兩道眉毛微微擰起來。
“吳坊主的作坊所做的香粉正符合我們所需,其餘的香料鋪子難以達到她的手藝,若想做出與衆不同的口脂來,只能等吳坊主痊愈以後再說,這件事急不得。”
說完,沈瑜輕嘆了口氣,吳雯與她約定一個月後再來,她的計劃不得不推遲一段時間再說。
陸琢卻笑了笑:“這件事倒也不難。”
沈瑜腳步一停,下意識地問道:“陸大人有辦法?”
嫩綠繁茂的柳枝随風輕擺到她耳旁,陸琢順手拂開。
他邊走邊說:“按你所說,吳坊主的病情拖得久,與缺少那味夏石斛的藥材不無關聯。我有位舊友要到山陽縣來,明日我要去趟山陽縣見他,你可随我同去。到了那裏,若是打聽到那裏的藥堂有這味藥材,你可以多買些回來。”
如果能夠親去山陽縣買來這藥材,一來可以送給吳坊主,二來也可以帶回去給母親服用,再者山陽縣到茶花村相去不過十多裏遠的路程,實在是方便的很。
她有陸琢随行,自然不必擔心什麽,即便尋不到這藥材也沒什麽大礙,而秋霜可以先帶着已有的山茶香粉回去,研制口脂,同時看守鋪子。
沈瑜默想了一瞬,便點頭同意。
“那。。。實在是有勞大人了,民女先行謝過。”
陸琢颔首,笑道:“不必致謝,事成之後再談謝禮。”
謝禮?
沈瑜腳步一頓,睜大眸子看他,“大人。。。要什麽謝禮?”
“不急,以後再說。”
沈瑜心內腹诽,好吧,陸大人君子端方,愛民如子,左右不會是自己出不起的謝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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