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迎着朦胧月色,沈瑜趁幾人正與陸琢纏鬥的時候,悄悄鑽進了草叢中。

這宅院荒蕪已久,荒草有半人高,往裏面悄無聲息得一躲,只要屏主呼吸不發出聲音,短時間內不會有人發覺。

但并不安全。

有幾個腿部中刀的人無法與陸琢近身對戰,他們改變策略,扶着刀緩緩向這邊走來,想要先抓到沈瑜作為人質再迫使陸琢就範。

沈瑜看出了他們的意圖,這種關鍵時刻,她竟然意外得十分鎮定。

透過荒草的間隙,可以隐約看到陸琢在與三個蒙面人打鬥。

他的刀法行雲流水穩占上風,只要沈瑜能确保自己安全,兩人今晚就能逃脫這些人的追捕。

她懷中緊緊抱着包袱,顧不得草葉在皮膚上擦過帶來的灼痛,咬牙半蹲着身體慢慢往牆角處挪。

那裏沒有任何光亮,陰影濃重,她可以借着夜色的掩護進到宅裏荒廢的房子中,然後找個角落藏好。

蒙面人用刀撥開草叢,好找出她藏身的地方,沉重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在寂靜的夜色中分為明顯。

沈瑜緊咬住唇,不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音,她甫一輕輕挪動,險些被一件東西絆倒。

低頭看去,竟然是一柄長鏟,想是以往這家宅子中的下人清理花草樹木落下的。

沈瑜暗暗咬牙,在幾人雜亂的腳步聲和交談聲中,猛然捏緊長鏟,靈活得一閃,堪堪躲到牆角陰影處。

刻意壓低的聲音在不遠處傳來。

“這邊沒有!”

“這邊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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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兩個,去那一片看看!”

就是這個時候!

沈瑜趁蒙面人不注意的間隙,貼牆貓腰悄悄奔向破舊的廂房中。

廂房的房門敞開,借着從外面照進的月光隐約看得出裏面還有些破舊的櫥櫃木床。

但藏在那裏顯然更加不妥,若是有人進來在這裏翻箱倒櫃,更容易被發現。

沈瑜的視線在房內掃過一圈,最後堪堪落在房門上。

這房門雖然破舊,但還未腐爛,它的門板一側緊貼在牆面,門軸處和牆面隔出一塊小小的空間,恰好可以藏身。

沈瑜身形苗條,她不費吹灰之力便鑽進空隙中,一手緊捏住長柄鏟子,一只手還提着包袱,脊背緊貼牆壁一動不動地站好。

這裏離院中荒草處遠,蒙面人暫時沒有往這處尋來,靜谧破舊的房間中,只有沈瑜緊張得砰砰心跳聲。

她聽到外面有人時遠時近的腳步聲,一顆稍稍回落的心髒又猛然緊繃起來。

她把包袱放在地上,雙手用力捏緊鏟柄,從縫隙處盯着外面。

月色不甚明朗,她看不清外面發生了什麽,只是原來欲追她的幾人又有幾個折返回去,想必是那些圍攻陸琢的人敗下陣來,這些人趕去支援。

沈瑜輕舒一口氣,但下一刻,她遽然緊張得屏住呼吸。

有一個步子踉跄拖着刀的蒙面人走近這間房。

他雖然對付不了陸琢,但即便大腿受傷,抓住區區一個沒什麽功夫的女子還是沒問題的。

外面的荒草叢中幾乎尋了一遍,放眼望去,這宅院的斷牆有半人多高,女子顯然不能悄無聲息得在衆人眼皮子底下翻過去。

那麽只有一個可能,她藏身在了這些破舊的房子中。

蒙面人持刀在門檻處站定,他冷眼往房裏掃視一圈。

房內一覽無餘,隐約還能看到舊櫃子上的蛛網,不像有人藏身的樣子。

他頓了頓,轉身打算往下一個房間走去,轉首時眼角的餘光恰好瞥到門縫處。

女子的一片衣角挂在了外面。

和蒙面人只有一門之隔,沈瑜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那人本來行動緩慢,行動間還有衣料的摩挲聲,但突然間那人似乎頓住了。

沈瑜驀然低頭,赫然發現慌亂間自己的裙擺有一角挂在外面。

時間似乎在此刻突然靜止,她聽到那人呼吸變重了幾分,然後一只腳緩緩跨過了門檻。

不能猶豫!

沈瑜幾乎用盡了自己全身的力氣和勇氣,奮力揮起手中的長柄鏟,重重得向探頭過來的蒙面人擊打下去。

下一刻,蒙面人悶哼一聲,轟然癱倒在地。

沈瑜雙手還緊捏着鏟子,她看到蒙面人竟然被自己一擊暈倒,站在原地怔了好一會兒。

沒想到。。。自己竟然有這麽大力氣?!

沒等她再想,外面有人如風般遽然掠進房內,沈瑜下意識舉起手中的長柄鏟,落下去的瞬間停住了手。

沈瑜怔了一下,陸琢也怔了一下。

四目相對,陸琢先扯唇笑了笑。

“你把人打暈的?”

陸琢聽到這邊有動靜,以為有人抓住了沈瑜,忙停止了追擊其他幾人,掠身過來查看。

沒想到竟然是她把人打暈了。

沈瑜看到陸琢,渾身緊繃的情緒霎時松懈下來,她一放松才後知後覺得害怕起來。

“陸大人,”沈瑜緊挨到他身旁,離得近了,才發現他額頭臉龐上有血跡,她着急地問,“你受傷了?”

“沒有。”

陸琢垂眸看她,還好,只是臉色煞白了些,膽量還在。

“那你臉頰上。。。”

話沒說完,沈瑜已經踮起腳用衣袖幫他輕輕拭去血跡。

這是兩人第一次面對面離得這麽近。

沈瑜的手指拭過陸琢的臉龐,才發現陸大人鼻梁高挺,眼睫葳蕤,簡直長得過分。

他的眼睛像盛滿了春夜沉靜溫柔的月光,就那樣垂目微笑着看她。

恍然間,她聽到他的呼吸好像略沉了幾分。

沈瑜不安的輕咳一聲,又覺得自己的動作可能過于親昵,她慌忙收了手。

“陸大人,我們。。。我們現在安全了嗎?”

陸琢收回灼灼視線,眼中的情緒起伏隐于從容。

默了幾息,他笑道:“那些人已經走了,不過幸虧你抓到了一個,不然我們還不清楚到底這些人受何人指使。”

沈瑜擔心那些人去而複返,小心地問:“他們還會再回來嗎?”

外面有火光照亮,間或有熟悉的聲音在喚:“陸大人?”

“不會,”陸琢看了看外面,火把的亮光越來越近,“李昭帶人過來了。他們方才正是看到了有人往這邊來才沒有戀戰,迅速撤走的。”

沈瑜從地上撿起包袱,幸好這包袱綁得結實,裏面的夏石斛和藥包都還在。

“那我們把證據交給劉知縣?”

“證據交給劉知縣,這裏畢竟不是樂安,查審的事情我不能插手。一個藥案竟然就有人敢向我們痛下殺手,我懷疑這背後還有我們不知道的案情,山陽縣看來比我們想得要複雜得多。”頓了頓,陸琢看着沈瑜,輕聲說,“羅子懿的巡視之事還沒有完結,他不久後就得離開山陽縣去京都複命,我要确保他能安然無恙得離開這裏才會回樂安。”

沈瑜明白他的意思,陸琢擔心羅桓在這裏的安危,必會以朋友的名義陪同他在這裏查案,但她要找的藥材已經找到,留在這裏也沒什麽益處,還可能會有風險,不如盡早離開。

“那我明日先回樂安,”沈瑜遲疑一瞬,擡眸問他,“你呢?什麽時候回來?”

“短則兩日,多不會超過七日,”陸琢笑了笑,看着她清澈的杏眸,“等我回去,再給你講述這裏的案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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